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若拙的美学主张

2016-08-12 06:17怀璞集
珠海 2016年7期
关键词:铸铁农耕器物

怀璞集

文 | 李仕 图 | 高蒙萌

极简若拙的美学主张

怀璞集

文 | 李仕 图 | 高蒙萌

盛夏的午后,湖水翻起一阵热浪般的涟漪,柴扉小门与铁艺大门将这间工作室隐逸在树丛间,门外没有任何文字招牌,一切似乎像一个惯于偷懒的人,不愿意使用过多力气。工作室的建筑并不是独立存在的,与它一体的楼面还有餐厅和杂货店,而它们的气质却又安静得那么类似,将这弯弯的湖边营造出一种隐居无为的气场。工作室内的气氛并不紧凑,松松泛泛的,在二楼水泥灰尘斑驳的露台外,能看见湖另一侧一棵孤单的紫薇树,它开着新鲜艳紫的花朵,一树蝴蝶般翩翩欲飞。

这里是范林非的器物设计所,台面上零散地摆着一些半成品,铸铁的茶盘、木柄铜刃的茶刀、柴火窑的杯子,还有一些木匠和铁匠用的工具。在经营空间设计二十年后,范林非希望能亲手设计一批器皿,并诠释他与市场化不同的美学主张。

他说:“在今天这个工业化的时代,生产力极盛,浮躁之器充斥市场。而我越来越不能接受浮夸物化的设计和器物。作为一个设计师,我愈发想设计一件能够表达自己思想的作品。那种安静的朴实的作品。”空间设计往往会有许多人为的因素束缚着设计师本应该自由的思想。许多时候会让他陷入强烈的无力感,因此他很自然地把视角转向了器物。

信手拈来的“无设计感”

范林非设计的器物造型简单、明了,流露出的安静能量,恰恰和当下极速的城市化建设形成强烈的对比。在粗制滥造、量产器化的工艺品市场上,很难寻找能表达情绪的器物,就像他曾经手的空间设计,浮华和清雅的表面下,是居住者空洞的内心。在这个世界上美丽的东西有很多,范林非更希望将美赋予能脚踏实地的灵魂。

因此他设计的器物都是实实在在被使用的东西,而不是锦上添花的繁琐,在匠人精神逐渐消逝的市场上,他的创作充满着制约,既要讲究细节,却又不能只注重形式,从各个不被察觉的角度去琢磨,才能设计出没有浮夸技艺、实用又美观的器物,他称这类器物为“无设计感”。

正如同他所欣赏的无印良品一样,他希望器物身上承载着相对安静的时间,设计的痕迹做到极少,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地挖掘、反思,丢掉一些浮在表面的感情,让信手拈来之物以最天然的外貌出现在人们面前。“正如同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美及艺术,本身就存在于宇宙之间,并非是人类创造出来的,而历史长河里的大师们则是找到了表达美的方式,我们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一个媒介,呈现这世间本就存在的无设计之美。”

在工作室的二楼,摆着朋友自制的音箱,二胡声响起,大块的原木散发出直白而干净的曲调,这里并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设计空间,他更希望自己能拥有一间民国时期的老屋子,或者是七十年代建的厂房,他有清晰的自我相处方式,也期待做出有修为的器物,这些器物能让他更明白自己与世界相处的意义,也能直接引导他做事的方向。

源自内心的农耕文化

这个世界拥有的美千姿百态,范林非执着的“无设计感”亦是智者见智,并非对所有人的胃口,他对生命的思索与美学主张来源于他儿时的记忆,那是一段流淌着干旱、贫瘠、泥土与味觉的记忆。成年后他收藏过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品,也欣赏在红木上一刀一斧凿出的线条,但给予其内心安定平和的,始终是与农耕文化相关的器物,就像土地是他的根,永远要从泥土里汲取养分。

