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的积雪终年不化

宁不情

1

2013年10月3日，Vitas在北京万事达中心举办个人演唱会。

温沉沛给庄晓蝶传短讯，问她要不要去。

她眼都没眨一下地回复：你丫的脑子被狗啃了，这还用问，我哪一次缺席过？

那边发来一个抠鼻的表情，说他其实早就给她抢完票了。

看他这样说，她忽然有些恍惚。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编辑了一条：如果有一个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人，突然告诉你，她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她犹豫了好大一阵子，才按下发送键，生怕被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忐忑地想，他一定想不到，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却对他余情未了。

很快就收到他的回复：既然想不到就说明我根本不需要她的喜欢啊，拒绝呗。

她呆滞了一秒，接着将手机扔到一旁，用力拧开一瓶纯净水喝。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你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刚好今天在那片儿出外景，你先进去，我晚会儿就到。

看着短讯显示发送成功，庄晓蝶立马拨了上司的电话请假。没错，此时的她正远在西欧的一个海边小镇，为一对即婚佳人拍摄婚纱照。

为什么不告诉温沉沛实情，只因她不想让他觉得，时隔经年，她还是一个没智商和理智的粉丝，他说过，那是他不喜欢的样子。

可影楼来不及调人过来，上司不让她请假，更不允许她旷工。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东八区的那场演唱会开始，还有十一个小时。

她一狠心，便辞了职。

你听到过那种空灵的海豚音吗？像是来自地狱第十九层对心灵的召唤，给你勇气，带你披荆斩棘，甚至可以让你感觉飞上云端，为所欲为。

是的，她听到过。

虽然那年，她曾不管不顾和温沉沛跨越万水千山，目睹了这样令人雀跃不已的声音，最后他却还是与她分开，不再喜欢她。

但是她却没有变，连同那份偏执也一直跟着她，所以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抛下优渥的工作飞回了北京，可笑到甚至连她自己都要相信，她是vitas的脑残粉。

事实上，她对什么vitas才没什么兴趣，喜欢他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温沉沛一个人。

可她为了接近温沉沛，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为了不让他疑心，这个谎，她撒了十一年。

那还是遥远的2002年，那年，她初二。

2，

庄晓蝶至今还记得，那时学生盛行玩一款网游，叫做传奇。据说很好玩，她也试了试。

那天是周末，她无聊中点开了游戏群里的一个语音消息，发现那人是在说粤语，便随口一问：你是广东人啊？

是啊，你也是？你是广东哪里的？

两人自报家门后发现，他就住在她家隔壁那栋楼，相隔不过几百米。

温沉沛明显很兴奋，私戳她聊了许久，可缘分并没有继续下去，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但两人还是说好见上一面，她刚下楼就看见他了，十四岁的少年，只穿了一件简单的T桖运动裤，戴了一个棒球帽，耳朵里塞着耳机，安静地站在路旁。

他笑说：“庄生晓梦迷蝴蝶，你名字真好听。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缺水，我叫温沉沛。”

她却很无礼地扯了他一支麦插在自己耳朵上，自恋无比道：“我也觉得很好听。”

他还以为她在说随声听里的音乐好听，得意说：“vitas可是我最欣赏的歌手之一，必须好听。”

庄晓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接着便立马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大声道：“他啊，我也很喜欢他，你喜欢他哪首歌，我全部都喜欢呢！”

真实的情况是，那个名字，当时她念都念不顺溜，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你既然那么喜欢他，怎么连他独一无二的声线都听不出来。

作为见面礼，他送了她一套游戏装备，说以后他可以与她一起组队打怪，帮她刷等级。其实她已经玩够游戏，但他这样一说，她立马满血复活。

很奇怪，那天晚上，她开心地一夜没睡着。

从那以后，她最注意的两件事，一是游戏升级，二是搜集vitas的资料。很久以后她还在庆幸vitas为人比较低调，又出道不久，像是一个外太空飞来的神秘人，甚至没人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哪像现在一个又一个爆红的小鲜肉们，不然她得时刻做好对着电脑看资料看到脸肿的准备。

