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和阿玉，偶尔还有天使

莫可菲

1

陈瓦在里屋写作业，外间父母的争执声渐渐大起来——

“阿瓦马上就要小升初，人家父母都着急上火，你倒是沉得住气，因为是女儿，所以不上心吧。”

“阿瓦那么听话哪里需要操心，你不上班天天呆在家里，我也没说话。”

“阿瓦听话是阿瓦的事……所以你是嫌我不挣钱了，嘿，你又赚了几个子儿？如果阿瓦想读好一点的学校，你这个当爹的可付得起择校费？当年那么多追求者，我偏偏眼瞎选了你！”

“是是是，大小姐下嫁我这穷小子，多年来可委屈你了——”

陈瓦叹息一声，将作业本收起来，背着小小书包走出隔音欠佳的房间，“爸，妈，我去对门阿玉家温书。”

吵得面红耳赤的父母见了女儿，不由面上一赧，讪讪看她走出门，才又继续吵，因为女儿不在家，顾忌也少了几分。

门铃响过，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拖鞋声，门开了，露出一张圆圆的脸，“阿瓦。”

周玉看着陈瓦的表情，同情的将她带进屋，“——又吵架了？”

陈瓦苦笑。

闻声而出的周母见了女儿同学，笑吟吟端出水果糕点，“两个女儿过来吃下午茶。”

周玉欢呼一声，将陈瓦按在沙发上，“你真是我救星。”

周母恨铁不成钢，“看书不到半小时，倒出来晃了三五趟……你要是有阿瓦一半省心，我做梦也会笑醒。”

周玉嘟起嘴，“阿瓦才是你亲生女，我是充话费送的。”

周母和陈瓦都笑起来。

周母问起陈瓦的升学计划。

陈瓦斟酌一下，“就近分配摇号的中奖率太低，有同学打算考外国语实验中学……我也想去试试。”

周玉眼睛一亮，“外国语？是不是校服最好看那间？”

周母显然关注过，有些踌躇，“那间确实不错，初高中连读制，重点率可观，封闭制管理，不容易学坏……但听说要提前考奥数？”

周玉立刻敬谢不敏，“奥数什么的最讨厌了，我还是等摇号吧。”

陈瓦故意说，“那间不光校服好看，好像帅哥也多。”

周玉陷入了艰难挣扎，“帅哥啊？但是要考奥数……”

周母难得的没有告诫女儿早恋危害性，却说，“考奥数也没啥，报个补习班冲一下呗。”

周玉蚊香眼，求助的望向陈瓦，“阿瓦你要陪我。”

陈瓦笑笑，“补习班不便宜。”

周母对陈瓦家境略知一二，见女孩窘迫的样子，便说，“阿姨支持，你们一起去读吧，也好做个伴。”

陈瓦闻弦音而知雅意，明白周母是要把她那份也算上，正想要回绝，阿玉却已经一口应承下来，“一起一起，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了。”

周母若无其事的切了一只橙子，“嗯，一起吧，阿瓦你多督促点阿玉，如果能一起考上也好照应。”

2

补习班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教室里满满当当坐了五六十个小学生，因为是中途插班，还多亏周母托了熟人帮忙，才为两个女孩打开门路。

周玉不看黑板，眼睛滴溜溜转着扫视四周，兴奋的戳陈瓦胳膊，“快看，四点钟方向，那个男生好帅！”

陈瓦抄完笔记，顺着看过去。

嗯，的确是清秀端正的男孩子，难得的是沉静，在一群吵吵嚷嚷的小学生里面显得格外醒目。

半节课之后周玉就搞到了资料，原来是二小的男神，年级第一，拿过奥数奖，代表市里参加过英语演讲，就连名字也很男神——

安琦。

“阿瓦，你说这种人干嘛上补习班啊？竞赛都拿过奖，这些题闭着眼睛也能做吧。”

老师正在讲一道比较复杂的牛吃草问题，陈瓦转头说，“嗯，如果我们不努力，就没机会跟他当初中同学了。”

这个残酷事实给了周玉当头一棒，立刻悬崖勒马，开始听课。

周母做人甚是贴心，就连文具也准备了一式两份给她们，陈瓦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空白页面记下解题思路，不时回答周玉天外飞仙一般的发问——

