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
T:你当初是怎么走上音乐这条路的?请你聊聊你早期的历程。
M:我是上陕西省艺校的时候开始弹吉他的,谈了几年之后我和同学一起组了个乐队,那时候是1999年,我们校区的教学东区在西影厂里面,在这个校区主要是新招的影视班,美术班随后也跟了过去,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音乐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大学虽然学的是油画,其实研究的是音乐。
T:在你的音乐道路上,对你影响比较大的音乐人有哪些?
M:最早的时候有个歌手叫张恒,张恒演唱过一首歌曲叫《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他还有一首歌叫《距离》好像就是用方言演唱的,我当时听这首歌的时候还在上艺校,听完了之后,我就觉得非常好听,当时也没想过去做着这些东西,上大学的时候,听了王建房的《活着》,就想着拿方言来写歌,之前也没有想过拿方言写歌,最早玩乐队也是拿普通话写歌的。
T: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北漂”的时候是你离音乐最远的时候,这段经历对你的音乐之路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M:在音乐方面的影响就是外部环境的影响,其实在北京,我认识很多歌手,像马条、张玮玮、郭龙、苏阳,这些人其实对我帮助很大,尤其是张玮玮,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应该是2007年,我刚开始写歌,把写好的歌拿给他听,他觉得挺好的,他也挺喜欢的,但是他说的一句话我记到现在,他说,“一定要悠着点儿来,不要把音乐当回事”,我当时有点儿不理解,但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我越来越觉得他说的话很重要,认真对待,而越认真就会越紧张,越紧张的话越做不出好东西,放松才有这种可能性,不放松的话一点儿可能性都没有。
T:咱们陕西音乐人常会受陕北民歌和秦腔戏曲的影响,再加上西安是摇滚重镇,很多人都走了摇滚的道路,你好像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你选择走民谣这条路,你的音乐风格经历了一个怎样的成长和转变?
M:在我看来,不要在乎风格,要在乎的是你自己,你是咋想的,你是不是说了实话,一旦说假话,别人能听出来,风格不重要,我原来说过一句话,形式是枪,心才是子弹,形式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至于我的音乐风格是民谣还是别的,都无所谓,而且我不会说是一直坚持民谣道路,如果将来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民谣不能抒发自己的情感了,我有可能就会换一种风格,绝对不会因为现在流行什么我就搞什么。
T:听你唱《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能感觉到陕北民歌里有种很悲凉的东西,听起来让人心里酸酸的,作为一个一个土生土长的延安人你是怎么理解陕北民歌的?
M:我有一个习惯,我喜欢观察别人的生活细节,这个歌我最早是在延安我家楼下的一个工地听一个农民工唱的,他用筷子串着三个很大的馍,用搪瓷碗端了一碗菜,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往工棚走,一边走一遍开始唱,我觉得太好听了,他那个感觉不是在表演,他好像是给自己唱的,解闷呢,其实也就是给自己唱的,后来我才明白陕北民歌的作用其实就是给自己解闷用的,你面对无人的土疙瘩梁的时候,抒发自己的情感用的。
T:你唱过的很多歌特别能体现西安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你受这种文化氛围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M:我觉得是朴实,朴实对绘画、电影、音乐这些艺术形式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品质,所以我也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片子,愿意写这样的音乐。
T:听你的音乐里很少涉及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男女情爱,是自然而然还是刻意为之?
M:关注点不在那些上面,一方面是我个人比较腻烦那些东西,看那些东西太多了,另一方面,说实话,别人比我写的好,所以在创作的时候,我就会想要以什么样的面貌来面对听众,而我最熟悉的就是身边的伙计,在街上遇到的普通人,我喜欢观察这些人,所以我对他们的生活细节也比较了解,创作起来素材也会比较丰沛。
T:我们注意到你之前创作的作品中,都有非常多的陕西元素,有人认为西安方言是把双刃剑,西安话并不算生涩难懂,歌词里大量涉及本地元素,能唤起本地人的共鸣,但受地域局限很难真正在全国形成更大的影响力,对此你怎么看?
