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怀明 王文君
摘要: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前十多年间,《聊斋志异》文献研究取得一些重要研究成果,有一些新的进展,这可以从蒲松龄及《聊斋志异》相关文献的新发现、相关作品的整理出版、研究资料的整理与研究等三个方面体现出来,《聊斋志异》的文献基础由此更为完备、坚实。相关工作也存在一些不足和缺憾,仍有较大的继续提升的学术空间。
关键词:聊斋志异;蒲松龄;文献 ;学术史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红楼梦》等小说名著相比,《聊斋志异》的文献资料要相对单纯、明晰一些,这是因为其作者问题十分明确,不像《西游记》《金瓶梅》那样有着较大的争议;由于有作者稿本的存世,其版本问题也没有《水浒传》《红楼梦》那样复杂。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的,事实上《聊斋志异》文献也存在不少复杂、疑难的问题。
经过研究者的长期努力,辛勤耕耘,二十世纪《聊斋志异》文献的搜集、整理与研究取得了较大进展,在新文献的发现方面,有蒲松龄手稿本、二十四卷抄本、《异史》本、《药祟书》等的发现;在作品的校勘整理方面,有张友鹤辑校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在资料汇编方面,有朱一玄所编的《〈聊斋志异〉资料汇编》;相关成果还有路大荒整理的《蒲松龄集》、盛伟辑校的《蒲松龄全集》等。与其他小说作品的文献研究相比,《聊斋志异》文献的搜集、整理与研究可以说是较为系统、完备的。
文献资料的搜集、整理与研究是没有止境的,只要不懈努力,就总会有新的收获。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前十多年间,经过研究者的广泛搜罗,《聊斋志异》文献研究在原有的基础上,取得了一些新的成果,有着新的进展。这里依据相关资料,分别进行介绍和分析。
一、重要文献的新发现
对新文献的搜寻一直是《聊斋志异》研究中备受关注的基础工作,原因很简单,新文献的发现可以形成新的学术话题,解决一些悬而未决的学术难题,对研究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十多年间,研究者经过不懈努力,又发现了一些《聊斋志异》的新文献。根据这些文献内容、形态的特点,可以将其分为如下两类:
第一类是有关蒲松龄佚文及相关资料的新发现。
对蒲松龄佚文的搜集、整理和刊布是伴随着《聊斋志异》研究进行的,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来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中以路大荒用力最深,成就也最大,他整理的《蒲松龄集》(中华书局1962年版)一书收录了不少蒲松龄的佚文,但限于当时的研究条件,存在一些漏收、误收问题。此后袁世硕、李伯齐、路士汉、路士湘、邹宗良、杨海儒等人相继撰文进行指正。相关论文有路士汉、路士湘辑录的《蒲松龄佚文十二篇》(《东岳论丛》1982年第3期)、蒲松龄纪念馆的《蒲松龄〈农桑经〉佚文四则》(《文献》1983年第4期)、邹宗良的《耿士伟编〈聊斋文集〉与蒲松龄佚文的新发现》(《文献》1990年第4期)等。其后盛伟编印《蒲松龄全集》(学林出版社1998年版)一书,充分吸收学界的研究成果,较之《蒲松龄集》有不少新的补充,具有集大成的性质。
