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 杨华林
[摘 要] 明代嘉靖、万历时期江南地区民间书坊蓬勃兴盛,其主要表现有三:一是书坊众多、刻书种类繁多,数量庞大;二是书坊出现的时间相对集中;三是江南地区替代福建建阳成为坊刻重心。民间书坊兴盛折射出士商关系的变化、商人社会地位提高,加快了明代图书出版从初期单纯赞辅政治的单一教化功能向中后期注重民众实用、休闲娱乐功能多元化的转变,为传播明代通俗文化、启蒙思想提供了平台。民间书坊及其出版活动成为影响明代社会文化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之一。
[关键词] 明代出版 江南地区 民间书坊
[中图分类号] G2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5853 (2016) 05-0111-05
On the Booming of Private Bookstores in the South of Changjiang River in Ming Dynasty and Its Social Implications
Yang Jun Yang Hualin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062)(School of Culture & Media, Xian Eurasia University, Xian,710065 )
[Abstract] During the Jiajing and Wan-li Periods of the Ming Dynasty, private bookstores in the south of Changjiang River were booming and its prosperity mainly displayed in the following three aspects: (1) there were a number of bookstores and they printed various kinds and a large number of books; (2) the bookstores appeared during a relative close time; (3)the south of Changjiang River had replaced Jianyang of Fujian to be the center of book-printing industry. The booming of the private bookstores reflected that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scholar and the businessman had been changed and that the social status of businessman had improved. It accelerated the shift of the original and single function of edification of book-publishing of Ming Dynasty to the diversification of its practical and recreational function in the later period. It also created a platform to spread popular culture and enlightenment of Ming Dynasty. Private bookstores and their publishing activities had become one of the important forces that influenced the culture and society of Ming Dynasty.
