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舆论互动对社会情绪的影响研究

2016-08-04 22:13吴瑛
中州学刊 2016年7期
关键词:情绪管理舆论

摘 要:随着转型期社会结构的调整和利益重组,一些深层次的社会矛盾逐渐累积,同时在舆论助推下,负面社会情绪不断蔓延。从国际、国内两个舆论场切入,剖析国内外舆论互动的模式、成因和趋势,有利于揭示舆论影响社会情绪的复杂性。融合的舆论场参与社会情绪的方式包括:在社会情绪产生之前激发情绪,在社会情绪产生过程中评价和调整情绪,在社会情绪产生之后传播和扩散情绪。国内外舆论互动对社会情绪管理提出了挑战,主动设置“中国议程”是阻断国际舆论负面影响的关键环节,相关部门亟须在情绪理论指导下转变舆论引导方法,利用多种渠道、借助多种声音共同引导舆论。

关键词:舆论;社会情绪;情绪管理

中图分类号:G20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6)07-0164-06

随着转型期社会结构的调整和利益重组,一些深层次的社会矛盾逐渐累积,使得群体性事件频发。同时,在国内外复杂舆论的扩散下,负面社会情绪不断蔓延,这些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公众对当前社会的评价及其应对行为。

社会情绪是大多数社会成员共享的一种情绪体验。心理学家伯纳德·莱梅(Bernard Rimé)认为,社会情绪的产生起始于个体情绪体验,并经历了与社会分享的过程①;斯托曼(K. T. Stongman)在伯纳德·莱梅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情绪的社会分享过程激活和连接了个体与社会网络及其支持系统之间的关系②。因此,从情绪的社会结构理论看来,个体情绪和社会情绪相互无法独立,都会随着人际关系和社会情境的变迁而演变,社会情绪成为推动社会转型和社会变迁的动力因素③。

一、文献综述

舆论在情绪的社会分享过程中承担了重要角色。前期文献从情绪的动力倾向出发,剖析了社会情绪的结构和动力机制④,探讨了舆论对社会情绪的诱发作用。当下中国存在着“传统主流媒体舆论场”和“新媒体舆论场”并存的格局,由于传统主流媒体以正面报道为主,不断积累的社会负面情绪无法通过主流媒体的狭窄渠道得到足够缓释,甚至有时还被抑制或完全遮蔽。⑤这就使得新媒体舆论场成为社会情绪发泄的重要领域,也为负面社会情绪的传播与放大提供了信息爆炸的平台⑥。

社交媒体让带有负面社会情绪的市民快速、低成本地组织起来,抗议者在一个半公开的环境中,避免了个体的孤立感⑦,也降低了政治情绪宣泄的法律风险和道德风险⑧。针对国内外社交媒体的典型案例,有研究分析了乌坎事件中村民如何使用微博、QQ、Twitter等传播工具建构抗争性话语,传播悲痛与义愤情绪。⑨有研究对“浙江温岭医生被病人杀死”事件进行解读,探讨微博用户在讨论社会热点时的极端情绪和群体极化走向。⑩英国《卫报》甚至将突尼斯茉莉花革命、伊朗德黑兰选举危机等事件称为“Twitter革命”,强调了社交媒体在激起负面社会情绪上所起的作用。

在探索舆论影响社会情绪的基础上,学术界进一步分析了如何通过舆论引导,来调控公众不满和怨恨等负面情绪,化解有“直接利益冲突”B11和“无直接利益冲突”B12的矛盾;并专门针对国内的一些群体性事件,提出了重大事件舆论引导的中国路径B13。

但现有文献仍然存在局限:一是前期研究主要探讨了国内舆论对社会情绪的诱导作用,较少关注国际舆论的影响;二是一小部分文献即使研究了国际舆论,但其论述仍将国内和国际舆论割裂开来,究其原因是认为国际舆论被隔于“墙”外,对社会情绪的影响有限;三是即使有限的研究关注到国际、国内两个舆论场对社会情绪的共同影响,但仍习惯于以管控思维来开展舆情预警和应对。