进入新世纪以来,仍有一些蒲松龄佚文被发现。如河南图书馆所藏清抄本《聊斋文集》就收录了六篇《蒲松龄集》《蒲松龄全集》失收的作品,分别是:《信侯瑞贺安子入泮》《代人通用启》《通用启》《谢亲启》《复启》《为毕信老与友澄启》。该本系道光二十六年(1846)钱塘人邢祖恪抄本,“共计4卷 4 册,计165页,每半页9至10行不等,每行25至35字,共约99000字”。据其发现者周新凤考证,该抄本最初由邢保文在平舆抄自李绣圃,李氏抄本则抄自“召陵旧家”。从书上所钤“陈留县典史钤记”等印可知,“邢氏抄本在清代散出后,曾在陈留县等处流传”,“建国后才由民间入藏于河南省图书馆”。佚文之外,该抄本一些篇目标题和正文的文字“与路本、盛本间更有不少歧异之处,为《聊斋文集》的进一步校勘提供了新的文献依据,显示出该抄本独特的版本价值” ① 。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是罗尔纲抄校本《聊斋全集》的发现。1931年,罗尔纲受胡适之邀,校正整理《聊斋全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该《聊斋全集》不知下落。罗尔纲本人曾不无遗憾地说:“当年这项工作是胡适叫我做的,编了《聊斋全集三种目录对照表》和编成那部二百一十九篇的新编《聊斋文集》后,已交回胡适,故无可奉告。” [1] 531 2008年,该抄校本在北京大学图书馆被发现。该本共三册,每页十行,每行二十字,均用毛笔抄在“新月稿纸”上。全书“按照内封面分为‘文集一、‘文集三、‘文集四、‘词集补抄、‘诗集一、‘石印本文集词集校对条注、‘三种目录对照表、‘聊斋四种著作目录”八个部分。其中以“三种目录对照表”价值最大,这是胡适所认为的“生平最得意的一篇考证学的小品文字”——《蒲松龄的生年考》(后改题为《辨伪举例》)一文成文的依据。发现者杨勇军为此撰文,详细介绍罗尔纲抄校本《聊斋全集》的流传情况,考察其长期不为人知的重要原因,指出1999年北京大学图书馆在编写《北京大学图书馆善本书目录》时:“将这个本子鉴定为‘曲阜孔氏抄本,从而又瞒过了无数学者的法眼。” [2] 该抄校本的发现不仅具有学术史价值,而且可以“用来订正现今流传的蒲松龄的诗文作品” [2] 。2013年,该抄校本被列入中华再造善本续编影印出版。
另据蒲喜章、曹厥田《聊斋佚著三种》一文介绍,曹厥田家中藏有其祖父曹汝贵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8)至民国四年(1915)间手抄的《聊斋外传》九册,在所收聊斋俚曲中,《督丈词》《脱空传》为首次发现,“蒲松龄先生墓表碑阴著作表中所未记载, 路大荒先生所辑《蒲松龄集·聊斋俚曲》和盛伟先生所编《蒲松龄全集·聊斋俚曲》中也未收入”。在所收小戏中,《闹馆》“虽与路大荒先生、盛伟先生、关德栋先生所辑《聊斋戏》三出中的《闹馆》一出名同,但其内容却异” [3] 。《督丈词》与相关文献参证,当出自蒲松龄之手。《脱空传》《闹馆》还有待更进一步的证实。这一发现为搜集蒲松龄佚著提供了新的线索和参考。
第二类是有关《聊斋志异》版本及相关资料的新发现。
这一时期有一个新的评点本版本被发现,那就是北大所藏何守奇评点本《聊斋志异》。该评点本系2014年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发现,全书“4函32册16卷,正文半叶9行,行21字”,其中何守奇《〈批点聊斋志异〉序》为首次发现,由该序所署“嘉庆二十一年(1816)的时间点”,“可证明何守奇批点《聊斋志异》要略早于冯镇峦”,这“对于梳理《聊斋志异》评论史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4] 。该评点本与以往所见的经纶堂刻本、天德堂刻本不甚相同,“字迹清晰,校对精良,内容也更趋完整”,“又有18条批语为其所独有”,因此“北大藏本《批点聊斋志异》无疑是目前研究何守奇评点的最佳版本” [4] 。该评点本的发现对研究《聊斋志异》的评点与接受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值得一提的还有两篇《聊斋志异》跋语的新发现,这两篇跋语是在江西婺源的一个俞氏族谱中发现的,作者当为俞文杰。俞氏族谱藏在江西省婺源县思口镇思溪村,这两篇跋语一为《跋蒲留仙聊斋志异》,一为《又跋》,“内文分别为259字和183字,竖排木刻印刷”。“两篇《跋》作者署名‘文杰”,据收藏者俞协祥介绍,“文杰”应为该村俞姓第三十八世祖俞文杰,他是蒲松龄的同窗,曾一同参加过科举考试 ① 。两篇跋语虽然不长,但为了解《聊斋志异》的流传与影响情况提供了第一手的珍贵资料。
