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与金融支持政策——基于美国和德国的经验借鉴

文/赵婉妤 王立国

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与金融支持政策
——基于美国和德国的经验借鉴

文/赵婉妤 王立国

金融危机爆发后，发达国家通过反思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之间的关系，再次明确了实体经济在经济发展中的基础作用，其应对措施既包括对现行制度的修改，也包括对未来经济发展战略的构建。一是积极推出刺激实体经济发展的“再工业化”战略，发展高端制造业和高新技术产业。二是加强金融监管，督促金融回归到服务实体经济的路径上来。中国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发展的问题也引起了中央政府的高度重视，但诸多政策的实施成效不彰，一方面表现为充裕的市场流动性下大企业融资过度，另一方面表现为中小企业深陷融资困境。

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中的金融困境

中国属于典型的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随着经济发展进入新阶段，单纯依靠银行体系的信贷配置已经不能满足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需要。

1.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不顺畅导致资金在金融机构内部“空转”。目前中国拥有全球最大的资金储蓄池，信贷规模世界第一，市场流动性和银行信贷供给量充裕。但社会融资规模萎缩，货币资本不能通过实体经济转化为产业资本，货币传导机制固化，导致银行间资金在金融机构内部“空转”。虽然目前央行释放流动性，但商业银行的惜贷情绪最终割裂了市场供给和社会需求之间的资金循环。

2.实体经济融资存在结构性缺陷。中国金融体系“货币宽，信贷紧”的矛盾体现的是实体经济融资的结构性缺陷，一方面表现为信贷资源在大企业和中小企业之间的错配，另一方面表现为产能过剩行业对中小企业信贷资源的挤占。在贷款风险加大的情况下，商业银行放贷能力下降，倾向于向经营效率低的大企业放贷，甚至是将资金留在银行体系内部，这解释了社会融资萎缩的现象。观察产能过剩行业，在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和国有企业的预算软约束下，银行和政府联手救助了本应倒闭的企业，大量“僵尸企业”导致了银行不良贷款的累积。依靠政府直接干预不但无法解决金融资源错配问题，反而会使得风险在金融机构内部聚集。

3.资本市场“倒三角”结构不利于新兴产业融资。中国资本市场呈现典型的“倒三角”结构，与成熟资本市场相反，且各层次之间流动性较差，即主板、中小企业板、创业板和场外交易市场之间不存在转板机制。资本市场在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方面有如下作用：一是通过自发筛选机制和资源配置机制进行增量调整，使得社会资本和资源实现合理配置及有效利用，产业结构得到优化；二是资本市场的发展使得企业和行业拥有重组与扩张的实现机制，产业的存量调整和衰败产业退出均以市场化的方式实现，可以有效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三是资本市场的信息揭示功能。在直接融资结构下，随着融资规模的扩大，市场参与者获取企业信息的动力随之递增。中国资本市场“倒三角”结构和转板机制缺失之间相互影响，抑制了资本市场发挥上述作用，阻滞了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进程。

美国金融支持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经验

Solomon和Geithner认为从经济长期增长的角度来看，依靠消费已经不能带动美国经济增长，对于美国来说，经济增长必须回归到依靠制造业发展。

1.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体系。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过程中，美国以资本市场为中心，辅以灵活的银行信贷体系，形成政府组织和非政府组织相结合的金融支持体系。美国资本市场高度发达，从风险层次结构来看，股票市场呈标准的“正三角”结构，底层的三板市场挂牌公司数量超过全部上市公司总数的66%。此外，美国资本市场的转板机制也值得借鉴，上市公司不仅可以从OTC市场升板到OTCBB市场，也可以从OTCBB市场借壳升级到NASDAQ市场甚至AMEX市场和NYSE市场。

2.利用风险投资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风险投资产生于美国，在将科技资源转化为生产力方面创造了巨大的宏观经济价值。一是风险投资有提供资金、风险分担和加速高科技产业化进程的作用。二是风险投资促进了产业集群的形成。随着高新技术产业在发展过程中对生产要素的专业化要求，其在产业内形成新的产业链，当技术以网络形式扩散后，先进技术在产业间不断传播，也有利于传统产业的改造升级。普华永道（PwC）和美国风险投资协会（NVCA）发布的报告显示，2014年美国风险投资总额483亿美元。风险投资回归繁荣的趋势和美国“再工业化”战略基本同步发展。