[Key words] Publishing in Ming Dynasty South of Changjiang River Private bookstores
我国出版业经宋元的兴盛与发展,逐渐形成官刻、私刻和坊刻三足鼎立的图书出版业格局。明初几乎每一政府部门都从事刻书活动,官刻在出版业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所刻绝大多数是经史著作。相对于政府出资刻书的官刻,家刻、坊刻都属民间出版,两者的区别在于是否以刻书为业盈利。民间书坊是由民众自行筹集资金创办的以盈利为目的的图书编辑、印刷、出版、发行机构。纵观明代图书出版,有一现象特别引人注目,即官方出版由兴盛而逐渐衰落,而民间出版则由沉寂而迅速发展、勃兴,最终成为明代出版业举足轻重的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一现象在嘉靖、万历年间的江南地区表现得尤其显著。民间书坊蓬勃兴盛有着深刻的社会背景:政治统治由明初的严酷到中后期的逐步松弛,为民间书坊提供了较为宽松的政治(政策)环境;江南城市经济的繁荣为市民的物质生活、阅读文化需求与满足提供可能;社会思潮的转向,文人与书商热衷于通俗文学作品创作,迎合了市民社会的需求,成为民间书坊勃兴的助推剂;与出版业相关的轮班制的废除及印刷业、造纸业技术进步对民间书坊的发展提供了直接的技术支持;江南地区独特的地域环境、浓厚的人文意蕴也是促成民间书坊勃兴的不可忽视的因素[1]。考察明代民间书坊勃兴、发展的轨迹与社会发展的内在联系,江南地区因其经济文化发展的领先优势,使它更有理由成为研究与书籍大量商品化生产相关的民间书坊的空间载体,因而江南地区成为我们考察明代民间书坊蓬勃兴盛的最佳范例。再者,明代官刻的逐渐衰败及其刻书范围、传播方式的限制,使得民间书坊雕印的书籍成为江南地区最基本、流传广泛的印刷媒介;民间书坊以是否盈利来组织书籍的生产、销售,书籍的刊刻与民间书坊的兴衰成正向因果关系,因此我们可以根据当时民间书坊的数量、集中出现的时间、地域分布以及市场上图书种类的流通变化来大致勾勒民间书坊的兴盛概况。
1 明代江南民间书坊的勃兴
明代江南民间书坊依据其发展状况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洪武至洪熙年间是民间坊刻的恢复期,宣德至正德为发展期,嘉靖、万历至崇祯年间则为隆盛期,其中嘉靖后期、万历前期江南民间书坊的发展最为迅速。这主要表现在三方面。
一是江南民间书坊数量众多,图书出版种类繁多、数量庞大。据学者粗略估计,有明一代民间书坊有400余家[2]。其中,杭州有书坊36家[3],南京(金陵)有书坊104家,苏州书坊可查知的有67家[4]。由此可知,江南民间书坊较为集中于杭州、南京、苏州等地,其数量几占全国民间书坊总数的一半。
二是江南民间书坊大量出现于嘉靖中后期至万历年间,时间相对集中。以苏州、南京(金陵)书坊为例,从现存的图书来看,苏州坊刻本的年代大都是万历以后的,嘉靖年代的绝少,嘉靖以前的未见到。这说明苏州坊刻的鼎盛时期是在明代后期[5]。明初南京书坊的刻书活动并不活跃,目前知见的洪武至正德近二百年间的书坊不满10家。而嘉靖至万历末的近百年间,民间书坊的数量就猛增至40多家,足见嘉靖、万历年间是金陵坊刻史上发展最好的时期,此后盛况不再[6]。
民间书坊意在射利,围绕社会需求刻书,因而书坊的刻书范围很广,大致分类,即可分成 “科举应试之书”“日常参考书”以及“通俗文学作品”“违反封建政策的禁书”四大类[7]。考察这些图书尤其是前三类市场化因素起决定作用的图书出版的蓬勃兴起,可以反观民间书坊大量出现及出版繁荣的大致时期。以科举应试书为例。明代科举时文是明人博取荣华富贵的手段,被李贽誉为“古今至文”。刊刻这些“古今至文” 而为广大士子提供范例,起初本为官方行为,旨在“并录其文,以风四方”[8]。但目光敏锐的书坊主已从中看到商机。李诩《戒庵老人漫笔》说:“余少时学举子业,并无刊本窗稿。