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亚?菲力波维茨 寇芙蓉
[摘要]在最近涌现的诸多学者中,麦克卢汉关于“媒介即人的延伸”的观点已被新的观点所取代。新观点认为,技术不再被当作工具,而成为人们思考的基础;随之,主体与客体关乎社会的观点也被主体与客体主要与技术相关联的理念所取代。此论点聚焦于思考人类与技术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生命概念本身,就像是资本主义的公理一样。生命本身既有有机又有无机状态,一方面通过去领土化过程产生(资本原理),另一方面通过归域过程产生(国家)。主体、客体和技术通过这两种过程产生。只有完善不分类属的本体论,而不是仅仅关注非人类、非有机体和后人类的本体论,人类才能真正进入当代。
[关键词]技术;本体论;人类;非人类;非有机体;不分类属
[中图分类号〕C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689(2016)03-0040-05
作为绪论,笔者尝试对文中将要使用的关键术语进行界定。首先我们讨论“当代”。当代艺术理论家特里·史密斯认为当代有别于现代与后现代,“当代恰恰是由彻底分离观念的加速性、普遍性、和稳定性所构成;包括认知、评价同一世界的失谐方法、以及异步时间的真实巧合、各种文化和社会多样性的争先涌现的偶然性。所有这些集合在一起突出他们内部和之间的快速增长的不平等”①。与现代相比,多样性、偶然性和不平衡并不是深层统一的特性,而是起到与政治经济等力量相同的非消耗要素的作用,这些甚至可以说是当代本体论的条件。再者,史密斯发现了当代性具有的三组矛盾:第一组矛盾是全球霸权主义与文化区分的矛盾;时间控制与异步时间增殖的矛盾;自然与虚拟资源的开发利用与其逐渐减少之间的矛盾。第二组矛盾是人们阶层和个体的不平等和国家、意识形态和宗教的控制之间的矛盾;第三组是即时通信的信息景观与专家共存的矛盾②。为进一步推敲该定义,本文引进德勒兹和加塔利所完善的“分离的(社会状态)”和“控制型社会”两个概念。“控制型社会”是纪律型社会转移的一种结果,具有“不可分离和自我蜕变成型”的特点③。换言之,具有基于数字语言模式的逻辑特点,所谓控制就是不断的进行调整。个体会变成“分离的个体”,过去的大众成为“样本,数据,市场或‘库”④。上述改变都是发生在抽象的资本主义原理的本体条件下的,对此,下文还将进一步阐释。
本文还将使用以下术语:人类、非人类、非有机体、后人类和不分类属 。其中,非人类指有机生命体即动物、植物和其它非人类生物。非有机体指机器、工具、其它人造物体以及非人造但在自然界和宇宙中可以发现的物体。后人类指出了人类与机器之间的关联,最著名的就是唐娜· 哈拉维构思的赛博格(指在科幻小说中,身体的一部分被电子装置替代或控制的人)
⑤。本文中不分类属表示资本原理活动或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物质。随后我将详述。值得注意的是,这五个术语形成了一个连续体,存在于内在非分级体系层面。为了避免任何形式的人类中心说和拟人论,像布莱恩·马苏米在他的最后一本书《动物教会我们政治》What I especially have in mind are Massumis six theses on animal to be avoided: 1. Do not presume that you have access to a criterion for categorically separating the human from the animal. The criterion most widely called into service is language. [...] 2. Do not mistake creativity for a diversion of instinct into symbolic realms (sublimation)... In nature, creativity and instinct are inextricably intertwined. [...] 3. Do not prophesy with too much gravitas the end of the human and the dawn of a posthuman age. Such pronouncements must often assume the ability to categorically separate the human from the animal. [...] 4. Dont be mistaken into thinking that the morethanhuman is outside, surrounding the human, in the environment. The morethanhuman is also in the very makeup of the human. For the human body is an animal body, and animality is immanent to human life (and vice versa). [...] 5. Do not hold out hope that the category of inorganic matter will save the categorical day by providing an empirical dividing line enabling you to parse out where animality, consciousness, and life begin and end. [...] 6. ... If everything is alive, it is because the expressive gestures of nature go abodying. Bodyingswithoutthebody, for subjectivitieswithoutasubject. If everything is alive, it is because life lives its own abstraction, its every gesture a pragmatic speculation on nature in the making“, Brian Massumi, What Animal Teach Us about Politics,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14, pp.91-97.中展示的那样,其实有机与非有机体没有鲜明的界限,就像人类与动物没有明显的界限一样。此外,笔者认为无论是人类、非人类、非有机体还是后人类都在不分类属的范围之内,即资本公理的内在性活动只是为了价值与利益目的。
