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逐鹿中原兵力部署与作战方向的演变

2016-10-15 21:29:27
军事历史研究 2016年1期
关键词:陈寿兖州魏书

宋 杰

(首都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089)

三国时期各军事集团首领当中,曹操的精明强干是出类拔萃的。曹操自初平二年(191年)进据东郡,到建安九年(205年)攻陷邺城,占领冀州,奠定了统治中原的基础。起兵之初他依附张邈,手下仅有数千人马;*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张邈传》载:“迁陈留太守。董卓之乱,太祖与邈首举义兵。汴水之战,邈遣卫兹将兵随太祖。”(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21页)。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世语》曰:“陈留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众有五千人。”(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页)又缺乏显赫的门第和声望,被斥为“赘阉遗丑”*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魏氏春秋》载袁绍《檄州郡文》,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97页。,甚至无法在家乡谯县立足。*陈寿《三国志》卷9《魏书·曹真传》:“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众,为州郡所杀。”注引《魏书》曰:“(曹)邵以忠笃有才智,为太祖所亲信。初平中,太祖兴义兵,邵募徒众,从太祖周旋。时豫州刺史黄琬欲害太祖,太祖避之而邵独遇害。”(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80—281页)但是经过十余年的艰苦奋战,曹操能够剿灭群雄,统一北方,这与他用兵方略的成功有密切关系。关于曹操逐步作战统一北方的用兵方略,以往学术界或是在概括性的综述中提及,*张大可:《东汉末年的军阀混战》,氏著:《三国史研究》,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4年。或仅对其中的个别时段进行探讨,*方诗铭:《曹操起家与袁曹政治集团》,《学术月刊》1987年第2期;方诗铭:《曹操安定兖州与曹袁关系》,《史林》1987年第2期。或就个别战役(如官渡之战、攻邺之战)和举措(如许下屯田、挟天子以令诸侯)分析论证,尚未对此作全面考察。另外,就研究的视角来看,现有的探讨基本集中在政治和军事方面,*陈明媚:《论曹操的政治才能与统一北方》,《黔西南民族师专学报》1997年第4期;钟素芬:《曹操前期军事斗争的谋略分析》,《渤海大学学报》2004年第1期。缺乏从地理角度进行深入研讨的作品。本文拟系统研究曹操逐鹿中原时期的战略规划与实施问题,分析其兵力部署和主要作战方向经历的多次调整以及原因与影响,并着重探讨当时自然、人文地理条件对军事活动的重要作用。

一、投靠袁绍后驻军白马伺机而动

初平元年(190年)三月,曹操兵败荥阳,“士卒死伤甚多”,*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7页。他撤回酸枣(今河南延津县西南)后向关东联军建议全力西进,但是遭到了张邈等诸侯的拒绝。*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余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太祖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听吾计,使勃海(笔者按:时袁绍任渤海太守)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张)邈等不能用。”(第7—8页)曹操随后离开陈留,南下扬州募兵,再辗转返回中原,来到河内依附袁绍。“还到龙亢,士卒多叛。至銍、建平,复收兵得千余人,进屯河内。”*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8页。“从袁绍也。”*司马光:《资治通鉴》卷59,初平元年胡三省注,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1915页。至次年七月,袁绍逼迫韩馥让出冀州,因而离开河内奔赴邺城,袁曹二人就此分别。这段时间曹操常在袁绍身侧,故史籍屡次记载他们一起议事或交谈。*例如,初平二年(191年)正月袁绍等诸侯企图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魏书》载:“太祖答绍曰:‘董卓之罪,暴于四海。吾等合大众,兴义兵而远近莫不响应,此以义动故也。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未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诸君北面,我自西向。’”(第8页)。再如,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曰:“(袁)绍又尝得一玉印,于太祖坐中举向其肘。太祖由是笑而恶焉。”(第8页)。这都表明了袁绍和曹操此时同居一地。曹操当时拥有的军队数量不多,仅有三四千人,*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曰:“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杨太守周昕与兵四千余人。”(第8页)之前部队由扬州返回中原途中还发生了叛逃,他后来回忆道:“多兵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魏武故事》载建安十五年十二月《己亥令》,第33页。这数千人的军队部署情况是,除了他自己亲领一部分之外,其余的由亲信部将夏侯惇率领。“太祖行奋武将军,以惇为司马,别屯白马。”*陈寿:《三国志》卷9《魏书·夏侯惇传》,第267页。“行奋武将军”是曹操担任东郡太守之前的惟一职衔,故夏侯惇驻兵白马,应该是荥阳战败后他跟随曹操从扬州募兵回到中原抵达河内后的情况。东汉白马县治在今河南滑县北,是黄河南岸的重要津渡。《读史方舆纪要》卷16载滑县:“古豕韦氏国,春秋时卫地。汉置白马县,属东郡,后汉因之。”又引地志云:“《括地志》:‘白马城在卫南县西南三十四里。’《邑志》:今县西北十里有白马古城。”*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16《北直七·大名府》“滑县”条,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725页。顾祖禹还对黎阳和白马这两座津渡加以分辨:“白马津属滑县,盖在黎阳之南岸。杜牧曰:‘黎阳距白马津三十里。’《山堂杂论》云:‘濬、滑间度河处,昔皆以白马为名,然主河北而言则曰黎阳,主河南而言则曰白马。’”*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16《北直七·大名府》“濬县”条,第721页。

值得注意的是,白马县属于东郡,原是关东联军首领桥瑁的辖地。《英雄记》曰:“瑁字元伟,(桥)玄族子。先为兖州刺史,甚有威惠。”*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英雄记》,第7页。他曾经伪造京师三公移书,以煽动各地诸侯起兵讨伐董卓。*范晔《后汉书》卷74上《袁绍传》:“是时豪杰既多附绍,且感其家祸,人思为报,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为名,韩馥见人情归绍,忌其得众,恐将图已,常遣从事守绍门,不听发兵。桥瑁乃诈作三公移书,传驿州郡,说董卓罪恶,天子危逼,企望义兵,以释国难。馥于是方听绍举兵。”(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376页)初平元年(190年)三月之后,关东诸侯联军在酸枣解散,各归原来的辖区。此时刚任兖州刺史仅三个月的刘岱只能控制州治昌邑(今山东巨野县南)附近的一些郡县,和他同时起兵的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等实际上处于独立状态,与刘岱没有上下级的统属关系,并不听从他的命令。尤其是桥瑁,由于与刘岱关系恶化,最终被其设法除掉,刘岱随后委任自己的亲信王肱掌管东郡,此事发生在曹操南下扬州募兵返回中原后,“进屯河内。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8页。据应劭称,桥瑁还得罪了陈留、济阴两郡太守,因此他们出兵协助刘岱。“关东义兵先起于宋、卫之郊,东郡太守桥瑁负众怙乱,陵蔑同盟,忿嫉同类,以殒厥命。陈留、济阴迎助,谓为离德,弃好即戎,吏民歼之。”*范晔《后汉书·五行志二》中平元年夏条注引应劭曰,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299页。当时张邈任陈留太守,吴资为济阴太守*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兴平二年春:“袭定陶。济阴太守吴资保南城,未拔。”(第12页),桥瑁与此二人曾共同起兵反对董卓,均为郡守,因此应劭称他们是“同盟”和“同类”。东郡西界邻近河内,又有延津、白马、濮阳、仓亭等黄河津渡,其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当时袁绍屯兵河内,军粮要依靠冀州韩馥漕运接济,如耿武、闵纯所言:“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范晔:《后汉书》卷74上《袁绍传》,第2378页。看来袁绍是为了护卫河内郡的东界,保障冀州韩馥为其提供粮饷的黄河水运交通安全,所以让曹操所部进驻白马,占领了东郡的西境。在此期间,曹操曾利用占据津要的有利条件,消灭了叛离袁绍的河内太守王匡。王匡在初平元年(190年)六月受命进军河阳,威胁洛阳的北境,结果惨败于董卓。“卓遣疑兵若将于平阴渡者,潜遣锐众从小平北渡,绕击其后,大破之津北,死者略尽。”*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董卓传》,第176页。由于伤亡众多,王匡回到原籍泰山郡招募乡丁,并企图脱离袁绍投靠张邈。“其年为(董)卓军所败,走还泰山,收集劲勇得数千人,欲与张邈合。”*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谢承《后汉书》,第6页。但被曹操中途截击,并联合王匡的仇家将其消灭。“匡先杀执金吾胡母班。班亲属不胜愤怒,与太祖并势,共杀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谢承《后汉书》,第6—7页。成功地为袁绍清除了反叛势力。

关东诸侯联军在酸枣解散之后,袁绍在河内的形势相当孤立。董卓尽管被迫离开洛阳,挟献帝西迁长安,但是他看到诸侯各怀私心、拥兵自重,认为他们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威胁。他对长史刘艾曰:“关东诸将数败矣,无能为也。唯孙坚小戆,诸将军宜慎之。”*陈寿:《后汉书》卷72《董卓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328页。由于曹操、张杨和匈奴单于等陆续率众投奔袁绍,冀州刺史韩馥心怀忐忑,害怕袁绍的实力扩充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因而减少了对他的给养供应。“(张)杨留上党,有众数千人。袁绍在河内,杨往归之,与南单于于扶罗屯漳水。韩馥以豪杰多归心袁绍,忌之;阴贬节其军粮,欲使其众离散。”*司马光:《资治通鉴》卷60,汉献帝初平二年七月,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1922页。讨伐董卓的斗争在较短时期内无法获胜,众多部队又面临断粮的危险,严峻的形势逼迫袁绍必须要夺取邻近富庶的冀州,作为自己的根据地。沮授曾向袁绍建议:“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然后攻取青、幽、并地,“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第192页。谋士逢纪则提出迫使韩馥让位的计策:“可与公孙瓒相闻,导使来南,击取冀州。公孙必至而馥惧矣,因使说利害,为陈祸福,馥必逊让。于此之际,可据其位。”*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英雄记》,第191页。袁绍因此从河内回师,“会(董)卓西入关,绍还军延津”,*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第191页。并占领了黎阳、朝歌等要地*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九州春秋》:“(赵)浮等闻(韩)馥欲以冀州与(袁)绍,自孟津驰东下。时绍尚在朝歌清水口,浮等从后来,船数百艘,众万余人,整兵鼓夜过绍营,绍甚恶之……(韩馥)遣子赍冀州印绶于黎阳与绍。”(第191—192页),逼迫韩馥交出冀州的统治权力。在这次军事行动中,袁绍由于“孤客穷军”而兵力不足,因而只是进据黄河北岸津要,摆出向邺城进攻的态势,而南岸东郡的白马等地仍然由曹兵镇守,这保护了袁军的后方,为其顺利夺取冀州助上一臂之力。

袁绍在夺取冀州之前曾征求过曹操的意见,“绍问(曹)公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曹操却含混地回答说:“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6页。此后袁绍按照计划占据了冀州,曹操也听从了济北相鲍信的建议,准备等待时机,在黄河以南发展自己的势力。据《魏书》所载:“(袁)绍劫夺韩馥位,遂据冀州。(鲍)信言于太祖曰:‘奸臣乘衅,荡覆王室,英雄奋节,天下向应者,义也。今绍为盟主,因权专利,将自生乱,是复有一卓也。若抑之,则力不能制,祇以遘难,又何能济?且可规大河之南,以待其变。’太祖善之。”*陈寿:《三国志》卷12《魏书·鲍勋传》注引《魏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384页。在此乱世之际,曹操很快就遇到了割据疆土、扩张实力的良机,得以施展自己的才能与抱负。

