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钧
社区养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钧
导读:最理想的政策设计,实际上是以社区这个平台为基础,将机构服务和居家服务串联一气。因为我们的老年服务既要社会化,又要专业化。
最近一段时间,媒体上关于“社区养老”的话题热闹起来,先有海南的一家养老院的“养死院”风波,后又有几家媒体屡屡发出社区养老机构“遭遇尴尬”、“叫好不叫座”的感叹。另一方面,近日又有媒体报道说,黑吉辽等地养老金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养老以及养老金这个话题成了社会各方绕不开的一个重要话题。
看了相关的报道,感到其中既有客观事实,但也有认识上的误区,需要进一步理清。
在国际共识的层面,我们所称的“养老服务”,大部分都与“长期照护服务”在同等意义上使用。按世界卫生组织对于“长期照护”服务提供者的划分,只有正式的和非正式的之分。前者是指专门机构的专业人员提供的服务,后者是指家庭成员、亲朋邻居、非营利机构和志愿者等提供的服务。按照当前中国社会的说法,前者可以理解为机构养老,后者可以理解为居家养老。
那么在中国,为什么在机构养老和居家养老之间又多出了一个社区养老的层面?这就是中国特色了。社区是个社会学名词,其本意是“聚居在一定地域内的人的社会生活共同体”。一群人,在一个特定的地域内共同生活,就自然形成了一个社区。社区无所谓大小和层级,小到一个村庄,大到一个城市,都可以被看成是一个社区。但是在中国的城市里,社区与行政区划挂起钩来了,通常指的是一个居民委员会管辖的区域范围。从这个意义上演绎开去,社区的准行政色彩被突出出来。
为什么要先说这一堆理论?因为很多相关的认识误区都与此相关。首先要说“Aging in Place”这个概念,中文翻译成“原址安老”,这是很多国际组织倡导的。其涵义是,让老人在其长期居住和生活的家庭和社区里度过晚年。理由是,一旦离开自己熟悉的人文环境和社会支持网络,老人身心都会受到极大的伤害。原址安老,肯定会涉及社区,这里所指的社区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代表的是一个扩大了的温馨家庭的环境和氛围。
老年服务机构进社区,也是秉承这个理念。所以,以前段时间那家养老院发生的“养死院”事件为典型的群体行为是非理性、不明智的。可以预测,像今天的“学区房”一样,随着老龄化进程进一步加快,老年人越来越多,5~10年之后,家门口有老年服务机构的居民小区一定是受欢迎的。何况,每一个人,若不早夭,都会有老了的这一天。还须注意到:后辈是会看样的,今天你怎么对待老人,后辈也会在你老了的时候照样对待你。
以上讲的是专业服务机构与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的关系。接下来要说的,是有中国特色的行政社区与老年服务的关系。近些年来,因为民间资本的进入大多往“高大上”方面靠,养老领域的投资效益很不理想。结果是把老年服务机构的重要性一降再降,《老年法》规定的“机构为支撑”也被悄悄地改成“机构为补充”了。现在官方文件和新闻媒体上常见的“社区居家养老”,就因此而成了主体。有些地区还为“居家养老”专门出了法规,据说“社区养老”的相关法规也在酝酿中。
“十二五”期间,“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支撑”在全国上下取得了共识。遗憾的是,居家、社区和机构这三个层次并没有被看成是一个整体,而是人为地将其分割成了三条线,各自独立作战。实话实说,这样做是很难成事的,尤其是在社区这个层面。
如前所述,实际上,老年服务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机构服务,一是居家服务。也许我们没有很好地去理解“依托”这个词。什么是依托?实际上就是说社区是个平台,一个接地气而又组织化了的平台。这个平台既可以给居家服务作为中介性的依托,也可以给机构服务作为中介性的依托,让提供服务的机构可以在基层落脚生根。
所以,最理想的政策设计,实际上是以社区这个平台为基础,将机构服务和居家服务串联一气。因为我们的老年服务既要社会化,又要专业化。一个专业服务机构,先做成一个或若干个“旗舰店”,然后向社区延伸,再从社区延伸到家庭。这样一个有整合效应的“机构——社区——居家”的联合体,可以称之为“老年服务运营商”。只有这样的政策涉及,才能在满足老年人各方面需要的前提下,使老年服务真正红火起来。
现在的社区养老,处于一个怪怪的尴尬境地。经验表明,老年服务机构的床位不能少于50张,因为机构经营必须要有规模效应。那么能不能将若干个小型机构连锁起来经营呢?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这样的连锁经营至少要有物流和人工统一统配机制,由此也决定了从地域上讲不能相隔太远。但现在的社区机构,显然没有遵循客观规律,结果只能靠“政府买服务”勉强维持。
既然难以经营,为什么还在勉为其难地维持呢?这和地方政绩观相关。社区养老服务是上级布置要做的,所以努力的方向就是要让上级满意。首先要在内部装修上做文章,要很漂亮甚至很奢华,上级、外地乃至国外人士来参观,都赞不绝口。但是,地方不大,服务的老人有限,经营成本太大。虽然现在也以“购买服务”的方式来运营,但结果都是苦不堪言。
解决的方案就是把经营权让给市场,让给“机构——社区——居家”整合式经营的老年服务运营商。基本原则是按成本核算为基础收取服务费用,该收多少就收多少,政府补贴有需要但没有能力付费的老人。想想马云的成功经验,20世纪80年代,相关部门就想做“便民利民服务”,后来也用上了电子设备,但始终不成气候。马云用市场的方式做,就做成了。
(稿件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