另据孙克诚在《[同治]〈即墨县志〉中的〈聊斋志异〉佚文》一文中披露,成书于同治十一年的《即墨县志·杂稽志·拾遗篇》中收录有蒲松龄《聊斋志异》作品一则,他推测这“应该是《聊斋志异》的佚文” [5] 。后经核实,这段文字确实出自《聊斋志异》,不过“在《公孙夏》文末的‘异史氏曰评论之中”,各版本“文字与县志有所不同” [6] 。尽管这则文字不是《聊斋志异》的佚文,但它被县志采录,还是值得关注的,它为了解《聊斋志异》在清代的传播和影响提供了一条颇有价值的重要资料。
上述发现虽然数量不多,但皆有较为重要的史料价值,为《聊斋志异》研究提供了新的信息,其对研究的积极推动作用是可以想见的。
二、相关作品的整理出版
《聊斋志异》的整理出版历来受到学界的重视,此前已以影印或校勘整理的方式出版过多部质量精良的读本,有着良好的学术积累。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又有一批新的影印本被刊布,一些新的整理本相继出版。
先说《聊斋志异》重要版本的影印出版。此前《聊斋志异》的重要版本大多已得到影印出版,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研究者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他们一方面希望看到更多的《聊斋志异》版本,另一方面也希望看到更为接近原貌、更为清晰精良的影印本。
这一时期被影印出版最多的是蒲松龄的手稿本,据笔者所知,最少有四个影印本:一是《聊斋志异手稿珍藏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1年版),二是《聊斋志异》(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2年版),三是《聊斋志异》传世收藏版(广陵书社2005年版),四是《聊斋志异》典藏纪念版(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以下简要介绍:
《聊斋志异手稿珍藏本》是为配合国际第二届聊斋学研讨会召开而出版的,是《聊斋志异》手稿本在建国后的第三次影印出版,共收录237篇作品和3篇序文,包括蒲松龄手稿194篇、由他人代抄但经蒲松龄本人修改的手稿43篇,其中有三册为图咏。该本较之以往的影印本更为精良。
《聊斋志异》为中华再造善本,依据辽宁省图书馆所藏稿本仿真影印出版。
2005年是蒲松龄诞辰365周年,蒲松龄纪念馆、聊斋艺术发展有限公司、广陵书社为此共同策划出版了《聊斋志异》传世收藏版。该书将《聊斋志异》半部手稿和清康熙抄本半部合璧出版,并以抄本《异史》本补齐所缺,可以说是目前所见影印本中最为完整也最为接近作品原貌的一个版本。
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影印本系据手稿仿真影印,力求在整书材质、书叶颜色、装帧形制等方面接近原书。
上述影印本印刷皆较为精良,为了解蒲松龄的手稿本提供了重要帮助,但都印量少,定价高,查阅使用并不方便。
这一时期出版的《聊斋志异》影印本还有《青柯亭刊本聊斋志异》(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版)、《何垠注释本聊斋志异》(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版)、《聊斋志异》二十四卷抄本(齐鲁书社2009年版)、《聊斋志异》青柯亭本(黄山书社2012年版)。前两书皆为中华再造善本,底本分别为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清乾隆三十一年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清乾隆刻本。第三种则为齐鲁书社建社30周年社庆所出的珍藏版。
值得关注的是《聊斋志异》的相关图像、绘画也被多家出版社影印出版,包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聊斋志异图咏插图全编》、广陵书社2002年出版的《详注〈聊斋志异〉图咏》、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聊斋志异图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的《聊斋图说》、线装书局2014年版出版的《聊斋志异图咏》、湖北美术出版社2016年出版的《聊斋志异图咏》等,其中有不少为重复出版。
