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户孙文纪念馆寻踪

本刊记者/周峥嵘

世纪特稿

神户孙文纪念馆寻踪

本刊记者/周峥嵘

2016年7月22日上午，《世纪》杂志编辑部一行赴日本神户孙文纪念馆交流访问。面朝大海、芳草如茵的舞子公园内，凌空飞渡的明石海峡大桥桥头，一座淡绿色三层中西合璧式小楼沐浴在七月骄阳中，愈加光彩夺目，这就是日本唯一一处专门纪念孙中山的公共设施——孙文纪念馆（移情阁）所在。

神户孙中山纪念馆的主体建筑，其前身是生活在神户的来自浙江宁波慈溪的中国实业家吴锦堂先生兴建的别墅“松海别庄”。1915年春，八角三层的楼阁“移情阁”在松海别庄的东侧建成，因其外观形似六角，被当地人称作“舞子的六角堂”。1913年3月14日，神户华侨、经济界人士约二十人在“松海别庄”举办了欢迎孙中山先生的午宴。孙中山先生在松海别庄留下的印迹，见证彼此之间的历史关联。1983年11月，日本兵库县接受此前负责接管“移情阁”的神户华侨总会的捐赠，对饱经沧桑的移情阁进行修缮。1984年11月12日，在孙中山的诞辰纪念日，修葺一新的“移情阁”作为“孙中山纪念馆”正式对外开放。1994年3月，因连接神户和淡路岛的明石海峡大桥建设需要，移情阁被解体转移到原址西南角距离二百米处，复原工程于2000年4月完成。次年11月，移情阁被日本文部省指定为国家级重点文化遗产。2005年10月，孙中山纪念馆被改称为孙文纪念馆。

移情阁主人设宴欢迎孙中山一行

移情阁主人吴锦堂（1855-1926），名作镆，字锦堂，以字行。他出生于慈溪普通农家，而立之年东渡扶桑，以从事日中贸易的小商贩起家，进而依靠火柴出口、棉纺业、水泥制造业、海运等，跻身阪神财阀之列。身为华侨巨商，吴锦堂积极资助华侨、热心当地公益事业，参与创办神户中华同文学校、主持中华会馆，在神户华侨中享有较高的声望，一度与戊戌变法后流亡日本的梁启超等人过从甚密。1905年至1910年，吴锦堂为造福桑梓，响应清政府招抚华侨回国投资的号召，六年间往返中日两地，参与清末新政的各项事业，从在家乡捐资办学、兴修水利着手，先后投资汉冶萍煤铁厂矿公司、浙江铁路公司、宁绍轮船公司等。因时局、政策等方面的掣肘，吴锦堂回国投资实业的成效并不大。

作为神户华侨领袖的吴锦堂，在日本功成名就后不忘回报家乡，在日本及中国官民中都有着广泛的人脉关系，自然成为改良派和革命党人积极争取的对象。民国肇建，吴锦堂先生出资出力支持孙中山等人的革命事业，早已世人皆知。但关于辛亥革命前吴锦堂先生是否已经对革命党人在日本的活动提供直接帮助，因相关史料比较匮乏，学界尚有争论。

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吴锦堂先后捐助上海军政府和宁波军政分府银万余两和银元数千元，又出任浙江省军政府财政工商顾问，省咨议局参议员。吴锦堂在1912年加入国民党，担任国民党神户支部长，直接成为孙中山革命阵营中的一员。1913年3月13日至14日，赴日考察的孙中山访问神户，参观神户川崎造船所，出席国民党神户支部等各界欢迎会，参加数场宴会，其中吴锦堂3月14日在松海别庄宴请孙中山一行，与会者有王敬祥、杨寿彭等华侨巨商及“日本火柴大王”泷川辨三等日本商人。陪同孙中山来访的则有宋嘉树、马君武、戴天仇（季陶）等人。在欢迎辞中，吴锦堂对孙中山领导的革命事业给予高度评价，说：“伏承先生与诸志士，千辛万苦，以铁血造成民国，去四千余年专制之锢蔽。一旦创肇共和，以天下为大公，功成身退，赠勋不居，其高风不翅古之尧舜。吾祖国四万万之同胞，敢不钦感。先生云天之成德，流芳万世。今逡硕郅治、达共和之真际、进世界于大同，懿欤休哉。”