结果就是两人无话不谈，关系一路飙升，同时她的成绩已经落到下游。

但是没关系，传说中上课睡大觉，下课听小曲，睡前看看鬼故事陶冶情操，考试还回回得第一的变态，算温沉沛一个。

他主动承担了辅导她学习的任务，那时她的游戏事业正在他的带领下如火如荼地开展，还加入了传奇的布拉格网游公会，他便以退出游戏为威胁，鞭策她学习。

她胆战心惊，终于在初三时，重新爬回中游。

她会怕他不跟自己一起玩游戏？开什么劳什子国际玩笑，为长远计，她是想跟他考到同一所高中，但是她才不会告诉他真实原因，就让他以为她是喜欢玩游戏好了。

那天她爸妈下班晚，家里没人做饭，他便叫她下来一起去吃路边摊，他剥了一个龙虾给她：“小蝴蝶，其实布拉格是一个美丽小镇，以后一起过去耍啊。”

她喝了口饮料，装作不在意：“到时候再讲啦。”

伴随这一句话落下的，还有对面桌子上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布拉格吗，我晓得哦，沉沛，可以一起去啊！”

他尴尬道：“好啊，于梦嘉。”

他这句话一出口，对面那一桌女生便开始阴阳怪调的起哄揶揄，在庄晓蝶听来，格外刺耳。

她有些难过，她还以为，他只想陪她一起去。

于梦嘉已经红了脸：“你们点的小龙虾是今天最后两份了，能让我们一份吗？”

他有些为难，她却别扭道：“都给你们吧。”

“留一份吧，你不是最……”

她差点掀桌而起，口是心非打断他的话说：“我不爱吃这个，都拿走！”

她只是生闷气，又逞强的要命，他就不能拒绝吗？

那顿饭吃得非常不愉快，回家时他问她：“你怎么了，小蝴蝶？”

她心烦意乱，便冲他大吼大叫：“都说了不要叫我小蝴蝶，你不知道那是一种狗的名字吗，最烦那种腻歪又粘人的蝴蝶犬！”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莫名其妙的对他发这样大的火，他一时语塞，一路上都没再和她说一句话，空气像是凝固成一串泡沫，糟糕到一碰就碎。

这是他们第一次起争执，可谁都没有拉下脸，主动去跟对方说上一句话。

3，

之后就到了高中入学。

庄晓蝶的成绩达不到一高的分数线，温沉沛却绰绰有余，两人有大半年没联系，结果可想而知。

上课时，她觉得有人戳她的后背：“同学，能借一支笔不？”

她耷拉着眼皮在笔袋摸出碳素笔，等等，这声音……温沉沛？

她指着他的鼻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抽出她的笔，吊儿郎当：“这学校，多少年没出一重点大学的苗子了，我来拯救它。”

她用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他，切了一声转过头去，可两节课下来她什么都没干，除了抿嘴偷笑。

从那以后，他就跟她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放学，偶尔他还会给她讲数学题，说偶尔是因为，她一般只让同桌宋超讲，因为错的太弱智，而且讲几遍她还听不懂，她……怕被他嘲笑。

他却存心捣乱，每次她一与宋超讲话，他不是忽然插话进来，就是让她不要说话，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着笔戳她后背，却扬言要借笔。

高中生学习压力大，需要些绯闻来调剂，班里已经有好几对被调侃的对象。庄晓蝶知道，有同学说道她和温沉沛，其实她窃喜得不得了，却计划着怎么佯装生气。

过了一周，她才发现她是白计划了，因为与温沈沛闹绯闻的人，根本不是她。

是隔壁班的班花，周一那早，曾与他一起做过国旗下的讲话，他对她的相貌赞不绝口，听说后来，他收到了她的情书。

庄晓蝶还记得那个女生，她叫于梦嘉。

那么，她曾经以为过的，他是为自己来到这所破学校的假设，也不成立了吧？

偏偏她同桌不会看眼色，这时候还跟她开玩笑：“庄晓蝶，你可要看好温沉沛，不能被别人压下去了啊。”

就一句玩笑话，她却猛地把那男生撞到了桌子上，书立上的书本全部砸了下来，还有她怒火中烧的一句话：“你们还有完没完，他爱跟谁好跟谁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别搞得我很喜欢他似的？”

温沉沛站在教室后门上，脸色难看到像吃到了狗屎。

那节课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放学后她没有等他，收拾好书包就撇下他走出教室，却发现外面下了大雨。

他却拿了一把雨伞走出来，她没打算理他，将帽子戴上就闯进大雨中，他忽然大声喊住她：“庄晓蝶，你觉得我要不要接受她？”

他呼吸定在这一秒，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祈祷她说，不要，不要。

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滑到脸庞，她抓紧书包的背带，冷冷说：“你长得那么丑，配不上她。”

于梦嘉刚好在班里走出来，她看了眼雨势，轻轻碰了碰他：“能送我回家吗？”

