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萍(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语学院,广东 深圳 518023)
第三人称叙事的文本世界建构
陈玉萍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语学院,广东 深圳 518023)
世界建构元素和功能推进命题是文本世界建构的两个组成部分。文学叙事语篇的叙事人称和叙述视角会影响读者文本世界的建构。在第三人称叙事中,由于叙述者不在小说的虚构世界中,读者直接走进小说故事表征小说的文本世界。由于全知第三人称叙述者既可以从外部观察小说世界,也可以进入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因此读者的文本世界建构也会随着叙述者叙述视角的转换而发生变化。当叙述者站在故事外叙述时,读者建构语篇的文本世界;当叙述者进入人物内心世界时,读者建构从文本世界偏离的亚世界。
文本世界理论;文本世界建构;叙述视角;第三人称叙述;叙述者
文本世界建构是一个动态的认知过程。世界建构元素和功能推进命题是文本世界建构的两个组成部分,前者为文本世界提供背景,后者推动文本世界向前发展。文学叙事语篇是作者和读者通过文本进行的交流,由于作者和读者处于分裂的语篇世界,作者创作时读者不在场,读者阅读时作者不在场,作者的声音需要通过叙述者之口传递给读者,因此叙述者的叙述视角和叙事人称会影响读者文本世界的建构。本文拟根据叙述者和叙述视角的类型,以异故事叙述者为基点,讨论文学叙事语篇使用较多的传统的叙事方式——第三人称叙事中读者文本世界的建构,旨在阐释在第三人称文学叙事语篇中语篇世界的读者是如何从叙述者的全知视角体验文本的心智表征,在大脑中建构语篇的心理表征,即文本世界来理解和接受语篇的。
文本世界理论是由Werth[1-3]提出,Gavins[4]发展的一种认知语篇语法,它以认知心理学的心理表征概念和认知语言学的体验性原则为基础,“阐释语言与概念化之间的关系,洞察人类交际的心智过程,包括语篇的在线生产和接受、语篇的心理表征、人类大脑对语篇的概念结构的管理以及语言交际中各种语境因素对语篇认知加工的作用”[5]。它把“文本”作为基本研究单位,认为人类是通过在大脑中建构语篇的心理表征,即“文本世界”来理解和接受语篇的。
文本世界理论认为语篇交际包括三个相互关联的概念层面:语篇世界、文本世界和亚世界。语篇世界指“言语事件的情景语境,”[3](p83)包括交际事件的个人、文化知识,是语篇的最高层面;文本世界是通过文本语言实现的具体的言语事件,描写“心理表征的具体结构和认知效果,”[4](p10)由语言构成,不涉及语境,是语篇交际的第二个层面;随着文本世界的建立和发展,许多不同的世界就会偏离原来的文本世界建立新的文本世界,这些新建立的文本世界是语篇交际的第三个层面——亚世界。倒叙就是典型的偏离当前文本世界的亚世界。Werth[3](p216-257)又把亚世界细分为三类:指示亚世界、态度亚世界和认识亚世界。Gavins[4][6][7]认为亚世界并不总是附属于文本世界,它实际上是从原来的文本世界中分离出来的新世界,因此她用世界转换(world-switch)和情态世界(modal world)代替亚世界。倒叙、预叙、直接引语、情景窗口等都会引起世界转换;情态世界包括意愿情态世界、义务情态世界和认识情态世界三类。
(一)世界建构元素(world-building elements,简称WB)。
文本世界理论认为语篇参与者理解和接受语篇的过程是一个运用概念指示语(deictic terms)在大脑中建构语篇心理表征的过程。这些概念指示语就是世界建构元素,用来描述文本世界的概念背景,具体包括空间建构元素、时间建构元素、物体、实体以及指示这些实体之间关系的元素。
世界建构元素不单单指定文本世界的实体和物体,还指示他们的个人和社会关系。如说话人指示一个叫“李四”的人可以用很多称呼,小李、小四、李教授等,每一种称呼都说明了说话人与李四之间不同的个人关系或社会关系,如同事关系、朋友关系、师生关系等。此外,参与者的体裁规约知识也会影响世界建构过程[4](p38)。当我们进入一个新的交际情景时,会利用以前体验的其他语篇世界建构新的文本世界。比如小说的文本结构和戏剧的文本结构大不相同,当我们拿起一部小说阅读时,就会产生和戏剧不同的期待,从而影响小说的文本世界建构过程。