再说作品的校勘整理本。这一时期出版了多种《聊斋志异》的整理本,其中以任笃行编著的《〈聊斋志异〉全校会注集评本》(齐鲁书社2000年版)最为值得关注。
张友鹤整理出版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是一个收录完备、质量精良的整理本,为研究《聊斋志异》的案头必备图书。但是随着《聊斋志异》版本及相关资料的不断发现,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该书的缺点也日益突出,首先,山东博物馆所藏康熙旧抄本,该书就未能采用;二十四卷抄本、《异史》本在其出版之后发现,自然更无法取以校勘。再者,该书在校勘整理过程中对铸雪斋抄本过分重视,原稿不存部分,多以铸雪斋抄本为主,校以青柯亭刻本,分卷编次也依照铸雪斋抄本。尽管这一整理原则有其合理之处,但未为尽善,因为该抄本与原稿相比,异文不少。此外,该书在校勘、注释等方面还存在着一些不足和缺憾 ① 。因此,利用新发现文献资料及学界最新研究成果,对《聊斋志异》重新校勘,整理出一个更为接近蒲松龄原著的文本,便显得很有必要,“研究人员迫切希望有一个全面反映《聊斋志异》版本状况的会校、会评本《聊斋志异》问世” [7] 。
任笃行编著的《〈聊斋志异〉全校会注集评本》适应了这一学术需要。较之“三会本”,该整理本有新的发展,也更为完善。总的来看,该书有如下两个特点:
一是收录更为全备。该书的校勘使用了十几种版本,其中张友鹤未及见到的早期抄本,如康熙抄本、《异史》本、二十四卷抄本等皆被用以校勘。评语方面,收录十四家评语,其中王金范十八卷选刻本王芑孙评语、抄本《还淳方舒岩先生批本〈聊斋志异〉》评语也被采入。
二是体例更为完善。在校勘方面,有原稿可依者,以原稿为底本;原稿不存而有康熙抄本可依者,则以康熙抄本为底本,校以其他版本;原稿、康熙抄本皆无者,则以其他几种版本汇校。在分卷编次方面,依原稿八册之例,分作八卷,据铸雪斋抄本总目编次,再据原稿、康熙抄本另作调整。在会注方面,对吕湛恩、何垠两家注认真核实,改正一些不确处,并“略作删削” [8] 。
质量较好、较有特色的整理本还有如下一些:
《〈聊斋志异〉校注》,盛伟校注,山西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该书以新发现的《聊斋志异》“异史”抄本为底本,参照手稿本等其他版本整理而成。其中《狐妓》《周顺亭》《心头小人》的篇名据通行本而改,底本所缺六篇作品,则据手稿本、青柯亭本、二十四卷抄本补足,并将手稿本多出的《海大鱼》篇附于《于子游》后,“以资参考” [9] 。
《聊斋志异详注新评》,赵伯陶注评,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版。该书以任笃行的《〈聊斋志异〉全校会注集评本》为底本,并纠正其句读、校勘、字词等方面的一些疏误。语词的注释较为翔实细致,充分吸收学界研究成果,并利用古籍数字化工具 [10] 。每篇作品还有简评。
此外还有盛伟校注《聊斋志异》(安徽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鲍建东点校的《名家评点聊斋志异》(新华出版社2002年版)等,这里不再一一介绍。
《聊斋志异》之外,蒲松龄的其他著述也有出版,如张树铮注的《蒲松龄〈日用俗字〉注》(山东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日用俗字》是蒲松龄用歌谣体编写的一部日用字汇编,具有多方面的重要价值。整理者以路大荒整理本《蒲松龄集》所收为底本,对《日用俗字》进行注释,“以释读词语意义和考订字形、字音为主”,“加注的词语一般是方言词语、古词语或比较专门的词语” ① 。
三、《聊斋志异》文献的整理与研究