本文将弥补以上研究的不足,从舆论互动的视角来探索国内外舆论对社会情绪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对推进舆论引导模式的转变进行探索。

二、国内外舆论的互动与融合

1.国内外舆论互动的模式

一是国际舆论传入国内,成为国内舆论的组成部分。在全球化、信息化时代,国际舆论对国内社会的渗透已无孔不入,通过媒体传播、跨国旅游、文化交流等多种渠道,成为国内舆论的一部分。在这种背景下,我们需要全面认识国际舆论的多元复杂性。国际舆论中既有误读和歪曲报道中国的,也有客观和正面呈现中国形象的。随着中国国力的提升,近年来国际涉华舆情正面和积极的声音明显增多B14,对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报道比例在上升,对人权问题、民族宗教等敏感议题的报道比例在下降。

空气质量问题是国际舆论影响国内舆论的典型个案。近年来,西方媒体、国际非政府组织、驻华使领馆持续发布有关中国空气质量的信息,一方面引发了国内公众的焦虑和恐慌心态,另一方面也推动国内各阶层重视环保问题,对环境治理起到了正反两方面的作用,还引发国内媒体纷纷跟进报道。

二是国内舆论影响国际舆论,成为国际舆论的消息源。国内舆论会发生国际“溢出效果”,具体分为三个步骤:首先,国内舆论和国际舆论之间发生“共鸣”,然后由国际舆论“由此及彼”的发挥和延伸报道,最后“溢回”国内舆论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出口转内销”,再次形成新的舆论焦点B15,从而对中国的国际形象和国内社会情绪都产生影响。

国内社交媒体正在成为国际舆论的重要消息源,尤其当外媒难以从官方渠道获得第一手信息时,这种倾向就更加明显。比如在“天津爆炸事故”刚刚发生时,西方媒体大多以“灾难新闻”框架报道事故本身,总体倾向为中性。但此时国内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中的网民舆论却是压倒性的负面。在无法接触到官方信息源的情况下,事故发生两天后,西方主流媒体开始大量引用中国网民的批评性观点,这就是国内舆论影响国际舆论的个案。

三是国内舆论和国际舆论同时发起,制造全球性媒介事件。安东尼·吉法德(C. Anthony Giffard)和南希·莱文伯格(Nancy K. Rivenburgh)在《如何通过全球性媒介事件塑造国家形象》一文中,把一些具有全球影响而非仅仅在某一国具有影响的媒介事件,称为全球性媒介事件B16。全球性媒介事件不同于一般的国际新闻之处在于,事件的发布过程经过了提前策划和宣传,而受众则是被邀请来观看和参与这场“表演”的。在这种情况下,上文提及的“溢出效果”模式的三个步骤就会同步进行。

在僧尼自焚系列案中,“狂人之群”(一个制造系列自焚事件的格尔登寺僧人组织)提前进行了自焚拍照、买油等工作分工,并提前将自焚僧人照片传到“西哇扎仓”。事件发生2小时后,“挪威西藏之声”“美国之音”等就播出消息、播放视频了。B17而在乌坎事件中,由于利益诉求无法得到满足,乌坎当地的年轻村民将信息在Twitter、Facebook等国外社交媒体上传播B18,希望境外媒体跟进采访,使得这一事件同时成为国际和国内舆论的焦点,并随着事件的升级不断助推公众的不满情绪。

2.国内外舆论互动的成因

一是媒介间议程设置作用。美国学者瑞斯(Stephen D. Reese)和丹尼利恩(Lucig H. Danielian)研究发现,精英新闻机构比如《纽约时报》可以影响其他媒体的报道议程,即存在“媒介间议程设置”B19,这种信息的流动是不平等的,通常存在于精英媒体流向普通媒体,印刷媒体流向电视媒体。在国际新闻报道中,各国权威媒体间的互相引用是获取新闻线索的重要方法。