“你说草地为什么要一边被牛吃、一边继续长呢？这样多麻烦啊？为什么不先休息一下，等牛吃饱了，再默默的继续长啊？”

陈瓦看着她，“因为想要跟安琦当同学的人太多，为了限制人数，草地不得不出此下策。”

周玉咯咯笑，“那我们加油，不要让别的女孩子吃到这么好的草。”

陈瓦笑了，这也行。

后来那段时间，周玉一反常态的用功复习，陈瓦顺理成章每天去她家，两人一起学习。

陈瓦对父母淡化了这件事，其实她一度有点担心，但没想到很顺利的没有被追问，原来那个时候，爸妈都陷入夫妻关系的末路困局中，根本没工夫关心女儿的补课事宜。

两个月后，外国语学校进行了提前甄选考试。

陈瓦考了92，周玉考了72。通过线是80分。

周玉哭的昏天黑地，对着陈瓦也难有好脸色。

陈瓦能够理解，其实她也没有很开心，因为小学毕业之后父母正式离婚，她被判给母亲。

望着父亲疲惫离开的背影，陈瓦有些心酸，想不到有一天，他们连架都懒得吵了。

那个暑假陈瓦找了份卖报纸的活，每天早上5点起床，跟一群大妈大叔等在报社门口，领一叠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早报。一份报纸卖一元钱，她能挣两毛，卖不出去的可以回收不会太亏，一天辛苦点也能有个几十块，除了热得受不了买根冰棒，剩下的她都存起来。

母亲依然呆在家里，陈瓦怕触霉头，不敢问家中生计如何维持，只能早出晚归，尽量降低存在感，即使如此，也时常被老妈逮住一阵数落，说她成绩好能考上外国语又怎样，冷心冷面、不会撒娇，活该得不到爸爸的疼爱。

八月底，领到新学校住宿通知，陈瓦松了一口气。

那个暑假陈瓦没有太去找周玉，仿佛自己考上了，阿玉没考上，是自己的错似的。

想不到她在新学校见到了周玉。

周玉虽然考试没过线，但交了不菲的择校费，所以依然跟她同学。

新生名单是按成绩排的，陈瓦在第二排，往上数，第一排第一个是她熟悉的名字，安琦。

3

陈瓦和周玉安琦成了同班同学。前者是因为接近的成绩，后者是因为周母找人递了条子，将女儿塞进重点班。

周玉跟陈瓦恢复了友好，课间小解不忘叫上她。经过安琦的桌椅时，周玉总是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让正在埋头看书的安琦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她们一眼。

安琦从二小男神，顺利过渡为外国语实验中学的男神，不负众望成了学委，陈瓦也因为靠前的入学成绩，当上了数学课代表。

周玉的简历是母亲帮写的，上面罗列了一长串经历荣誉，有些陈瓦知道，比如阿玉自小学习芭蕾、弹钢琴；有些陈瓦闻所未闻，像是全市少儿民族舞二等奖，她就记得周玉在小学联欢晚会上当过舞群，还跟她抱怨手工制作演出服多么麻烦。

但这些经历显然是有用的，周玉被指定为文艺委员。

周玉兴奋的脸都红了，陈瓦还以为她突然对权力官职产生莫大兴趣，却不料阿玉的兴奋点在于“以后可以和安琦一起参加班委会”……

作为一个标准的男神，安琦的话不多，但作为学委的他却不能保持沉默，所以，周玉的兴奋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次月考，我们班的数学优势不明显，从下周开始，午自习拿出20分钟讲经典中考题，”安琦说完，又转向陈瓦，“至于要讲的题目，陈瓦同学你先选一下，资料不够可以找我借——没问题吧？”

从前周玉对男神发花痴，陈瓦总觉得好笑，初中生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彼时却被安琦这个眼神击中，讷讷不能言，只好点头。

班委会其他女生成员立刻对陈瓦羡慕嫉妒恨。

——凭啥对数学另眼相看啊？英语也可以开点小灶！语文也需要学委关心！

陈瓦没有贸然开口跟安琦借资料，好在经典题目不难找到，她挑出跟目前教学进度相关的题目，午自习时，像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图，一笔一划写下工整的算式，问大家明不明白。