对《聊斋志异》文献的整理与研究,前人已做过一些卓有成效的工作,如朱一玄辑录的《〈聊斋志异〉资料汇编》(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藤田裕贤、八木章好等人所编的《聊斋研究文献要览》(日本东方书店1985年版)等,为相关研究奠定了坚实的文献基础,为研究者提供了很大的便利。进入二十一世纪,《聊斋志异》的整理和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
这一时期《聊斋志异》文献整理与研究成果的成果根据其内容可以分为如下几类:
第一类是对《聊斋志异》文献的系统整理与研究。
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袁世硕主编的《蒲松龄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一书。该书先后被收入《山东县志·诸子名家系列丛书》《山东省志·诸子名家志》丛书,共六篇,分别为家世生平、《聊斋志异》、诗文俚曲杂著、研究影响、遗存遗迹、现代纪念物。全书对蒲松龄的各个方面进行了全面、系统的介绍,具有工具书性质,可以看作是一部有关蒲松龄的百科全书。该书广泛吸收学界的最新研究成果,“进一步以现代的文学观念对‘聊斋学的一些主要问题进行了阐释,从而使该书成为一部综述、评价、研究为一体的有独立见解的学术专著”,有论者称“该书代表了二十世纪蒲学研究的最高成就,是蒲学研究的里程碑” [11] 。
类似的著作还有李桂奎、冀运鲁编著的《聊斋志异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年版)。该书为中国文学名家鉴赏辞典系列之一,精选《聊斋志异》中的代表作品一百余篇进行品评鉴赏。
第二类是对蒲松龄年谱的整理与研究。
其中较为值得关注的是邹宗良的《蒲松龄年谱汇考》。该文为作者的博士论文,系在唐风的《淄川蒲明经年征》、路大荒的《蒲松龄年谱》(原名《蒲柳泉先生年谱》)、张景樵的《清蒲松龄先生留仙年谱》、刘阶平的《蒲留仙松龄先生年谱》、盛伟的《蒲松龄年谱》和罗敬之的《蒲松龄年谱》六种已有年谱的基础上,充分借鉴吸收海内外研究成果而成,“全面考订蒲松龄的一生事迹”、“全面订正此前的蒲松龄《年谱》和研究中出现的各种错讹和问题”,“全面吸收和体现近几十年来的相关研究成果,展示新时期以来蒲松龄研究的进展情况和基本面貌”。全文分为谱前、年谱和谱后三个部分,其中谱前部分为淄川蒲氏远祖、淄川蒲氏世系和蒲松龄传略,年谱部分分谱主事迹、有关人物与大事两部分,按年份逐年叙述谱主的生平事迹与交游,兼及相关的人物与事件,详考其具体日期,同时“对与《聊斋志异》、谱主的诗、文、词、俚曲、杂著等其他著作的创作时间、本事、地点等有关的史料作重点考察” [12] ,可考订创作年月者系年;谱后部分只列雍正三年(1725),这一年蒲松龄诸子具其父行状,请蒲松龄生前友人张永跻之子张元撰写《柳泉蒲先生墓表》,于清明节立于墓前。该文收罗完备,内容详实,是目前为止最为详备的一部蒲松龄年谱著作,具有集大成的性质。
路大荒曾撰有一部《蒲松龄年谱》。该年谱刊行后,他又不断进行补遗修订。其子路士湘根据其续《蒲松龄年谱》遗著代为整理,“并据新的材料少加增订” [13] ,撰成《蒲松龄先生年谱补遗》,使学界得以了解路大荒相关的研究情况。
相关著述还有罗敬之的《蒲松龄年谱》(国立编译馆2000年版)等。
第三类是有关《聊斋志异》海外评论资料的整理与研究。
《聊斋志异》在国内的影响广泛而深远,早在清代就已经被翻译成满文和蒙古文。其在国外也有相当广泛的传播,有多个语种的译本,仅次于《红楼梦》,超过其他小说名著,蒲松龄也因此获得世界短篇小说之王的美誉。有关《聊斋志异》在国外的资料此前只有零星的介绍,这一时期,随着研究的深入,一些研究者开始进行较为系统的搜集、整理。
