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一致性:苏联学校与家庭协同教育模式初探

2016-11-18 15:36黄少勇
教育教学论坛 2016年40期
关键词:协同教育家校合作苏联

黄少勇

摘要:独具特色的“教育一致性实践—理论”体系,一直有着深刻的教育实践意义。本文通过研究教育一致性的理论与实践模式形成与发展的内在理路,为教育改革向内涵式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教育范式。

关键词:苏联;教育一致性;家校合作;协同教育

中图分类号:G4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6)40-0217-03

一、苏联苏维埃教育的起点

十月革命后,苏联社会主义的任务是“教育、训练和培养出全面发展的和受到全面训练的人,即会做一切工作的人。”苏维埃教育的目标就是建立新的适应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教育系统,新教育系统面临着来自反动教师群体和旧的思想观念的强大阻力。十月革命后的十余年间,苏联教育充满了新旧思想的争锋。当时教育系统的两种被广泛批判的观点是“学校消亡论”和旧式儿童学观点,前者出于对旧式的和资产阶级学校的排斥而试图用一般社会化机构,如“劳动公社”、“儿童中心”和自发性的“社会形式”,来取代学校和学校教育;后者强调儿童发展首先是智力发展,带有宿命论倾向,亦即先天遗传和不变环境决定论,因而也否定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学校教育对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作用。这种以儿童智力为教育的全部考量模式主要受西欧儿童学的影响,自然也成为新教育系统批判的对象。正是在对这两种不利于社会主义教育思想的批判过程中形成了苏联教育的主导思想,一方面是散见于苏联党政最高当局做出的重大教育决策和文献,另一方面是形成了教育工作者的实践与理论体系。

二、凯洛夫教育学及其局限

教育理论上的表现最典型的是凯洛夫教育思想体系的形成,它反映了1930—1940年苏联社会、经济、政治和教育的发展的客观需要,即为新社会建立新的教育指导方针,并且因受当时苏联教育科学系统将教学论作为重点的影响,这一体系也反映了主流教育系统中的局限,比如凯洛夫教育学在研究对象上,只强调研究教师如何教,而不研究学生如何学,只研究教学的内容、形式和方法,而把研究儿童本身的任务完全推给儿童心理学和教育心理学,教学论不过应用后者现成的研究结论而已。在具体研究方法上,提到了观察、谈话、实验(纯教育学实验)、研究学校文件、研究儿童作业等方法,拒绝把儿童实验研究方法直接纳入教学论研究(及教育学研究)之中。在这种教育系统中,教师是中心,反映了对旧式儿童学否定教师地位、主张儿童中心的矫正。因此,在教育实践中忽视了教学的发展职能,形成这一思想体系备受批评的一个致命弱点。只不过,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期内,凯洛夫的教育学思想体系被引入国内并被奉为圭臬,却未能清楚这一理论体系的不足。可见,凯洛夫教育学所代表的苏联主流教育思想体系和教育系统,主要的任务在于与旧的教育系统相决裂,重构新的教育系统。在这一系统中,关于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的相关问题并未得到重视。