世界建构元素中的实体是一个重要元素。在语篇世界层面,有感知能力的实体被称为“参与者”、语篇世界的语言使用者以及在语篇世界活动的人、协商语篇的人;[2](p189)在文本世界层面实体被称为“人物”或“角色”,是文本世界内部的参与人。他们与语篇世界的参与者具有一样的属性,不仅可以实施行为,还可以进行独立的思维活动,[3](p189)可以拥有知识、记忆、希望、梦想、信仰和情感等。文本世界的实体不一定都是其中的人物,还有可能是语篇参与者的投射体,如文学叙事语篇的叙述者。
(二)功能推进命题(function-advancing proposition,简称FA)。
文本世界中除了时间、地点、角色、物体和实体这些世界建构元素建构的指示背景外,最主要的就是功能推进命题,它表示文本世界的进展及世界建构元素之间关系的变化,交代促使语篇发展的行为、事件、状态及过程。功能推进命题分为两类:一类表征动态情景,包括行为、事件、过程等;一类表征静态场景,包括状态、环境等。前者提供语篇中事件发展的背景,后者是言语事件的主要内容,推动语篇发展,可根据不同发展模式分为情节推进、景物推进、议论推进等。
Stockwell[8](p71-72)把命题推进归为三个过程: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和关系过程。物质过程表示语篇中的行为或事件,涉及动作者和目标,包括物质行为过程和物质事件过程,其中物质行为过程又分为物质行为意图过程和物质行为意外过程,前者指动作者有意识的活动(如John hit her.),后者指意外发生的行为(如John fell over.);物质事件过程指由物体而不是由有生命的实体完成的动作(如The ball exploded in mid-air.)。心理过程分为内化心理过程和外化心理过程,前者包括感知过程(如I saw a big tree in front of me.)、认知过程(如I believe it is true.)和反应过程(如She doesn’t like the gift.)等心理活动,后者指通过语言外化的心理活动(如She asked me a lot of questions.)。关系过程表示归属过程(如Carlos is a poet.)、识别过程(如Sara is the wise one.)和存在过程(如There is a garden behind the house.),主要描写文本世界各元素及其之间的关系。
Werth[3](p198)认为,语篇情景的变化,包括物质和心理变化,是一种“路径表达”,即“从原情景到目标情景的投射”。功能推进命题在文本世界内部的发展由文本类型和谓项确定。例如,叙事文本的“功能”是按照时序发展情节,其文本世界的功能推进命题的谓语主要是行为或事件类型。
下面用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的一个片段来说明文本世界的构成。
孩子住的那所房子没有锁,他推开了门,光着脚悄悄走了进去。孩子睡在外间屋里的帆布床上,老人借助渐渐隐去的月亮透进来的光亮,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他轻轻地抓住孩子的一只脚,握在手里直至孩子醒来,转过脸来望着他。老人点点头,孩子从床边椅子上拿起裤子,坐在床上穿了上去。(海明威《老人与海》,孙致礼译)
该段的文本世界建构如下图所示:
《老人与海》的文本世界建构
如图所示,该语篇的文本世界建构用矩形表示,箭头代表路径,竖箭头表示物质过程,横箭头表示心理过程或关系过程。世界建构元素(WB)在图表上端,表示文本世界的背景,其中,t代表时间(time),l代表地点(location),e代表角色(enactor),o代表物体(object),功能推进命题(FA)在图表下端,表示文本世界的进展及世界建构元素之间关系的变化。该语篇简洁明了,使用了第三人称叙述及常见的过去时。从文本世界建构元素来看,该语篇未提及文本世界的时间,但是在该片段的上文,作者详细描述了故事发生的时间——一大清早。而当故事的主人公——老人从家里走到孩子的住处时,只是地点指示的变化,时间仍为早晨。因此我们仍可推断,该文本世界的时间指示是早上。除了时间位置,文本世界建构元素的其他元素都很清楚地表达了出来:地点是孩子的住处,角色为老人和孩子,涉及的物体为门、房子、床、裤子、椅子等。由上图可以看出,该文本世界的功能推进命题主要以物质过程为主,这表示该文本世界是行为描写而非场景描写,其命题推进模式为“情节推进”,两个角色“老人”和“孩子”分别为这些物理运动的行为者。该语篇是典型的叙事语篇,主要由描写行为的情节来推进命题,所有事件都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地点发生,角色也随着事件的发展登场。世界建构元素和功能推进命题构成了该语篇的文本世界。其世界建构元素与功能推进命题的区别非常明显,前者提供了文本世界的背景,后者是文本世界的“前景化”命题,推动着语篇向前发展,二者在文本世界的建构中缺一不可。
