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龙,钱文荣,洪名勇
(1.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2. 湖州师范学院农村发展研究院,浙江 湖州 313000;3. 贵州大学管理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就近务工提升了农民工城镇化意愿吗——基于贵阳市的调查
钱龙1,2,钱文荣1,洪名勇3*
(1.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2. 湖州师范学院农村发展研究院,浙江 湖州 313000;3. 贵州大学管理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三个1亿人”提倡的就近城镇化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但是否可行取决于农民工是否具备就近城镇化意愿。本文基于务工距离视角对此进行了研究,并以欠发达地区贵州省贵阳市1 026份农民工调查数据为依据,使用Oprobit模型和PSM模型,分析了务工距离对农民工留城意愿的影响。结果表明:务工距离显著影响个体的留城意愿,当务工距离越远时,农民工的留城意愿相应越低,这一结论在克服选择性偏差后依然成立。务工距离也对农民工的家庭迁移行为产生显著负向影响,务工距离越远农民工越不大可能实现家庭式迁移和城市稳定定居。研究阐明了支持就近城镇化发展的国家战略。在此基础之上,提出了尊重农民工主观留城意愿、重点关注原户籍地与打工城市较近的农民工和吸引劳动力就近务工的政策建议。
农民工;城镇化;留城意愿;家庭式迁移;务工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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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外向型经济增长模式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推动经济结构转型,实现经济增长由投资和出口驱动向出口、投资和消费三驾马车协调推进,对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和推进可持续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在此背景之下,城镇化被寄予厚望,被视为解决“三农”问题、带动经济结构转型和扩大内需的新动力。
国家“十二五”规划提出,“要把符合落户条件的农业转移人口逐步转为城镇居民”,通过城镇化水平提升拉动国内需求。这一判断得到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1]关于农民工市民化与扩大内需研究的支持,即每年成功转换农民工1 000万,可使国民经济增长速度提高约1个百分点。但是,基于户籍制度的歧视使得农民工群体无法享受市民待遇,农民工在住房、就业、子女教育和社会保障等方面均处于劣势地位[2]。这既降低了农民工的消费能力和意愿,也加剧了城乡居民心理鸿沟,影响社会稳定。因此,加快推进农民工群体融入城市,实现“半城镇化”向“真正城镇化”的转变,不仅有利于提振内需,促进经济平稳快速增长;而且对中国二元社会向一元社会转变,杜绝城市新贫民阶层的出现有着重要作用。
除了继续在宏观政策和制度层面予以支持外,必须指出的是农民工城镇化应当是自主的城镇化,是基于农民工自身意愿的主动选择[3]。只有基于农民工真实意愿的城镇化,才是有生命力的城镇化和可持续的城镇化,因而需要重点关注农民工自身的留城意愿。那么哪些因素会影响到农民工的留城意愿呢?学界做出了诸多探索,并证实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工作特征、社会特征、制度特征、心理特征等均会对农民工的留城意愿产生影响[4-8],这充分彰显了农民工留城的复杂性。然而,通过对文献的梳理,仍然发现既有成果存在以下三点可以商榷的地方。
首先,诸多研究仅仅将农民工留城意愿区分为“留”或“走”两种状态,忽略了处于“不清楚”这种中间状态人群的考察[9]。事实上,除了上述两种明确状态外,有相当一部分农民工在留或走之间徘徊[10-11]。这部分人群也应当引起重视。其次,既往研究多多忽略了样本可能的选择性偏差问题[12]。正如Heckman和Li[13]所言,样本的偏差会直接导致回归结果有偏,因而可信度不高。第三,就近城镇化的相关理论研究亟需补充和完善。《2014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三个1亿人”的构想,其中关于引导“ 1亿人在中西部地区就近城镇化”,这意味着农民工在中西部地区就近城镇化问题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但关于就近城镇化的理论及实证研究十分匮乏,亟需学界展开深入论证。
