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语童说

童洪星

杭州学军中学教师，浙江省特级教师，自主开发的选修课“《世说新语》选读”大受学生欢迎，并著有《〈世说新语〉精选批注》（浙江教育出版社2015年7月版）一书。

刘伶①病酒②，渴甚，从③妇求酒。妇捐酒④毁器，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⑤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⑥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⑦酒肉。”妇曰：“敬闻命⑧。”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⑨。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酒进肉，隗⑩然已醉矣。

【注】 ①刘伶：魏晋时期文学家、诗人，嗜酒，“竹林七贤”之一。②病酒：喝酒上了瘾。③从：向。④捐酒：倒掉酒。⑤摄生：养生。⑥祝：祷告。⑦具：准备。⑧闻命：按您的意思办。⑨酲（chéng）：醉后神志不清。⑩隗：通“颓”，醉倒的样子。

【评】 喝酒喝出了境界，酒鬼便成了酒仙。

诸阮①皆能饮酒，仲容②至宗人③间共集④，不复用常杯斟酌，以大瓮盛酒，围坐，相向⑤大酌。时有群猪来饮，直接去上⑥，便共饮之。

【注】 ①诸阮：阮氏一族。魏晋南北朝时期，阮氏一族的阮籍、阮咸、阮孝绪、阮长之、阮佃夫等人是名重一时的历史人物，在当时产生过很大的影响。②仲容：阮咸，字仲容，阮籍侄儿，叔侄二人均在“竹林七贤”之列。③宗人：同族人。④集：聚会。⑤相向：面对面。⑥去上：去掉表面一层酒。

【评】 或曰：蔑视名教、不拘礼法是对的，但人猪共饮未免矫枉过正。愚按：并不是喜欢和猪共饮，而是不在意和猪共饮，折射出魏晋人的宽容和达观。

刘公荣①与人饮酒，杂秽②非类③。人或讥之，答曰：“胜公荣者，不可不与饮；不如公荣者，亦不可不与饮；是公荣辈④者，又不可不与饮。”故终日共饮而醉。

【注】 ①刘公荣：刘昶，字公荣，晋代名士。②杂秽：杂乱不纯。③非类：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④辈：类，一类人。

【评】 话这样讲，便讲出了味道。若云“我愿和天下所有人共饮酒”，便索然无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