当然,在语篇活动中,像这样单一的文本世界是较为少见的。随着语篇的发展,会不断有新的文本世界偏离原来的文本世界,建立更多、更复杂的文本世界。这些新建构的文本世界也是由世界建构元素和功能推进命题组成。
在口语交际中,语言交际是说者和听者通过面对面的交流传递信息,其交际模式为:说者——信息——听者。在书面交际中,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交流无法像口语交际那样直接互动,而是通过文本媒介实现其交际活动。其交际模式就变成了:作者——文本——读者,交际活动涉及作者、作品和读者三个要素。作为书面语篇的文学叙事也是一种语言交际活动,但是其交际活动远比口语交际要复杂得多,因为在文学叙事语篇中,读者和作者处于分裂的语篇世界中,读者与作者交际活动的直接语境中的合作者是缺席的,作者的声音需要通过叙述者之口传递给读者,因此所有文学叙事语篇都有一个叙述者,即作者创造的讲述故事的人,读者是通过叙述者的讲述了解故事内容。所以,在文学叙事语篇中,“作者不仅要向读者传递关于小说世界的信息,还要与读者建立一种融洽的关系,通过某个视角以合适的方式阐释和评价小说内容。”[9](p257)为了使交际活动顺利进行,作者在创作时会假想一个理想读者作为其交际对象,而读者也会通过文本在文本世界层面重构一个面对面的交际语境,通过叙述者的不同叙述角色表征作者。此时,作为文本实体的叙述者就成了语篇的“替代合作者”(substitute co-participant),[4](p129)代替语篇世界的真实作者完成与读者的在线交际。文本世界理论认为,小说语篇的文本世界都是叙述者的认识情态世界,小说阅读就是读者与叙述者之间的交流。因此叙事人称的不同,叙述者在文本世界的本体地位和叙述视角的不同,都会影响读者对叙述者的建构。随着叙述者在文本世界位置的变化,读者也会从原来的文本世界转换到新的世界,从叙述者的视角体验文本的心智表征,通过在大脑中建构语篇的心理表征来理解和接受语篇,从而完成在线交际。
Genette[10]根据叙述者与故事的关系将叙述者分为两类:同故事叙述者(homodigetic narrator)和异故事叙述者(heterodigetic narrator)。前者为参与故事的叙述者,后者为不参与故事的叙述者。第三人称叙事一般为异故事叙述者。
叙述视角是叙述者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关于叙述视角的分类,叙事学界广为接受的是热奈特在《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中的分类。热奈特用“聚焦”(focalization)这一术语来代替vision,field,point of view,perspective等表示叙述视角的词,以突出叙述者的观察视角。热奈特认为有三大类聚焦模式:第一类是零聚焦或无聚焦,即无固定观察角度的全知叙述,其特点是叙述者说得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多。第二类是内聚焦,其特点是叙述者仅说出某个人物知道的情况,包括三个子类型:(1)固定式内聚焦,即固定式人物有限视角;(2)变换式内聚焦,即变换式人物有限视角;(3)多重式内聚焦,即多重式人物有限视角。第三类是外聚焦,即仅从外部客观观察人物的言行,不透视人物的内心。
从叙述视角来看,第三人称叙述主要包括全知第三人称叙述、选择性全知第三人称叙述和客观性第三人称叙述。全知第三人称叙述采用零聚焦模式,即叙述者无所不知,可以从所有角度来观察和讲述故事,不仅可以介绍景物、人物等可视的外在事件,而且可以窥视人物隐秘的内心世界;选择性全知叙述者往往选择在自己的观察范围内,仅揭示一位主要人物的内心活动;客观性第三人称叙述则像摄像机一样客观观察和记录人物的言行,该视角以冷静旁观为特征。在第三人称叙事中,无论采用何种叙述视角,叙述者都是处于故事世界外讲述故事的人。