本文则是基于以上三点不足做出改进。首先,将农民工区分为留、走和中间状态三类。其次,在研究方法上,除常规方法外,为纠正可能的样本选择偏差及其引致的内生性问题,本文还使用倾向得分法(propensity score model, PSM)予以分析。再次,本文试图通过对欠发达地区贵州省贵阳市1 026名农民工的调查,从务工(迁移)距离视角对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进行了分析,初步对就近城镇化战略的可能性进行了探讨,从而为国家城镇化路径的战略选择提供决策参考。
距离对人口迁移的影响是重要的[14],这一点为经济地理学所强调。早在19世纪,基于欧洲人口迁移数据,Ravenstein[15]就发现人口多倾向于短距离的迁移,而长距离多向中心大城市迁移,且距离越远迁移人口越少。Zipf[16]首次把万有引力定律引入推拉模型,并应用于人口迁移研究,指出两地之间的人口迁移与迁移距离成反比,与两地人口规模成正比。然而,西方移民的迁移行为往往与定居行为相伴而生,二者并没有明显的阶段性区别[17]。但城乡二元体制的存在,使得中国农民工面临着“工作性迁移—定居性迁移”的双层决策。因而,西方理论在中国情景下是否发挥相同作用,学界仍然存在争论。
有研究表明,农民工定居决策与工作决策并不完全一致,是留在打工城市,还是回到家乡城镇亦或选择其他城市均存在一定比例[11],迁移距离并不影响农民工留城意愿。但也有研究发现,工作迁移作为定居决策的前一阶段,对定居决策有着较大的影响[7],存在迁移距离越远,农民工越不太可能定居城市的规律。整体而言,既有研究均未详细阐述其影响机制,只是将迁移距离作为一个控制性因素予以考虑。参照国外迁移理论,并考虑到中国实际,我们认为迁移距离可能通过下述四种路径影响农民工留城意愿。
首先,距离增加带来了交通成本的上升,增加长途迁移的负担。如Mamermesh对美国国内移民的研究表明,距离每增加1 mi,只有当迁移者的预期收入增加5美元时才能补偿[18]。就农民工而言,在其完全定居城市之前,对农村亲人的牵挂和土地的眷念,使得农民工在城乡之间来回奔波。候鸟式的迁移透支了农民工大量金钱和精力,为了方便照顾家庭,减少交通费用,大量中年农民工只能选择就近就业务工或者返乡务农[17]。因而,长途迁移可能对农民工的留城意愿产生负向影响。
其次,距离的增加导致了迁移者心理成本上升。更远的距离意味着更加陌生的环境,以及与家人朋友的疏远[14],且适应新的环境也需要花费更多的成本。多项研究也表明,空间不仅是个地理学概念,而且还是一个被认可的“心理空间”或“意象空间”。地理位置越接近,流出地与流入地在语言、文化、饮食、情感方面更加趋同[5],农民工也更容易融入打工城市。
第三,迁移距离的增加使得原有的社会网络强度降低,增加了迁移的风险性。社会资本有着一定的区域性,一定区域的人们相互交往,互惠互利有利于降低信息不对称和机会主义,增加社会支持度和个体抗风险能力[19]。资本存量的相对固定性使得移民一旦选择迁出,就会失去这些社会资本带来的保障效益。社会学家将其命名为“拖网效应”,即迁移距离越远,社会资本贬值越快。Tolley[20]证实了这一效应的存在,发现短距离流动(100 mi内)时,原有的社会关系尚能维持。当迁移距离达到100-1 000 mi时,社会关系网就可能断裂,但由于范围内环境相似性,新的社会关系网能够很快建立起来。但当迁移者进行远距离迁移(1 000 mi以上)时,迁移者就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原有社会资本基本失去作用。社会资本具有缓冲风险的作用,为农民工在城市工作和生活提供了基本的支撑。同时,社会网络有利于强化农民工城市认同,促进其定居城市意愿[3]。随着迁移距离的增加,农民工可利用的社会资本越少,放弃原有社会资本的机会成本越大,基于成本——收益的考虑,农民工越不大可能选择留城。
第四,由于户籍制度实行属地化管理,与本地农民工相比,外地农民工跨区域迁移可能面临更多的制度和政策阻力。尤其是分税制改革之后,地方政府财权减少,地方政府承担公共产品供给的压力更大,这导致地方缺乏推动外地农民工市民化的动力,本属于“公民权”的权益也日渐“本地化”。为防止城市过度膨胀和公共资源不足,保护地区居民利益,很多地方政府设置了一系列政策来限制外来人口流入[4]。从这个视角来看,外地农民工因政策阻力较强,留下定居的意愿相对较低。
基于上述分析,并考虑到在中国情景下使用务工距离更为准确,进而提出农民工务工距离越远,其留在打工城市定居的意愿越低。
2.1 数据来源