有研究统计了5年来16个国家32家主流报纸间的新闻互引,发现被引用量排名前5位的分别是《纽约时报》《卫报》《华盛顿邮报》《人民日报》和《泰晤士报》,其中《人民日报》引用《纽约时报》878次,《纽约时报》引用《人民日报》722次。B20这种频繁的引用和被引用促进了信息流动,国际新闻中所隐含的社会情绪也在全球范围内传播、扩散。

二是意见领袖和公民记者的参与。在中国特有的传媒体制和舆论环境中,“意见领袖”对国际舆论更为敏感,他们占据国内外信息流通的中间节点,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本,在一定程度上能成为国际信息把关人。公民记者是在新闻事件的报道中发挥记者作用却并未接受过新闻专业训练的普通民众。在新媒体时代,公民记者距离事发地近,尤其在突发新闻中能获得第一手信息,如在“7·23动车事故”“天津爆炸事故”中,都是公民记者在第一时间发出消息。

三是国际新闻的本土化。国际事件影响国内舆论是伴随着“新闻本土化”过程实现的,“新闻本土化”是新闻工作者通过种种方法强化外国事件对本国受众的相关性,并把它纳入民族国家的论述的过程。新闻工作者多是采用自己国家的意识形态来赋予事件以意义B21,在这一点上,西方记者和中国记者都是如此。比如“天安门”常常不会被西方媒体作为一个中国的地标来看待,而是被赋予了意识形态色彩,成为西方媒体表达政治倾向和意识形态对立的符号。同样,当索罗斯在达沃斯论坛表达看空亚洲货币时,焦虑的中国媒体立即将其观点嵌入中国经济下行的背景中,开展过度解读B22。在国际新闻本土化的“生产”过程中,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本土受众的立场上,满足他们的信息诉求。

3.国内外舆论互动的趋势:议程融合

在新的传播环境下,国内外舆论将在公众的互动选择中走向议程融合。议程设置理论创始人唐纳德·肖(Donald Shaw)和马克斯韦尔·麦库姆斯(Maxwell McCombs)在1999年提出了“议程融合”的新假设。议程融合假设将视野投向大众与社会互动的广阔空间,发现当媒介无法设置议程时,公众就会有强烈的加入某个社群的欲望,以此获得信息并与社会相联系。公众将有意识地选择与自己的认知、态度相契合的社群,并抵制与其认知、态度相反的社群。B23

议程融合过程消解了国际、国内两个舆论场的分野。公众加入的社群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可以由大众媒介构成,也可以由人际网络构成;可以以新闻为导向,也可以以生活百科、休闲时尚为导向。议程融合既融合了媒介,又融合了个人,而国内外的界限在互联网时代也越来越模糊。

虽然中国网民能接收到的信息主要来自国内,但进入国际舆论场已不再是难题,甚至在一些事件上还获得了主流媒体的肯定。像习近平访美的信息在脸书上被点赞100多万次B24,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中文注册用户;拥有2100万注册用户的“李毅贴吧”组织了一次“帝吧远征FB”的跨国行动B25,官方媒体《环球时报》和《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评价此次事件增进了两岸年轻人之间的相互了解。

国际交流也促进了国内外舆论的议程融合。2015年我国公民出境游达1.2亿人次B26,来华游客入境也达到1.3亿人次B27,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大出境旅游消费国、第四大入境旅游接待国B28。庞大的人口流动让中国人的心态无法固守在国内,而是受全世界影响,同时也影响着全世界。

三、融合的舆论场对社会情绪的影响

1.社会情绪产生的过程

国内外舆论互动融合之后,将成为启动社会情绪的刺激源。情绪认知理论认为,情绪的产生需要经过情绪刺激、情绪评价、情绪激活和情绪表达四个步骤。

刺激源是产生情绪的第一个步骤,接着情绪评价又分为初级评价和次级评价:初级评价是个体对该刺激是否与自己有利害关系进行评价;次级评价则是在有利害关系的情况下,个体对自身的应对能力进行衡量。B29如果问题可以改变,则采取问题聚焦的应对策略;如果评价的结果不可改变,个体就会激活和唤醒已有的认知体验,采用情绪聚焦的应对,形成情绪表达。与个体情绪相比,社会情绪的产生在每个阶段都经历了与社会共享的过程,而情绪的表达也是以群体形式出现的。