有书贾在利考朋友家往来,钞得灯窗下课数十篇,每篇誊写二三十纸,到余家塾,拣其几篇,每篇酬钱或二文、或三文。忆荆川(指唐顺之——引者注)中会元 ,其稿亦是无锡门人蔡瀛与一姻家同刻。方山(指薛应旂——引者注)中会魁,其三试卷,余为怂恿门人钱梦玉以东湖书院活字印行,未闻有坊间版。今满目皆坊刻矣。”[9]李诩生于弘治十八年(1505),“学举子业”当在正德后期及嘉靖前期。在他的记忆中,当时科举时文尚无坊刻,但书商已在用“钞本”出售牟利。顾炎武引用靳贵的批语,认为弘治时已有坊刻的科举时文:“愚按(弘)治六年会试同考官靳文僖(贵)批,已有‘自板刻时文行,学者往往记诵,鲜以讲究为事之语。则彼时已有刻文,但不多耳。”[10]郎瑛更认为成化间已有谋利的坊刻时文:“成化以前,世无刻本时文,吾杭通判沈澄刊《京华日抄》一册,甚获重利,后闽省效之,渐至各省刊提学考卷也。”[11] 至嘉靖中后期,科举时文的刊刻已风靡各地,即如李诩所谓“满目皆坊刻”。江南因其举业发达,出版的时文选本在全国颇副盛名,因此形成士子对江南时文选本趋之若骛,也成为民间书坊常销不衰、市场广阔的“卖点”之一,并流通至中原、北方[12]。
“日常参考书”指明代的日用类书,相当于今天的百科全书,最初是以王公大臣治事参考或文人雅士行文方便为目的。明代民间日用类书出版的风行,源于成化以后商品经济发展给传统社会带来的冲击,人们为适应变化了的形势而产生的学习、娱乐需求。这种变化最早发生在以经济最为发达的苏州府、松江府为中心的江南地区,然后是江南的外围地区及徽州府和闽、广沿海地区,最后则是前述两地区以外的南方和北方。从时间上来说,苏州府、松江府至嘉靖初年已到显著变化时期,至万历年间,全国各地均普遍发生了这种变化[13]。而作为江南民间书坊畅销书籍之一的民间日用类书的刊刻也正是在嘉靖、万历年间兴起的,即如有学者所指出的:“真正专供士农工商等四民大众日常生活使用的民间日用类书,应产生于明代后期的万历年间。”[14]
通俗文学作品包括民间诗歌、戏曲、小说、评话、 弹词之类,其读者主要为城市中的市民。有学者将明代市民文学的发展阶段分为洪武至天顺,成化、正德期间,嘉靖至万历前期,万历中后期至明末等四个阶段,并认为嘉靖至万历前期市民文学的文本传播(刊刻)中心在南直隶的苏州、松江,浙江的湖州、嘉兴、杭州以及福建的建宁[15]。以市民喜爱的小说为例,嘉靖以来市民对通俗小说的喜好逐渐引起众多书坊主的注意,建阳、南京、苏州和杭州等地都有一些书坊出版了为数不等的通俗小说作品,尤其是建阳书坊所刻小说价格低廉,很快成为当时通俗小说刊刻中心。但仅仅依靠价格优势显然难以保持领先优势,随着竞争的逐步加剧,万历四十年(1612)前后,苏州、杭州先后取代建阳,成为刊刻通俗小说的中心[16]。
三是从地域分布来说,明代中后期民间出版重心由建阳转移至苏州、南京、杭州、湖州和徽州等江南地区。建阳自宋代起即形成麻沙和崇化两个全国闻名的出版中心,而且麻沙因交通便利,较崇化更为繁华。但元末战火焚毁了麻沙书坊,据弘治《八闽通志》卷25云:“建阳县麻沙、崇化二坊,旧俱产书,号为图书之府。麻沙书坊元季毁,今书籍之行四方者,皆崇化书坊所刻者也”。嘉靖《建阳县志》卷4亦云:“书籍出麻沙、崇化两坊。麻沙书坊毁于元季,惟崇化存焉。”明弘治年间,建阳书坊又遭遇大火,“古今书板皆烬” [17]。建阳刻书业自此一蹶不振,元气大伤,民间书坊中心向经济发达的江南地区转移。即如有学者所说,明代“弘正以前,书坊犹多聚于闽中……厥后苏州渐盛,万历以后,南京及杭州,书坊复蔚然兴起”[18]。
各地民间书坊的兴盛,直接促成全国性图书流通市场的出现。嘉靖、万历时学者胡应麟说:“今海内书凡聚之地有四:燕市(指北京——引者注)也,金陵也,阊阖(指苏州——引者注)也,临安也。闽、楚、滇 、黔,则余间得其梓,秦、晋、川、洛,则余时友其人。旁诹阅历,大概非四方比矣。两都、吴、越 皆余足迹所历,其贾人世业者往往识其姓名。”且“海内商贾所资,二方(指苏州与南京——引者注)十七”。又说:“凡刻书之地有三:吴也,越也,闽也。”[19]国内三大刻书地,江南有其二;四大图书市场,江南就占据其三,苏州、南京书市书籍流通量占全国的十分之七——这些无疑成为江南民间书坊兴盛于嘉靖、万历时的极佳注脚。
