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菲防务关系迅速升温

刘琳

5月2日，日本防卫相中谷元与菲律宾国防部长加斯明举行了电话会谈，就日本向菲律宾最多出租五架海上自卫队TC-90教练机一事达成协议。双方将加快步伐以正式签订合同，如能实现，这将是日本首次向他国转移自卫队飞机。实际上，这一事件不过是近期日菲频繁互动的又一个表现。在此之前，4月26日，日本“伊势”号大型护卫舰（准航母）停靠菲律宾苏比克湾。4月初，日本海上自卫队的两艘护卫舰和“亲潮”号潜艇也访问了苏比克湾。这是自2001年以来，日本潜艇首次停靠菲律宾。而今年2月29日，菲律宾国防部长加斯明与日本驻菲律宾大使还签署了一项重要的军备合作协议——《关于防卫装备转移和技术合作协定》，这是日本首次与东南亚国家签署此类协议。这一系列事态表明，日菲防务关系正在迅速升温。

早在阿罗约政府时期，日本与菲律宾就决定建立“近邻间全面合作伙伴关系”。阿基诺三世上任后，日菲关系更是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而其中防务关系的发展尤为引人关注，已成为双边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主要驱动力。两国防务关系的发展大体可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2011年至2013年。这一阶段日菲基本明确了战略伙伴关系定位，并开始展开一些海洋安全合作。2011年9月，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访问日本。日菲发表《关于全面推进由特殊友谊纽带相连的近邻间“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声明确认，双方将把双边关系提升为“战略伙伴关系”，将现有的副部长级政策对话升级为副部长级战略对话，推动就共同关心的地区和全球问题开展对话与合作。声明提出，双方领导人决定加强海洋安全部门之间的合作与协调，如日本向菲律宾派遣日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向菲律宾海岸警卫队提供培训以及能力建设支持等。双方还决定加强防务机构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如举行日本海上自卫队幕僚长和菲律宾海军参谋长之间的互访，推动日本海上自卫队舰艇对菲律宾港口进行访问以及举行日菲海军参谋长会议。在南海问题上，两国领导人认为，南海的和平稳定、航行自由、贸易畅通、遵守包括《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内的现行国际法以及和平解决争端符合两国及整个地区的利益。

就在此次菲日首脑会晤前夕，2011年9月9日，菲律宾和日本举行了有关亚洲地区海洋安全问题的首次副司局级磋商。磋商的主要议题之一就是如何应对中国在东海和南海海域的主权主张。2012年3月，日本又提出以政府开发援助方式向菲律宾提供大型巡逻船，以加强其对争议海域的控制能力。2012年7月，两国还签署了包含在南海地区举行联合军演等内容在内的海上安全保障防卫合作备忘录，建立了“3+3”（海军、海警、外交）海洋安全磋商框架。

第二阶段为2014年至今。菲日将战略伙伴关系提升为加强的战略伙伴关系，海上安全合作趋于深化。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通过《联合宣言》及《行动计划》等文件，规划两国合作。2015年6月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访日期间，双方签署了一份《推进本地区内外和平、安全和增长的共同原则和目标的加强的战略伙伴关系联合宣言》，规划了两国伙伴关系的战略前景，宣称两国致力于维护海洋安全，其中包括南海，严重关切南海地区“单方面改变现状”的行动，包括大规模填海造地和“前哨建设”。宣言还包括一个附件——《加强战略伙伴关系行动计划》，明确了菲日未来可能共同开展的行动，包括安全合作、救灾合作、安全对话、日对菲能力建设的支持、联合巡逻演习、海上安全合作、打击海盗和武装抢劫以及关于国际法的磋商等。

二是举行双边和多边联合军演。近年来，菲日军事演习逐渐增多，并从共同参与多边框架下的演习发展到小范围的双边、三边演习，演练科目也更聚焦海上安全。2014年10月22日至23日，日本海上自卫队与美国和菲律宾海军首次在南海海域举行了联合军演。2015年5月，日本海上自卫队两艘驱逐舰与菲律宾海军“阿尔卡拉斯”号护卫舰进行了《海上意外相遇规则》的联合演练。同年6月22日至24日，菲日再次举行联合军演，名义是人道主义援助与搜救，但日本派出一架P-3C巡逻机进入菲西部濒临南海的巴拉望岛的普林塞萨港，且菲日人员共同搭乘该巡逻机在巴拉望岛以西的南海公海上空飞行。2016年4月，美菲举行年度“肩并肩”联合演习，日本首次以观察员身份参与。

三是就转让武器装备及日本自卫队使用菲基地展开磋商。2015年1月，菲律宾国防部长加斯明在访日期间，曾向日本防卫相中谷元递交了一份菲律宾武装部队希望采购的装备清单，包括P-3C巡逻机及其他雷达相关设备。2015年6月阿基诺三世访日期间，与日方正式签署了为菲律宾海岸警卫队采购10艘巡逻艇的合同。此外，双方还同意就日本向菲律宾转让防务装备举行磋商。访日期间，阿基诺又宣布菲日将很快就部队地位协定开始谈判，以便允许日本自卫队使用菲军事基地。如果能够在菲基地进行加油和补给，日本海上自卫队和航空自卫队就可以在南海独自或与美国一起开展较长时间的联合巡逻。