2.社会情绪表达的种类

当前社会的情绪表达分为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正面情绪包括爱国、自豪、幸福、满足、感恩、信任、同情等;负面情绪包括不满、不信任、焦虑、惊恐、怨恨、愤怒等,是社会情绪研究的重点。

不满情绪由现实达不到预期所致,具有“相对被剥夺感”。由于转型期社会利益分配不平衡,存在明显的贫富差异和地区差异。一些问题如收入差距、分配不公、政府行政不作为或乱作为、司法不公、食品安全、环境污染等都会引起不满情绪。

不信任情绪由长期的不满和怨恨累积所成。长期、涉及面广的不满堆积、扩散之后,就会产生不信任。具体而言,政府机构、政府行政人员、政府提供的公共产品、具有垄断性的大企业都有可能成为不信任的对象。不信任情绪的蔓延会导致政府和企业的公信力下降。

焦虑和惊恐由公众感受到的威胁所引起。导致焦虑和惊恐的是威胁,惊恐常由短期的威胁引起,而焦虑则由长期的威胁引起。比如“8·12天津爆炸”核心区周边居民一开始对二次、三次爆炸抱有惊恐,这时爆炸是短期的威胁,之后居民们会对次生灾害抱有焦虑,因为次生灾害的存续时间可能是长期的。在事故发生后的两三天内,国外媒体就开始报道氰化物可能存在而且数量巨大。当时国内媒体还没有相关新闻,后来跟进的报道也主要以安全为基调,但缺乏有力的论证,这就使得公众的焦虑和惊恐情绪无法消除。

怨恨情绪由不满所引起和发展。怨恨者会寻找肇事对象,有时会指向特定的个人,甚至泛化为某个群体。比如“官二代”“富二代”就是弱势群体通过“逆向标签化”B30而对强势群体施加的话语声讨,通过“想象的征服”来宣泄、化解怨恨情绪。怨恨通常持续时间较长,甚至在某一段时间内好像已看不到了,但实际上却隐藏更深B31,严重的会在以后出现报复公检法、报复社会的过激行为。

愤怒因遭受他人恶意侵犯而引起。愤怒的起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也可以因他人受侵犯而产生。公众愤怒时会将伤害归咎于某个机构,认为原本可以控制甚至阻止。研究表明,越是责任事故公众会表现得越愤怒。比如CNN在“西藏3·14事件”中移花接木,将尼泊尔警方抓藏民的照片安在中国头上,引发中国网民的愤怒,网友发起了一个Anti-CNN的组织,通过网络声讨CNN等西方媒体,推进了爱国情绪的高涨。

3.舆论参与社会情绪的方式

首先,在社会情绪产生之前激发情绪。在重大事件、突发事件和群体性事件中,国内外舆论互动融合,可能成为刺激源,将原先的社会矛盾点燃。如果遇到沟通障碍或信息不对称的情况,还会让谣言滋生蔓延。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故发生后,日本政府宣布进入“核能紧急事态”,周边国家也陷入了核辐射的恐慌之中,有消息称食用碘盐可以预防辐射,但核辐射后海盐将不能食用。国内外舆论相互交织,在恐慌情绪支配下发生了“抢盐风波”。香港问题的出现也离不开舆论的刺激。香港人对内地的复杂心态是香港政治经济地位的改变以及自身的认同危机引起的,但每一次矛盾的激化都离不开岛内媒体的煽动,《苹果日报》甚至已公然成为“占中”和“港独”的旗帜。