贵阳是贵州省会,位于贵州中部,是全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2013年全省人均生产总值为22 922元,而同期贵阳市达到45 390元,接近全省平均水平的2倍。贵阳市也是全省农民工最多的城市,2013年贵阳市总人口数为468.4万人,其中外来农民工达到120万,庞大的农民工基数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样本。本文数据来源于2011年的一次农民工问卷调查,此次调查采用配额抽样和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式,对贵阳市下辖的六个区进行了问卷调研。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1 063份,收回有效问卷1 026份,样本有效率为96.52%。
调研对象中,有男性520人,女性506人,其中17%的未婚。从来源地来看,省内农民工比例达到3/4左右,其中贵阳下辖县市比例为12.3%,贵州其他地市比例占62.2%。农民工居住呈现稳定性特征,接近半数农民工在贵阳定居时间超过5年。从迁移模式来看,有36.45%的农民工举家迁移到贵阳。但整体上,农民工选择留城的比例仍较低,不足13%农民工愿意选择定居下来,而表示不清楚的农民工比例为29.5%,表明确实存在相当一部分农民工在留或走之间徘徊不定。
2.2 变量设置
因涉及务工距离和就近城镇化问题,留城意愿中城市选择就尤为重要。调研员被要求向调查者说明这一情况,请其回答定居贵阳的意愿。务工距离是本文重要的解释变量,通常采用两种方式来测量。一是家庭来源地,二是老家离务工城市的距离。考虑到户籍制度影响和贵阳市在全省的中心地理位置,因而选定第一种方式,并设置本市下辖县、本省外市和外省三个层次[21]。遵循文献的传统,引入相关控制变量。考虑到引入频率和实际效果,共引入5个维度9个控制变量。包括个体特征、住房特征、工作特征、社会特征和恋土特征。各变量设置与说明见表1。
2.3 模型选择
请访谈者选择“会=0、不清楚=1和不会=2”三个选项之一,来测度其留城意愿强弱。从脱离农业决心来看,上述选项存在着递减的关系,为有序排列变量[22]。因而,选择Oprobit模型更加适合。
式中:LG为留城意愿,Dis为迁移距离,X为影响农民工留城意愿的个体特征、工作特征等5个维度9个变量的向量组,α、β为相应的影响系数。ε为扰动项,服从标准正态分布,且与X相独立。
表1 自变量描述说明Table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independent variables
式中:t0<t1<t2为待估常数,被称为切点。LG对X的条件概率为:
然而,基于微观调研的数据分析,常常面临样本选择性偏差及其引至的内生性问题,近年来倾向得分法(PSM)被开发出来以应对这一问题[12]。PSM的基本思想是:评估某个具体因素对个体的影响时,将整体区分为干预组和控制组。通过一定的计算方法,剔除其他因素对关键变量的影响,将诸多维度合成为一个综合指标——倾向得分值(PS)。当干预组和控制组的PS值相同时,意味着两者有着基本相同的特征[23]。在此基础之上最小化样本之间的偏差,从而测度出特定因素的“纯粹干预效应”(ATT)。
就本研究而言,是否就近务工可能并不是外生变量,务工距离的远或近也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如高技能相对低技能、新生代相对老一代更可能选择长距离迁移,因而减少由距离造成的样本选择性偏差和相应内生性干扰十分关键。首先将农民工群体区分为干预组和控制组两个组。与省内迁移相比,跨省迁移距离更远、风险更大,是否跨省迁徙常常被作为距离远近的指示变量[24]。因而,令“省内迁移=0(控制组),省际迁移=1(干预组)”,并使用PSM方法解决迁移距离的内生性,并进一步验证迁移距离对农民工留城意愿的影响。
倾向得分PS被定义为,给定资源禀赋(Z)下,个体进入干预组的概率:
式中:Dis=1表示个体进入干预组,否则Dis=0。对任意个体i而言,省际迁移对其留城意愿的平均影响ATT为:
式中:Yi1和Yi0分别表示跨省迁移和省内迁移农民工的留城意愿强度,资源禀赋Zi包括其性别、婚姻、教育程度等其他因素的特征。
3.1 务工距离与留城意愿分析
为保障回归结果可信性,按照影响因素的维度逐一添加进行了多次拟合回归(表2)。模型一中只引入个体特征和务工距离,模型二在模型一的基础上增加了住房特征,模型三进一步增加工作特征,模型四增加了社会特征,模型五则增加了恋土特征。对比模型一至模型五,不难发现迁移距离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且作用方向不变,这说明模型有着很好的稳健性。从影响方向来看,务工距离确实能够显著的影响农民工的留城意愿。且务工距离越远,农民工越不可能选择定居在该城市,研究假说得到证实。