在第三人称叙事中,由于叙述者只是小说虚构世界的一个旁观者,不参与小说中的任何活动,读者直接进入小说故事中表征小说的文本世界,因此,常常会把全知叙述者当成是作者在小说文本世界的投射体。比如当读者阅读《嘉莉妹妹》或《达洛卫夫人》时,无论读者是否了解作者德莱赛或伍尔夫本人的真实情况,都会认为这些故事是作者德莱塞或伍尔夫创作的,是作者在给他们讲故事。也就是说,读者会根据语篇世界真实作者的知识来表征叙述者。[4](p129)这样一来,读者会把第三人称叙述者的文本世界当作是语篇世界的作者可及世界而非文本世界层面的叙述者角色可及世界,会把小说文本世界的建构元素和功能推进命题当成是语篇世界作者的文本建构物而非文本世界中叙述者的文本建构物,从而建立了读者与作者之间较为亲密和信任的关系。同时也意味着,尽管第三人称叙述者的文本建构都是叙述者的认识情态世界,但是由于叙述者处于小说文本世界外的本体地位,读者常常会把叙述者的事件视角当作参与者可及的文本世界,就可以与文本世界的叙述者在相同的文本世界位置进行交流,就能够“与叙述者共同阅览小说中的风景,从叙述者的全知视角体验文本的心智表征。”[4](p130)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第三人称叙述者就是语篇世界真实作者的文本投射体,因此,读者通常会认为语篇参与者可以读取的文本世界信息是可靠的,从而增加了对作者的信任度。下面以《嘉莉妹妹》的开篇段来说明这一点:
嘉罗琳·米蓓登上午后开往芝加哥的那趟列车时,她的全部家当,总共只有一只已交行李车托运的小箱子,一只廉价的仿鳄鱼皮手提包,内装一些梳妆用的零星物品、一纸盒小点心和一只带有摁扣的黄皮钱包,里面装着她的车票、记着她姐姐在范伯伦街住址的纸条和四块美元。那是在一八八九年八月间。当时她十八岁,聪明、羞怯,由于无知和年轻而充满了幻想。不管她跟亲人惜别时心里有什么惆怅之情,当然绝不是因为抛弃了家里的舒适环境。她跟母亲吻别时热泪有如泉涌;列车轰隆隆地驶过她父亲白天在那里打工的面粉厂,她嗓子眼顿时梗死了;多么熟悉的村子,周围的绿色田野在眼前一掠而过。她禁不住伤心地叹了口气。缕缕柔丝,过去曾把她若即若离地跟少女时代和故乡拴在一起,如今却无法补救地给扯断了。
(德莱塞《嘉莉妹妹》第一章潘庆舲译)
作者使用了传统的全知第三人称叙述。故事一开始,叙述者便通过其全知视角向读者展示了小说的文本世界,同时读者也通过文本世界建构元素和功能推进命题建构叙述者的文本世界。由于全知叙述者处于故事之外,读者开始阅读时便直接进入小说故事世界,通过文本世界建构元素和功能推进命题建构小说文本层面的文本世界,如时间(一八八九年八月)、地点(开往芝加哥的列车)、人物/角色(嘉罗琳·米蓓、姐姐、母亲等)、物体(列车、小箱子、手提包、零星物品、纸条、钱包、美元等)、事件(离开家乡去芝加哥)等。读者通常会认为这是作者德莱塞在讲述一个关于嘉莉妹妹的故事,也就是说,读者把故事的叙述者当作真实作者,认为作者对文本世界的内容负责,故事来源可靠、可读,从而完成阅读活动。从这一角度来看,读者把关于真实作者德莱塞的知识映射到叙述者身上,把叙述者的文本世界看作是语篇参与者可及文本世界。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第三人称叙述者和小说文本世界中的其他角色一样,都是文本世界的实体,但是叙述者讲述文本世界参与者的行为和心理活动,而其他角色只是小说文本世界的参与者,会随着故事的发展时隐时现,甚至有生有死,而全知叙述者则一直都存在、渗透于整个文本世界。
当然,很多第三人称叙事文学作品会同时采用多种叙述视角。当叙述视角发生变化时,读者的阅读位置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随之进入不同的文本世界。如在第三人称全知叙述中叙述者常常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语篇便由此转入间接语篇(indirect discourse)或自由间接语篇(free indirect discourse),叙述视角则转换成内聚焦,此时参与者可及世界转换为人物角色可及世界。如伍尔夫的《达洛卫夫人》的开篇段:
(1)达洛卫夫人说她自己去买花。
(2)因为露西已经有活儿干了:要脱下铰链,把门打开;伦玻尔梅厄公司要派人来了。
(3)况且,克拉丽莎达洛卫思忖:多好的早晨啊——空气那么清新,仿佛为了让海滩上的孩子们享受似的。
(4)多美好!多痛快!