二、初领东郡的军事部署

初平二年(191年)七月袁绍夺取冀州后,黄巾军余众大举进攻黄河下游沿岸地区,“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略魏郡、东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8页。而刘岱任命的东郡太守王肱是庸碌之辈,无力进行抵抗;曹操乘机率兵入境,打败了来寇,顺势控制了这一地区,并且在袁绍的举荐下担任了该地军政长官。史载:“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8—9页。从此曹操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袁绍保举曹操出任东郡太守,是想让他保障自己南境的安全。当时袁绍虽然成功地占领冀州,却几乎是四面受困,其北方是与他交战多年的劲敌公孙瓒,西方、西南是张燕、于毒等率领的黑山军,东边则有企图西进与黑山军会师的势力强大的青州黄巾军。当年十月,“青、徐黄巾三十万众入勃海界,欲与黑山合。”*范晔:《后汉书》卷73《公孙瓒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359页。南面的黄河黎阳渡口,也被反叛的匈奴首领于夫罗与张杨控制。“南单于劫张杨以叛袁绍,屯于黎阳。董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司马光:《资治通鉴》卷60,汉献帝初平二年七月,第1925页。尽管袁绍兵多粮足,但毕竟分身无术,难以应付,所以要借助曹操来替他夺取和守卫东郡的河防要地,以避免出现两面甚至多面作战的不利局势。再者,此时袁绍是把曹操作为依附自己的友军和党羽,所以会出面向朝廷举荐他担任官职。如袁绍在后来的《檄州郡文》中所言,“幕府昔统鹰扬,扫夷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方收罗英雄,弃瑕录用,故遂与(曹)操参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师,奖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檄州郡文》,第197页。

对于袁曹二人此时的协作,清儒王鸣盛曾云:“袁、曹同起义兵,袁颇信用曹,后乃为仇,与刘、项事亦相类。”*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40《三国志二》,陈文和、王永平、张连生、孙显军校点,南京:凤凰传媒出版集团、凤凰出版社,2008年,第217页。张大可先生亦有一段精辟的论述:“曹操和袁绍,都想纵横天下,取汉室而代之,各有一套图谋远略的规划。袁绍取河北,曹操图河南,两人同床异梦而又紧密携手,共图发展。在十年纷乱之中,袁绍北向,曹操南向,两人互为背靠,不受夹击,因此各自取得了节节胜利。公元191年末,公孙瓒南下,其势凶猛,曹操助袁绍击退了公孙瓒。公元192年,袁术北进,袁绍助曹操赶袁术出南阳。在袁曹携手共进中,曹操依赖袁绍的扶植而发展,又计高一筹;而袁绍迂阔,反遭曹操的暗算,因此,在官渡决战前夕,曹操已先赢了一着。”*张大可:《东汉末年的军阀混战》,氏著:《三国史研究》,第46页。《续汉书·郡国志三》载兖州东郡有十五城,包括濮阳、燕、白马、顿丘、东阿、东武阳、范、临邑、博平、聊城、发干、乐平、阳平、卫、谷城等县;“户十三万六千八十八,口六十万三千三百九十三。”*范晔:《后汉书·郡国志三》,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450页。其辖地相当于今山东东阿、梁山以西,山东鄄城(两汉属济阴)、东明与河南范县、长垣北境以北,河南延津以东,山东荏平、河南清丰、濮阳、滑县以南。占领东郡并担任太守之后,曹操的兵员和给养补充情况有所好转。据白建新先生研究,曹操军队在起兵初期的粮饷主要是靠豪族大地主和其他牧守资助,以及向民间抢掠,其来源是很不稳定的。*白建新:《曹操统一北方的军粮来源和状况》,《北京师院学报》1988年第4期。尽管东郡在汉末战乱期间的人口会有耗减,但曹操统治该地毕竟可以合法地进行征发,直接从那里获得部分人力和物资,能够减少不得民心的抢掠以及对其他军阀、豪族补给的依赖。另外,曹操也有了正式的官职,他的政治、经济状况因而得到改善,从此跃入与群雄并据的行列。

曹操统治东郡期间的军事部署,值得关注的有:

(一)设郡治于东武阳

汉代东郡治濮阳县(今河南濮阳市),在黄河南岸,为南北交通津要。《水经注》卷5《河水》曰:“河水东北流而迳濮阳县,北为濮阳津,故城在南,与卫县分水。”杨守敬按:“濮阳在河南,卫国在河北,二县以河为界,故云分水。”*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水经注疏》,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458页。曹操担任东郡太守时期,将其治所迁移到濮阳东北约二百里的东武阳,其故城即今山东莘县东南朝城镇,位于黄河北岸。顾祖禹曰:“东武阳城,在(朝城)县东南。汉县治此。后汉初平二年袁绍表曹操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三年黑山于毒等攻东武阳,操自顿丘西入山击毒等本屯,毒引却。后臧洪为东郡太守,亦治东(武)阳。袁绍围洪,洪死之。今围郭尚存,环水匝隍。”*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34《山东五·东昌府》“濮州朝城县”条,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1619页。曹操为什么要将东郡治所向东方迁移?这要联系东郡地理位置特点与当时的历史背景进行分析。

东郡位于冀、兖两州的交界地带,境内多有黄河津要,属于中原的交通枢纽。《读史方舆纪要》卷34《山东五》言东昌府:“秦属东郡,汉因之。……府地平土沃,无大川名山之阻,而转输所经,常为南北孔道。且西连相、魏,居天下之胸腹,北走德、景,当畿辅之咽喉,战国时东诸侯往往争衡于此。”*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34《山东五·东昌府》,第1591—1592页。东郡的地形狭长,自胙城(今河南延津县北胙城乡)沿黄河向东北方向延伸,东西距离大约有五百里左右,而南北宽度仅有数十里到百余里。从胙城至濮阳,为黄河南沿岸区域;自濮阳向东北,则地跨黄河两岸。其境有延津、白马、仓(苍)亭等津要。袁绍占据冀州,其东、南两面以黄河为天堑,而东郡正处在这条防线上,对保护冀州南部的安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东武阳地处黄河北岸,其位置偏东,靠近袁、曹劲敌青州黄巾军的活动区域,考虑到青州黄巾军处在黄河以东、以南,曹操将东郡的统治中心放在东武阳显然更为安全。由于曹操的兵力相对薄弱,如果依旧将军队主力安置在黄河南岸的濮阳,则距离青州黄巾军的活动区域较远,敌人一旦犯境,难以及时驰援;若是强寇大举来攻,据守濮阳还会面临背水作战的不利局面。而东武阳位于北岸,可以利用黄河作为天然防御屏障,又与袁绍军队主力所在的魏郡毗邻,曹兵驻扎此地容易获得友军支援,危急时也便于向后方撤退。另外,东武阳以南数十里有著名的黄河渡口仓亭津,为南北交通的孔道,历来为兵家所重视。顾祖禹曰:“仓亭津,在(范)县东北。《水经注》:‘河水于范县东北流为仓亭津。’《述征记》曰:‘仓亭津在范县界,东南去东阿六十里,西南至东武阳七十里。大河津济处也。’后汉光和末,皇甫嵩败获黄巾贼帅卜己于仓亭;兴平初程昱守东阿,遣别骑扼仓亭津,陈宫来袭,不得渡;建安六年曹操扬兵河上,击袁绍于仓亭津,破之;晋永和六年,冉闵与后赵将张贺度战于仓亭,皆此地也。今湮。”*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34《山东五·东昌府》“濮州范县”条,第1617页。将军队主力屯驻在东武阳,可以扼守这一重要津渡,防止敌寇进入河北。正是因为东武阳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后来袁绍占领该地,任命臧洪为东郡太守,仍然以东武阳为郡治。*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臧洪传》:“洪在州二年,群盗奔走。绍叹其能,徙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第232页)

从当时的政治形势来看,曹操将东郡治所迁移到东武阳,很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原来的郡治濮阳距离陈留、济阴两郡太近。如前文所述,此前兖州牧刘岱攻杀东郡太守桥瑁,曾经借助了陈留、济阴两郡官兵的支持。陈留太守张邈虽然是曹操故交,曾帮助他在己吾起兵;但是后来二人心存芥蒂,以致曹操南下募兵后转投袁绍。张邈后来又与袁绍交恶,袁绍曾指示曹操伺机将其除掉。“及袁绍为盟主,有骄色,邈正义责之。绍既怨邈,且闻与(吕)布厚,乃令曹操杀邈。操不听,然邈心不自安。”*范晔:《后汉书》卷75《张邈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446页。后来叛离袁绍的将领、官员往往会投奔张邈。如前所述,曹操曾截杀投靠张邈的王匡,这一事件也会在张邈心里留下阴影。还有被袁绍夺走冀州的韩馥,“怀惧,从绍索去,往依张邈。”*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第192页。又,“吕布之舍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绍闻之,大恨。”*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张邈传》,第221页。由于曹操势力单薄,不能树敌过多,因此努力维持着与张邈的睦邻关系,甚至故作姿态拉拢之。“太祖之征陶谦,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后还,见邈,垂泣相对。”*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张邈传》,第221页。笔者按:“孟卓”为张邈表字。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将东郡治所徙离濮阳,恐怕也是因为那里距离陈留、济阴等郡较近,面临潜在的威胁,必须提防张邈等人暗下毒手,所以未雨绸缪,预作防范。

曹操与张邈这种貌合神离的状态,时人多未察觉,而智能之士洞若观火,如陈留高柔即有预见。“柔留乡里,谓邑中曰:‘今者英雄并起,陈留四战之地也。曹将军虽据兖州,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而张府君先得志于陈留,吾恐变乘间作也,欲与诸君避之。’众人皆以张邈与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柔从兄干,袁绍甥也,在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陈寿:《三国志》卷24《魏书·高柔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82页。兴平元年(194年)曹操东征徐州,张邈果然乘机联合吕布、陈宫等势力发动叛乱,几乎全据兖州,濮阳也被吕布轻易占领。*陈寿《三国志》卷9《魏书·夏侯惇传》:“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轻军往赴,适与布会,交战,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第267页)

(二)主力部队移驻顿丘

初平三年(192年)春,曹操变更其在东郡的军事部署,率主力部队西驻顿丘,随即与于毒等率领的黑山军作战。两汉顿丘县治在今河南清丰县西南,位于黄河北岸,与南岸的濮阳相对。从当时的军事形势来看,曹操领兵西驻顿丘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封锁黄河渡口,保护隔岸相对的重镇濮阳,防止河北的黑山军像去年那样经此地南渡黄河,攻入东郡。黑山军首领是常山人张燕,此人“轻勇矫捷,故军中号曰飞燕。善得士卒心,乃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寇贼更相交通,众至百万,号曰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范晔:《后汉书》卷71《朱俊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311页。曹操若将主力部队屯驻河南,黑山军来攻时,东郡黄河以北诸县难以据守。屯兵顿丘,不仅能够蔽护濮阳津要,还可以阻断黑山军沿河东进与青州黄巾军汇合。张燕所部的巢穴黑山位于今河南浚县西北。《读史方舆纪要》卷16考证云:“黑山,(浚)县西北八十里,周五十里,数峰环峙,形如展箕,石色苍黑,巉岩峻壁,曲涧回溪,盘纡缭绕。汉献帝初平初,黑山贼张燕等聚众于此,掠河北诸郡县。三年,曹操自顿丘西入击黑山贼于毒等本屯是也。或谓之墨山。”*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16《北直七·大名府》“浚县”条,第720页。顿丘地处浚县黑山与东郡治所东武阳路径中间,曹操驻军于此,还能防止黑山军对其后方的攻击,可谓一举数得。另一方面,此时袁、曹的强敌青州黄巾军遭受了重大挫折。初平二年(191年)十月,“青、徐黄巾三十万众入勃海界,欲与黑山合。(公孙)瓒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贼弃其车重数万两,奔走度河。瓒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范晔:《后汉书》卷73《公孙瓒传》,第2359页。《资治通鉴》卷60载其事在初平二年十月。因此曹操在东方的军事压力显著减轻,可以向西转移部队,以应对黑山军即将发动的进攻。