M: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不能为了取得大范围的影响而写歌,一方面这是违背良心的事情,另一方面,脱离了方言我也没办法把歌写好,我也只能写我自己熟悉的东西,如果说因为方言歌曲影响受到局限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同时我也觉得音乐作品之所以会受到地域局限,也是因为作品本身不够好,拿美国乡村音乐来说,这里面很多都是南部口音,也就是方言,里面也有很多俚语,但因为作品本身足够好,歌词和旋律的契合度高,演出的表现力强,也获得了听众的普遍认可。其实,方言音乐在中国也就最多二十年的历史,其实还是时间比较短,随着各地方言音乐人的出现,随着更多的有才华的音乐人的加入,随着方言音乐人基数的增大,总会有一天方言局限终将会被打破,听众不再会去因为演唱方式去判断好坏,而是关注到音乐本身,我相信这一天终将会来临的。
T:你的音乐本身具有较强的地域性,唱的是西安这方土地上的风土人情,但却在西安以外的广大地区引起了听众强烈的共鸣,你觉得这主要是什么原因?
M:我觉得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猎奇心态图新鲜,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前一段时间高晓松说,现在的很多听众属于喂养式听众,你给他馍他吃馍,你给他面他吃面,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听什么音乐主要凭市场的炒作和宣传,过去我们那时候听音乐还是要根据自己的品位去慎重选择的,因为要自己掏钱买磁带或者CD,所以会很慎重,听什么音乐你会考虑好了,才会买回自己听。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想听什么网上随便可以听到,缺乏了我说的过程之后,听众就会什么音乐流行就听什么,现在很多听众都变成这样的了,这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大趋势,作为音乐人来说,不是说要对这个趋势进行革命还是抗争,而是要加倍努力把自己的音乐做好。
T:你现在在全国的演出非常密集,和一些优秀的音乐人也有很多的交集,我们注意到你和音乐人李志之间也有很多互动,你怎么看待李志这个人和他在这个行业取得的成绩?
M:我觉得李志是个非常聪明的音乐人,他的音乐也很有才华,我和他最大的不同是他很认真,对待音乐非常认真,他会去做很多具体的事情,比如经营团队,把他的音乐制作的各个项目都交给他的制作团队去做。
同时他也在花很大的精力在做音乐,在演出前他和乐队进行大量的排练,他对音乐的态度非常之认真,我觉得中国需要这样的音乐人,在团队方面更职业,在音乐上更苛刻,我觉得这种方式挺好的,也很厉害,据我所知崔健也是这样的,但是我自己好像不太适合这种方式。
T:有人说现在是民谣的天下,你对民谣这个行业有些什么样的看法?
M:随着民谣歌手的陆续出现,现在民谣确实是比较火,大家也愿意听这方面的东西,这些对民谣音乐人来说,是一个比较好的外部环境,但在我看来外部环境的好坏跟民谣音乐人出好作品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可能会有更多的演出机会,但这和做好音乐本身没有关系,我觉得民谣音乐人要想出好的音乐作品就不应该受外部环境的直接影响。
T:我们知道你到目前为止一共就发行了一张专辑《当初就不应该学吉他》,歌曲数量不多但是传唱度很高,在这背后你对音乐品质的要求是不是十分苛刻?
M:其实第一张专辑,我本身不是特别满意,但也前前后后录了一年,用了一年时间录了一张唱片,但是最后我还是不满意,但是,后来我把这个事情想明白了,一个阶段说一个阶段的话,任何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完全成熟完美的人,你在某一个阶段体会感受到的,尽量把它做好就行了,即使你回過头来发现那个东西有点傻,那也是一个记录当时状态的一个东西。
T:等你的孩子长大了,你会不会让他也从事音乐这条道路呢?
M:我觉得年轻人要多尝试,你才知道那个你更喜欢,在没找到适合自己的东西之前,没必要铆着劲在一件不喜欢的事情上面,梦想这个东西其实是个很虚幻的事情,人人都说我要坚持梦想,梦想是个啥?梦想是可以替代的,你换一个梦想,它还是梦想,我觉得一定要多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