安琦有时候会举手示意，帮她补充另外的解题思路，男神兼学委助阵，收效明显，大家多分了心思在数学上，下次月考提高不少。

让陈瓦忧心的是其他。

实验外国语学校的校服在全市中学界享有盛名，但上好的质料和充满设计感的剪裁也就意味着高额的成本，陈瓦得到通知，需要一次性交纳冬春季各两套校服费用，是笔不小的开支。

对大部分学生来说，就是回家知会父母的小事。

陈瓦却完全不是。

她知道母亲会惊讶的问，怎么义务教育还要交这费那费的？一定是学校坑钱，衣服肯定是自产自销黑心棉，而且哪里需要一次性买这么多，不穿校服还能逼她退学不成。

陈瓦以前为了订学科杂志在母亲那里碰过壁，长了教训，后来一些零碎杂费都自己默默交掉了。

但这次的数目略大，不是她那点卖报纸的余额能支付的。

某天周母过来找她们吃饭，开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好菜，笑眯眯看着两个女孩狼吞虎咽。

她照例感谢陈瓦对周玉的照顾，陈瓦忙说不敢当。

中途周玉去上洗手间，周母推过来一只信封，“听说校服不便宜。”

陈瓦一愣，连忙摇头，“谢谢阿姨，但是不用，我家——”

周母了然的笑笑。

陈瓦黯然，看来母亲离婚后的颓废样子路人皆知。

周母在女儿回来之前，将信封塞到陈瓦书包里，“不要太有压力，钱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考虑的事……帮我看着阿玉，也算是回报了。”

第二天陈瓦交上了校服费用。周母再一次让她免于窘迫。

4

陈瓦固然一心学习，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知道安琦是班上女生最频繁提起的名字，即使他沉默安静，依然挡不住女孩子们的热情，无数人被他的冷淡伤到，却越挫越勇。

有天中午安琦过来找陈瓦，要统计班上数学作业的完成情况。

数学是重中之重，当课代表是个体力活，每天收发作业不轻松，但陈瓦都坚持下来，记录完整清晰。

翻着她的记录，安琦眼中现出赞赏的神色，看了一会儿，他皱眉道，“张然和吴曦同学经常不交作业？需要我去跟他们说一下吗？”

毕竟是学委，除了自己学习，安琦也会抬头看看教室的情况，瘦小的女孩子抱着沉甸甸的作业本，满教室跑着收发的样子，不是没有在他眼中留下痕迹。

陈瓦缓缓开口，“张然家在夜市卖烧烤，他下了课要帮忙顾店；吴曦爸爸骨折躺在医院，他要做饭送饭……他们也许不是故意不写作业，只是不得已。”

安琦一愣，跟她活泼好动的好友相比，陈瓦像是活在自己世界里，对了解他人兴致缺缺，却知道这么多。

男神的举动自然牵扯人心。第二天周玉就找到陈瓦，羡慕的说，“早知道我也混个课代表当当，还能跟学委多说几句。”

陈瓦连忙解释，“只是学习上的事。”

周玉松了一口气，又神秘兮兮的掏出一个信封，“能不能帮我个忙？”

陈瓦看着她，叹息一声。

后来安琦并没有特别去责问两位同学，却告诉陈瓦，通过班主任，帮他们申请了学校的专项助学金。

“虽然不多，但也是个添补。”安琦看着陈瓦，“谢谢你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事。”

陈瓦“哦”了一声。

安琦意外的好奇，“……你有心事？”

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男神的破格。

陈瓦“嗯”了一声，踌躇半晌，努力堆起笑脸，拿出一只信封，“有人托我给你这个。”

显然安琦对这类惊喜并不陌生，立刻冷下脸来，“那是什么？”

陈瓦的手僵在半空，她想起周玉写情书斟酌字句的样子，挑信封信纸的样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别人看见的样子。

“你看了就知道了。”陈瓦很尴尬，她又何尝是做这种事的料子。

安琦没有去接，沉默一会，忽然说，“如果是别人托你给我的，那就不用看了。”然后走开。

留下陈瓦呆呆立在风中。

如果是别人托她的，那就不用看？

如果不是呢？

周玉对这事也看得开，只是不免惆怅，“他明明有跟我顶嘴，说我打拍子的节奏不对啊。”