其次,在社会情绪产生过程中评价和调整情绪。认知评价理论认为,在刺激事件激发起情绪之后,个体会全面评估情绪表达的可行性、风险性、成本支出和表达效果,并根据对刺激的控制程度来调节情绪表达。网络舆论中的表情包、段子、戏谑等传播方式就是调节情绪的典型方式。从情绪到表情的转换,是网络舆论战的新趋势。在“帝吧远征FB”事件中,网友通过针对“台独”的表情包大战,推进了大陆舆论、台湾地区舆论和国际舆论的融合。这次出征有组织、有纪律,采用了含蓄、幽默的表情包形式,来代替具有进攻性和冲突性的文字表达,避免了极化情绪、网络戾气的滋生,也将上千万人同时翻墙和网络群体性事件的风险降到了最低。另外,还可以用多种修辞方法调控情绪。2013年整治网络之后,微博大V们对原创发帖持谨慎观望态度,直接表达情绪的言论少了,代之以段子、调侃、戏谑、嘲讽来表达观点,将情绪表达控制在风险范围内,也构成了独特的“中国式”网络评论的景观。

最后,在社会情绪产生之后传播和扩散情绪。群体心理会引导负面社会情绪的迅速蔓延。群体中的个人会表现出明显的从众心理,勒庞称之为“群体精神统一性的心理学规律”,这会造成一种重要的后果,如教条主义、偏执、人多势众不可战胜的感觉以及责任意识的放弃B32。在当前“上诉不如上访,上访不如上网”的社会现状下,一旦负面社会情绪产生,国内外舆论、网上网下舆论将共同推进这种情绪在网络空间蔓延,使得矛盾更趋复杂。乌坎事件就是借助社交网络上的“病毒式传播”,将一起乡村事件上升为国际化的群体性事件。

与负面社会情绪的传播相比,正面社会情绪的传播需要借助一定的条件。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对于爱国主义、幸福感、同情等正面情绪的传播,一是要借助社会环境。比如爱国主义情绪容易在国家利益、民族情感受侵害时被激发和传播。每次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都会激发中国公众的爱国主义情感和对日本逃避战争责任的愤怒情绪。二是借助官方媒体。官方媒体有能力对社会正能量进行议程设置和扩散,像CCTV的“感动中国”人物评选。而私有媒体就无法做到,像美国媒体遵循的是“反常才是新闻”的价值理念,因为反常的新闻才有市场。三是借助意见领袖,包括政治人物、商界精英、文化名人、体育娱乐明星等。比如在“汶川地震”发生后,文艺明星传播出来的正能量有助于公众克服悲怆情绪,重塑生活信心。因此,正面社会情绪的扩散需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等多方面条件。

四、对转变社会情绪管理模式的建议

1.全面评估社会情绪对政治稳定和社会治理的双重功能

前期研究过于强调负面社会情绪的危害性,忽视了其所具有的提示危机预警、帮助情感宣泄、增加政治表达、有助政府纠偏、推进制度改革、改善社会治理等多重功能。事实上,情绪表达是比冷漠更为积极的态度。心理学家戴维·霍金斯(David R. Hawkins)对各类情绪所含有的能量作了比较,分值越低越负面也越具伤害性,分值越高则越正面也越对人有益。研究表明,羞愧是最具伤害性的情绪,为20分,冷漠为50分,愤怒150分,喜悦540分。B33负面社会情绪虽然有走向偏激的可能性,但仍处于社会参与者的角色,在情绪管理可控的前提下,对个人和社会的危害要小于冷漠。

当然,负面社会情绪也会带来损害政府公信力、形成官民对立、激化社会矛盾、降低生活品质等负面作用,对此要从情绪管理的角度进行疏导,提高管理方式和应对策略的科学性。

2.重视国内外舆论互动对情绪管理的挑战,主动设置“中国议程”

随着媒体技术的变革,国际舆论和国内舆论的分野正在消解,两个舆论场的议程相互影响并趋于融合,这给社会情绪管理提出了新的课题。相关部门要在重大事件和突发事件中设置中国议程,从“被动应对”改变为“主动引导”社会情绪。