“抱歉，但我可以把雨伞给你。”

于梦嘉拿着那把雨伞，在走廊上站了许久。

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庄晓蝶头上，然后陪她一起冲进大雨里，她耳畔传来他好听的声音：“那我配得上你吗？”

她璀璨一笑说：“我可以委屈一下。”

4，

庄晓蝶每每回忆起这个场景，都会鼻头泛酸，大抵是过于美好。

进入演唱会现场，很快她就找到了温沉沛。

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立马呆在原地，险些被来往的人推倒。

场内尖叫声不断，已入30岁的vitas变得更加成熟有魅力，还没有听见响彻世界的天籁之音，很多粉丝便已经激动地泣不成声。

她差点被这种情绪感染，因为温沉沛的右手边，坐着于梦嘉。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们又会怎样？会不会走得更长远一些，甚至会不会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她不知道。

高三下学期，他们早就过了甜蜜期，可两人的感情并不平淡。

因这时，他们开始无休止的争吵，有时会因为吃饭吵起来，有时会因为谁多等了谁几分钟吵起来，有时候会因为忘记重要日期吵起来，似乎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成为导火线。

而每次争吵都会以他一句，你要是有于梦嘉一半体贴就好了结束。

明明高一高二两年两个人好得要命，如今他却就这样对她没耐心了，腻了，没有电影里的飞来横祸，也没有不得已的苦衷，甚至连生活中柴米油盐的计较也没有，仅仅是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

年少的感情毫无缘由，来去皆匆匆。

他再也不会在大冬天给她接一杯热水，给成绩不好的她恶补作业写到手麻，不会在她生气时站在小区等她一夜。

可是，她还会啊。

明明平时自尊心比谁都强，却还是会低声下气，每次冷战她都是主动和好的那一个。

后来就是报志愿，其实她也就是随便问问，没奢求他会跟她报同一个学校，毕竟他成绩可以走985院校，她只能上一所普通本科。

他也确实不再像升高中时一样胡闹，选了一所北京的高校，而她留在了广东。

远吗？不，真正的距离是，两个人都挂着QQ，他知道她在，她也知道他在，可是看着彼此更新的消息，却不知道该说上一句什么话。

那个暑假，她大病了一场，肠胃炎。

那是2007年，vitas第一次来中国巡演，她不顾病势，不听劝出了院，没日没夜地守在电脑旁一动不动，就只为了抢票陪他一起去看vitas在上海的演出。

他却责怪她这种疯狂粉丝行为，既没脑子又庸俗。

这让庄晓蝶无比后悔，不是因为他的这一席话，而是那场上海的巡演，于梦嘉也去了。

她跟自己的畏畏缩缩刚好相反，她坦坦荡荡地说，她之所以来上海，就是为了温沉沛，她根本不知道vitas是谁，这是庄晓蝶身上从来没有表现出过的豁达。

是的，那天之后，温沉沛和于梦嘉在一起了。

之后一年，庄晓蝶与他几近失联，她很想问他的近况，但不允许自己开口，却又自欺欺人地通过微博关注去了解他星星点点的生活。

大二的寒假，他们放假回家，他喊她出去聚了一趟，他心情不是很好，竟然跟她倾诉，原来他和于梦嘉分开了，她笑地捂住肚子，大骂他活该。

说来也怪，从那天起，两人又恢复了初中的铁哥们交情。

庄晓蝶在拥挤的人潮中走到他旁边另一个座位，看着巧笑倩兮的于梦嘉，她嘴角苦涩地动了动，却不知道以她的立场还能说些什么。

她打死也没想到，他竟然又和于梦嘉搅到一起去了。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可以麻痹自己看着他继续与别人一起，可如果这个人是于梦嘉，她难以消化。

5，

庄晓蝶就杵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位子上的他，眼神已经看不出什么感情：“这次你就是被她折磨死，温沉沛，你也不要再来烦我。”

甩下这句话，她便气汹汹离开现场，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竟来到了大学时经常来过的湖边。

可她一抬头，便看见温沉沛站在路旁的柳树前面，似是知道她会来，所以提起守在这里。

“你舍得出来，真是难得。”她走了几步，在座椅上坐下。

他也走过来：“其实我……”

“其实什么，其实你还是对她有感觉？呵，我真是闲得浑身长霉菌才会管你这档子破事，眼不见为净，你现在就给我滚，带你的于梦嘉滚吧，滚得远远的。”

他竟然笑了：“你还是还以前一样，看到我这么固执就会大发雷霆。”