其中值得关注的是李奎对东南亚地区《聊斋志异》评论资料的搜集与整理。新马地区的《聊斋志异》资料“散见于《振南日报》(新加坡)、《总汇新报》(新加坡)、《南侨日报》(新加坡)和《槟城新报》(马来西亚)之中,内容较多,但所涉内容多是评论性文章,还有一篇以蒲松龄为主人公的短篇小说” [14] 。李奎相继发表《新加坡〈振南日报〉载〈聊斋志异〉相关资料述评》《新马汉文报刊所载〈聊斋志异〉相关资料辑补》两篇文章。前文从创刊于1913年的新加坡《振南日报》中收集了十条与《聊斋志异》相关的评论资料,这些署名为“无方”的资料均不见于朱一玄编著的《〈聊斋志异〉资料汇编》一书,它们依次为《聊斋志异之狐》《聊斋志异书后》《聊斋之所谓通》《答客问聊斋》《聊斋薄关羽论》《聊斋闲述》《林四娘》《蒲留仙与秦留仙》《聊斋文笔之平议》《黄龙府谐释》。这些评论资料“对于研究《聊斋志异》 的传播,特别是研究在域外传播更是有着颇高的价值” [15] 。后文则在前文基础上,辑录整理了《振南日报》“评林栏”所刊载的部分题为“无方”所作的《聊斋志异》评论文字,依次为《聊斋志异》之狐、《聊斋志异》书后、聊斋之所谓通、答客问《聊斋》、《聊斋》薄关羽论、聊斋闲述 [14] 。这些资料为研究《聊斋志异》的海外传播特别是新马地区的传播提供了重要参考。
第四类是相关目录、索引的编制。
目录、索引的编制也是《聊斋志异》文献整理与研究的一项重要工作,这一时期的相关成果主要有冀运鲁所编的《〈聊斋志异〉原典出版目录索引(成书—1990)》 [16] 《〈聊斋志异〉原典出版目录索引(1991-2007)》 [17] 《〈聊斋志异〉原典出版目录索引(1991—2007)(续)》 [18] 。三文收录了《聊斋志异》自成书以来至2007年间出版的各类原典类书目,包括刻本、影印本、整理本、改编本等,文后附有二十世纪以来国外出版的《聊斋志异》译本四十多种,较为完整地展示了《聊斋志异》自问世以来的整理出版情况。
除上面重点介绍的四个方面外,这一时期研究者还对蒲松龄的生平交游、《聊斋志异》的版本等问题进行了文献层面的实证研究。
对蒲松龄的生平交游,学界虽已进行过较多探讨,但仍有一些疑点,研究者对其进行了更进一步的考察。如邹宗良的《蒲松龄与韩逢庥》一文对韩逢庥的生平、家世、仕履和品格以及与蒲松龄交游情况进行详细考察,目的在于探讨蒲松龄与韩逢麻的交往“除了蒲松龄作为文学名士具备与邑中的缙绅交往的条件之外,主要还在于两个人思想性情的相通或一致,存在的是一种同声相应” [19] 。再如杨海儒的《游幕高(邮)宝(应)的媒介人物探析》一文,重点探讨宝应县令孙惠于康熙九年聘请蒲松龄南下游幕的内情,“孙蕙为何选聘蒲松龄,而其为何也愿应聘之原由,却无从知晓”。作者认为其中应该有合适的中间人从中串通、 撮合,“其中最有可能的应为孙蕙的恩人,亦即蒲松龄的外甥赵金人(晋石),因为只有他才具备这个条件” [20] 。该文参考《蒲氏族谱》等材料,其观点还是较为可信的。此外,邹宗良在其《对传为蒲松龄儿孙抄本的两种〈聊斋诗草〉的考察》一文中对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所藏传为蒲松龄儿孙所抄两种《聊斋诗草》进行考察,大体确定了传甲本和传乙本的的抄写年代、二者的关系以及对于聊斋诗编年编写的价值 [21] 。
对《聊斋志异》的版本问题,这一时期有学人继续进行深入探讨。比如对《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的考察。袁世硕在其《谈〈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一文中详细考察了黄炎熙抄本的情况与价值,因“此抄本首卷无抄主题识,缺末卷亦不知有无跋语,难于考察抄主黄炎熙及其所据底本来源” [22] ,作者通过查检黄炎熙的生平,又将其与《聊斋志异》手稿本、康熙抄本进行比对,考察了其重要价值,认为黄炎熙抄本与青柯亭刻本底稿来源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二者的底稿均来自与郑方坤从山东带来的蒲松龄原稿。其后,刘杰在其《〈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的几个问题》一文中对黄炎熙抄本的年代、所依据的底本、编次及流传情况也进行了详细的考察 [23] 。此外王枝忠在《〈聊斋志异〉抄本残卷一种》一文对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所藏《聊斋志异》抄本残卷进行研究,认为该残卷具有不容忽视的学术价值,即该抄本有可能是直接抄自蒲氏原稿本或原稿嫡系抄本 [24] 。