(5)就像以前在布尔顿的时候,当她一下子推开落地窗,奔向户外,她总有这种感觉;此刻耳边依稀还能听到推窗时铰链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6)那儿清晨的空气多新鲜,多宁静,当然比眼下更为静谧:宛如波浪拍击,或如浪花轻拂;寒意袭人,而且(对她年方十八的姑娘来说)又显得气氛肃穆……
(7)她在镶边石的人行道上微微挺直身子,等待杜特奈尔公司的运货车开过……
(伍尔夫的《达洛卫夫人》,孙梁等译。编号为笔者所加)
该段的文本世界建构如下图所示:
《达洛卫夫人》的文本世界建构
如图所示,该语篇的文本世界建构用矩形表示,WS代表世界转换,ESP代表认识世界,IT代表间接思想,FIT代表自由间接思想。该片段也是全知第三人称叙述,但叙述者的聚焦方式却灵活多变。开篇第一句(“达洛卫夫人说她自己去买花”)是外聚焦,读者建构语篇参与者可及世界,此时读者处于小说文本世界层面。第二句和第三句转入达洛卫夫人的内心思绪(“克拉丽莎达洛卫思忖”),语篇转入间接思想,读者建构人物的认识情态世界,读者的阅读位置也从叙述者的文本世界转入人物的认识情态世界,是角色可及世界。第四句是自由间接思想,这类世界转换没有明显的世界建构元素的语言标记,比较难识别,但读者可以从句式——感叹句(“多美好!多痛快!”)判断语篇进入了人物的内心世界,从而发生了角色可及的情态世界的转换。第五句又从内聚焦转换为外聚焦,但是世界建构元素的时间变量“就像以前在布尔顿的时候”产生了一个世界转换,把读者带到了与当下叙述时间不同的亚世界。第六句又回到内聚焦,进入达洛卫夫人的自由间接思想。最后一句又从内聚焦回到外聚焦,重回到叙述者的文本世界中。
从上例可知,全知第三人称叙述者虽然在故事之外,但可以在小说任何层面的文本世界存在。当叙述者转换叙述视角时,读者的文本世界也会随之发生转换。值得一提的是,自由间接思想的世界转换缺少世界建构元素的变化,读者有时甚至意识不到已经进入到这类情态世界,以为自己依然在原来的文本世界层面,因此,自由间接思想拉近了读者与叙述者之间的距离,更容易使读者移情。
第三人称叙事的时间建构元素很容易界定。虽然第三人称叙事使用过去时叙述,但是由于叙述者常常被当作语篇世界作者的投射体,其叙述时间可以通过语篇世界作者的创作时间的投射得以确定,比如,伍尔夫创作《达洛卫夫人》的时间是1925年,读者可以据此认为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讲述故事的时间也是1925年,即叙述者文本世界的时间建构元素为1925年。
虽然叙述者与小说人物同为文本建构物,同处在小说文本世界,具有相同的本体地位,但是读者对二者的心理投射位置却不相同。读者把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投射到真实作者的位置,把他当成语篇世界真实作者的投射体而把人物完全当成虚构世界中的角色,前者为语篇世界参与者,后者为文本世界参与者。读者对前者的信任度较高而对后者的信任度较低,与前者的关系较为亲密而与后者有一定心理距离。尽管读者把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投射成语篇世界的真实作者,但是叙述者的本体位置是不变的,仍然是文本实体(textual entity)。从本体论上讲,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建构的虚构世界仍然是叙述者的认识情态世界,他所展现的世界反映了他的思想和见解,其内容的可信度也不能由语篇世界的参与者验证。[4](p130)但从认知心理的角度看,正是叙述者在文本世界层面隐蔽的本体位置造成了读者的这种投射倾向。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文学叙事语篇中,叙事人称和叙述视角会影响读者文本世界的建构。在以第三人称叙事的文学语篇交际中,全知叙述者处于小说故事之外,但是可以在小说任何层面的文本世界中存在,既可以从外部观察小说世界,也可以进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中,而读者的文本世界建构也随着叙述者叙述视角的变化而发生转化:当叙述者站在故事外叙述时,读者建构语篇的文本世界;当叙述者进入人物内心世界时,读者建构从文本世界偏离的亚世界。由于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位于小说故事之外,读者常常把叙述者当作语篇世界的作者,把叙述者角色可及世界当成是语篇世界参与者可及世界。但不可否认的是,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就像是分裂的语篇世界和小说故事世界的“中间人,”[4](p132)讲述小说世界中参与角色的活动,是小说文本世界的建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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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邓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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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477(2016)08-0131-06
陈玉萍(1965—),女,硕士,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应用外语学院副教授。
宁夏高校科学研究重点项目“美国黑色幽默小说的认知诗学研究”(NGY2013011)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认知诗学与文学批评新接面研究”(09XYY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