天空突然打了一声响雷，庄晓蝶瞬时觉得有些顺不上来呼吸，像是即将被溺死的旱鸭子，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个下雨天，她站在学校一楼的走廊上，背对着温沉沛，他忽然叫住她，问她，庄晓蝶，你觉得我要不要接受她？

她眼底已泛起氤氲。

她忙把思绪扯回来：“你长能耐了啊，竟然敢把于梦嘉一个人撂在会场。”

他解释：“只是巧合，我不知道她会来，我跟她早就没联系了，这些你都知道的。”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你的事儿我管不着，爱怎样就怎样。”她自嘲着，“连累你没看成偶像的演唱会，其实，你没必要在乎我的感受。”

温沉沛忽然就低下了头，在脚边拾起一块石子，长臂一甩，湖水便泛起涟漪。

看着不断扩展的圆圈，他有些鬼使神差：“其实这么多年，小蝴蝶，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没那么喜欢vitas。”

他只是，在不明真相地在附和一个犟姑娘。

她有些懵，他却哈哈笑着，有些不知所云：“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不，那个游戏啊，现在都没人去玩了，游戏的公会也早就没人了。”他看着她，眼神都小心翼翼，“但是，你现在还要不要，跟我去布拉格溜一圈？”

她身子往后一斜：“你犯神经了啊！”

他看着她的眼睛：“去，还是不去？”

她随意道：“后天吧。”

6，

初二那年他说过的话，她也记得。

她提起去了机场，等了一会，她却收到了一条短信：庄晓蝶，你猜猜，我现在要是回头找他，他还会不会跟你一起出去？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于梦嘉发给他的。

可这条短信像一颗炸弹，把她的记忆炸成噩梦，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于梦嘉早就把他吃得死死的，而她像个跳梁小丑，可笑地演了那么长时间的单簧戏。

回到一开始的那个烟雨天吧，避开她精神分裂病人般的自欺欺人，重新剪辑真相。

那天的大雨没有淹没她的骄傲，她一字一顿告诉他：你接不接受，跟我有什么关系。

拿着雨伞杵在走廊上大半天，眼睁睁看着温沉沛和别人越走越远的，是庄晓蝶自己。

没过几天，她就看见了他和于梦嘉手牵手出现在学校的梧桐树林里。

说实话，那一刻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次是她打破僵局，主动扭过头和他说话，她打趣着说，恭喜啊，抱得美人归。

他转着笔的手倏忽停了下来，接着噼里啪啦地抽出一张讲义，头也不抬地回应她，谢谢。

其实她不过是变着法地问他，是不是真的和于梦嘉在一起了，这个答案让她绝望。

直到高二上学期，于梦嘉对他好得没话说，或许就是那段时间，让温沉沛也动了真心，所以自那开始，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是为了她一个人。

可于梦嘉开始变成一个公主病患者，庄晓蝶臆想中所有和他一触即发的矛盾，都属于他和于梦嘉，而那个每次低头认错挽留对方的人，是温沉沛。

他约会迟到几秒钟她就要勃然大怒，饭菜里有她不喜欢吃的香菜，她便撂勺子走人，她有事时他等她，她没事时和姐妹一起逛街，他也等她。可是于梦嘉，她宁愿一个人上网灌帖，都不会再想到他，他去关心一句，她便嫌弃他啰嗦。

他跟庄晓蝶抱怨说，如果她有你一半好服侍就好了。

她只是笑笑，从没告诉他，别人眼中的她才是一个难缠婆。

闹过几次比较厉害的，庄晓蝶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哭得不成人形，还不舍得和她分开，那个骄傲的他已经被于梦嘉蹂躏消失了。

所以她偷偷改了他的高考志愿，给他选了一所和于梦嘉不入流的专科院校背道而驰的北京高校。

终于，于梦嘉得知他没和自己选一所学校，与他彻底闹掰。

为此，他和庄晓蝶大吵一架，两人冷战了许久。

她并没有错，却还是为了他抢演唱会的门票，当做她对他别扭的道歉。他却怪她任性不会照顾自己，得的不是肠胃炎，而是神经病。

没想到公主病却追来现场，告诉他说她后悔了，他就回头了。

大一那年，每次她在微博看到他说心情不好，她就知道公主病跟他又闹分手了，她便像个傻逼一样，没钱买飞机票，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火车上站几十个小时，就只为了跑去安慰他。