后来曹操与黑山军交战,黑山军采取避实就虚战术,躲开曹操的精锐,从北边绕过顿丘向东北进军,攻打曹操后方东武阳。出人意料的是,曹操并没有被敌人牵制回兵增援,而是采取围魏救赵之计,向西进攻敌军的巢穴黑山,迫使于毒等撤兵回救,顺利解脱了东武阳面临的险情。“(于)毒等攻东武阳。太祖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毒闻之,弃武阳还。”*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9页。另据《魏书》记载,曹操部下都反对西进计划,后来被曹操说服。“诸将皆以为当还自救。太祖曰:‘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临菑。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不还,我能败其本屯,虏不能拔武阳必矣!’遂乃行。”*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魏书》,第9页。黑山军回援时又受到曹操阻截,“太祖要击眭固,又击匈奴于夫罗于内黄,皆大破之。”*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9页。曹操此番作战获胜,固然有他智谋过人与将士用命的缘故,但也有军事部署得当的原因。曹操预先将军队主力调往顿丘,蔽护濮阳,使黑山军不能就近渡河攻入东郡,又不能沿河而下,被迫绕道长途奔袭东武阳。由于部队远离后方,一旦巢穴受到攻击,形势就相当被动,黑山军往来跋涉、疲于奔命,曹操在中途阻击则是以逸待劳,顺利取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三、统治兖州期间的军政部署与用兵方向

自董卓之乱以来,中原陷入群雄割据混战的局面。在此纷乱形势下,具有远见的雄杰往往要先夺取一块较为富庶的经济区域,作为自己的根据地,以便提供兵源粮饷,藉此实现宏图伟业。如阎圃谏张鲁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张鲁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64页。诸葛亮对刘备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陈寿:《三国志》卷35《蜀书·诸葛亮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912页。建议刘备夺取两州,伺机复兴汉室。曹操虽然统领东郡,获得了立足之处,但是毕竟区域狭窄,既匮乏人口和物产,又缺少作战的回旋余地。要想成就功业,必须要占领较大的疆土。如逢纪说袁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英雄记》,第191页。前述鲍信向曹操建议:“规大河之南以待其变”,并非仅指东郡一隅之地,而是泛指整个兖州地区。东汉兖州包括今豫东、鲁西南平原,共有8个郡国,即陈留、东郡、东平、济北、泰山、济阴、山阳、任城,下辖80县。据袁延胜先生对《续汉书·郡国志三》的考证统计,兖州和平时期有827302户、4052111口。*袁祖亮主编,袁延胜著:《中国人口通史》第4《东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44页。在军事上,兖州亦属于中原的“四战之地”,即位于秦汉关东区域的中心地带,四通八达,南北走集。顾祖禹称兖州:“据河、济之会,控淮、泗之交,北阻泰岱,东带琅邪,地大物繁,民殷土沃,用以根柢三楚,囊括三齐,直走宋、卫,长驱陈、许,足以方行于中夏矣。”*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32《山东三·兖州府》,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1509页。遭逢汉末的严重战乱,兖州军政长官刘岱才干平庸,无力一统州部和抵御外侵。初平元年(190年)正月,关东诸侯发起讨伐董卓的战争,“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同时俱起兵,众各数万。”*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6页。几个大郡的守相各拥重兵,与州牧平起平坐,不相统属。因此,刘岱在兖州实际控制的地域有限,兵力较弱,又面临四周强敌进犯的威胁,这就给曹操占领该地提供了机会。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青州黄巾众百万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9页。刘岱不肯听从鲍信的劝阻,执意出战,被黄巾军所杀。东郡豪杰陈宫,“刚直烈壮,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及天下乱,始随太祖。”*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吕布传》注引鱼豢《魏略》,第229页。他看到有机可乘,便向曹操建议:“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世语》,第10页。这正合曹操本意,曹操即派陈宫前往说动州部主事官员,*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世语》:“(陈)宫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鲍信等亦谓之然。”(第10页)结果一拍即合。“(鲍)信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太祖领兖州牧,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9页。交战获胜之后,曹操乘势进击。“追黄巾至济北乞降。冬,受降卒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9—10页。经过此番战斗,曹操不仅占据了兖州,还通过受降壮大了武装力量,所部从此令人刮目相看,成为参与逐鹿中原的一支雄师劲旅,袁绍也正式向朝廷荐举曹操为兖州刺史。*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袁绍《檄州郡文》称曹操:“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第197页)。谢承《后汉书》卷4:“袁绍以曹操为东郡太守,刘公山为兖州。公山为黄巾所杀,乃以操为兖州刺史。”见周天游:《八家后汉书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48页。从初平三年(192年)秋占据兖州,到建安元年(196年)秋挟持汉献帝迁都许县,曹操统治兖州共有4年之久,他正是以此地为根据地对外用兵的。如荀彧所言:“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309页。兖州方圆千里,地域辽阔,而曹操自己掌握的军队数量有限,该州各郡的太守、豪族也有许多人对他并非倾心拥戴。在此形势下,曹操怎样调整部署主要兵力和军政中心机构,并选择对外作战和兼并对象,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就史籍相关记载来看,他主要采取了以下几项措施:

(一)移治鄄城

东汉兖州旧治在昌邑(今山东巨野县南),属山阳郡,位于全州辖境的中心。曹操占据兖州后将治所向北迁移到鄄城(今山东鄄城县北旧城镇),该地处于兖州北境,濒临黄河南岸。《水经注》卷5《河水》曰:“河水又东,迳鄄城县北,故城在河南一十八里,王莽之鄄良也。沇[兖]州旧治,魏武创业,始自于此。河上之邑,最为峻固。”*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水经注疏》,第460页。鄄城是沟通山东半岛与河北平原的交通枢要,又有道路向西通往中原的核心地带洛阳,因此自春秋战国以来一直受到政治家的关注,成为诸侯来往会盟的地点。顾祖禹称鄄城:“春秋时卫邑。庄十四年,齐桓公会诸侯于鄄。十五年,复会于鄄。又十九年公子吉及齐侯、宋公盟于鄄。襄十四年,卫献公如鄄,出奔齐。哀十七年,晋伐卫,卫人出庄公而与晋平,既而卫侯自鄄入是也。战国时为齐邑。威王八年赵伐齐,取鄄。宣王八年,与魏惠王会于鄄。又王建末,即墨大夫谓三晋大夫不便于秦而在阿、鄄之间者也。《史记·赵世家》‘成侯十年攻卫取鄄’,即此。汉置鄄城县,属济阴郡。鄄读绢。后汉末为兖州治。曹操创业于此。”*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34《山东五·东昌府》“濮州鄄城废县”条,第1611页。

曹操将兖州的统治中心和后方基地设置在鄄城,他的家小也驻在鄄城。*陈寿《三国志》卷9《魏书·夏侯惇传》载:“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轻军往赴,适与布会,交战,布退还。”(第267页)初平三年(192年)冬,曹操击败青州黄巾军,随后将军队主力调往鄄城附近休整待命。“(初平)四年春,军鄄城。”*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0页。为什么曹操不将州治和根据地选定在兖州中心地带的昌邑,而是置于州境北界较为偏远的鄄城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鄄城临近河北,容易获得袁绍的支援。建安元年(196年)曹操迎献帝在许县建都,袁绍即提出要求,“欲令太祖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第194页。因为鄄城是袁绍势力影响和控制的地区。曹操此时兵力虽有显著扩充,但是仍然不能和袁绍相比。“(袁)本初拥冀州之众,青、并从之,地广兵强。”*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郭嘉传》注引《傅子》,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432页。而曹操初临兖州四战之地,多方受敌,情况危急时还需要盟主袁绍出兵援助。例如,董卓把持的东汉朝廷并不承认曹操兖州刺史的职务,而另任命了兖州刺史。初平四年(193年)四月,“诏以京兆金尚为兖州刺史,将之部。”*司马光:《资治通鉴》卷60,汉献帝初平三年四月,第1936页。金尚在袁术军队的护送下到兖州赴任,当时袁术占据南阳,“南阳户口数百万”,*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术传》,第207页。因此势力强盛。袁术大军进入陈留郡境后,曹操认为孤军难敌,故请求袁绍发兵援助。“太祖与绍合击,大破术军。术以余众奔九江。”*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术传》,第207页。后来,兴平元年(194年)张邈、陈宫等联合吕布发动叛乱,曹操屡遭失败,形势非常严峻,也是得益于袁绍出兵相助,才脱离了困境。谢承《后汉书》云:“操围吕布于濮阳,为布所破,投绍。绍哀之,乃给兵五千人,还取兖州。”*周天游:《八家后汉书辑注》,第149页。袁绍《檄州郡文》也追述了此次救援战斗。说曹操“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幕府唯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赴征,金鼓响震,布众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袁绍《檄州郡文》,第198页。曹操此时境况窘迫,还因为遇到天灾,被迫裁减士众。“是岁谷一斛五十余万钱,人相食,乃罢吏兵新募者。”*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2页。据程昱所言:“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程昱传》,第427页。曹操仅凭这点兵力是无法与吕布及兖州大部分郡县雄豪抗衡的。另一方面,袁绍有时也需要曹操援助。例如初平三年(192年)冬,“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援于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0页。曹操将军队主力屯驻在鄄城,既有利于依凭河北的袁绍,也便于及时渡河支援袁绍。

其二,昌邑位于兖州腹地,曹操自领兖州牧,虽然当地有豪杰与官员支持他,但是也有不少敌视他的政治势力。例如张邈、陈宫联合吕布发动叛乱时,大多数郡县都予以响应,州部也有不少高级官员直接参与了阴谋叛乱活动。“兖州诸城皆应布矣。时太祖悉军攻(陶)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夏侯)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08页。曹操出身阉宦家族,行为又放荡不端,故多为士族轻蔑。如陈留名士边让,“恃才气,不屈曹操,多轻侮之言。建安中,其乡人有搆让于操,操告郡就杀之。”*范晔:《后汉书》卷80下《文苑传下·边让》,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647页。《资治通鉴》卷60载此事曰:“(边)让素有才名,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惧。”*司马光:《资治通鉴》卷60,汉献帝兴平元年,第1951页。袁绍《檄州郡文》也提到了曹操在兖州政治上的孤立状况:“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悬之戮,妻孥受灰灭之咎。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袁绍《檄州郡文》,第197页。曹操对这种形势应该明了于胸,若是将州治定在腹地昌邑,遇到叛乱容易遭到敌兵围困,且距离河北袁绍较远而难以及时获救。移治鄄城背依黄河,则不用担心来自后方的攻击,既可以减轻防御重负,又不会因多方防御而兵力分散,有利于集中兵力,保障根据地的安全。事后的历史进程充分证明了曹操迁徙州治的正确性。兴平元年(194年)四月,“张邈等叛迎吕布,郡县响应,唯鄄城、范、东阿不动。”*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程昱传》,第426页。这三座城池均在兖州北境,濒临黄河南岸,彼此邻近又互相依托,后来兖州陷落而它们却没有被叛军攻占,成为曹操后来发动反攻的基地,这也说明鄄城有利的地理位置是曹操防守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二)分兵驻守沿河津要

