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加剧俄乌“秘密战”

俄乌新一轮“秘密战”更像是“克格勃与格鲁乌的家斗”，原因很简单，交锋双方均是原苏联“情报口”的“徒子徒孙”，相互“知根知底，套路清晰”。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罗山爱

每逢奥运赛事，原苏联国家之间似乎就会发生“爆炸性新闻”。 2016年里约奥运会正赛得如火如荼，俄乌对立情绪骤然升级。一如2008年北京奥运会一开幕，格鲁吉亚就与俄罗斯在南奥塞梯动起刀枪。

2016年8月17日，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警告，“俄罗斯全面入侵”迫在眉睫。2016年8月19日，俄总统普京来到克里米亚首府塞瓦斯托波尔视察，向乌克兰发出“坚决捍卫克里米亚利益”的信号。

有消息称，乌克兰在克里米亚半岛以北部署数万大军，而在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乌政府军和亲俄的“顿涅茨克人民军”持续爆发冲突，网络上还出现了顿涅茨克民兵站在被击毁的乌军T-64坦克上“摆姿势”的照片。

外界担心，经过多轮“明斯克-诺曼底框架”谈判才得以稳定的乌克兰局势，会因此出现“变局”。

有人送命，无人认领

2016年8月11日，俄外交部发布声明称，俄方已消灭乌克兰国防部情报总局在克里米亚布建的特工网，并逮捕了为其工作的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

俄罗斯卫星网称，2016年8月7日至8日，俄联邦安全局克里米亚共和国与塞瓦斯托波尔分局通过“内线”，获悉一股乌克兰“破坏分子”正在塞瓦斯托波尔等地串联，于是出动驻当地的“阿尔法”部队以及国家近卫军“金雕”特种部队进行围剿，将其一网打尽，并缴获一批武器（包括20枚自制爆炸装置、总重量超过40公斤的TNT炸药、地雷、手榴弹和军用制式武器）。在行动中，俄联邦安全局中校罗曼·卡梅涅夫和空降兵谢苗·瑟乔夫以身殉职。

俄罗斯《生意人报》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8月6日，俄联邦安全局收到线报，称来自乌克兰的破坏小组可能已进入克里米亚，其中两名破坏分子叶夫根尼·帕诺夫和安德烈·扎赫捷伊（已被俄方逮捕）已渗透进俄控区腹地。

7日子夜，帕诺夫和扎赫捷伊准备迎接越境的其他人员，遇到俄联邦安全局出动的三个特种分队围捕，其中一个分队由卡梅涅夫中校指挥。考虑到完成这一任务并不困难，围捕人员没有穿防弹衣，只携带了步枪和手枪。

由于环境复杂，俄特种分队不得不分头行动。卡梅涅夫与另两名分队成员埋伏在村旁的公墓里，子夜2时许，乌方武装人员越过边境进入苏沃洛夫波村，卡梅涅夫用俄语高喊“站住，我是俄联邦安全局人员”，就在卡梅涅夫离开掩蔽物时，乌方一名人员开始用冲锋枪扫射，卡梅涅夫中弹倒下，随后俄方其他人员开火，击毙两名破坏分子，另外三人放下武器，趴在地上，束手就擒。

8月8日，俄军在克里米亚北部展开大规模搜捕，乌克兰第二个破坏小组在锡瓦什湖沼泽地被发现。交火中，空降战车驾驶员、22岁的上等兵谢苗·瑟乔夫身中三弹，后来在救护车上不治身亡。

8月10日，俄总统普京通过记者会向乌克兰放话，警告基辅方面在玩一场“危险游戏”，称俄乌双方就乌克兰东部局势继续举行和平对话已“没有意义”，“基辅的掌权者们……已经转向恐怖战术，而不是寻求和平解决途径”。普京还签署命令，追授卡梅涅夫“俄罗斯英雄”称号，追授瑟乔夫“英勇”勋章。

时值俄罗斯从乌克兰手中夺回克里米亚半岛两年半之际，俄联邦安全局在其官网上列出“克里米亚恐袭事件”的细节，称乌克兰国防部情报总局派遣间谍，试图破坏俄联邦和克里米亚地方权力机关选举。