三、马卡连柯的社会教育学思想

以A.C.马卡连柯为代表的被概括为“社会教育学流派”的另一种教育路线在1920—1930年经历教育实践和1930年中后期的理论概括后,逐渐广泛传播广受好评。1920年9月,马卡连柯开始为流浪儿童和少年违法者组织工学团时向波尔塔瓦省教育厅长表示,他“要按新方法造就新人”,在他看来,这些特殊儿童是“一伙愚昧无知、浸透最原始形式的无政府主义精神的人”,而所谓“新方法”,便是其于1920—1935年间在高尔基工学团、捷尔任斯基公社的教育实践。人们认为,“16年的呕心沥血,马卡连柯在苏联教育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笔。他把三千多名流浪儿童和少年违法者改造、教育成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和保卫者”。直到马卡连柯结束捷尔任斯基公社的工作,他尚未进入家庭教育领域,按他的原话:“革命后,我远离了家庭,在没有父母、没有家庭的儿童中工作了16年,我差不多没有见过家长的面。”“1935年我被派到乌克兰去消除儿童无家可归和无人照管的现象。就在那儿,在实践中我知道了家庭怎样教养儿童以及这些家庭为什么给我们提供了无家可归的年轻违法者。”马卡连柯的教育思想首先植根于教育实践,1920—1930年苏联教育系统有关儿童学的论争,也影响了马卡连柯。基于马卡连柯成功的教育实践和积累的深厚教育理论功底,他批判了旧的儿童学不科学的教育理念。他批评说:“他们(指马卡连柯认为不合格的教育家、儿童学家—引者注)连一个活人,也许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教育过,却杜撰了许多教育学原则。”马卡连柯的家庭教育写作始于《父母必读》(1937年)一书。“写《父母必读》,收到过约五百封信,在这些来信里面,父母对于我这本书很少加以批评,也很少称赞它或者斥责它,而都是在谈论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坏孩子或者好孩子。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孩子呢?他们提出了各种不同的问题,老实说,这不是苏维埃读者和作家之间的通信,而是父母和教育家之间的通信。”由于《父母必读》一书的广泛影响,马卡连柯开始忙于在各种平台宣传其家庭教育思想,在其生命的最后几年一直从事这项工作。1937年,应全苏广播电台编辑部关于“家长教育宣传”节目的约稿撰写《儿童教育讲座》,当时《红色处女地》杂志从1937年第7期起正在选载《父母必读》,广播讲座名为《关于家庭教育中儿童教育问题的谈话》,从1937年9月开始,大约于当年12月结束,受到了苏联广大家长、教师、社会教育工作者和教育理论工作者的普遍重视。《儿童教育讲座》后又在《教师报》、《消息报》1940年上刊登。1940年,苏联教育出版社出版《儿童教育讲座》单行本,此后还多次印行。1938年5月,在莫斯科一家机器制造厂举行《父母必读》读者座谈会,马卡连柯与家长读者座谈时指出:“儿童将成为怎样的一个人,主要决定于你们在他五岁以前把他造成一个什么样子。假如你们在五岁以前没有按照需要的那样去进行教育,那么,以后得去进行再教育。”1938年7月,在《女社会活动家》杂志社编辑部作讲座《家庭和儿童教育》,1939年2月,在伏龙芝地区教师之家会见教师的报告《家庭和学校中的儿童教育》。

马卡连柯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间完成的教育论著以及从事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有关儿童教育/家庭教育的,经历了与旧儿童学的论战和在工学团的经验,并且领导了工学团幼儿园教育工作,使其兼备了正反两方面的有关儿童教育的丰富知识,他从中总结出来的家庭教育的一般理论和方法,教育的基本问题和原则,家庭教育和社会的关系,以及重视转变家长的教育态度和发挥家长在智力和实践方面的积极性等,并认为学校教育、情感修养的培养、未来公民的培养是家庭教育的第一职能等。从其有关家庭教育论著和讲座广受欢迎的程度来看,马卡连柯的家庭教育领域的研究无疑切中了当时家庭教育中面临的尖锐问题。他经常描述那些面对儿童不知所措的家长,不管其学历如何。他断言:家庭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担保每个家庭教育得法,那是办不到的。我们也不能说,家庭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教育。我们应该把家庭教育组织起来,而这项组织工作的为首者,应该是作为国家教育工作代表者的学校,学校应该领导家庭。