如今除纪念馆入口处有孙中山孙女孙穗芳女士赠孙中山铜像外，移情阁底楼有孙中山半身铜像一尊，系廖仲恺之孙廖晖任国务院侨务办公室主任时所赠。

左图：吴锦堂六十岁时留影；右图：1913年3月14日，孙中山与吴锦堂（前排右五）、宋嘉树（前排右四）等人在松海别庄前合影

神户与孙中山的不解之缘

日本是孙中山在海外从事革命活动的主要根据地。他的革命活动得到华侨华人、留学生和日本友人的大力支持。据黄彦先生《孙中山与神户关系考述》一文，孙中山于1895年策动广州起义失败后为逃避清政府的追捕逃往日本，首次登上日本国土就是在兵库县厅所在地神户；孙中山最后一次访问日本，也是在神户入境，1924年11月应邀在神户高等女子学校作了“大亚洲主义”的演讲；孙中山先后访问日本十六次，累计旅日时间长达八年十个月，在此期间进出神户十八次，其中一次尤为惊险。1913年8月，因反对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失败，半年前刚刚访日的孙中山被迫再次逃亡日本，8月9日乘船抵达神户。但事先得知消息的日本政府拒绝其入境，孙中山面临无处可去的窘境。后来，经过头山满、犬养毅、萱野长知等日本友人的斡旋奔走，日本政府最终同意孙中山在神户登陆。在等待入境许可的一周时间里，孙中山由川崎造船所社长松方幸次郎派汽船秘密接上岸，藏身于神户的诹访山常盘花坛别庄。如今记录孙中山困苦岁月的别庄早已荡然无存，在神户孙中山纪念会的吁请下，诹访山公园内已放置铭牌“孙文先生诹访山潜居之地”，以资纪念。

左图：移情阁内景（曹新芳摄）；中图：1918年6月，孙中山和胡汉民、戴天仇为织田英雄挥毫，三人墨宝集于一纸，十分少见；右图：神户孙文纪念馆陈列室一角（曹新芳摄）

神户孙文纪念馆内部展示以孙中山先生与神户之关系为主，共分为“孙文与中国建设”“孙文之生涯”“孙文与宋庆龄”“吴锦堂与其事业”“孙文与神户”等主题。这些主题除了将相关照片制作成展览版陈列之外，还展出了一些孙中山亲笔题词和纪念物，如1907年2月孙中山赠给神户海运业者三上丰夷的“革命”二字，展品中另有一幅合写之作颇为特别：1918年6月孙中山乘坐信浓丸从基隆前往日本门司途中，他和胡汉民、戴天仇三人应事务长织田英雄的请求而挥毫，孙中山书“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胡汉民书““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戴天仇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此时的孙中山一行赴台湾唤醒台湾同胞民族意识因遭台湾“总督府”阻扰未能如愿只好改道赴日本神户，题字内容似可见三人心志。

据神户孙文纪念馆现任副馆长西村成雄先生介绍，纪念馆规模虽小，但有自己独特之处。依照孙中山在日滞留的时间长短而论，孙中山在横滨或者东京待的时间虽然要长得多，但是只有神户设立了纪念馆，这应该归功于神户与孙中山之间特有的历史渊源。在新加坡、旧金山等地的孙中山纪念馆，都是由当地华侨华人创办运营的，只有神户孙文纪念馆作为公益财团法人，从创建以来二十多年的维护和管理都得益于神户华侨与日本人民的同心协力，从办馆场所到运营维持是由兵库县政府、神户华侨、神户经济界、神户大学和市民等共同参与。

神户孙文纪念馆现任馆长是颇具传奇色彩的爱新翼先生。爱新翼全名爱新觉罗·恒翼，为康熙次子允礽后代。他此前曾代表神户孙文纪念馆赴新加坡参加有关孙中山纪念活动的联席会议，百年前水火不相容的孙中山和爱新觉罗家族，其后代齐聚一堂，谈笑风声，在当地轰动一时。爱新翼馆长已受邀将于今秋赴北京参加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一百五十周年大会。

（题图：神户孙文纪念馆外景，曹新芳摄于2016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