德勒兹和加塔利将“资本原理”定义为:“操作性陈述,即资本原理构成资本的符号形式,并作为构成成分进入生产、循环和消费。原理是基本陈述,既不源于也不依赖于其他陈述”Gilles Deleuze and Félix Guattari, A Thousand Plateaus, Continuum, 2004, pp.509-510.。此原理有七种可操作陈述或组成部分:加/减,饱和,模型/同构,权力,被包含的中间群体,少数群体和不可判定的论点。第一个原理,即加/减原理,“在资本主义内部有不断增加更多原理的趋势”Ibid., p.510.。这也正是资本原理和去领土化过程的精髓所在。由于资本主义连续不断地解域,所有的资本流就需要不断的创造新原则来保持新生资本在界限内部流动。由于资本原理总是要面对不同的各种界限,但是以这种方式面对界限的同时会扩大范围。所以饱和原则是作为增加原理的补充。例如,当资本家面对资本缩减时,就会通过创造新资本来扩大范围,具有高额利润的新工业就产生了。饱和与权力原则是互相独立的,权力原则把资本原理看作一个整体, 它具有比将其看作部分更大的力量。随着公理化运动范围的扩大,就会产生新的范围,在一般意义上讲就是去征服和侵占。
模型/同构原理认为国家只是实现资本原理的实现模式。换言之,抽象原理需要秩序型国家将众多的抽象特性量化,使之可以适应该原理。这意味着无论民主制、极权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国家都具有国家异质性,更确切地说,需要异质性来保证原理能够运转顺利。国家就是资本市场、抽象原理和构成内在层面质性流多样性的调解者。国家作为资本原理的实现模式具有两大功能——机器奴役和社会服从。机器奴役指人类与其他生物和无生命存在处于作为社会机器构成要件的高级统一体的控制之中的过程。社会服从与主观化相关,是以生理性别、身体、职业、国籍、社会性别等形式的身份归属过程。也就是说,社会服从以无意识、表现和行为的形式产生个性主体,而机器奴役则同时奉行前个体和超个体层面Cf. Maurizio Lazzarato, Signs and Machines: Capitalism and the Production of Subjectivity, Semiotext(e), 2014, p.12.。被包含的中间群体原理是物质与能量流动、人口、食物、城市流动等的不平等交换原理。根据德勒兹和加塔利的思想,这条原理仅仅产生了处于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边缘的第三世界,而这个第三世界位于第一世界中心。换言之,假定位于第一世界中心的后工业经济活动越多,欠发达和不发达就会更多、更广地构建在第一世界之上Cf. Gilles Deleuze and Félix Guattari, A Thousand Plateaus, Continuum, 2004,pp.516-518.。
最后两个原理——少数群体和不可判定的论点——处理以不同主观化过程形式在潜在空间和地域产生的抵抗的可能性To be quite precise, these axioms are also about production of different time compared to the time of movement of capital and its general axiomatic. For ontopolitical relations between time, space and art in Deleuzes philosophy cf. Gilles Deleuze, Occupy Without Counting: Boulez, Proust, and Time“, in: Gilles Deleuze, Two Regimes of Madness: Texts and Interviews, 1975-1995, New York: Semiotext(e), 2007, pp. 292-299. For different but complementary approaches to the question of time in contemporary capitalism cf. Jonathan Crary, 24/7: Late Capitalism and the Ends of Sleep, London/New York: Verso, 2014; Elizabeth Freeman, Time Binds: Queer Temporalities, Queer Histories,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10.。德勒兹和加塔利说道:“我们这个时代正在变成少数群体时代”Gilles Deleuze and Félix Guattari, A Thousand Plateaus, Continuum, 2004, p.518.。少数群体是通过数字内部的关系形成的,而不是这个数字本身。这就意味着少数群体也可以在数量上大于多数人,而仍称之为少数群体。多数与少数的本质差异在于可数的和不可数的集合的区别。其中,少数群体为不可数集合。资本原理控制可数集合,即可数原理,而少数群体形成的集合至少暂时并不受制于原理化(进程)。少数群体是“大众”,反映逃逸与流动的多样性Ibid., p.519.。本文所讲的不可数集合是指无限集合的“累积”,他们“可能会有自己的形成、组织甚至中心化,无论如何,它并不通过国家或是原理过程开始进行,而是纯粹通过成为少数进行”Ibid., p. 520.