控制变量方面,婚姻、教育程度、人均居住面积、收入对数和居城年限五个变量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作用方向保持一致,说明这些因素对留城意愿的影响十分稳健。具体而言,婚姻对农民工城市定居意愿的影响显著,表现为已婚农民工有着较强的留城意愿。这可能是因为本次研究将留城意愿的“城”限制为贵阳,而多数未婚农民工则表示更愿意去中东部地区发展;而已婚的农民工由于家庭原因,去更远的城市定居意愿较低。这一点也可以从农民工年龄结构显示出来,样本中只有37%为出生于80后的新生代,这与其他研究相比,新生代农民工的占比明显偏低。在1%显著性水平下,教育程度通过检验,证实了教育程度越高,农民工越可能选择留城定居。这与多数研究保持一致,即个体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学习能力更强,对工作和城市生活的适应能力也越强[25]。另一方面,较高人力资本能够获取更高收入,使得农民工能够在城市生存和发展。住房情况是影响农民工留城意愿一个重要因素[5],住房质量和人均住房空间对农民工的生活质量有较大影响。结果表明人均住房面积越大,农民工越可能选择留下。
课后交流,同事总结说:“杨老师,你的这堂课,有朗读、静思、讨论、争鸣、共识、多元评价,充满学科特点、人文元素且智慧启迪。你说的话少,却又画龙点睛。满堂课没有花样,却有氛围。让人感觉意犹未尽,听了还想听。”
追求收入增长是农民工进入城市的重要动力,其实现度也是农民工在城居住意愿和能力的关键影响因素。回归结果证实了上述判断,即月收入越高,农民工留城意愿也越高。居城年限在1%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并正向促进农民工留城意愿的提升。这与李强和龙文进[22]研究结果一致。居城年限可能在以下两个方面提升了农民工留城意愿。一方面,在城市居住时间越长,农民工越适应城市生活方式,对城市认同度越高;另一方面,在城市居住时间越长,也意味着农民工可能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本,良好的社会网络能够为农民工长期留城提供必要的保障和支持[4]。
表2 整体回归结果Table2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models
3.2 省际迁移稳健性分析
按照PSM方法的标准步骤,首先进行统计性分析,结果发现两组数据有着较大的偏差,尤其是婚姻、月收入对数和代际的偏差均超过了20%,说明样本确实存在着严重的异质性,有必要使用PSM方法对样本进行纠偏。本文选择核匹配法、半径匹配法(r=0.01)和最近邻匹配法(非替代)分别进行匹配。以核匹配法为例,结果显示,核匹配后能够很好的消除控制组和干预组样本之间的显著性差异。除婚姻因素外,其他各因素之间的差异均在5%之内,匹配效果良好。
省际迁移降低了促进农民工的留城意愿,即务工距离越远,农民工越不可能选择定居在打工城市。使用其他匹配方法,如半径匹配法(r=0.01)和最近邻匹配法(非替代),也得到ATT值分别为0.50和0.51,与核匹配下的ATT值0.48接近(表3),从而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3 基于PSM的ATT值Table3 ATT results calculated by PSM
3.3 家庭式迁移行为分析
与国外移民相比,中国农民工实现城市定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呈现阶段性。为了分散家庭风险和获取收入最大化,典型的农民工家庭城市定居规律表现为一人或夫妻二人先行,其余的家庭成员依然在农村,表现为“半工半农”。但当先行者在城市站稳脚跟后,子女和其他家属才会后续随行,直至完成家庭式迁移。近年来,农民工家庭人口迁移发生率总体上呈逐年上升的态势,《2014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举家外出农民工总数达到3 578万人,占外出务工农民工总量的21.27%,农民工迁移家庭化趋势逐渐明朗化[26]。
家庭式迁移对农民工留城意愿有着显著影响。当农村老家有老人或孩子,农民工倾向在务工地和老家之间来回奔波,定居在城市的可能性不大。一旦完成举家迁移,农民工对家乡的牵挂会迅速降低。很难想象,农民工家庭尤其是核心家庭会在尚未实现家庭式迁移前选择定居城市。另外,家庭式的迁移也标志着农民工已经具备了在城市生活能力,能够负担起城市的生活消费支出。由“个人式迁移”转变为“家庭式迁移”是农民工家庭的理性选择,是其自主性的体现,因而有着更强的生命力。
以往研究均将家庭式迁移作为影响农民工留城意愿的一个因素,并证实家庭式迁移有利于农民工留城意愿的提升[3],却忽视家庭式迁移已经是一种稳定的城市定居行为。且留城意愿与留城行为有着显著区别[7],考虑到定居行为是在综合意愿和能力之后的现实选择,因而相比留城意愿,实际的家庭式迁移有着更高可信度。基于上述分析,我们选择“是否实现家庭式迁移”作为农民工真实留城意愿的替代变量,进一步检验务工距离对农民工实际定居决策的影响。为提高回归结果稳健性,按照影响维度逐一增加进行多次回归(表4)。