乌克兰国防部发表声明回应，他们没有向克里米亚派遣图谋恐袭的人员，也没有国防部工作人员在那里被拘留。乌克兰总参谋长新闻秘书谢列兹尼奥夫批评，俄方的做法是“挑衅”。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则通过网站发表声明，称乌克兰谴责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行为，同时否认对克里米亚使用恐怖手段，“俄罗斯指责乌克兰在克里米亚搞恐袭，这和俄罗斯声称在（乌克兰）顿巴斯地区没有俄罗斯士兵的说法一样荒谬”，言下之意是俄罗斯不仅向顿巴斯（指乌克兰东部出现分离运动的顿涅茨克、卢甘斯克两州）民兵提供武器支援，还向那里派遣正规军作战，不过俄官方从未承认，只强调有民间志愿军奔赴顿巴斯前线。

情报部门“家斗”

从“秘密战”的角度分析称，俄乌新一轮“间谍风波”更像是“克格勃与格鲁乌的家斗”，原因很简单，交锋双方均是原苏联“情报口”的“徒子徒孙”，相互“知根知底，套路清晰”。

根据俄方披露的信息，被指控为“元凶”的乌克兰国防部情报总局，在原苏联时期，一直作为格鲁乌（今俄罗斯总参情报总局）驻乌克兰的分支，主持当地及在东南欧、土耳其甚至中东的“进攻性情报搜集工作”。

1992年9月7日，按照乌克兰总统克拉夫丘克签署的《关于组建乌克兰国防部军事战略情报机关的命令》，国防部正式组建情报总局，负责军事政治、军事技术、军事经济、信息与环境等领域情报的获取工作。乌军情报总局沿袭格鲁乌的旧制，除了领率机关与下属分支机构外，还拥有特种部队，包括独立第3特务团（驻基洛夫格勒），独立第8特务团（驻赫梅利尼茨基）以及独立第10特务分队（驻基辅）。

早在1995年，俄罗斯与乌克兰发生塞瓦斯托波尔基地使用权危机时，乌政府就差点动用情报总局的秘密战力量，对驻塞港和克里米亚的俄海军黑海舰队采取“破袭行动”。

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刊曾提到，当时情报总局秘密向塞港派出15个破坏小组，每个小组10人左右，他们分工细致，责任分明，协同作战，效果显著。首先，他们剪断海底电缆，切断黑海舰队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随后，破坏舰队专用海域的警戒系统；最后，再使舰队防御系统彻底瘫痪。这样，就可以使乌克兰其他部队畅通无阻地进入黑海舰队基地，抢占舰船，攻占司令部。

据亲历者亚历山大（化名）透露，当时他们准备了各种型号的武器，包括聚能炸药在内的各式炸药就有14箱，还有1箱磁性水雷，单是炸药总量就达175公斤。每人都装备了AK-74突击步枪、消声器、消焰器（发射时枪口无火焰）、红外线夜视瞄准镜、无声手枪和侦察兵专用匕首。除了适合夜间作战的无声装备外，他们每人还配备了2箱手雷和10颗反坦克手榴弹，每人都穿上了防弹衣。此外，小组中还补充了两名狙击手。

但正因为“师出同门”，乌克兰特工的“异动”很快让俄罗斯警觉。亚历山大就承认，早在行动酝酿过程中，他就发现俄军已有所准备，不但加强了岗哨值班，而且还在塞港司令部门口增加两辆BTR-80装甲车进行巡逻。就在行动前一天，亚历山大突然接到神秘电话，让其到一个公园里，有人要见他。晚上，亚历山大来到了指定地点，一个陌生人将他带到一个更为隐蔽的场所，告诉他，自己受波杰涅夫的委托来和他聊上几句。亚历山大顿时紧张起来，因为在克里米亚半岛及至整个乌克兰，波杰涅夫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原是原苏联克格勃特工，苏联解体后，自己拉拢了一批退伍军人，成立秘密恐怖组织，拥有武装直升机和小型潜艇。陌生人拿出亚历山大家人的照片，威胁他说，如果他参与对黑海舰队进攻行动的话，他及其家人将死无葬身之地。亚历山大不寒而栗。最后陌生人告诉他，波杰涅夫是黑海舰队参谋长的朋友，俄军对乌克兰特种兵的行动了解得一清二楚，波杰涅夫只是奉命传达俄军友善的劝告。亚历山大返回部队后，将此事向上级作了汇报。不久后，俄乌两国的谈判终于取得成效，形势发生了极大变化，乌克兰当局命令特种兵行动取消。