兖州与冀州交界的黄河下游河段,自胙城向东北延伸大约有五百里,州治鄄城处于这一河段的中间位置,曹操还在其左右两侧的濮阳和东武阳驻扎军队,以保护沿河上下的津渡,达到拱卫鄄城的目的。他出任兖州牧后,将东郡治所又迁回西边的濮阳,并任命亲信将领夏侯惇担任该地军政长官。“迁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陈寿:《三国志》卷9《魏书·夏侯惇传》,第267页。这是因为濮阳是联系大河南北的交通要枢,历来为兵家关注。《读史方舆纪要》卷16称该地:“肘腋大梁,襟带东郡。春秋时卫都于此,与齐、鲁相雄长。秦末,项羽由此扼章邯。后汉之季,吕布亦争此以抑曹操。盖其地滨河距济,介南北之间,常为津要。”*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16《北直七·大名府》“开州”条,第734页。曹操因此予以重视,把它当作兖州仅次于鄄城的屯兵要镇。东武阳虽然不再是东郡治所,但由于它南扼仓亭津,仍然是河防重地。曹操派遣陈宫镇守该地,由于陈宫曾尽力拥戴他入主兖州,曹操对其非常感激和信任。如吕布之妻所言,“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吕布传》注引《魏氏春秋》,第228页。“公台”即陈宫表字。在位于仓亭津以南的东阿,曹操委任了和他一同在陈留起兵的枣祇为该县县令,屯戍这一要地。枣祇为人忠勇,后来在兖州叛乱时确保东阿不失,为曹操会师平叛成功发挥了重要作用。曹操杀边让后,兖州出现政治波动和陈宫的倒戈。“(边)让素有才名,由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惧。陈宫性刚直壮烈,内亦自疑,乃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谋叛操。”*司马光:《资治通鉴》卷61,汉献帝兴平元年四月,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1951页。陈宫准备从东武阳南渡黄河,攻取东阿。但消息走漏,曹操部下程昱先行一步,“遣别骑绝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昱至东阿,东阿令枣祇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程昱传》,第427页。曹操事后下令褒奖曰:“故陈留太守枣祇,天性忠能。始共举义兵,周旋征讨。后袁绍在冀州,亦贪祇,欲得之。祇深附托于孤,使领东阿令。吕布之乱,兖州皆叛,惟范、东阿完在,由祇以兵据城之力也。后大军粮乏,得东阿以继,祇之功也。”*陈寿:《三国志》卷16《魏书·任峻传》注引《魏武故事》,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490页。

如前所述,曹操统治兖州时期,基本上是以濒临黄河的东郡作为根据地,在沿河一线设置州治和由自己部队控制的军事据点。东郡原来是曹操的辖区,官吏将士均为其旧属,在政治上比较可靠。鄄城虽然属于济阴郡,但是与东郡接壤,距离黄河仅十余里,故亦属河防要镇。主力军队在兖州休整时驻在鄄城,或移驻于南边的济阴郡治定陶*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初平四年)夏,太祖还军定陶。……秋,太祖征陶谦,下十余城。”(第10页),那里也是关东地区的交通枢纽,春秋战国时俗称“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司马迁:《史记》卷129《货殖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257页。曹操准备向外发动进攻时,就把军队集结在此地,以便向周边出击。总的来说,他的军事部署重心偏在兖州北境,没有在兖州中部设立治所和根据地,这明显是对原来州治昌邑附近的政治环境不信任,认为留驻该地存在着较高的风险,所以采取背依黄河的军事布局,这样便于获得盟友冀州袁绍的支援,也避免陷入四面受困的险境。

(三)以徐州为主要用兵方向

从初平三年(192年)冬入主兖州,到建安元年(196年)八月赴洛阳挟献帝迁都许县,曹操以兖州为根据地和军事重心进行活动有3年多时间。在此期间,他的作战情况如下:

初平三年(192年)冬,北赴冀州协助袁绍击败公孙瓒。

初平四年(193年)春,南下陈留逐退入侵的袁术。“术引军入陈留,屯封丘。黑山余贼及于夫罗等佐之。术使将刘详屯匡亭。太祖击详,术救之,与战,大破之。术退保封丘。遂围之,未合,术走襄邑。追到太寿,决渠水灌城。走宁陵,又追之,走九江。夏,太祖还军定陶。”*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0页。

初平四年(193年)秋,曹操东征徐州陶谦,“下十余城。谦守城不敢出。兴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还。”*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0页。

兴平元年(194年)夏,曹操再征徐州。“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1页。由于张邈、陈宫联合吕布发动叛乱,曹操被迫撤回兖州与他们交战。从此时到兴平二年(195年)夏,曹操彻底打败吕布,迫使他逃往徐州投奔刘备。直到这时,朝廷才承认了曹操在兖州的统治地位。“冬十月,天子拜太祖兖州牧。”*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2页。张邈之弟张超困守雍丘,“十二月,雍丘溃,(张)超自杀,夷邈三族。邈诣袁术请救,为其众所杀。兖州平。”*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2页。经过一年多的反复征战,曹操最终收复了兖州的失地。

由此可见,曹操在此期间的用兵方向主要是东边的徐州。其表面原因,是为其父曹嵩被陶谦杀害复仇。“初,太祖父嵩去官后还谯,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故太祖志在复仇东伐。”*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1页。但是如果分析一下曹操面临的政治形势,就会发现向东扩张几乎是他当时的惟一选择。兖州以北是尚需依赖的盟友和盟主袁绍的地盘,他不能向那里进攻。西边的河内郡由原黑山军首领张杨控制,他归降袁绍后被匈奴单于于夫罗裹挟叛逃,并接受了朝廷的官职。“单于执杨至黎阳,攻破度辽将军耿祉军,众复振。(董)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张杨传》,第251页。于夫罗后来南投袁术,*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初平四年:“(袁)术引军入陈留,屯封丘。黑山余贼及于夫罗等佐之。术使将刘详屯匡亭。太祖击详,术救之,与战,大破之。”(第10页)张杨率众留驻河内,虽然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但是又与势力强盛的袁绍恢复了依附关系。后来,张杨被叛变的部将杨丑所杀,“(张)杨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城守待(袁)绍救。”*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董昭传》,第438页。这证明了河内当时属于袁绍的势力范围,所以要等待袁绍前来救援。曹操若从兖州向西方扩张,会受到张杨的阻击并与袁绍关系破裂,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如果向南方的豫州地域进军发展,势必要经过张邈控制的“四战之地”陈留郡。如前所述,由于张邈与袁绍交恶,曹操和他貌合神离,且有此前截杀王匡的过节,两人都为此心怀警惕。虽然曹张表面上还维持着友好关系,但就连高柔都能看出将来张邈会起兵反叛,狡诈过人之曹操也应对此洞晓于胸。若是率领大军经陈留郡南下征伐,一旦被张邈截断给养和归路,局面将会非常危险。曹操在兖州出境作战时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这种情况,兴平元年(194)他东征徐州,张邈和吕布等人发动叛乱。曹操率兵赶回后即言:“(吕)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1页。因此,曹操当时向东用兵的阻力和危险系数较小,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所以是最具有可行性的。不过,在数年的征战中,他的领土没有得到多少扩张,其中原因之一,是他在徐州实行烧杀抢掠,“所过多所残戮”,*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1页。“进攻彭城,多杀人民”,*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陶谦传》注引《吴书》,第250页。因而各地豪族与百姓坚守城邑不愿归附,迫使他粮尽退兵。再者,则是兖州官员、豪强叛乱的内耗。“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程昱传》,第426页。曹操的平叛战争持续了岁余才结束,造成的消极影响非常严重。在此期间,曹操在兖州的势力范围不仅没有向外推进,还被袁绍乘机占领了东郡的河北领土。袁绍任命属下青州刺史臧洪驻守该地,“洪在州二年,群盗奔走。绍叹其能,徙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臧洪传》,第232页。兴平二年(195年)秋,张超在雍丘被曹操围攻,曾请求臧洪发兵援救,*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臧洪传》载:“太祖围张超于雍丘,超言:‘唯恃臧洪,当来救吾。’众人以为袁、曹方睦、而洪为绍所表用,必不败好招祸,远来赴此。超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者,但恐见禁制,不相及逮耳。’洪闻之,果徒跣号泣,并勒所领兵,又从绍请兵马,求欲救超,而绍终不听许。超遂族灭。”(第233页)被袁绍拒绝后,臧洪起兵反袁,后被袁绍消灭。

四、挥师南征豫州

兴平二年(195年)十二月,曹操攻陷雍丘(今河南省杞县),彻底消灭张邈、张超兄弟的势力,最终平定了兖州的叛乱。他随即挥师南下,进入豫州北境的陈国(治今河南淮阳县)境界。“兖州平,遂东略陈地。”*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2页。经过短暂的战斗,迫使当地袁术任命的官员投降。*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载:“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军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降。”(第13页)然后西进颍川、汝南两郡,消灭了何仪、刘辟、黄邵率领的黄巾军余众。“二月,太祖进军讨破之,斩辟、邵等,仪及其众皆降。天子拜太祖建德将军。”*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3页。曹操此番作战获得很大成功,他在兖州之外开疆拓土,并将军事重心区域从鄄城、东阿、范县所在沿河地段转移到以许县为核心的颍川郡,在那里建立了新的后方,并在半年以后迎接汉献帝至许县,另立国都,其经济、政治实力明显增强,跃居到割据争雄的首要行列。从此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为随后实现荡平群敌、统一北方的伟业奠定了坚实基础。如前所述,曹操此前占据兖州时,对外的主攻方向是东边的徐州,他在初平四年(193年)秋和兴平元年(194年)夏两次全力出征,都没有收到满意的效果,劳师损众却未能占领任何领土,不仅如此,后方叛乱几乎使他丧失了兖州。此次转移进攻方向南下,进展顺利而战果斐然,占领豫州使他在群雄混战中所处的地位得到了显著提升。如曹操所言:“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3页。那么,曹操当时是出于何种原因,对主攻方向作出正确的调整呢?对于这个重要的问题,史籍中缺乏具体、明确的记载。笔者根据当时的历史背景与其它相关史料的陈述进行探讨,以求获得对曹操决定挥师南征豫州原因的深入认识。