表4 务工距离与迁移模式Table4 Distance and the migration mode
检验结果显示,在控制诸多因素前提下,迁移距离依然显著负向影响农民工的家庭式迁移。这表明较长的迁移距离确实阻碍了农民工家庭式迁移,距离越远,农民工进行家庭式迁移的概率越低。考虑到家庭式迁移不仅是农民工真实留城意愿的表示,更是农民工定居城市能力的体现。因而,上述回归结果意味着,迁移距离越远,农民工越不太可能举家迁移到该城市,其留在城市的决心和意愿也相对较低。相反,距离越近,农民工留城意愿相对较高,越倾向或更有能力进行家庭式迁移,从而实现城市定居。而一旦完成这一过程,也会促进留城意愿的提升。
控制变量方面,婚姻显著影响个体家庭式迁移,已婚农民工表现出较强的举家迁移意愿。这可能与家庭生命阶段密切相关,已婚农民工通常是家庭核心劳动力,能够按照自身意愿来做出这一重大决策。经济实力能够提升了城市定居能力,在10%显著性水平下,平均每月收入正向促进了家庭式迁移,证实了预期判断。另外,居城年限也正向促进家庭式迁移的达成。
4.1 结论
研究表明,当农民工务工距离越远时,其留城意愿会越低。克服样本选择性偏差后,依然证实上述结论成立。进一步分析表明,务工距离同样显著负向影响农民工家庭式迁移。研究阐明了支持就近城镇化发展的国家战略。
当然,本文的研究仍然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就近城镇化是今后中央政府及中西部各级政府需要大力推进的战略,但是我们的调查仅仅局限于贵州省,是否适用于其他中西部欠发达地区仍然需要更广泛的调查和进一步的验证。其次,就近城镇化不仅仅是一个就近迁移的问题,而且还涉及制度安排、产业转移、文化差异等多个方面的因素。本文仅就迁移距离这一视角做了初步探讨,其他因素的影响有待后续研究。最后,定居决策和意愿可能是一个动态的变化过程,截面数据难以反映流动经历对农民工留城意愿的影响。因而,有待进一步追踪调查。
4.2 启示
1)推进新型城镇化要重视和尊重农民工自身的意愿。城镇化的核心在于人的城镇化,人的城镇化在于保障权益。作为最可能首先实现市民化的群体,农民工的主观留城意愿需要得到尊重,在此基础上的城镇化才具有生命力。
2)迁移距离显著负向影响农民工的城镇化路径选择。当迁移距离越近时,农民工越可能选择留城。城市政府要关注原户籍地与打工城市较近的这部分农民工,尽可能减少其迁入障碍,提供良好的接纳环境。
3)欠发达地区要加强吸引农民工就近务工。欠发达地区通常也是人口净流出区域,那么如何吸引住农民工就近就业十分重要。对此,要继续大力推进产业转移,让中西部农民工能够在家乡城市或者不远的中心城市就近务工。欠发达地区的地方政府和企业也要做好相应准备,借力中部崛起和西部大开发的良好时机,吸引劳动力回流和稳定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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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童成立)
Can working in the neighborhood enhance the urbanization willingness of migrant workers: A case study of Guiyang
QIAN Long1,2, QIAN Wen-rong1, HONG Ming-yong3
(1. School of Management,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0058, China; 2. Institution for Rural Development,Huzhou Normal College, Huzhou, Zhejiang 31300, China; 3. School of Management,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25, China)
The neighborhood urbanization advocates by the “Three One-hundred-million People Plan” has become the national strategic goal. However, the realization of this goal depends on the willingness of migrant workers. Based on the survey data of 1 026 migrant workers in the undeveloped region, Guiyang City of Guizhou Province, and applying the Ordered Probit Model and PSM Model, this paper seeks to