马卡连柯所开辟的儿童教育/家庭教育—学校教育联合领域的研究,在其逝世后愈发得到重视,在其教育遗产的继承者中,苏霍姆林斯基可谓集大成者。

四、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一致性理论与实践

苏霍姆林斯基教育工作的起点是其对儿童教育由衷的热爱,也是对列宁思想和克鲁普斯卡娅、马卡连柯等前辈为教育事业所提供的丰富遗产的自觉继承。他说:“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并不是靠一套专门臆想出来的措施所能实现的。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思想,就必须深入地改善整个教育过程。”“对每个教师、宣传员、党的工作者来说,其思想、知识、灵感的丰富源头正在于列宁的那座取之不尽的智慧宝库”,“杰出的苏联教育家克鲁普斯卡娅和马卡连柯是我们精神上的导师,他们在理论上和实践中证明: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和谐结合,为每个人开辟着全面发展和个人幸福的无限前景。”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实践主要集中其领导和任教的帕夫雷什中学的长达32年时间(1948—1970年),他在帕夫雷什中学的实践,继承并发展了马卡连柯的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协同思路,形成的教育模式成为苏联教育史上乃至世界教育史上一座不朽的丰碑。经历了漫长的教育实践,而且总是被证明是正确的实践。他总结道:“教育的效果取决于学校和家庭的教育影响的一致性。如果没有这种一致性,那么学校的教学和教育过程就会像纸做的房子一样倒塌下来。”在帕夫雷什中学,他们不仅教育入学的学龄儿童,也教育他们的家长,甚至教育那些处于学龄前儿童的家长,因为他们认识到“父母、亲属是儿童的最早的教育者。正是在学龄前的几年间,也就是在儿童接受教师的影响开始以前很久,就在他的身上种下了人的一些基本特征的根子。”学龄前儿童上学前学到的知识和个性中的那种“对知识的渴望、好奇心、探求精神、思维的敏捷性之类的东西”深刻影响到学龄儿童的学习。为了对家长进行教育,他们专门成立家长大学或者家长学校,所有学龄儿童的家长都要在这所学校学习并结业,每个年级的儿童,其家长学习的内容也都不一样。家长大学的教学课时和大纲都参照师范学校的标准,可以想象这种投入的巨大和极端重视。

他们每年根据全校家长大会选举产生5~7名家长,邀请他们加入到校务会议,与教师、教导员、校医、校长、教导主任、总务副校长等一起参与学校教育管理决策。校务会议还关心学龄前儿童,“对本乡的所有儿童从4岁起就进行登记。由将来教他们的教师会同医生一起走访这些孩子的家庭。他们借此结识家长,帮助家长制定能保证儿童身心发展的合理生活制度。”家长大学、家长委员会、校务会,有效连接了家庭和学校,教师和家长、学校与家庭的密切联系,构筑了教育的一致性,正是这种学校—家庭教育的一致性,成为苏霍姆林斯基眼中最完备的社会教育。

五、后苏霍姆林斯基时代的苏联家庭—学校协同教育实践

从马卡连柯到苏霍姆林斯基,从《父母必读》到《帕夫雷什中学》,学校—家庭教育形成一种完整的教育范式,在这一范式中,学校领导着教育,教育学生也教育家长,连接家庭和学校、教师和家长,形成一致的教育观念,共同促进儿童的成长。这种范式起初是基于教育者的个人自觉和教育理念,并将其与苏联苏维埃教育的全面发展理念相关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焕发其活力。

20世纪70年代初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门设立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考察世界各地的教育情况,调查结果形成《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1972年)一书,其中提到当时苏联利用先进的电视广播技术来加速和扩大复制教育的传播,“在苏联,为小学生和教师广播的专门电视节目每天在五小时到八小时之间。对教师广播的内容是由苏联教育科学院决定的,这种广播把著名的科学家、教师、心理学家,对学校教育的各种问题有深造的专家,映在电视屏上。小学生通过对他们的广播进行收听,有机会得到教育计划中最困难且重要的学科方面的知识。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许多为家长播送的无线电和电视节目,力图向他们介绍家庭教育的主要原则并使他们熟悉儿童和青年的心理学。”

M.潘科娃介绍了1970—1980年苏联列宁格勒省加特齐纳地区教育局所采取的一系列加强地区学校与家庭有效协同的措施,即将家长和家庭教育纳入到教育的中心环节来。他们是在马卡连柯思想的指引下开展工作的,这些被广泛采纳的措施与苏霍姆林斯基在帕夫雷什中学所运用的措施高度一致。

1970—1980年,苏联各地区、各学校非常重视家庭教育,在学校中普遍建立了家长委员会等社会团体,作为学校开展各项教育活动的有力助手。苏联各地也都办起了家长大学。如在列宁纳巴德州就有将近400所家长大学,听课的人有3.4万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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