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账户为何将退出舞台

南方周末评论员 朱迅垚

从最近开始，存在了差不多16年的廉政账户制度将逐步退出历史。

廉政账户，简单说，是政府设立一个账户，党政干部收受红包礼金之后如果无法退或者经过思想斗争后决定上缴都可以缴纳到这一账户。日后，如果有纪检监察机关查到此人，他可以凭借缴款凭证免罚或者减轻惩罚。

看官或会疑惑，这一制度有效么？可别小看了。2013年，某省市两级廉政账户共收到“红包”礼金上交款2931.7万元。2014年达6500多万元。2015年，全省有5820名党员干部主动拒收或上缴“红包”礼金，数额是9058.3万元。

不难看出，涨幅惊人，尤其是过去三年。原因也很简单，过去三年的反腐力度空前，相当部分官员畏惧惩罚，加大了主动上缴红包礼金的力度。

问题来了，看上去有效的制度为什么要取消？自从2000年宁波首先设立这一制度以来，全国先后有17个省份设立过廉政账户。但近来随着四川、贵州、广东几省取消了这一制度，取消是大势所趋。

表面原因来自党内重要纪律检查文件的变化。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规定，党政干部违反有关规定收送礼品、礼金、消费卡均属违纪。这实际上将廉政账户的路堵死了，表明反腐没有任何打折扣的空间。

法治的首要原则就是不能法外有法。廉政账户制度设计初衷，是为了挽救和保护一些一时糊涂收受红包却又能经过思想斗争后幡然醒悟的领导干部。

先不说这在道德上是不是对人性预估过高，它首先违背了基本的法律原则，即无差别性。法律必须无差别保障每一个人的权利，法律也必须无差别惩戒每一种违法行为。

实际上，不乏利用这一制度漏洞的案例。2015年，广东纪检部门查处了广东乐昌“红包”腐败窝案。乐昌市原市委书记李维员涉案。但庭审时，其辩护律师认为李在接受纪委调查前先后主动向廉政账户汇入27.1万元，按照廉政账户的制度规定，不应认定为受贿款。当然，办案人员最终发现李上缴受贿款是在受贿三个月后，且是本人迫于纪委的压力才上缴。

可见，某种程度上，廉政账户给一些腐败分子留下了逃避打击的空间。

任何制度的出现都有其当时合理性和局限性。廉政账户为什么在2000年左右出现，为何又能持续16年之久，我认为，根本原因在于在这16年经济高速发展过程中，关于能人干部对经济发展的紧迫性和腐败带来的社会副作用之间如何进行利益和道德的取舍，整个国家有一个认识螺旋上升的过程。当时的出现，部分适应了当时的经济政治发展阶段。

但在当下，中国的经济社会环境已经发生重大变化。无论是全面深化改革，还是全面依法治国，还是全面从严治党，都对整个社会政治经济制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央加大力度从严治党、加大力度反腐败正是这一内在逻辑的外显。

廉政账户，加重了社会对官员的道德误解，同时与从严治党的主流和目前高压反腐的态势不相称。这就是它作为一个时代烙印鲜明的制度，最终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根本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