2 民间书坊兴盛所呈现的社会意蕴
明代民间书坊适应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而蓬勃兴起,继而出现的大量的书籍商品化生产与流通,对当时及以后社会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呈现出丰富的社会内涵。
首先,民间书坊兴盛折射出士商关系的变化、商人社会地位提高。民间书坊及出版的兴盛是明代商品经济繁荣的一个侧面,反映于民间书坊主身份、地位上有一升迁过程。明代以前,商人社会地位一直处于“士农工商”四民之末。到明中后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的经济力量壮大,其社会地位及影响也逐步提升。如,王守仁以一代宗师的身份为商人方麟作墓表,宣扬士可为商、商可为士:“子乌知士之不为商、而商之不为士乎?”并认为“四民异业而同道”[20]。与王世贞并称“二司马”的汪道昆亦直言“良贾何负宏儒”[21]?民间书坊兴起的背后是一大批书商的产生,他们借着明代中后期经济发展、文化繁荣的契机顺势而出,以自己的行为参与社会文化的创造。在这些书贾中不乏如童彦清、童珮父子这样的儒生兼书贾。童珮“少贫不能从师塾”,在随父亲贩书生涯中自学成材,他喜欢藏书,集藏书、刻书、校书、贩书于一身,并著有《童子鸣集》6卷,与其交游的不乏如王世贞、归有光、胡应麟等著名人士。王世贞为童珮作传,称其“善以书贾”,“尤善考证诸书画、名迹、古碑、彝敦之属”[22]。另一书贾胡贸,与文学家唐顺之友善,唐顺之说自己一生做学问得到书贾胡贸的不少帮助。胡贸死后唐顺之感叹道:“非贸则予事无与成,然贸非予则精技亦无所用,岂亦所谓各致其能者哉!”[23]晚明政坛重臣汤宾尹和书商关系非常密切,其《赠李一庵书贾六十》称赞李一庵“儒而贾,贾而儒”。这些出自名臣大儒的赞词和总结,基本反映了明代社会对包括书商在内的商人的重新认识的倾向。古代崇儒是主流社会价值观,明代“弃儒就贾”的普遍趋势造成大批士人沉滞在商人阶层的社会现象,因而“贾而好儒”是包括书商在内的商人的意识、行为合乎逻辑的发展,也成为当时诸多商人、士人的共识。而且书商处于追求金钱与积累、传播文化的交汇之处,自有别于其他行商坐贾的自信。这一点由孔尚任的戏剧《桃花扇》第二十九出《逮社》中书坊主人蔡益所的说白中可以看出来:蔡益所自称“天下书籍之富,无过俺金陵。这金陵书铺之多,无过俺三山街。这三山街书客之大,无过俺蔡益所。……凭他进士举人,见俺作揖拱手,好不体面”[24]。书商蔡益所不仅满足于“既射了贸易诗书之利,又收了流传文字之功。凭他进士举人,见俺作揖拱手,好不体面”;更得意于他“聘请几家名手,另选新篇”的时文对未来的官僚——科举士子的命运也有着些许影响[25]。虽然蔡益所这位南京书商是一位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但联系如龚绍山、叶敬池、熊大木、余象斗等这些书商的出版活动,结合孔尚任出生于1648年、去明末未远、曾去过南京等史实,蔡益所这一形象还是真实可信的,并非向壁虚构,可说是当时活跃于江南、闽中书肆中书商的一个缩影,也是明代商人社会地位提高的形象说明。
其次,民间书坊的兴盛加快了书籍出版从明初单纯赞辅政治的单一教化功能向中后期注重民众实用、休闲娱乐功能多元化的转变,继而宣告作为读者和文化消费者的士大夫对书籍出版垄断的结束。明初至正德的150年间,官方、民间的书籍生产总体上不甚活跃,“其时天下惟王府官司及建宁书坊乃有刻版,其流布于人间者,不过《四书》《五经》《通鉴》《性理》之书,他书即有刻,非好古之家不能蓄”[26]。占主导的官方刻书不仅种类单一,而且形式单调,版式“一般似乎都可以用‘黑口、赵字、继元来表述”[27]。书坊刻书也亦步亦趋,鲜有突破,图书出版处于恢复、发展阶段。