(一)徐州及其它方向难以进攻

曹操在平定兖州之后,并没有延续过去东征徐州的战略。笔者分析,这应该是他考虑到对手的实力较为强劲,对其发动进攻无法取得速胜,而己方军粮不足,难以在这一方向持久作战的缘故。徐州滨海地平,水沃土丰而宜于农耕。在汉末爆发的战乱破坏下,此地的经济状况还算是各州之中比较好的。“董卓之乱,州郡起兵,天子都长安,四方断绝。(陶)谦遣使间行致贡献,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是时,徐州百姓殷盛,谷米丰赡,流民多归之。”*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陶谦传》,第248页。后来虽有兵祸天灾的影响,但在能臣陈登的主持下,郡县的耕垦水利并未荒废,多有收获。“是时,世荒民饥,州牧陶谦表登为典农校尉,乃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粳稻丰积。”*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陈登传》注引《先贤行状》,第230页。初平四年(193年),在中原群雄普遍缺粮的情况下,陶谦还能向朝廷进奉。他上表声称:“臣前调谷百万斛,已在水次,辄敕兵卫送。”*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陶谦传》注引《吴书》,第250页。兴平二年(195年)夏,陶谦去世,刘备受到徐州士族吏民的拥戴而继任州牧,政通人和,实力不容小觑。陈登曾向刘备建议:“今汉室陵迟,海内倾覆,立功立事,在于今日。彼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并强调控制徐州可以施展其雄图大略,“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陈寿:《三国志》卷32《蜀书·先主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873页。

曹操此前两次东征徐州,所过之处烧杀劫掠。“引军从泗南攻取虑、睢陵、夏丘诸县,皆屠之;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注引《曹瞒传》,第310页。因此激起了当地民众的强烈仇恨与坚决抵抗。同时,曹操的困难还在于粮谷匮乏,难以长期在外作战;后方局势动荡,须回师平叛。“初平四年,太祖征(陶)谦,攻拔十余城,……谦退守剡。太祖以粮少引军还。”*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陶谦传》,第249页。又,“兴平元年,复东征,略定琅邪、东海诸县。谦恐,欲走归丹杨。会张邈叛迎吕布,太祖还击布。”*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陶谦传》,第249页。曹操后来虽然勉强平息了兖州的叛乱,但是在当地的统治仍不稳定,缺粮的困难也未获得改善。因此在陶谦死后,曹操企图再次进攻徐州,荀彧认为不可妄动,劝阻他道:“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09—310页。

另外,吕布被曹操击败后,率领余众转投刘备,徐州的军事力量因而又有所增强。在这样的形势下,曹操以疲敝空乏之师东征,恐怕是难以成功的,所以他最终放弃了对这一方向发动进攻的计划。如前所述,兖州之北的冀州与西邻的河内郡都是袁绍的势力范围,袁绍兵众势强,又曾是曹操政治、军事上依赖的盟主,当时尚无力与其决裂,因此也不能向这两个方向用兵。

(二)豫州割据势力较弱

此时对曹操南征有所掣肘的张邈势力已被其消灭;相对而言,兖州南边的豫州并没有实力强劲的雄杰,那里大多是一些黄巾余众和袁术的党羽,力量分散而孱弱,所以是曹操较为理想的进攻对象。例如陈国(治今河南淮阳县)原是东汉诸侯王刘宠的封地,汉末中原战乱时,刘宠离开国都以躲避兵灾。“及献帝初,义兵起,宠率众屯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范晔:《后汉书》卷50《孝明八王传·陈愍王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1669页。留下国相骆俊镇守都城陈县,“后袁术求粮于陈而俊拒绝之,术忿恚,遣客诈杀俊及宠,陈由是破败。”*范晔:《后汉书》卷50《孝明八王传·陈愍王宠》,第1669—1670页。陈相骆俊被刺事发生在兴平年间,谢承《后汉书》曰:“袁术使部曲将张闿阳私行到陈,之俊所,俊往从饮酒,因诈杀俊,一郡吏人哀号如丧父母。”*范晔:《后汉书》卷50《孝明八王传·陈愍王宠》注引谢承《后汉书》,第1670页。袁术随后派遣袁嗣为国相驻在陈县。而刘宠是在建安二年(197年)才被刺杀的。*范晔《后汉书》卷9《献帝纪》建安二年:“是岁饥,江淮间民相食。袁术杀陈王宠。”( 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80页)不过,袁术部下兵众的战斗力很差,自从初平三年(192年)被曹操于陈留郡封丘大败之后,袁术一直心有余悸。他在给吕布的书信中说:“昔将金元休向兖州,甫诣封丘,为曹操逆所拒破,流离迸走,几至灭亡。”*陈寿:《三国志》卷7《魏书·吕布传》注引《英雄记》,第223页。后来曹操亲征淮北,“术闻公自来,弃军走”,*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5页。根本不敢迎战,可见他完全不是曹操的对手。陈地之西,“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3页。黄巾军被朝廷视为贼寇,故各地雄杰与官员、豪族多与他们为敌,因此在割据战争中非常孤立。何仪、刘辟等虽然勇悍,但已在出征刘表的战斗中阵亡。*陈寿《三国志》卷46《吴书·孙坚传》:“初平三年,(袁)术使坚征荆州,击刘表。表遣黄祖逆于樊、邓之间。坚击破之,追渡汉水,遂围襄阳。单马行岘山,为祖军士所射杀。”注引《英雄记》则曰:“(孙)坚以初平四年正月七日死。”(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100—1101页)可见,就曹操所据兖州周边区域的军事力量而言,其南邻豫州的陈、颍川、汝南诸郡最为薄弱,比较容易打击,后来战争的进程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三)颍川的战略地位和价值较高

曹操南下豫州,并把夺取许县(治今河南许昌市东)所在的颍川郡作为主要战略目的,其原因应是充分考虑到该地在兼并战争中的重要地位和影响。古人认为争夺天下的关键是要控制中原的河南地区。“河南,古所谓四战之地也。当取天下之日,河南在所必争。”*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河南方舆纪要序》,第2083页。而颍川属于豫中平原,处在河南的核心地段,地势平坦开阔,便于车马走集,若是占领该地,向四方用兵就相当方便。此外,颍川郡土沃水丰。现代科学工作者对豫中许昌等地土壤情况的勘测表明:“土质肥沃是本区农业生产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之一。在本区的耕作土壤中,两合土、淤土等上等肥力的土壤占总面积的40%以上;黄土、沙壤土等土壤肥力比较高,潜力甚大。需要改良的低产土壤只占总面积的10%左右。这种有利条件是豫北、豫东等省内其它平原农业区所远远不及的。”*河南省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本书编写组:《河南农业地理》,郑州: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2年,第153页。再者,颍水、潠水、洧水、汝水从颍川境内流过,河床宽浅,水流缓慢,富有通航灌溉之利。因此,夺取该地能够获得诸多经济利益。顾祖禹十分看重颍川——许昌的优越地理条件,以及曹操占据该地后取得的巨大成功:“(许)州西控汝、洛,东引淮、泗,舟车辐集,转输易通,原野宽平,耕屯有赖。曹操挟天子于此,北并幽、冀,南抗吴、蜀。说者曰:自天下而言河南为适中之地,自河南而言许州又适中之地也。北限大河曾无溃溢之患,西控虎牢不乏山溪之阻,南通蔡、邓实包淮、汉之防,许亦形胜之区矣。岂惟土田沃衍,人民殷阜,足称地利乎?”*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47《河南二·许州》,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2183页。

(四)颍川士民的归附

颍川是豫州大郡,经济发达,户口繁众。《续汉书·郡国志二》曰:“颍川郡十七城,户二十六万三千四百四十,口百四十三万六千五百一十三。”*范晔:《后汉书·郡国志二》,第3421页。不仅如此,颍川地区的政治文化在全国也有较为深远的影响。当地人才济济,如曹操所言,“汝、颍固多奇士”;*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郭嘉传》,第431页。他身边的幕僚中,有许多人是颍川、汝南的名士。曹操最为倚重的谋臣荀彧即为颍川大姓,他在初平二年(191年)投靠曹操后,“前后所举者,命世大才,邦邑则荀攸、钟繇、陈群,海内则司马宣王,及引致当世知名郗虑、华歆、王朗、荀悦、杜袭、辛毗、赵俨之俦,终为卿相,以十数人。”*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注引《彧别传》,第318页。薛海波先生曾指出,颍川士人多被曹操委任谋划决策的要职,如荀彧为侍中守尚书令,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司空军祭酒,钟繇先后为尚书、前军师,陈群先后为参丞相军事、侍中及领丞相东西曹掾,杜袭先后为参军事、丞相祭酒。*薛海波:《东汉政局变动中的颍川豪族》,《南都学坛》2007年第3期。颍川士人逐渐成为曹操帐下谋士的主体。因此曹操向颍川等地进军,能够获得当地大族及属下百姓的拥护支持。由于颍川是交通要道,属于四战之地,所遭受的兵灾非常严重,致使一些士人逃往他乡避难。曹操占领该地之后,随即安抚民心,招纳流徙在外的人士回归并担任各种官职。如杜袭南徙长沙,“建安初,太祖迎天子都许。袭逃还乡里,太祖以为西鄂长。”*陈寿:《三国志》卷23《魏书·杜袭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65页。再如赵俨,“颍川阳翟人也。避乱荆州,与杜袭、繁钦通财同计,合为一家。太祖始迎献帝都许,俨谓钦曰:‘曹镇东应期命世,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建安二年,年二十七,遂扶持老弱诣太祖,太祖以俨为朗陵长。”*陈寿:《三国志》卷23《魏书·赵俨传》,第668页。曹操通过以上措施,使颍川士人成为协助其稳定当地统治的重要力量。

综上所述,曹操在平定兖州叛乱之后,没有沿袭以往的东进战略,而是改变主攻方向,南下豫州。导致他作出这一抉择的原因,主要是由于此时豫州地区的割据势力较为分散、薄弱,容易被各个击破,而徐州及其它方向则难以进攻。此外,以许县为中心的颍川地区拥有优越的自然条件,利于耕垦且又交通便利;当地士人在政治上趋向于拥曹。曹操这一正确的战略选择,为其势力的发展开辟了顺畅的通道。

五、颍川新根据地的建立与巩固

建安元年(196年)二月,曹操消灭汝南、颍川两郡的黄巾余众,占领了豫中平原。由于汝南郡是袁绍、袁术的故乡,他们的高祖父袁安曾任东汉司徒。“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势倾天下。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第188页。袁氏在汝南的影响甚巨,豪族大姓多所归附,但对曹操相当敌视。“时袁绍盛于河朔,而汝南绍之本郡,门生宾客布在诸县,拥兵拒守。太祖忧之,以宠为汝南太守。宠募其服从者五百人,率攻下二十余壁,诱其未降渠帅,于坐上杀十余人,一时皆平。得户二万,兵二千人,令就田业。”*陈寿:《三国志》卷26《魏书·满宠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722页。因此曹操将经济、政治建设的重心放在了以许县为首的颍川郡,在那里兴办屯田,并迎接汉献帝迁都于此。