要阻断国际舆论的负面影响,一要尊重事实,讲述真实的中国故事。与快速、真实的信息披露相比,猜测和谣言更让情绪管理陷于“被动”。习近平总书记在2·19讲话中指出:“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要根据事实来描述事实,既准确报道个别事实,又从宏观上把握和反映事件或事物的全貌。”他对于真实性的全面提法,与西方媒体强调个别真实忽视整体真实的思维有很大差异。讲中国故事就是要辩证地看待新闻真实,坚持“道路自信”,勇于并积极面对挑战。二要借助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中国媒体来设置议程,展开应对。要将新华社、《人民日报》等打造成中国新闻的“第一消息源”,同时建立应对国内外舆论的快速反应和应对机制。比如中央电视台社会新闻部建立了“特快反应小组”来应对突发事件,英语新闻频道的新媒体部设立了社交媒体组、APP组负责在Facebook、Twitter、Instagram等平台上发布信息,引导国际舆论。三要顺应国内外舆论融合的趋势,谨防过度引导和议程设置的反效果。在议程设置理论中,个体的“导向需求”是议程设置产生效果的条件。议程设置要在社会心态可接受的范围内进行,超越社会接受度的引导容易被“选择性过滤”,甚至会在受众中产生抵触情绪。

3.在情绪理论指导下实现舆论引导方法的转变

长期以来,我国政府对于社会情绪的引导重在舆论阻断和安抚疏导,这与西方国家重在分析原因、寻求解决办法的路径有较大差异。随着社会公共理性的提升,转型期社会要以情绪理论为指导,逐渐实现舆论引导方法的转变。

要针对不同情绪以及情绪产生的不同阶段有针对性的引导。从情绪的产生过程看,不满、不信任、焦虑、惊恐、怨恨、愤怒等社会情绪都有一个受到刺激、开展评价、激活启动、情绪表达的过程。舆论引导情绪的首要任务是确定事件的性质,性质不同其引发的社会情绪也不同。比如对于不满、不信任和愤怒情绪,由相关责任人、相关部门主动发声、亲自参与解决才能收到最佳效果。如在2016年两会上,李克强总理敦促部长们要当第一新闻发言人,提出“部长越坦诚,公众也越理解”,要克服焦虑和惊恐情绪,则需要提供实际的帮助,与公众一起面对危机可能带来的损失,并控制不利局面。对于处在负面情绪状态的人,舆论引导更适合采取支持型沟通策略,帮助其由对抗转为对话,而单纯的正面信息灌输很难被接受。

危机事件发生后,为防止负面社会情绪的蔓延,情绪干预越早越好,最佳干预时间是事件发生后的24小时到72小时,被称为“黄金72小时”,这段时间也是国际舆论传入国内并产生影响的重要时间段。此外,舆论引导要利用多种渠道,整合政府、媒体、智库、意见领袖等多方力量,借助多种声音共同引导舆论,减少负面社会情绪的影响。

注释

①Bernard Rimé. Emotion Elicits the Social Sharing of Emotion: Theory and Empirical Review. Emotion Review, 2009, Vol.1, No.1, pp.60—85.

②K. T. Strongman. The Psychology of Emotion: From Everyday Life to Theory. John Wiley and Sons. 2003, p.186.

③④王俊秀:《社会情绪的结构和动力机制:社会心态的视角》,《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年第9期。

⑤余红、王庆:《社会怨恨与媒介建构》,《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第3期。

⑥杨英法、聂雅:《社会思想引导、社会舆论调控与社会情绪管理》,《光明日报》2014年9月28日。

⑦Marc Lynch. After Egypt: The Limits and Promise of Online Challenges to the Authoritarian Arab State. Perspectives on Politics, 2011, Vol.9, No. 2, pp.301—310.

