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晓华和他的商人朋友们交游并资助历史学人的故事里,我看到了一种学术独立的可能性。
我阅历有限,但也知道中国的学术研究,尤其是人文社科的学术研究,长期以来受着“政治正确性”的束缚。
例如,我自己比较熟悉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的性质就因政治色彩的涂抹而无法如其所是地呈现在历史的卷幅里。因其与当时中国共产党党员的密切关系—冯雪峰说,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是一个“当时党所发动和领导的政治斗争团体”;胡愈之说,它“实际是第三国际下面的‘济难会,‘济难会是声援救济各国被压迫的政治犯的”,而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具体历史背景下,“政治犯”几乎与“共产党员”或“共产党嫌疑”划等号—或被称以“丰功”,或被定以“原罪”。然而,其共同的结果,不过是虚无,无法构建起真正的价值和意义;更难以接受的是,这虚无还犹如哈哈镜一般,扭曲着其中的参与者们的真实模样,包括宋庆龄、蔡元培、鲁迅、胡适、林语堂、杨杏佛等。我认为,这无异于穿越式的“双重谋杀”,既谋杀了当时的参与者,亦谋杀了后来的历史求知者。
“没有比较准确的历史描述,怎么会有比较中肯的历史判断?”史学家沈志华说,在政治化的科研体制、评估体系之下,中国现在很多人文社科的研究是在“做无用功”。此话虽重(对必须在体制内求生存的研究者而言),但切中要害。
故而,沈志华对钱晓华和他的商人朋友们资助历史学术研究的价值所在的评价,我深以为然—“如果社会上有更多企业家愿意关注、资助(独立的)学术研究,并且能够和体制内的力量结合起来,对于改变学界的风气、推动学术发展其实有很大作用。”
在离奇而芜杂的中国现实里,能够推动中国社会更进一步的力量,公民商人当属其一,民间公益当属其一,独立学术当属其一。如果这三者能够拧成一股挥出,其力量该不能被忽视。
《钱晓华:商人爱史学》 作者:徐会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