(一)屯田许下

曹操在许昌附近大兴屯田,以解决军队最迫切的需要——粮食。当时中原经历了多年战乱灾荒的严重破坏,民生凋零,致使各割据力量的粮饷得不到应有的保证。《魏书》曰:“自遭荒乱,率乏粮谷,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魏书》,第14页。曹操在占领颍川、汝南等地之后,招集部属商议军情与对策,枣祇和韩浩提出的屯田建议,最终得到了采纳。*房玄龄等《晋书》卷26《食货志》载:“魏武既破黄巾,欲经略四方,而苦军食不足,羽林监颍川枣祇建置屯田议。魏武乃令曰:‘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世之良式也。’于是以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百姓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783—784页)。陈寿《三国志》卷9《魏书·夏侯惇传》注引《魏书》载:“时大议损益,(韩)浩以为当急田。大祖善之,迁护军。”(第269页)兴办屯田的地点,主要设在“土田沃衍”的许县(治今河南许昌东)附近,利用周围闲置的田地招募百姓,组织耕种。如前所述,颍川是四战之地,当地民众多在战乱中被杀或流亡他乡,留下了大量的无主荒地,这为屯田提供了客观条件。如王夫之称曹操大兴屯田:“有其地,有其时矣。许昌之屯,乘黄巾之乱,民皆流亡,野多旷土也。”*王夫之:《读通鉴论》卷10《三国》,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285页。曹魏屯田有军屯和民屯两种,军屯多行于边境地区,许县附近采用的是招募民众屯田,按照枣祇的建议实行“分田之术”。张大可先生指出,这是借用汉朝贫民耕种公田的租佃办法,“‘分田’即是分成地租,按土地份地的肥瘠,定有一个常量,按常量交百分之五十。”*张大可:《论曹魏屯田》,氏著:《三国史研究》,第264页。垦田民众有军队的保护,当年恰逢风调雨顺,故至夏秋大获丰收。“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魏书》,第14页。

曹操在许县附近屯田的成功,不仅解除了军队乏粮的困境,而且有力地巩固了新根据地,保障了兼并战争的胜利。曹操随即将屯田组织推广到颍川全郡乃至其它统治地区。“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兼灭群贼,克平天下。”*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魏书》,第14页。王夫之对此称赞道:“曹孟德始屯田许昌,而北制袁绍,南折刘表;邓艾再屯田陈、项、寿春,而终以吞吴;此魏、晋平定天下之本图也。”*王夫之:《读通鉴论》卷10《三国》,第285页。值得关注的是许县所在的颍川郡,不仅其士人颇受曹操重用,而且也是兴办屯田起初最有成效的地区,许多百姓因此摆脱了流离颠沛之苦,在战火中觅得了生计,所以他们和当地的士大夫一道成为曹操的忠实拥戴者。曹丕代汉称帝之后,曾经下令蠲免颍川郡一年的田租,并下诏书表彰曰:“颍川,先帝所由起兵征伐也。官渡之役,四方瓦解,远近顾望,而此郡守义,丁壮荷戈,老弱负粮。昔汉祖以秦中为国本,光武恃河内为王基,今朕复于此登坛受禅,天以此郡翼成大魏。”*陈寿:《三国志》卷2《魏书·文帝纪》“黄初二年正月壬午”条注引《魏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77页。

另外需要强调的是,由于颍川地区垦殖条件非常优越,何仪、刘辟等黄巾余众占据当地时已经开始恢复农耕,而且收获积累了丰厚的产业,这也应该是曹操觊觎该地的原因之一。后来曹操在当地大兴屯田,在相当程度上是以在征服颍川战争中缴获的充沛物资为基础的。如曹操《令》曰:“及破黄巾定许,得贼资业,当兴立屯田。时议者皆言当计牛输谷,佃科以定。”*陈寿:《三国志》卷16《魏书·任峻传》注引《魏武故事》,第490页。邓艾亦称:“昔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许都,以制四方。”*房玄龄等:《晋书》卷26《食货志》,第785页。有些学者指出,“曹操屯田,既不是为了安置流民,更不是‘组织’黄巾重建家园,而是利用劫夺的黄巾资财,迫使精壮贫民为其兼并战争生产军粮的农奴”。*张大可:《论曹操》,氏著:《三国史研究》,第136页。这些资财包括了耕牛、农具和粮种,以此授予屯田农民用作生产资料,使其得以开展劳作。

(二)迁都许县

在古代历史上,权臣和雄杰往往通过迁都使皇帝和百官靠近自己的统治区域,借此加强对朝政的控制。如洪迈所言:“自汉以来,贼臣窃国命,将欲移鼎,必先迁都以自便。董卓以山东兵起,谋徙都长安,驱民数百万口,更相蹈藉,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鸡犬。高欢自洛阳迁魏于邺,四十万户狼狈就道。朱全忠自长安迁唐于洛,驱徙士民,毁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长安自是丘墟。卓不旋踵而死,曹操迎天子都许,卒覆刘氏。魏、唐之祚,竟为高、朱所倾。凶盗设心积虑,由来一揆也。”*洪迈:《容斋续笔》卷10《贼臣迁都》,《容斋随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342页。建安元年(196年)九月,曹操亲迎汉献帝与百官由洛阳迁都到许县,从而实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意图,在群雄割据的混乱局面下得以占据有利地位。兴平二年(195年)十月,汉献帝车驾离开关中东归,路上屡次遭受李傕、郭汜的截杀阻挠,辗转到十二月,“乙亥,幸安邑。”*范晔:《后汉书》卷9《献帝纪》,第378页。并在河东郡居住了半年之久。曹操在建安元年(196年)正月占领陈地后,曾派遣兵将接应献帝东归,但是受到国戚董承与袁术部将的阻击而未能成功。“太祖将迎天子,诸将或疑,荀彧、程昱劝之,乃遣曹洪将兵西迎。卫将军董承与袁术将苌奴拒险,洪不得进。”*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3页。直到当年六月,河东郡遭受严重灾害,帝室给养殆尽,被迫起驾还都洛阳,经过河内郡时才得到了太守张杨的救济。“是时蝗虫起,岁旱无谷,从官食枣菜。诸将不能相率,上下乱,粮食尽。(杨)奉、(韩)暹、(董)承乃以天子还洛阳。出箕关,下轵道,张杨以食迎道路,拜大司马。”*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董卓传》,第186页。当年七月,献帝一行抵达洛阳,却仍然面临着粮饷断绝的困境。“天子入洛阳,宫室烧尽,街陌荒芜,百官披荆棘,依丘墙间。州郡各拥兵自为,莫有至者。饥穷稍甚,尚书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饥死墙壁间。”*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董卓传》,第186页。护送献帝还京的杨奉、韩暹等将领骄横跋扈,引起朝廷与百官的强烈不满,但他们又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好暗中邀请驻扎在许县的曹操前来救驾。“(韩)暹矜功恣睢,干乱政事,董承患之,潜召兖州牧曹操。”*范晔:《后汉书》卷72《董卓传》,第2342页。

时值八月,曹操听从了荀彧等人的建议,决定领兵前赴洛阳。此刻他已经获得屯田许下的丰收,粮食充裕,这一因素在迎接献帝迁都许县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首先,曹操针对杨奉等将领缺乏给养的窘迫情况,以提供粮食并实行合作为诱饵,使其没有阻挠曹兵前往。曹操让董昭代笔写信给杨奉,声称:“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董昭传》,第437页。此计果然获得成功,“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遂共表太祖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董)昭迁符节令。”*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董昭传》,第438页。曹操因此顺利领兵入朝。

其次,曹操进入洛阳时给天子、百官带去了急需的粮饷。“操乃诣阙贡献,禀公卿以下”。*范晔:《后汉书》卷72《董卓传》,第2342页。由此获得了朝廷的信任和封赏,为他进一步攫取最高执政权力和实现迁都许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再次,曹操以献帝暂幸转运粮食较易的鲁阳为借口,瞒过杨奉等人,减少了迁都许县的阻力。曹操迁都许县遇到不小的阻力。如董昭所言:“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董昭传》,第438页。此外,他还担心驻军在梁县(治今河南汝州市西部)的杨奉反对献帝离开其势力范围。最后曹操听从了董昭的建议,以“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董昭传》,第438页。为借口,瞒过了杨奉与百官,待到献帝起驾之后则使其直奔许县,杨奉等发觉后时间已晚,未能及时拦截。“(九月)庚申,车驾东。杨奉自梁欲要车驾不及。己巳,车驾到许。”*袁宏:《后汉纪》卷29孝献皇帝建安元年,《两汉纪》下册,张烈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554页。

(三)总揽朝政

曹操带兵入洛并护送汉献帝到许都,为了完全控制朝廷,使其成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政治工具,他将汉献帝软禁起来,以防生变。“自都许之后,权归曹氏,天子总己,百官备员而已。”*范晔:《后汉书》卷72《董卓传》,第2343页。曹操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揽夺各种权力:

1.自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汉献帝还都洛阳之后,曾对护驾东归的几位将领进行封赏。“乃以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皆假节钺。暹与董承并留宿卫。”*范晔:《后汉书》卷72《董卓传》,第2341—2342页。后来张杨返回河内,杨奉屯兵梁县,朝内最有权势的是韩暹,他领兵近在献帝身侧,又任司隶校尉,负责京畿地区的治安。《续汉书·百官志四》称此官:“持节,掌察举百官以下,及京师近郡犯法者。”应劭《汉官仪》曰:“司隶校尉部河南、[河]内、右扶风、左冯翊、京兆、河东、弘农七郡于河南洛阳,故谓东京为司隶。”又云:“司隶校尉纠皇太子、三公以下,及旁州郡国无不统。陛下见诸卿,皆独席。”*孙星衍等:《汉官六种》,周天游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148页。可见这一职务的权力极大,几乎可以逮捕审判中央和地方的任何官员。因此曹操入朝以后,先请奏罢黜了韩暹,*范晔《后汉书》卷72《董卓传》载:“(曹)操乃诣阙贡献,禀公卿以下,因奏韩暹、张杨之罪。暹惧诛,单骑奔杨奉。”(第2342页)再由自己担任此职:“(八月)辛亥,镇东将军曹操自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范晔:《后汉书》卷9《献帝纪》,第380页。曹操本纪亦云:“太祖遂至洛阳,卫京都,(韩)暹遁走。天子假太祖节钺,录尚书事。”*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3页。这里还有两点需要注意:其一,曹操原来的官职是兖州牧、镇东将军,属于外朝官员,加衔“录尚书事”,则可以参与中朝即内朝的事务决策;其二,曹操获得了皇帝授予他的节杖和斧钺,就能够代表天子行事,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2.出任司空。东汉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是大将军以下职衔最高的官员。曹操移驾许都之后,逼迫汉献帝任命自己为大将军,但是此举引起了袁绍的不满,由于当时实力略弱,曹操不愿得罪袁绍以激化矛盾,故让出了这一职务。“(献帝)于是以袁绍为太尉。绍耻班在公下,不肯受。公乃固辞,以大将军让绍。天子拜公司空,行车骑将军。”*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4页。但在朝内,曹操则是一言九鼎,独断专行。建安元年(196年),“冬十一月丙戌,曹操自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范晔:《后汉书》卷9《献帝纪》,第380页。此后,曹操的司空府便成为真正的权力与决策中心,即后代所谓之“霸府”*“霸府”亦名“霸朝”,学术界通常认为它是“指魏晋南北朝时期控制朝廷、作称帝准备的权臣的府署。”见《中国历史大辞典》“霸府”条,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第3280页。。需要指出的是,曹操在担任司空之前,先行罢免了朝内的三公。《后汉纪》载当年九月甲戌,“太尉杨彪、司空张喜以疾逊位。”*袁宏:《后汉纪》卷29孝献皇帝建安元年,《两汉纪》下册,张烈点校,第554页。而实际上杨彪等随同献帝从关中而来的老臣,是遭受诬告入狱后被撤职的。“时袁术僭乱,操托彪与术婚姻,诬以欲图废置,奏收下狱,劾以大逆。”*范晔:《后汉书》卷54《杨彪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1788页。后来孔融等官员向曹操说情,杨彪才得以勉强获释。