这一时期出版的偏重《聊斋志异》文献研究的相关专书还有袁世硕、徐仲伟的《蒲松龄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邹宗良的《蒲松龄研究丛稿》(山东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王立、刘卫英的《聊斋志异中印文学溯源研究》(昆仑出版社2011年版)、汪玢玲的《蒲松龄与〈聊斋志异〉研究》(中华书局2015年版)等。
较为重要的研究论文则有汪庆元、陈迪光的《方评〈聊斋志异〉评语辑录》(《蒲松龄研究》2001年第1、2期)、洛保生的《河北大学馆藏抄本〈聊斋文集〉研究》(《蒲松龄研究》2002年第4期)、刘瑞明的《所谓〈聊斋小曲〉中的非蒲松龄作品〉》(《蒲松龄研究》2002年第3期)、马振方的《关于聊斋小曲的真伪问题》(《蒲松龄研究》2003年第1期)、张鸿魁的《〈聊斋俚曲〉格律和校勘注释》(《蒲松龄研究》2003年第2、3期、2004年第3、4期、2005年第1期)、李汉举的《蒲松龄与赵金人交游考论》(《临沂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第4期)、陈汝洁《〈聊斋诗集笺注〉补正》(《蒲松龄研究》2010年第2期)、李登桥的《对〈聊斋俚曲集〉整理校注的补充和考证》(《宜宾学院学报》2010年第10期)、薛洪勣的《也谈〈聊斋志异〉原稿的分卷编次》(《蒲松龄研究》2011年第3期)、邹宗良的《清华大学原藏〈聊斋诗集〉钞本研究》(《蒲松龄研究》2014年第1、2期)、刘杰、宁稼雨的《论〈聊斋志异〉二十四卷抄本的底本问题》(《明清小说研究》2014年第4期)等。
此外这一时期还有一批研究综述类文章相继发表,这些文章对以往的研究情况进行梳理和总结,提供了较为丰富的学术信息,具有一定的文献价值,如郭迎晖的《近十年〈聊斋志异〉研究综述》(《语文周刊》2001年第2期)、王庆云的《三百年来蒲松龄研究的历史回顾》(《山东社会科学》2002年第4期)、张月霞的《蒲松龄诗文研究综述》(《南都学坛》2003年第1期)、邵吉志的《六十多年来蒲松龄俚曲研究概述》(《蒲松龄研究》2005年第1期)、阎峰的《25年(1980-2004)来蒲松龄研究简述》(《长春教育学院学报》2006年第2期)、苗怀明的《二十世纪蒲松龄及〈聊斋志异〉文献的搜集、整理与刊布》(《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6年第6期)、《二十世纪上半期〈聊斋志异〉文献研究述略》(《蒲松龄研究》2008年第4期)、王春玲的《近年来〈聊斋志异〉研究综述》(《沧桑》2007年第2期)、高坤的《近十年中国大陆蒲松龄研究综述》(东北师范大学2008年硕士学位论文)、李彦丽的《近四年蒲松龄研究综述》(《语文知识》2008年第3期)、安载鹤、孟庆枢的《日本近年〈聊斋志异〉研究述评》(《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9年第1期)、杨广敏、张学艳的《近三十年〈聊斋志异〉评点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09年第4期)、李海军、熊云凤的《国内〈聊斋志异〉英译研究综述》(《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9年第9期)、屈小玲的《法国高校的〈聊斋志异〉研究及其他》(《文学遗产》2011年第1期)、付岩志的《20世纪以来〈聊斋志异〉海外研究综述》(《山东大学学报》2012年第2期)、徐曼的《〈聊斋志异〉翟理斯英译本研究综述》(《郑州轻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林晓爽的《〈聊斋俚曲集〉语言学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15年第3期)等。