“我在创作时也常常梳理自己的内心,喜欢一个物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最后发现永远都是与情感的连接,连接越紧密的器物越能得到内心的共鸣。我们不能一味地欣赏与自己文化无关的美,因为没有根基的创造约等于模仿,而模仿又是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情。”范林非出生在大西北的甘肃民勤,幼时又移居到内蒙古乌海,因此他害怕一切拘束,也向往一切与水有关的润泽,他曾用力地去改变自己的宿命,将自己造就另一个模样,最终又颠覆回生命原本的模样。

他的故乡东湖镇,是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一个小村落,一直非常缺水,父母因为无法对抗干旱导致的高强度低产出的农耕劳作,而举家迁往内蒙古。如今东湖镇的干旱较几十年前更甚,居住人口锐减到曾经的十分之一,地下水位线由两米降到五十米,村民们依旧保持着古老的农耕方式,使用的器物厚重而老实,一个油瓶、一把镰刀、一个铸铁锅,一用就是几代人。

那里是如此地贫瘠,却又有着戈壁滩壮阔的苍凉,是范林非内心中挥之不去的梦境,他曾想拍一部关于这里的电影,还原孩子们在荒野里成长的轨迹。他相信,那些在秦腔和沙漠中生长的人们,即使移居在舒适的城市,血液中和骨头里也依旧喜欢质朴而自然的东西,而他所设计的器物,则能以小见大地符合这一群类的审美。

因此他的器物设计,不鼓动物欲,用直接的使用感、直白的造型来诠释美,就像他设计的一个面碗,有着惊人的尺寸和厚度,用一种潇洒的豪气来营造食欲。他愿意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拥有欣赏粗砾土地的情怀,他说自己就是一个西北农民,这一生抹不去也忘不掉的,都是关于农耕文化和自然生长的记忆。

范林非心中理想的器物设计,与他血液中的故乡记忆一脉相承,简单实用、质朴厚重、拙而大雅,他希望用他的美学主张构建出属于自己群类的独特器皿。他血液深处关于故土的记忆,并非华丽璀璨、流光溢彩,而是戈壁风沙、淳朴简练,年少在荒漠院子里乘凉的记忆周遭,是农民们能使用一辈子的器物,锻打的犁铧镰刀、粗陶碗、纳凉竹席始终冰凉。而如今他身在南方,鱼米之乡富庶且精致,他欣赏的美与生活有很多种,然而愿意为之沉醉的,始终是西北塞外、蒙古草原里那粗砾而厚重的尘土与地气。

“可手”系列

器物之美,只有在使用中才能真正达成和匠人的沟通。比如茶刀的设计,刀柄的形状用五指和手掌把握后形成的体形轮廓,既无任何刻意营造的设计感,也可以用来创作一个表达力量、表决和宣誓的雕塑。

铸铁茶盘

人离不开空气,但我们很少感觉到空气的存在,中国人一直用铸铁锅做饭,却对铸铁材质习以为常,熟视无睹。铸铁它质朴、厚重、平实,支撑了中国人几千年的农耕生活,是我们记忆中的深层,配以文气十足的竹条,对比铝的轻盈和铜的贵气,则显得更加朴实和敦厚。在以土木建筑为主的国度,高台建筑贯穿了我们几千年的建筑史,“台式”茶盘用极为简单的造型,表现出一种永恒不变的力量和存在。“方式”则是在“台式”的基础上进一步做减法,过滤累赘,使用无声的导水槽。

观品杯

唐宋品茶,茶体研磨成粉末状,冲水后搅匀,茶汤呈现绿色不透明,故用深色的瓷釉衬托汤体,醒目明朗。今人多以冲泡的方法,汤体晶莹通透,多以红绿黄等颜色为多,当选浅色或者透明的杯子盛茶汤,才可以还原茶汤本来的色彩美感。今时技术的进步让生产器物轻而易举,形色各异的茶杯茶碗处处可见,但多数杯碗的器型和色经不住仔细推敲。喝茶时唇于杯口之间是最重要的形意和合之处,杯口开阔,流淌舒缓,汤体的流量易于控制方为品茶之妙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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