3.把持尚书台。东汉尚书台是总理国家政务的中枢机构。“光武皇帝愠数世之失权,忿强臣之窃命,矫枉过直,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李贤注:“台阁谓尚书也。”*范晔:《后汉书》卷49《仲长统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1657页。尚书官员参与机密,传达诏书,其地位和作用非常重要。如李固所言:“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也。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气,运平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范晔:《后汉书》卷63《李固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076页。曹操对此十分明了,故在八月入朝之后,立即处死了几位不听命于己的中枢要员。“于是诛羽林郎侯折、尚书冯硕、侍中台崇,讨有罪也。”*袁宏:《后汉纪》卷29孝献皇帝建安元年,《两汉纪》下册,张烈点校,第553页。待到迁都许县,又任命最为倚重的亲信荀彧、荀攸叔侄主持尚书台事务。“进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常居中持重,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0—311页。荀攸原在荆州,“太祖迎天子都许,遗攸书曰:‘方今天下大乱,智士劳心之时也,而顾观变蜀汉,不已久乎!’于是征攸为汝南太守,入为尚书。”*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攸传》,第322页。后又提拔颍川名士钟繇,“迁侍中尚书仆射”。*陈寿:《三国志》卷13《魏书·钟繇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391页。曹操通过这些措施将尚书台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4.监控天子。献帝初至许都,尚无宫室,曹操将其安置在自己的军营之中,*范晔《后汉书》卷9《献帝纪》建安元年八月:“庚申,迁都许。己巳,幸曹操营。”(第380页)周围有重兵护卫,献帝难以与外界联系。后来宫殿初具规模,献帝入住,曹操派遣军队对其严密监视守护,既防止天子被他人挟持出走,又阻碍其与异己势力私下往来。所谓“万乘之尊”,实际上被软禁起来,形同囚徒。如袁绍《檄州郡文》所称:“当今汉道陵迟,纲弛纪绝,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卫,内以拘执,惧其篡逆之祸,因斯而作。”*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魏氏春秋》,第198页。

通过上述各种举措,曹操得以禁锢皇帝,把持大权;做到“放志专行,胁迁省禁,卑侮王宫,败法乱纪,坐召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魏氏春秋》载《檄州郡文》,第198页。他动辄以天子的名义发布诏令,为自己捞取种种好处,因而在政治上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起初,沮授曾建议袁绍迁都至冀州以控制献帝与朝廷:“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袁绍听后表示赞成,但是遭到了郭图、淳于琼的反对。他们说:“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献帝传》,第195页。结果袁绍便放弃了这一计划。后来曹操迁都许县,政由己出,袁绍感到处处被动与掣肘,而再想徙都靠近河北则为时已晚。“(袁)绍每得诏书,患有不便于己,乃欲移天子自近。”*范晔:《后汉书》卷74上《袁绍传》,第2390页。结果被曹操所拒绝而未能达到目的。

六、以许都附近为军事重心区域对外征伐

建安元年(196年)二月曹操进军颍川、汝南,在消灭当地黄巾余众之后,他没有率师回到兖州,而是在许县休整了半年左右,并在附近组织屯田,恢复生产,直到八月领兵赴洛阳入朝。当时曹操为什么不返回原来的兖州根据地而留驻颍川?笔者分析,很可能是出于两个主要原因。

其一,兖州几经战火与灾荒破坏,无法保证粮饷的供应。兴平元年(194年)九月,曹操已经由于乏粮而濒临绝境,袁绍乘机要挟他将家小作为人质送到邺城。“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程昱止太祖。”*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2页。另,当年夏天陈宫、张邈等乘曹操出征徐州而联合吕布发动叛乱,占据了兖州70余座城池,曹操仅保有滨近黄河的鄄城、范县和东阿3座县城,经过一年多的艰苦战斗才重新收复了兖州。当年又遇到灾害,“蝗虫起,百姓大饿”。*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2页。以致兖州经济崩溃,“是岁谷一斛五十余万钱,人相食,乃罢吏兵新募者。”*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2页。曹操不得不裁撤官员和军人以减少开支。次年兖州的灾情仍很严重,“(兴平)二年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08页。当时荀彧劝阻曹操以“十万之众”出征徐州,裴松之评论道:“于时徐州未平,兖州又叛,而云十万之众,虽是抑抗之言,要非寡弱之称。”*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裴松之注,第310页。由此判断,即使按照保守的估计,曹操此时的军队也应有五六万人,否则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击破汝南、颍川黄巾军。因为“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3页。他们的兵力总共约有十万左右。曹操要想维持数万军队的粮食供应,在残破的兖州非常困难,必须另谋出路。

其二,曹操大军占领颍川后停驻半载,并未出现乏粮的情况。如前述杨奉所言:“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董昭传》,第437页。但问题是,曹操在当年春天才开始募民屯田许下,那么在秋收结束前的几个月内,他的数万军队是如何在当地解决吃饭问题的呢?饱受战乱、饥荒困扰的兖州无力供应,与其结盟的袁绍处境也很窘迫,*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注引《魏书》:“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人相食,州里萧条。”(第14页)没有余粮来支援相隔千里的曹操。笔者认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依赖占领颍川、汝南后缴获的黄巾军的物资。曹操褒奖枣祇令曰:“及破黄巾定许,得贼资业,当兴立屯田。”*陈寿:《三国志》卷16《魏书·任峻传》注引《魏武故事》,第490页。看来这批资产非常丰厚,不仅提供了兴办屯田所需的耕牛、工具、种子等生产资料,而且还提供了足够的军粮,使曹操的数万大军得以度过青黄不接的春荒,坚持到秋田大收。在此期间,曹操没有向周围地区用兵,只是在许县附近休整,保护屯田,安辑地方,使这块新根据地的建设和统治日趋稳固。

建安元年(196年)八月曹操领兵入洛,九月护送献帝迁都许县,当地随即成为朝廷所在以及曹操集团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其经济和军事上的重心区域。从这时到建安四年(199年)十一月张绣归降,即官渡之战爆发前夕,曹操在此期间以许都为根据地向各方出击,消灭了周围的袁术、吕布、张绣等军阀割据势力。因为要仰赖颍川等地的粮饷供应,减少长途转运的劳苦耗费,曹操在每次征战之后要率军回到许都休整,以聚集力量,准备下次出征。《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对此记述如下:

1.对南阳张绣的出征。共有三次,战后均回到许都。“(建安)二年春正月,公到宛。张绣降,既而悔之,复反。公与战,军败……遂还许。”当年冬,“十一月,公自南征,至宛。(刘)表将邓济据湖阳,攻拔之,生擒济,湖阳降。攻舞阴,下之。三年春正月,公还许。”建安三年(198年),“三月,公围张绣于穰。夏五月,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秋,七月,公还许。”直到第二年,“冬十一月,张绣率众降,封列侯。”

2.对淮北袁术的出征。建安二年(197年)秋,“九月,(袁)术侵陈,公东征之。术闻公自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公到,击破蕤等,皆斩之。术走渡淮。公还许。”

3.对徐州吕布与河内眭固的出征。建安三年(198年)九月,曹操东征徐州。“冬十月,屠彭城,获其相侯谐。进至下邳,布自将骑逆击。大破之,获其骁将成廉。追至城下。”吕布据城固守,攻之不克。“时公连战,士卒罢,欲还,用荀攸、郭嘉计,遂决泗、沂水以灌城。月余,布将宋宪、魏续等执陈宫,举城降。生禽布、宫,皆杀之。”吕布的兵马战斗力很强,曹操必须在与袁绍决战之前消灭这个危险的对手,以免自己的后方受到威胁。荀彧即告诫曹操说:“不先取吕布,河北亦未易图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3页。此番出征,曹操冒着不小的风险。因为当时南阳张绣尚未归降,其兵力距离许都较近,所以曹操部下多提出异议。“议者云表、绣在后而远袭吕布,其危必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攸传》注引《魏书》,第323页。荀攸代曹操陈述了东征徐州的理由以及对形势的分析,从而打消了他们的顾虑。“(荀)攸以为(刘)表、(张)绣新破,势不敢动。(吕)布骁猛,又恃袁术,若纵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今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往可破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攸传》注引《魏书》,第323页。战役结果不出荀攸所料,最终取得了胜利。徐州之役结束后,曹操对被俘的臧霸等地方豪强采取了怀柔政策,将青州、徐州的海滨地带交给他们去治理,以减少自己的军事负担,便于集中兵力对付袁绍。“(吕)布败,获(臧)霸等,公厚纳待,遂割青、徐二州附于海以委焉,分琅邪、东海、北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6页。另外,曹操并未立即返回许都休整,而是进军兖州,进行和袁绍作战的部署准备。“太祖既破张绣,东禽吕布,定徐州,遂与袁绍相拒。”*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4页。当时河内发生兵变,割据当地的张杨被暗通曹操的部下杨丑所杀。“其将杨丑杀(张)杨以应太祖。杨将眭固杀丑,将其众,欲北合袁绍。”*陈寿:《三国志》卷8《魏书·张杨传》,第251页。曹操乘袁绍主力北上与公孙瓒交兵,无暇顾及河内,迅速攻占了这一地区。“(建安)四年春二月,公还至昌邑。……夏四月,进军临河,使史涣、曹仁渡河击之。”*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7页。打败了眭固,张杨原来的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率众投降。曹操占领河内后,“还军敖仓,以魏种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7页。接着又进据黄河沿岸津要和接壤冀州的鲁西北平原,巩固了下一步对袁绍作战的前沿阵地,然后才率领主力回到许都。“八月,公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齐、北海、东安,留于禁屯河上。九月,公还许。”*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7页。

兖州的鄄城、东阿和范县原来曾是曹操的后方基地,但是在这一阶段已经不再具有重要的地位,驻军也少得可怜。官渡之战以前,兖州都督程昱手下只有不到千人的兵马,和过去兵粮充足的情况大相径庭。“袁绍在黎阳,将南渡。时(程)昱有七百兵守鄄城,太祖闻之,使人告昱,欲益二千兵。昱不肯。”*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程昱传》,第428页。这是因为兖州的经济衰敝,缺乏粮秣供应,无力供养大量军队。另外,曹操平定当地叛乱之后,那里的局势仍未稳定。 “天子都许,以(程)昱为尚书。兖州尚未安集,复以昱为东中郎将,领济阴太守,都督兖州事。”*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程昱传》,第428页。鄄城虽然仍为州治,但若继续作为根据地则不够安全。曹操迁都许下后,与袁绍的结盟关系趋于破裂。“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绍内怀不服。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太祖方东忧吕布,南拒张绣,而绣败太祖军于宛。绍益骄,与太祖书,其辞悖慢。太祖大怒,出入动静变于常。”*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3页。《献帝春秋》亦载袁绍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注引《魏氏春秋》,第195页。鄄城濒临黄河,距离冀州太近,袁曹和睦之时,不必担心受到河北的袭击。但此刻双方反目成仇,鄄城面临着袁绍强大兵力的威胁,随时有沦陷的可能。例如,袁绍曾经迫使曹操把都城迁移到鄄城,以便就近控制汉献帝,结果被曹操拒绝。“(袁绍)使说操以许下埤湿,洛阳残破,宜徙都甄城,以就全实。操拒之。”*范晔:《后汉书》卷74上《袁绍传》,第2390页。随着局势的变化,位处兖州北境的东郡由紧靠盟友的后方转变为濒临敌境的前线,其军事安全状况十分堪忧,而兖州的经济、政治状况也相当恶劣,在长达两年的叛乱和灾荒破坏下满目疮痍。这些都是曹操改变军事部署,将其统治中心和后方基地向南迁移到许都的主要原因。