原来搅乱一池春水的罪魁祸首竟是这句话，陈瓦汗颜，她永远不可能如阿玉般乐观积极，永远不会以为这是男神对她有意思的体现。

5

小打击让周玉的暗恋偃旗息鼓了一阵。同样因为送情书未遂，陈瓦也对安琦生出些微的尴尬，工作中的交集尽量避免。

他们从初中顺利直升高中，陈瓦很是感慨，想不到那次奥数考试竟是如此一劳永逸。

到了高中，考试难度升级，大家原本差不多的成绩一下子被拉得很开，陈瓦和安琦还继续保持在第一梯队，但周玉和其他一些同学，就势不可挡的滑到了班级垫底的名次。

周母忍不住单独约陈瓦吃M记，说出自己的担忧，“阿瓦你将来重本妥妥的，但阿玉这么下去，就连三本也困难。”

陈瓦轻轻说，“阿玉有阿玉的长处。”

周母却没有被安慰到，“阿玉是不是在早恋？”

陈瓦吓一跳。

“最近花在衣服上的钱很多，也开始研究化妆品……我还不小心翻到她的日记。”周母坦然的说，并不把陈瓦当做小孩。

陈瓦知道，周玉对安琦的心思没有断过，对男神的日常关注太多，看言情小说学爱情三十六计，相当挤占学习时间。

见她沉默，周母笑了，“约好了帮她打掩护？”

“没有没有。”

“那你帮我劝劝她，你知道，这种事父母出面最不好，只会起反效果。”

陈瓦抬头看她。

“可怜天下父母心，阿瓦，你周末不怎么回家，可能不知道你妈妈最近也开始振作，在打听附近的店铺，想要帮你攒大学学费。”

陈瓦一愣，是啊，大学不再是义务制教育，学费可是以万为单位。

“我熟人手上有饰品店和鱼摊的资源，就不晓得你妈妈能不能吃苦。”

尽管是客观评价，陈瓦却听的耳根发红，双眼对牢鞋尖。

“阿姨费心了。”半晌她小声说。

6

周玉见到她就泪奔，“这还是亲妈么，把我扔一边，单单请你吃M记。”

陈瓦笑，“嗯，其实我才是阿姨失散已久的亲生女。”

周玉真心关注的自然不是M记，“你注意到没有，夏天过去，班上男生一下子蹿的好快，安琦应该有一米八了？”

陈瓦本来只想笑笑，但想起跟周母的谈心，于是泼冷水，“听说三班的胡婷婷也看中了他。”

胡婷婷是年级知名的白富美，立刻成为周玉的假想敌，“然并卵！隔墙如隔山！近水楼台先得月！”

陈瓦只得放大招，“安琦将来肯定非top2不读，要想近水楼台，能不能先复习今天的三角函数？”

“Top2就算了，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周玉苦着脸，但也不气馁，“同城也还有女子英才教育职业技术学院之类。”

这校名略奇特，陈瓦乐了，看来还得更大的招。

第二天发数学卷子，最后一张是安琦的，陈瓦走到他桌前放下卷子，却没有立刻离开。

对上安琦的眼神，陈瓦大方的承认，“我没有看明白你压轴题的思路，好像是非常规解法。”

安琦眼底泛出笑意，仿佛能融化寒冰。

“不明白没关系，中午我来找你。”

陈瓦“嗯”了一声。

中午，陈瓦等来了安琦。后者一本正经的拿着纸笔尺子，利落的画出辅助线，先是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就可以绕过繁冗的常规步骤，“嗖”的一下找到捷径。

陈瓦眼中泛出真诚的崇拜，“哇，真的……很神奇呐！”

安琦意犹未尽翻出一本习题集，“这上面会介绍一些新颖的发散思维，你要不要看？”

陈瓦点头如捣蒜，接过来，“什么时候还？”

安琦笑了，“你可以慢慢看，看够了再还。”

两人的互动被同学们尽收眼底，作为高中生活难得的调剂，立刻变成大新闻。

周玉不可置信的找到陈瓦，“你跟安琦……你们在一起？”

陈瓦眼中的崇拜还没褪尽，“男神果然是男神，声音有磁性，听他说话很享受。”

“你——”周玉愣愣的看着好友，半天憋出一个结论，“叛徒！”