经过明初的休养生息,中叶以后,社会经济发展迅速,至嘉靖而走向高峰,整个社会经济、思想、文化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江南书坊在这样的背景下逐渐突破旧有的束缚,开始面向社会寻找发展的空间。嘉靖后,伴随着复古运动的兴起,民间书坊翻刻宋元旧椠的风气日炽,而且“无论是官刻私雕,不但把宋元旧籍的内容照样翻刊,而且在版式风格、款式字体上亦全面仿宋”[28]。继而贴近社会现实、反映市民多元生活的小说、戏曲等通俗文学作品,作为士子科举考试 “敲门砖”的举业时文,以及作为市民生活适应变化了的社会的日用百科全书,最终成为民间书坊的出版大宗。随着出版物由“《四书》《五经》《通鉴》《性理》之书”的宣教功能为主,转向娱乐与实用的通俗性作品,书籍的读者由官僚、文人士子延伸至市民大众,明代出版也因民间书坊的蓬勃发展而蔚为大观,取代了官方出版的强势主导地位。民间书坊借助书籍大量商品化的生产及流通,使得通俗读物广泛迅速地流播于社会,扩大了读者层面,直接促成“阅读大众”的形成。以富于娱乐的文学体裁小说、戏剧为例,它们之所以能引起市民的阅读兴趣,重要的一点就是,“小说戏剧也透过具体的情节描述,让一般读者观众建立他们对社会的具体感。小说戏剧中详细描绘的生活细节,经过读者观众的阅读观看,将可能成为他们‘辨识社会生活的媒介”[29]。普通市民通过这些“媒介”可以了解耳目所及以外的社会生活场景,融入现实生活所不能给予的内容,从而丰富了他们的精神生活,这些都是官方出版所没有的。也就是说,这些“媒介”是得益于民间书坊的勃兴才大量而丰富地呈现于市民眼前的。
第三,民间书坊作为明代传播通俗文化、启蒙思想的平台,成为影响社会文化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明中后期思想文化方面最为显著的变化有二:一是通俗文化的兴盛,二是以心学为主流的早期启蒙思想的出现。王阳明倡导“致良知”,以“四民”为教育对象,这一宗旨满足了社会大众的精神需要;王艮的泰州学派进一步发展王学,倡导“百姓日用”之学,社会影响巨大。“‘良知说的‘简易直接使它极易接受通俗化和社会化的处理,因而打破了朱子‘读书明理之教在新儒家伦理和农工商之间造成的隔阂。”[30]儒学开始出现世俗化、平民化倾向。关注民生日用的王学注重个体价值、倡扬主体意识和个性解放的观念给予社会文化生活以引导,进一步扩大了明中后期社会通俗文化、启蒙思想的传播,使得这一倾向波及整个文化领域,表现于出版业,即是民间书坊以市民通俗文化消费为旨归,大量刊刻小说、戏剧、日用类书等适合市民口味、贴近市民生活的读物。出版是社会文化积累的重要手段,它直接影响着文化的传播及文明的进程。民间书坊在通俗文化形成中的作用,在于其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书籍编辑、出版、发行机构,而且是连接作者与读者的中介——社会的文化需求信息汇集地。民间书坊一方面将读者的阅读需求反馈到通俗文化的创作者那里,另一方面又以刻书的种类和数量回应市场(读者)的需求,读者的阅读需求、作者的创作取向、书坊的出版传播之间交互激荡、互为作用,继而塑造不同于政府意识形态特色的文化类型,对整个社会文化走向具有一定的引导作用。因此,有学者指出:“由明代通俗作家与阅读大众所形塑的伦理新传统,的确已对民间社会与国家意识形态造成冲击。这是一种新形态的社会发展,它汇合种种社会条件,并透过明代书商及其出版事业为媒介而造成这样的冲击与社会效应”[31]。因此,明代通俗文化的发展、启蒙思想的传播,都直接得益于民间书坊的勃兴。我们是否可以说,如果没有民间书坊的兴盛,没有民间坊刻广泛刊行通俗文化书籍,就不可能有明代通俗文化、启蒙思想的广泛传播及影响社会之深广,即不可能有代表明代特点的文化。现今学者对明代的通俗文化、启蒙思想研究已有很大成绩,而对明代文化产生、流播起着重要推动、促进作用的民间书坊功莫大焉,不可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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