七、主力北驻官渡迎接决战

曹操从建安四年(199年)十二月领兵进驻官渡(今河南中牟县东北),到建安九年(204年)正月挥师渡河对邺城发动总攻期间,其军队的主力基本上驻扎在官渡一带。后来攻占黎阳(治今河南浚县东),又以该地作为北进冀州的屯兵基地,此时的军事部署和此前相比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这里着重探讨这一阶段曹操围绕官渡进行攻防作战的情况。

建安四年(199年)四月至八月,曹操占领河内并派兵戍守沿河津要,令于禁“守延津以拒(袁)绍”,*陈寿:《三国志》卷17《魏书·于禁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23页。遣亲信勇将夏侯惇“复领陈留、济阴太守”。*陈寿:《三国志》卷9《魏书·夏侯惇传》,第268页。值得关注的是,他在撤回许都休整时,留下部分主力在官渡筑垒固守,将该地作为抵御袁绍南下的主要防区。“九月,公还许。分兵守官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7页。曹操还朝后不久便又返回前线。“十二月,公军官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7页。当月刘备杀死徐州刺史车胄,屯聚小沛。曹操为了消除后方的隐患,迅速带兵打败刘备,随即又回到官渡备战。“遂东击(刘)备,破之,生禽其将夏侯博。备走奔(袁)绍。获其妻子。备将关羽屯下邳,复进攻之,羽降。昌狶叛为备,又攻破之。公还官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8页。

建安五年(200年)二月,袁绍开始渡河南征。曹操虽然在延津、白马等渡口进行阻击,但只是略作抵抗,在击杀颜良、文丑小胜之后即将部队后撤到官渡。“良、丑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绍军大震。公还军官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19页。随后袁曹两军在那里拼死战斗数月,直到当年十月,曹操乌巢烧粮,歼灭袁军之后,他的主力仍然屯驻在官渡。至建安六年(201年)四月,曹操“扬兵河上,击(袁)绍仓亭军,破之。……九月,公还许。”*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2页。但是不久他又领兵返回官渡前线。建安七年(202年)正月,“公军谯……遂至浚仪,治雎阳渠,遣使以太牢祀桥玄。进军官渡。”*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2—23页。曹操于建安六年(201年)九月的这次撤兵回许都,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镇压汝南的叛乱。“(袁)绍之未破也,使刘备略汝南,汝南贼共都等应之。遣蔡杨击都,不利,为都所破。公南征备,备闻公自行,走奔刘表,都等皆散。”*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2页。二是因为前线缺粮,“(建安)六年,太祖就谷东平之安民,粮少,不足与河北相支,欲因绍新破,以其间击讨刘表。”*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4页。后来经过荀彧的劝阻,曹操才取消了南征荆州的计划,重新返回东郡前线。“(荀)彧曰:‘今绍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背兖、豫,远师江、汉,若绍收其余烬,承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太祖复次于河上。”*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4页。

建安七年(202年)五月袁绍病死,九月曹操离开官渡,北攻黎阳(今河南浚县东)。至建安八年(203年)三月,“攻其郭,乃出战,击,大破之,(袁)谭、(袁)尚夜遁。”*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3页。曹操随即北渡黄河,“夏,四月,进军邺。五月,还许,留贾信屯黎阳。”*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3页。此后黎阳便成为曹操北进的前线出发阵地。他这次收兵还朝,是因为后方受到刘表的袭扰,需要加以反击,以保证许都的安全。但是曹操在南征中得到袁谭、袁尚兄弟相争、冀州内乱的消息,随即又返回黎阳前线。“八月,公征刘表,军西平。公之去邺而南也,(袁)谭、(袁)尚争冀州,谭为尚所败,走保平原。尚攻之急,谭遣辛毗乞降请救。诸将皆疑,荀攸劝公许之。公乃引军还。冬十月,到黎阳。”*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4页。曹操对冀州发动的最后攻势是在建安九年(204年),“春正月,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二月,(袁)尚复攻(袁)谭,留苏由、审配守邺。公进军到洹水,由降。既至,攻邺,为土山、地道。”后来又引漳水灌城,终于在八月将其攻破。“十二月,公入平原,略定诸县。十年春正月,攻谭,破之,斩谭,诛其妻子,冀州平。”*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6—27页。

曹操为什么在对抗袁绍的战争中长期把主力屯驻在官渡,而不是在黄河沿岸渡口进行阻击决战?这要从战前形势、双方的力量对比和官渡所处的地理位置进行分析。

袁绍消灭公孙瓒后,“既并四州之地,众数十万”,*范晔:《后汉书》卷74上《袁绍传》,第2390页。地广兵多而资源丰富。因此能够“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第195页。但是他与公孙瓒及黑山军长期交战,未得充分休整,物资消耗也很巨大,因而具有隐患。“师出历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范晔:《后汉书》卷74上《袁绍传》,第2390页。曹操军队数量虽然较少,但数年来屡战屡胜,士气正旺,其战斗力要高出一筹,如荀彧所言:“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3页。曹兵的弱点在于物资供应相对匮乏。颍川郡是曹操的后方与粮饷供应基地,官渡之战双方相持时,曹操曾因乏粮而想撤回许都。“太祖保官渡,绍围之。太祖军粮方尽,书与(荀)彧,议欲还许以引绍。”*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4页。双方各自的优劣长短,正如沮授所论:“北兵数众而果劲不及南,南谷虚少而货财不及北。”*陈寿:《三国志》卷6《魏书·袁绍传》,第199页。曹操如果在濒河的延津、白马等渡口坚决阻击袁军,一来沿河上下津渡甚多,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难以处处设防,容易造成力量分散而顾此失彼。二来沿河前线距离许都后方较远,军需补给运输困难。而官渡所在的中牟位于今河南郑州与开封之间,“中牟县,在(开封)府城西七十里。西至郑州七十里。”*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47《河南二·开封府》,第2162页。其南距许昌不过二百里,途中虽有敌军的袭扰,但因路途较近,运输便于护送,*陈寿《三国志》卷16《魏书·任峻传》载:“羽林监颍川枣祗建置屯田,太祖以峻为典农中郎将,数年中所在积粟,仓廩皆满。官渡之战,太祖使峻典军器粮运。贼数寇钞绝粮道,乃使千乘为一部,十道方行,为复陈以营卫之,贼不敢近。”(第489页)所以在后勤供应上较为有利。

就防御作战的自然条件而言,官渡地属平原,处于鸿沟水系的上游,北边有数条东西流向的水道,对袁绍军队南下构成了层层障碍。该地濒临汴水,顾祖禹曰:“官渡城,在(中牟)县东北十二里。即中牟台也,亦曰曹公台。建安四年(笔者按:“四”应作“五”)曹操、袁绍相持于官渡口。裴松之《北征记》:‘中牟台下临汴水,是为官渡,袁绍、曹操垒尚存焉。’”*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47《河南二·开封府》,第2162页。除了汴水之外,还有官渡水与黄河。《史记》卷29《河渠书·索隐》注“鸿沟”曰:“楚汉中分之界,文颖云即今官渡水也。盖为二渠:一南经阳武,为官渡水;一东经大梁城,即鸿沟,今之汴河是也。”*司马迁:《史记》卷29《河渠书》张守节《索隐》,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407页。《读史方舆纪要》卷47《河南二》曰:“官渡水,在(中牟)县北中牟台下。鸿沟自荥阳下分二渠,一为官渡水是也,……又北则为黄河。”*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47《河南二·开封府》,第2163页。鸿沟诸水西通荥阳,东南流入淮泗,*司马迁《史记》卷29《河渠书》载:“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第1407页)对曹操的后方颍川地区构成了北、东两边的天然防御工事。袁绍军队由河北直下南征许都,官渡正位于其中途。若是从两侧迂回,官渡以西是著名的圃田泽,又名原圃,周围陂塘密布,不利于步骑通行。《元和郡县图志》卷8曰:“圃田泽,一名原圃,(中牟)县西北七里。其泽东西五十里,南北二十六里,西限长城,东极官渡。上承郑州管城县曹家陂,又溢而北流,为二十四陂,小鹄、大鹄、小斩、大斩、小灰、大灰之类是也。”*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8《河南道四·郑州中牟县》,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206—207页。如在渡河后从东边迂回进攻许昌,则要涉渡济水、汳水、雎水等数条河流,还要越过许昌东边之南北流向的蒗荡渠,这样不仅劳师费时,难以发挥骑兵优势,而且容易被曹操兖州驻军侧翼袭击和截断其给养运输。由此看来,官渡是颍川以北的重要屏障,为袁绍南取许都的必经之地,曹操将主力部署于此,足见其具有高明的战略眼光,故能以少抗众,使强敌驻足不前。如荀彧所称赞:“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14页。由于官渡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既为大河南北的陆上交通枢纽,又有多条水道横流而利于防御,所以曹操在与袁绍父子交战的几年内坚持将主力驻守于此,挡住敌人的必经之路,实践证明曹操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综上所述,随着曹袁政治矛盾的激化,曹军主力较长时间内驻扎在官渡地区,以迎接与袁绍军队的反复战斗。从建安四年(199年)曹操进军河内,移防官渡,到建安九年(204年)他渡河攻克邺城,消灭袁氏集团而占领冀州。在此期间,曹操集团的军事重心区域,即部队主力长期屯驻作战的地带,先后由许都北移至官渡、黎阳,最终转移到河北的邺城,从而逐步与此前政治、经济重心所在的颍川郡脱离。

结 语

在汉末群雄初起的角逐当中,曹操拥有的兵马、地盘与声望均处于下风,但是他在根据地的建立、兵力部署与主要作战方向的选择上屡次作出英明的抉择,以致其势力发展壮大,先后夺取东郡和兖、豫两州,挟天子迁许,并以许都所在的颍川郡为政治、经济重心和军队休整的后方基地,向各地用兵取得成功。曹操在与强敌袁绍的决战中扼守交通要冲官渡,伺机突袭反攻而克敌制胜,这反映他智谋过人。陈寿曾对此评论道:“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强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擥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评》,第55页。

需要强调的是,曹操身边的智囊团队阵容强大,曾在复杂纷乱的形势下为其运筹帷幄,频出奇谋,帮助他作出正确的战略决策。如谋士之首荀彧,曹操称之为:“吾之子房也。”*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传》,第308页。其次,“荀攸、贾诩,庶乎算无遗策,经达权变,其良、平之亚欤!”*陈寿:《三国志》卷10《魏书·荀彧荀攸贾诩传·评》,第332页。此外还有, “程昱、郭嘉、董昭、刘晔、蒋济才策谋略,世之奇士,虽清治德业,殊于荀攸,而筹画所料,是其伦也。”*陈寿:《三国志》卷14《魏书·程郭董刘蒋刘传·评》,第462页。建安十二年(207年)二月,曹操在平定北方诸州后大封功臣,下令曰:“吾起义兵诛暴乱,于今十九年,所征必克,岂吾功哉?乃贤士大夫之力也。”*陈寿:《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第28页。此番言语就是对谋士们功绩的充分肯定。曹操不仅自己具备文韬武略,而且知人善任,群策群力,这也是他能够成功地调整军事部署与用兵方向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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