上述情况表明，菲日军事安全合作范围日益扩大，机制化程度不断提升，合作力度深入到实质性、操作性层面的装备及基地方面，这可能对未来日本海上自卫队在南海的行动及菲日双方联合行动产生实质性影响。

日菲强化防务合作有深层次考量

尽管菲日一再在相关宣言、声明中强调，加强合作是基于双方共同的价值观和理念，然而，双方深化合作，其实有更多深层次的考虑。

其一，日菲双方在海上安全方面有共同“对付”中国的需要，这是日菲合作最重要的原因和最大动力。中日之间存在钓鱼岛问题和东海划界争端，中菲之间存在南海争端，日菲面临的一个共同对手就是中国，因此面对近几年中国在海上所谓的“强势”行动，日菲互有需求，互相接近。从日本方面来看，近年来日逐渐加大了对南海问题的介入，并将维护两个重要的海上通道——东海和南海的稳定视为日本与东南亚国家接触中非常重要的政策议程。日本希望以菲律宾为跳板，强化其在南海地区的存在，牵制中国在东海的行动，对中国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此外，日本认为，南海的海上安全对其国家利益至关重要，但东盟与中国之间的海上能力差距正在拉大，日本应当帮助东盟国家、特别是南海声索国加强海上能力建设，因为“东盟发展自身实力，是阻止中国在争议海域渐进的扩张行为的重要保证”。从菲律宾方面来看，想要单独挑衅中国显然力所不能及，必须寻找强援。拉拢整个东盟对抗中国显然是其第一选择，但迄今为止效果寥寥，因此只能把目光瞄向域外国家，首先是美国，其次是日本。

其二，菲日关系的演变也反映了当前美国在亚太地区盟友和伙伴关系的演变趋势，在依然将与美国的联盟关系视为地区安全基石的同时，美国的盟友们开始强化彼此之间的安全关系。它们对美国的安全承诺存有疑虑，特别是菲律宾，因为与美国明确表示《日美安保条约》第五条适用于钓鱼岛不同，美从未明确表示《美菲共同防御条约》适用于菲律宾在南海与中国的争端。与此同时，美国也希望其盟国之间加强横向联系，从而弥补其试图打造的三边联盟的短板，这些重要的三边联盟主要包括美日韩、美日菲、美日澳等。通过此举，美国可在预算削减和外部掣肘的情况下，更大程度发挥盟国作用的合力，从而“放大美国在本地区现有联盟和伙伴关系中的作用”。

其三，与菲律宾及东盟各国强化关系也是安倍政府“基于国际合作的积极的和平主义”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2012年底安倍晋三第二次出任首相后，日本对外政策和安全政策发生了很大变化。2013年12月，安倍内阁出台了“安保三箭”：《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新版《防卫计划大纲》、《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2014～2018），完成了日本国家安全战略的顶层设计和实施规划。东盟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例如，在《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规定了日本与东盟安全合作的战略定位，东盟的排序位于美、韩、澳之后，印度之前。报告称东盟与日本“共有普遍价值观和战略利益”，是占据其海上通道要冲的“传统伙伴”，今后将深化发展以政治、安全保障为首的所有领域的合作。日本尤其试图通过与东南亚国家构建所谓“亚洲海洋联盟”，来共同应对中国。2016年5月初，日本外相岸田文雄访问了泰国、缅甸、老挝和越南，在各国均强调海上安全问题，表达了对中国的“担忧”，同时提出加强日本与湄公河流域国家联系的动议，表示愿意支持该地区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牵制中国的意图明显。

日本与菲律宾抱团，最主要的假想敌就是中国。但是，在两国不断提升军事实力的背后，是对地区和平与稳定的侵蚀。

日本通过强化与菲律宾的海上安全合作，可以强化日本在南海的军事存在，日本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南海与美国开展联合巡逻。这些都将使其进一步介入南海事务，且更具实质性，美日联手将使南海问题国际化趋势进一步发展，南海局势更趋复杂。

此外，日本向菲律宾提供巡逻艇、教练机等装备，下一步还可能进行更多的防务装备转让和出口，这将加强菲律宾海警、海军巡逻和监视南海的能力，增加其在危机或冲突中的应对手段。

日本与菲律宾军事安全合作的强化，还将使美日菲三边关系更趋巩固，从而成为美在亚太的同盟体系向三边拓展的一个重要支柱。结合美日澳、美日韩、美澳菲等三边关系的发展，美国在亚太的同盟体系及安全存在将由于盟友间相互关系的加强而得以弥补短板，其打造“亚洲版北约”的努力也将得到更为有力的支撑，而这将给中国及东盟多数国家倡导的基于综合安全、合作安全的开放、包容的地区多边安全合作架构带来冲击。

当然，日菲合作也会受到一些因素的制约，特别是杜特尔特新近在菲总统选举中获胜。目前来看，此人在南海问题上虽然立场摇摆，但强调要与中国展开对话，并希望中国帮助菲律宾发展经济，较之阿基诺政府，立场有所缓和，菲新政府未来南海政策走向将对中菲、日菲关系的发展产生影响。但总体而言，这种影响可能只体现在合作力度和进度方面，菲基于自身战略利益考量，难以从根本上改变与日本强化防务合作的总体趋势。

（作者为军事科学院外军部亚非室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