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在资本与强权政治之间

台湾：在资本与强权政治之间

3月30日，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和即将继任的蔡英文会面。然而，这场会面不仅略过了两岸议题，也没有政治和解的迹象，无助于岛内突破困境。其实，近代以来，台湾一直挣扎在新自由主义资本和现实强权政治之间，不断寻求突破困境。

“转型正义”中的台湾社会

离民进党主席蔡英文“5·20”当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各界都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是，民进党掌权后，会把台湾带向何处，会给台湾带了哪些新变化，是否会使台湾形成新的认同？

对此，有专家指出，蔡英文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她台湾主体意识是没有错的。她应该会尽力维持现状，然后做内部的动员与调整，就是维持一些法统上的外衣、维持“中华民国”的形式。

该专家进一步指出，蔡英文使台湾逐渐“本土化”，不仅仅是其个人的信念，也是台湾整个社会的共识。因为，外省的第三、四代出现了“移民的土著化”现象，在第三、四代中已经慢慢稳定族群的边际，不会再有曾经的本地人与外省人的冲突。很多外省人的后代，自然而然认为自己是台湾人。

其实，“中华民国”流落到台湾来，不管“中华民国”对外如何宣称代表全中国，实质上，“中华民国”的领土只剩下“台、澎、金、马”了，这个现状在台湾已经70年了。这个政权本来被很多人认为是外来的，所以大家不喜欢这个政权。因为权力都被垄断，他人没办法参与。可是过去20年的民主化，把这个“国家”变成了台湾社会，使台湾对它有了归属感。所以，在台湾的社会，你会发现两个趋势，社会跟“国家”的两个层面：一个是社会，各个不同时代来的那个移民群体，通过通婚等漫长的社会整合，在自然的社会过程中逐渐融合起来；另外一个因素是“国家”政府的层次，“中华民国”这个外来政权，逐渐跟这个社会产生关联。后来在民主化过程当中，逐渐建立起一个稳定的连接，这是一个事实。国民党不会处理这种关系，自然而然地失去了社会的支持。

于是，随着年轻世代大量进入到台湾的公民社会，民进党以及各个大大小小政党都有新生代，再加上各种社会运动，台湾社会开始对马英九的对大陆政策不满，对过去政府的一些不正义行为进行调查、矫正，也即所谓的“转型正义”。

所以，民主化有个好处，一个是在政治上，让大家可以直接选举自己的代表，然后可以参与体制，表达意见，公民就会加强对这个体制的认同。另一个是，因为大家习惯表达，所以这个社会会产生一种自主性，不太容易让公权力对民间进行打击。所以现在台湾政府的力量在变弱，或者它正在被社会驯服，形成一个很微妙的关系。

分析认为，蔡英文执政后会尽量在内部使台湾逐渐“本土化”

“台湾意识”的萌芽与民主化转轨

国民党对台湾社会的控制是非常有力量的，高层之间、精英之间的更迭跟变换，斗争很强。国民党到台湾来，设计了一套很特别的方式来控制台湾。

第一，跟所有的外来政权一样，首先必须清洗本地，让一些反对者入狱。除了此之外，国民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交换体制即所谓的“威权侍从体系”，即国民党和台湾本地的精英维持着不对等的关系。国民党是外来政权，它在本地没有社会基础，那总不能永远用暴力镇压，只能寻找本地的协助者，所以它就设计了一套方式，就是和本地人做交换，我容许你跟我分享一部分的政治权力，但是你必须效忠。所以最后国民党设计了一个两级制，中央是国民党控制，地方——省跟县，这些由外省人来把持，然后省以下属于各县市的国民党政权，就让本地的政客来充分参与。以这种交换体系把很多台湾的领袖、本地的政治精英纳入国民党的体制里，所以它形成一个非常稳定的结构。

不过，大概在“江南案”（1984年10月15日，华裔美籍作家刘宜良笔名“江南”在美国遭到台情报局雇用的黑道分子刺杀身亡。）当时蒋经国底下的情治人员有点失控了，在这个案子之后，蒋经国也受到很多很大的压力，他意识到外部的国际压力和内部的民主运动的冲击势不可挡。所以在这以后，国民党基本上已经慢慢在开放党禁与报禁，趋向民主化。

再从社会层面看台湾的民主化与本土意识。20世纪中国天翻地覆的政权变革，在台湾经历的是另外一种轨迹。1960年代，国民党的统治已经很稳定。那时的台湾人的母语是两种语言，台语跟日语。所以，台湾的外省人1949年跟国民党流落到台湾，他们与本地人处于隔离之间，形成两个社会，但是外省人在政治、文化各方面是占优势的。随着80年代的解严与民主化，台湾本土人曾经习以为常的、国民党讲的那一套，在台湾的民主运动过程当中，开始被挑战，所以台湾的民主运动开始出现了很多本土的元素。台湾的人口结构里，所谓的本省人占85%左右，外省人12%左右，剩下的是原住民，但是基本上台湾在过去国民党时代，是少数的外省人支配的政权。

民主化与“台湾化”有何不同

在台湾民主化的过程中，还涉及到一个“台湾化”的问题，那么这二者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呢？可以说两者不能完全划等号，但是有很大的重叠。

因为在台湾这个地方，要讲民主化几乎就等于“台湾化”。当时有学者提出在台湾如果要有效地制衡，建立民主，一定要跟本地人合作。可是当时很多外省的知识分子是反对的，为什么？他们说一旦民主，台湾就变成“台湾国”了，就不再是中国。

而蒋介石在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当时不愿意民主化。一方面当然是他自己要独裁，另外一方面是怕台湾变成“台湾国”。所以这就是国民党来到台湾的两难，蒋介石带的一个少数群体来到一个他从来没有统治过的地方，几乎像一个新领土一样。但如果他真要实现民主的话，还自称是“自由中国”，可是它不能够真的把台湾民主化，台湾一旦民主化的话，台湾和大陆的联系就会变得不再紧密，这是国民党党国体制先天的结构限制。台湾一旦民主化，本土的倾向会越来越强。

（《经济观察报》2016.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