观察最近发生的事情，与二十多年前的“未遂袭击”高度相似，只不过这一回俄乌真的动起刀枪，闹出人命。俄罗斯《观点报》称，在“反破坏行动”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俄联邦安全局克里米亚共和国与塞瓦斯托波尔分局继承了早年原苏联克格勃的“血统”，该分局诞生于2014年5月7日。为了控制边界，同样在2014年5月7日，联邦安全局专门成立克里米亚共和国边防局。

联邦安全局特务中心在克里米亚半岛驻有两支特种作战分队，即“阿尔法”和“信号旗”，战斗力毋庸置疑，另外，他们还能得到国家近卫军“金雕”特种部队的支援，后者就是原乌克兰内务部的“金雕”特种部队，因2014年亚努科维奇政府被推翻而遭到亲西方势力整肃，于是集体投奔俄罗斯，如今主要负责打击从乌克兰渗透进来的“恐怖分子”与有组织犯罪活动等。

由此可见，俄罗斯针对克里米亚采取了极为严密的内卫措施，乌克兰即便真的派遣间谍特工，也很难展开大规模的秘密活动。

俄乌都在枕戈待旦

鉴于形势紧绷，俄乌双方都加强了军事部署。

据俄罗斯《消息报》称，俄军在克里米亚半岛的主力是驻塞瓦斯托波尔的黑海舰队，现役人员有2.3万人，各型舰艇90艘、飞机50架。

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后，俄军加强了那里的兵力，首先在塞瓦斯托波尔附近的费奥连特角建立新雷达站，海军陆战队装备BTR-82A装甲输送车。俄国家近卫军还在这里部署了第112内务旅。

2015年11月，俄空天军组建了第27混合航空兵师，又部署了14架苏-27SM、苏-30SM歼击机、苏-25强击机和图-22M3中程轰炸机等飞机。以及能阻止乌克兰空军在黑海方向的任何“实质性战斗飞行活动”的S-400远程地空导弹。

有意思的是，2016年4月份，俄罗斯刻意将“航空飞镖”国际军事竞赛的预赛和表演项目直接摆在克里米亚进行，无疑是在彰显“军事化的克里米亚”对俄南部安全具有重大意义，是克里姆林宫不惜代价要确保的据点。

为了尽量强调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脱乌入俄”的合法性，俄罗斯对当地15万名适龄男子进行兵役登记。俄罗斯占领半岛后，首先重开塞瓦斯托波尔军事学校，招募本土居民参军入伍，极力营造“克里米亚俄军主要由当地人构成”的气氛。

自2015年1月15日乌克兰东部战区签订停战协议以来，乌克兰政府军在西方国家帮助下得到恢复，迫使俄罗斯加强在波罗的海沿岸的军事存在。俄罗斯《观点报》担心，除了波罗的海方向，俄罗斯还在叙利亚消耗了大量军事力量，在这种情形下，不排除乌克兰在顿巴斯和克里米亚方面进行军事冒险的可能性。

正是基于这一担忧，2016年8月19日，俄南部军区在克里米亚展开一场规模空前的演习，这次演习展示了俄军短时间通过本土向克里米亚增兵的能力。

演习企图设定是“敌方”突然对克里米亚发起地面攻击，驻岛俄军在兵力处于劣势之际节节抵抗，坚持到援军到来，随之进行反击，恢复原有边界。参演部队来自克里米亚、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新罗西斯克州和伏尔加格勒州的部队，总兵力约2500人，各型车辆350辆。

当俄罗斯警惕乌克兰出兵克里米亚之际，乌克兰担忧的却是俄军继续北上，夺取乌克兰南部九个州以及著名的敖德萨港。

鉴于形势紧张，乌克兰加强了安全警戒，乌克兰国家安全局在12日宣布，将东部顿涅茨克、卢甘斯克地区和克里米亚边境的恐怖威胁预警级别提至最高，即面临“实际威胁”的红色预警，而首都基辅及周边地区则是面临“潜在威胁”的蓝色预警。

目前，乌克兰海陆空军都进入战备状态，以应对突然发生的袭击。

在内卫方面，乌克兰国家安全局承担了主要责任，防止俄方采取“秘密战”手段。和国防部情报总局一样，乌克兰国家安全局也与原苏联克格勃在乌分支机构有“血缘关系”。1992年3月，乌克兰最高拉达通过《国家安全局法》，使其有了法定称呼——“国家安全局”，置于总统和最高拉达的双重领导之下，最高拉达还专门成立“国防和国家安全委员会”，指导和监督安全局的工作。

专家分析，乌克兰与俄罗斯在秘密战线的斗争将会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