⑧蓝刚:《社会情绪语境下微政治的结构与价值研究》,《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

⑨B18周裕琼:《策略性框架与框架化机制:乌坎事件中抗争性话语的建构与传播》,《新闻与传播研究》2014年第8期。

⑩辛文娟、赖涵:《微博中网民群体极化的动力机制研究——基于“温岭杀医”事件的内容分析》,《情报杂志》2014年第6期。

B11朱志玲:《从“不公”到“怨恨”:社会怨恨情绪的形成逻辑》,《社会科学战线》2014年第2期。

B12刘勇:《化解“无直接利益冲突”矛盾的社会合力探析》,《中州学刊》2009年第6期。

B13B29B31张结海、吴瑛:《重大事件舆论引导的中国路径——一种基于公众情绪色谱的模型构建》,《现代传播》2014年第8期。

B14陈向阳:《当前境外涉华舆情新变化与应对思路》,《对外传播》2016年第1期。

B15刘小燕、李云翔:《国内政治议题的国际溢出效果研究》,《国际新闻界》2015年第8期。

B16袁玥:《全球性媒介事件的中西舆论互动与国家形象塑造——以“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为例》,《媒体时代》2011年第10期。

B17《也谈四川藏区年轻僧人自焚事件》,《人民日报》(海外版)2011年11月25日。

B19Stephen D. Reese, Lucig H. Danielian. Intermedia Influence and the Drug Issue: Converging on Cocaine. In Pamela J. Shoemaker(Ed.). Communication Campaigns About Drugs: Government, Media, and the Public. Hillsdale, NJ: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1989, pp.29—46.

B20吴瑛、李莉、宋韵雅:《多种声音 一个世界:中国与国际媒体互引的社会网络分析》,《新闻与传播研究》2015年第9期。

B21陈韬文、李金铨、潘忠党、苏钥机:《国际新闻的“驯化”:香港回归报道比较研究》,《新闻学研究》(台北)2002年秋,总第73卷,第1—27页。

B22金旼旼:《索罗斯做空中国系媒体自摆乌龙》,《中国证券报》2016年1月30日。

B23Donald L. Shaw, Maxwell McCombs, David H. Weaver, Bradley J. Hamm. Individuals, Groups, and Agenda Melding: A Theory of Social Dissonanc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ublic Opinion Research,1999, Vol.11, Issue 1, pp.2—24.

B24凤凰网评论部:《“习访美”脸书账户破解中美“时间差”》,凤凰网,http://news.ifeng.com/opinion/fenghuanglun/fenghuanglun059/1.shtml,2015年10月4日。

B25 Katie Hunt, Shen Lu.Facebook trolling, military drills: China responds to Taiwan's new president,CNN官网,http://edition.cnn.com/2016/01/22/asia/taiwan-china-facebook-military-drills/,2016年1月26日。

B26《中国出境人次和消费居世界之首》,《经济参考报》2016年1月29日。

B27《2015年来华游客达13382万人次 美俄韩客源地充沛》,中国网,http://www.china.com.cn/travel/txt/2016-01/19/content_37612161.htm,2016年1月19日。

B28《中国成全球第四大入境旅游国》,《北京日报》2015年11月19日。

B30廖建国:《危机事件的舆论国际化趋势及应对模式转换》,《新闻界》2012年第11期。

B32《民主直通独裁的心理机制——代译序》,参见[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冯克利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10页。

B33David R. Hawkins. Power vs. Force:The Hidden Determinants of Human Behavior. Carlsbad, Calif. :Hay House, 2002, pp. 59—76.

责任编辑:沐 紫

Abstract:With the adjustment of social structure and the reorganization of interests in the transforming society, some deep-seated social contradictions gradually accumulate. In the meantime, boosted by the public opinions, negative social emotions spread. For revealing the complexity of public opinions′ influence on social emotion, the pattern, cause and trend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public opinion were analyzed from both the international and domestic public opinion fields. The ways in which integrated public opinion fields participating in social emotions include: stimulating social emotions before they appear, evaluating and adjusting social emotions in the process of their production, and diffusing and spreading social emotions after they are produced.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public opinion challenges the management of social emotions. Taking the initiative to set Chinese Agendas is a critical step to stop the negative influence of international public opinion. It is also urgent for the relevant authorities to change their way of guiding public opinion under the instruction of emotion theory, and to guide public opinion by making use of multi channels and multi voices.

Key words:public opinion; social emotions; emotion manag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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