《蒲松龄研究》杂志还推出了专门的年度研究报告,相继刊出吴兴兰、李汉举的《二○○一年蒲松龄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05年3期)、吴兴兰、李汉举的《2002年蒲松龄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06年3期)、李汉举的《2003年蒲松龄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07年1期)、李汉举、王秋香、冯维林的《2004年蒲松龄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08年3期)、李汉举、吴兴兰的《2005年蒲松龄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08年4期)、吴兴兰《2006年蒲松龄研究综述》(《蒲松龄研究》2010年第2期),为学界提供了丰富的研究信息,可惜未能坚持下去。
四、几点思考
从上述三个方面的介绍来看,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十多年间,经过研究者的不断努力,多方搜集,《聊斋志异》文献的搜集、整理与研究还是取得了不少扎实的成果,有一些新的进展,保持着良性的发展,为更为全面、深入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文献基础。但不可讳言,这一工作还存在着一些问题,还有可以提升的学术空间。
首先,目前所掌握的《聊斋志异》文献虽然可以说是较为系统、完备,但从其内部的分布来看,无论是在内容上、时间上还是地域上,都是不够均衡的。
就内容而言,研究者对蒲松龄及《聊斋志异》自身的关注较多,对《聊斋志异》影响和传播方面的文献关注不够。《聊斋志异》流传广泛,被改编成各类民间文艺形式,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但这方面的文献还缺少系统、集中的搜集与整理。研究者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文字上,对《聊斋志异》的插图及相关图像等非文字资料则重视不够。
就时间而言,研究者对清代《聊斋志异》的资料较为关注,对晚清以降近现代的相关资料则重视不够。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部系统、翔实的《聊斋志异》研究史出版。
就地域而言,研究者对汉民族地区的《聊斋志异》资料较为关注,对少数民族地区的《聊斋志异》资料则重视不够,对其在海外翻译、改编、传播等方面的资料也关注较少。虽然近些年不时有一些相关的文章发表,但还不够系统、完备。在这一领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其次,就目前对《聊斋志异》文献的搜集情况来看,虽然也称得上广泛搜罗,但搜集的渠道和方式还比较单一。
从近些年《聊斋志异》文献的新发现来看,主要还是集中在国内各图书馆,发掘的是那些长期存于图书馆而未被披露的重要资料。今后这一工作仍将继续下去,但同时可以拓展资料搜集的渠道,比如进行田野调查、关注拍卖会、海外寻访等。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随着科技的进步和资讯的发达,不少大型学术数据库被相继开发出来,利用这些数据库进行详细的搜索,将会有一批新的文献资料被发现,这是可以期待的。
此外,随着文献数字化的不断发展,《聊斋志异》文献的研究也可借助这些技术,获得新的发展,比如可以将资料有效保存,建立专题数据库,建立学术网站等,实现资料的广泛共享,为研究者提供便利。
总之,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随着学术积累的日渐丰富,《聊斋志异》文献的搜集、整理与研究的难度也在逐渐增大,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不懈努力,将工作做得更为全面、更为深入、更为精细,相信还会有新的文献被挖掘出来,也会有更为精良的研究成果推出,这是可以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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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