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怎样由小草变成木的

白岩松

今年，我儿子18岁了，30年前的1986年，我也是18岁。

18岁是什么？十八就是木，木头的木，在18岁之前，你是一棵小草；但从18岁开始，你就是一个木了。人是怎么由小草变成木的呢？

当我回望18岁，就是1986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饥饿，双重的饥饿，一种是生理上的饥饿，另一种是精神上的饥饿。对于我来说，那时的北京王府井书店像一座教堂，去那儿就像去朝圣。虽然没钱，但我几乎每周都要去那里看一看。让我的命运发生重要转折的好几本书好像都与1986年有关。

《朦胧诗选》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太重要了，因为一打开书看到的就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跟过去我们的父辈所说的话是不一样的，它反映了我们的心声，让我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语言。比如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比如舒婷的《神女峰》，其中有一句说：“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我觉得这是对一个悲剧时代温柔却又强硬的批判。

我想起了1986年李宗盛的专辑中的一首歌《和自己赛跑的人》：“我们都是和自己赛跑的人，为了更好的明天拼命努力……”正如歌词中所说，我们都要与自己赛跑，人生没有终点，我们要不断地超越自己。

对于18岁的我来说，三毛的作品又意味着什么呢？当我翻开三毛的书，读到了她跟荷西的爱情，以及那么多不一样的故事，我突然觉得远方开始进入我的视线，这对于我来说格外重要。

在朦胧诗中我找到了自己的语言，开始独立。诗歌让我知道了自己该说什么样的话；三毛用她那一系列与爱情有关的书，告诉了我远方在哪里。我非常感谢阅读，因为在我18岁那年，阅读为我的生命种下了那么多可以生根发芽的种子，让我成为今天的我。

阅读意味着什么呢？阅读就是在你的生命春天里不断地去播种，然后让你这棵大树越长越郁郁葱葱。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一个个体，还是整个民族，通过阅读都会有气质。

我相信阅读不仅会让个人变好，也会让一个国家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