examine the impact of distance to migrant workers’ willingness to stay in the neighborhood cities. Results show that 1) the distance does have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migrant workers’willingness to stay in the neighborhood: the closer the distance, the higher the willingness to stay. The regression result is valid even after overcoming the problem of sample selection bias; and 2) migration distance has a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 on family migration: migrant workers are more likely to achieve family migration when the distance is closer. Findings from this research indicate that distance is important and it can affect both individual and family’s willingness to stay in the cities. Results from this research provide a solid supportive evidence for the national strategic goal—developing the neighborhood towns. Based on the above analysis, this paper suggests that 1) we shall respect farmers’ subjective willingness of staying in cities; 2) we shall focus on the migrant workers whose homes are close to their working places; and 3)we shall attract migrant workers to work in the neighborhood cities.
migrant workers; neighborhood urbanization; willingness to settle down; family migration; distance
the Key Project of Important Discipline and Particular Discipline in Humanities of Guizhou University (GDZT201104); the Innovation Team Project of Guizhou University (GDKWT2013002); the project supported by Institution for Rural Development of Huzhou Normal College (NFY2014-08).
HONG Ming-yong, E-mail: hongmingyong@163.com.
26 June, 2015; Accepted 26 September, 2015
F323.6
A
1000-0275(2016)01-0102-08
10.13872/j.1000-0275.2015.0145
贵州大学文科重点学科特色学科重大项目(GDZT201104),贵州大学创新团队项目(GDKWT2013002),湖州师范学院农村发展研究院资助项目(NFY2014-08)。
钱龙(1988-),男,安徽枞阳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人口经济与土地经济研究,E-mail: qianlongy101@126.com;钱文荣(1966-),男,浙江桐乡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农村经济研究,E-mail: wrqian@zju.edu.cn;通讯作者:洪名勇(1965-),男,贵州金沙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农村经济和新制度研究,E-mail: hongmingyong@163.com。
2015-06-26,接受日期:2015-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