3.运用多种手段为中小企业融资。

（1）为中小企业提供贷款担保。为解决中小企业信用等级较低的问题，美国依靠政府信用，通过小企业管理局（SBA）建立起良好的贷款担保机制。7（a）贷款计划是由SBA提供的最基本的贷款担保计划，贷款风险由金融机构和SBA共同承担。504贷款计划主要为小企业购买设备与房地产提供贷款，针对不同的贷款计划设计了不同的担保上限，从150万-400万美元不等。微型贷款担保计划是通过非盈利社区组织，向成长型小企业提供担保额度上限为5万美元的小额短期贷款计划。

（2）互联网金融提供了贷款新途径。在线贷款平台与中小企业对资金的需求以及金融机构和社会游资对高收益的追求相匹配。传统银行贷款年利率一般为5%-7%，但由于抵押价值、企业规模、存续期和贷款风险不同，在线贷款平台年贷款利率基本可以达到30%-120%。根据运营模式不同，在线贷款平台基本可以分为三种：一是以OnDeck和Kabbage为代表的主要通过考察资产负债表来发放贷款的模式；二是以Biz2Credit和Fundera为代表的负责为贷款方和借款方提供交易途径的模式；三是以LendingClub和FundingCircle为代表的通过多种途径为资质好的个人借款人和个人投资者之间提供交易途径的模式，即P2P模式。

德国金融支持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经验

1.债券融资支持。德国复兴信贷银行（KfW）是德国最大的政策性银行，主要支持领域为产业开发、教育和科研机构振兴、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目前负责中小企业业务的是KfW的子公司——KfW中小企业银行（KfW Mittelstands Bank），该机构负责为初创中小企业提供资金支持和金融服务。ERP创业贷款是KfW为鼓励创业、扶持经营时间不到3年的德国中小企业（年营业额低于1000万欧元）的发展而提供的总额不超过100万欧元的中长期低利率贷款。KfW企业家贷款主要为经营时间超过3年的企业提供总额不超过2500万欧元的中长期贷款。

2.股权融资支持。除为新兴产业提供优惠贷款外，KfW还通过与风险投资资本合作的形式，支持中小企业选择股权融资。ERP初创企业基金由KfW负责管理，通过和风险投资资本联合为高科技初创企业投资的模式来支持中小企业发展。2012年KfW共计为初创企业提供了5800万欧元的资金支持。

3.德国中小企业融资体系的特点。与美国不同，德国建立的是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实行金融混业经营。从KfW的业务模式可以发现，其在经营中充分考虑风险分散问题。商业银行承担的风险限额一般在20%以内，在具体业务操作上，商业银行要求贷款申请人提供相应的贷款抵押，贷款风险进一步降低。此外，政府以自身信用为担保银行提供反担保，从而实现放贷银行、担保银行和政府共担风险的担保模式。虽然贷款担保银行与承贷银行承担的风险比例约为8∶2，但由于联邦政府和州政府提供60%-80%左右的反担保，担保银行最终承担的风险降至总贷款风险的16%-32%。

启示与借鉴

1.建立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翻转“倒三角”结构。Acemoglu等将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路径概括为投资驱动和创新驱动两种类型。在创新驱动增长阶段，股票市场具有更强的鉴别创新和相关投资机会的能力。为适应中国创新驱动产业发展的高层次要求，需要建立更为完善的资本市场体系，翻转资本市场“倒三角”结构，应从新三板市场构建入手，夯实资本市场“正三角”的底层。

2.加快推进银行业改革。一是鼓励民营银行发展，改善金融供求关系，形成大、中、小多元的金融机构体系。二是完善不良贷款处置机制，减少资金沉淀。银行应完善现有考核激励机制和尽职免责机制，创新风险管理理念。政府及相关部门应赋予银行更多的自主权利，综合运用多种手段提升资产质量，降低信贷资金沉淀率，规避不良贷款激增对利润的过度侵蚀现象。

3.鼓励金融创新，发展和完善互联网金融。互联网金融本质上是对信用风险的定价，因而需要有严格的市场准入制度和信用风险识别机制，在后续发展和完善的过程中需要建立风险预警机制，做好顶层设计，制定横跨金融部门的监管方案，让互联网金融为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提供积极动力。

4.完善中小企业信贷担保体系。政府要加强对贷款的反担保支持，以政策性担保弥补中小企业缺乏有效抵押担保的弱质性。在实际操作中，各银行也应积极与KfW、德国担保银行等开展合作，引入中小企业贷款业务操作的技术和经验，缓解中小企业的融资压力，提升金融业服务中小企业的水平。

（赵婉妤系东北财经大学投资工程管理学院博士生，王立国系东北财经大学投资工程管理学院教授；摘自《财经问题研究》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