陈瓦知道她会有反应，却没料到反应这么大。

周玉还在茫然中，“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

陈瓦奇怪的看着周玉，“我说过吗？就算说过，不可以后悔吗？再说，我们也是在讨论学习啊。”

周玉爆发了，“讨论学习了不起啊！”

陈瓦淡定的说，“没有多了不起，但至少水平相当，讨论的起来嘛。”

周玉脸一红，“好吧，我没这个水平，但是……但是……”

陈瓦等着她的但是。

周玉憋了半天，终于没能忍住，“但是，就连当初你能考上外国语，也是靠我妈妈出钱蹭补习班呢！”

陈瓦脸色一白，随即笑道，“谁让你不争气呢。”

两人都为自己的话吃了一惊，却无法收得回去。

无法收回去的话，让她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形同陌路。

7

周玉竟然发奋起来，也许是被陈瓦那句话刺激到，甚至超过当年考外国语的冲动。

学习同伴从周玉变成安琦，陈瓦几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用花时间跟人讲授最基础的知识点，而是能从水平相当甚至超过的安琦那里获得更多的新思路。于是，在高三冲刺阶段，陈瓦并没有太受到这段友情搁浅的负面影响，成绩甚至还小有提高。

而周玉的提升更加明显，毕竟基数惨淡，所有人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从年级三百多名升到两百名，一百名，前五十。

周母跟陈瓦道谢，虽然不明细节，却执意将功劳推在她身上。

陈瓦回家看了母亲，后者已经适应了饰品店的工作，守在店里卖卖小玩意，教附近小孩串珠子，回答网上买家的各种问题，虽然不可能气质一下子提升到周母的高度，但至少跟以前的怨妇形象判若天地。

高三那一年的时间仿佛被人恶意的调快了，一眨眼高考都结束了。

安琦毫无悬念的上了Top2，周玉的发奋没有白费，考上了跟安琦同城的一所本科，比她当初念叨的什么职业技术学院不知高了几个台阶。

陈瓦却考到了千里之遥的南方，虽然也是很好的学校，但让人大跌眼镜——人人都把她和安琦看做一对，以为他们会读同一个学校。

散伙会上，周玉终于打破长期冷战，走到她面前，“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我妈拜托过你一些事——”

陈瓦打住这个话头，“她是很好的母亲。”

因为她分数够高，新学校有奖学金，又另外从某营养品公司得到一笔奖励，陈瓦郑重的包起来还给周母。妇人看出女孩的决心，没有推拒，收下了其中一半，惘然道，“辛苦了……阿姨其实也是自私的。”

陈瓦只说谢谢。

此时散伙宴上的她收到新消息，原来老妈花一周时间做了条珠链，要送给她当做升学奖励。照片拍的美轮美奂，五彩珠子璀璨夺目。

“全天下就这么一条，带出去也不怕重样。”老妈邀功的说。

陈瓦回复说她会早点回家，路上会顺便带点卤味。

放下手机，她说，“我妈妈也是很好的母亲。”

也许能力有差别，但爱女儿的心却是一样。陈瓦一路见证中年失婚的她怎么从颓废怨妇蜕变成皇冠店主。

“那么我先回家了，你们玩的愉快。”陈瓦朝周玉挥手。

“那个，阿瓦，”周玉追出来，“记得要来看我！”

她目光一闪，又补充道，“——就算是顺便。”

顺着她的目光，陈瓦看到身后的安琦。

后者倒是不动气，“说好的校友呢？”

陈瓦调皮的笑笑，“忽然有天醒来，觉得北方那么冷我才hold不住，我宁愿去温暖的南方吃早茶。”

安琦没被她带走节奏，“哦，我还以为你是用完就扔。”

陈瓦脸红，“难道你就没有教学相长、受益匪浅？理综的压轴题，我没押错吧？”

安琦看着她只是笑，“我们稍后可以讨论这个问题，反正从北到南，也就是三小时的航班。”

陈瓦低头。刚才大家一致评选她是中学六年奉献最多的同学，但她知道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高尚无辜，她就像贫瘠土地中的一枚种子，无法随心所欲的自由生长，只能朝着有更多阳光和养分的方向而去，即使扭曲自己。

好在那些窘迫阴暗的层次角落已成为过去。

如今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真好呢。

责编：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