可他这样委屈自己，每次她劝不好，就要发上一通脾气。

而最让她心痛的，不是他们的结局，是他把他们相处的点滴当作是分享扎进她心里。

终于，在于梦嘉第N次提到分手时，他彻底放手了。

甚至之后他还交了一些女朋友，有事没事就和她一起摄影，全世界各地跑，他喜欢音乐，大学毕业那年他还和几个朋友，办了个小型的演唱会，收获颇佳，现在还会有一些项目开发商找他作曲演唱，他成日一副嬉皮笑脸的轻松模样，让庄晓蝶以为他是真的放下了。

可如今，他竟然瞒着她，还和于梦嘉藕断丝连。

他一大老爷们，矫情的让她想扇他两巴掌，可她更像一个残废，怎么都走不出他的世界。

最心酸的是，不管他怎样胡闹，从来都没有过她的一席之地。

即使她不惜掏空自己，把眼泪流干，只为让他止渴。

就像现在，明明叫她去布拉格，却还迟迟不到。

她揣着自己仅剩的自尊打电话给他，说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总比他亲口跟自己爽约好。

街道上晚灯四起，车水马龙，可她站在等红灯的路口，觉得很孤独。

“你那俩眼是装饰吗，没看见绿灯亮了吗？”温沉沛熟练地拉起她的手走到马路对面，抓耳挠腮说：“我也没想到，一看到她还是挺心酸的。”顿了顿，“不过，我是真的没有再跟她纠缠的心思了。”

她没说话。

走到小区门口，他却还没有走的打算。

她看了他半天，他一直吞吞吐吐，她终于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快说！”

他努努嘴，欲言又止，最后攥紧了手，一鼓作气：“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她想也没想。

这三个字出口，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霎时内心百味陈杂，汹涌不止。短暂的沉默后，她蹲在地上，一向固执要面子的她竟然哭了。

她曾以为，她永远等不来这句话了。

7，

然而，她拒绝了他。

他被情所困时，她安慰他，他玩音乐时，所有人都不支持，只有她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说，她相信他的梦。

不论他有什么事，她似乎总是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的人。

恐怕他都不知道，她已经认识他十二年了，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这个时间，长达八年的抗战都已经结束。而她，在这漫长的时间大浪中，已经习惯了在他身边当一个知心朋友的角色，也习惯了他们的关系。

她才悲哀的发现，她真的，不会再用别的身份来喜欢他了。

而他这句话的初衷，更多的似乎是不甘心的成分。

那时的他们尚且年轻，不懂如何去喜欢，等回过头来，他们之间却隔了整整一个青春年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月后，他的身旁站了位温柔知礼的姑娘，他笑嘻嘻地给她介绍，小蝴蝶，这个就是要跟我走一辈子的人了。

他紧紧牵着那姑娘的手，庄晓蝶看得出，他很喜欢她。

可她鼻子一酸，忽然很想哭。

如果有一架时光机可以回到过去，她好想看看结局会有何不同，可她没有勇气问他，如果那天她没有固执的意气用事，说出那句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会怎么做。

因为她清晰的知道，这样那可笑的作茧自缚，便真的不会再有。

她相信，他一定会跟她走的。

8，

她失眠了，刷微博时，竟刷出于梦嘉前不久的一个动态：

我知道是我不够好，才会错过他。可我也埋怨他一件事，就是分分合合那么多次，他始终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布拉格。要不是那天庄晓蝶说有事不去了，他不会再管我了吧？

她双手一颤，心口便猝不及防地被块巨石砸中。

她谁都没有告诉，次日便只身一人去了布拉格。

透过飞机的舷窗俯瞰大地，她似乎看到机场上有他的身影，那么温沉沛，让我来告诉你最后一个真相吧。

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大人们拿孩子对比的闲聊，你成绩很好，那时我真的很讨厌你。后来一次我见到你坐在小区公园里听歌，你每天都会定时出现，我也奇了怪的每天蹲点躲在你后面。

那时候我很想把你耳机扯下来，看看你到底都在沉醉些什么，后来我打听到你喜欢玩游戏，我也去玩，才有了你口中的缘分，很刻意吧？

她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依山靠海，古老质朴，民宿屋顶就是一片天然的滑雪场，出门便可以看到壮观的斯堪的纳维亚田园风光，是一个流浪的好去处。

可是她感到很难过，或许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

如果一开始没有走错，该有多好啊。

她擦掉眼泪，努力地告诉自己，没关系。温沉沛，你已经教会了我成长，我也总要去远方，我会等，等下一个他出现，成全一场更好的遇见。

那时你要祝福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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