。最后一条原理就是不可判定的论点。据此,“同时由于资本主义在可数集合中作为多模型生效,因此,有必要构成不可数集合与这些模型作为参照,并瓦解他们”Ibid., p. 522.。这条原理是不可数的,也是不可解决的,很有可能打破资本主义原理,这也正是创新决定所在,“每一次挣扎就是所有这些不可判定的观点的一个功能,它建构创新性联系,而不是公理的共轭”Ibid.。少数一旦发现自己位于整合与摧毁之间,就为他们自己制定创新性联系。一体化并不能解决少数的问题,因为他们不能离开资本的重大作用、资本原理和可数集合。另一方面,少数必然跌入“官僚主义层面”和对国家功能过度编码的陷阱。假如国家就是资本原理实现的模式,那么这两个方面实际上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根据德勒兹和加塔利的观点,少数人不得不同时从资本层面和国家层面创造“新航线”。
总而言之,当代资本原理的特征就是“普遍的对资本流动进行解码,新的大规模地将去领土化和去领土化资本流动进行结合”Gilles Deleuze and Félix Guattari, AntiOedipus: Capitalism and Schizophrenia,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2003, p.224.。资本原理作为普通的资本流动解码形式,作为普通去领土化(形式)存在于社会的边界。但是恰恰是作为去领土化的力量,资本主义除了它本身所制造的外围,并没有任何边界或外围。资本主义只是一个以金钱形式建构于解码资本流动之上代替内在抽象代码数量的社会机器。所以,资本主义解放了欲望流,但在社会条件下也导致了局限和自我崩溃的可能,因此它不断与驱使它向其极限恶化的力量和活动相抗争。在资本主义范围内,去领土化让位于没有组织的客体,解码的资金流将其自身产生欲望Ibid., pp.139-140.。换言之,资本主义原理是没有外围的。对照德勒兹和加塔利对这些术语的使用,可以说资本主义的内在实际上是绝对内在,而且是恰当的公理活动。本文所说的“不分类属”产生了所有其他元素—人类、非人类、非有机体—— 在绝对内在层面作为资本组合的构成部分,与团体、国家和媒体等组织形式一致。
德勒兹和加塔利使用“内在性”有相对内在和绝对内在两层意思。德勒兹在《差异与重复》Gilles Deleuze, Difference and Repetition,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5.这本书中阐释了绝对内在。它在主客体分离前存在于先验领域。在此意义上,绝对内在是由“虚拟、事件和异常”构成的Gilles Deleuze, Immanence: A Life..., in: Gilles Deleuze, Two Regimes of Madness: Texts and Interviews, 1975-1995, Semiotext(e), 2007, p.388.。绝对内在层面是一个纯粹的虚拟层面,客观生命层面(像德勒兹说的‘一种生命)就像“连贯一致或是没有组织的客体。换言之,指未成形的、无组织的、无分层的、或者是无分层的客体、组织以及所有流动:亚原子的和亚分子颗粒,纯粹而强烈,极其重要和自然法则的自由异常”Gilles Deleuze and Félix Guattari, A Thousand Plateaus, Continuum, 2004, p.49.。如上述,从形成物质、有机体和主体之间意义上讲,这个层面是任何组织之前出现的层面,人不可能靠这个层面生存Hence also the warning in A Thousand Plateaus not to destratify the body as organism too fast and too violently, because destratificaiton which is too quick could lead directly towards this unlivable but ontologically necessary plane of nonliving and nonvital forces: You have to keep enough of the organism for it to reform each dawn; and you have to keep small supplies of signifiance and subjectification, if only to turn them against their own systems when the circumstances demand it, when things persons, even situations, force you to; and you have to keep small rations of subjectivity in sufficient quantity to enable you to respond to dominant reality, Gilles Deleuze and Félix Guattari, A Thousand Plateaus, Continuum, 2004, p.178.,但是同时又必然是其他层面的本体论条件。另一方面,相对内在是自然的、历史的和社会环境,实际上就是资本原理定义的影响伙伴。假如德勒兹和加塔利的绝对内在是在概念上可达到的话,可以说相对内在实际上是绝对思考,即所有一切以既定的形式存在的唯一层面。遵从这种观点,即资本原理的相对内在是绝对内在,而且遵从资本原理塑造和形成存在的所有事物。在当代,无论是有机体还是无机体,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 资本原理必然是每一种存在的本体论条件。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根据N. 凯瑟琳·海尔斯在21世纪进行的辩论,“…很可能并不会以自由主义、人本主义的传统和后人类的矛盾为中心,而是以后人类的不同说法为中心。这些不同说法在与智能机器的结合中继续发展”N. Katherine Hayles, My Mother Was a Computer: Digital Subjects and Literary Texts,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5, p. 2.,同时在最近涌现的诸多学者中,麦克卢汉认为媒体与技术是人类的延伸Cf. Marshall McLuhan, Understanding Media: The Extensions of Man, McGraw Hill, 1964; Marshall McLuhan, The Medium is the Massage: An Inventory of Effects, Random House, 1967.,取而代之的新观点认为技术已不单单是一种工具,而是人们思考的基础。这两种方法都忽视了由资本原理产生的绝对内在的更广阔的范围,换言之,新观点不再认为与抽象原理有关的主体和客体形成和塑造伙伴和内在的整个层面,而主体和客体只是从与技术的关系角度思考。大卫·切凯托注意到,按照麦克卢汉的“技术法则”,即增强、废弃、收回(重获),和逆转趋势,在重新理解当代时,技术不仅仅成为人类的延伸,而且考虑到这些法则也同时在一个单一领域起作用,客体也不再是中心,“因为客体本身与主观性一样,也是技术研究的一方面”。
解决这种方法的问题虽然承认一些层面(例如每天生活的情感领域)具有一定的深远改变,却未深入涉及。也就是说,思考人类与技术关系的争论应该是生命本身的概念,因为它是资本原理内产生的。根据吉勒斯·德勒兹的观点,生命概念与基于每天生活的思考上进行理解的个人生活没有任何关系,是构成内在超验领域的个体化多样性的过程概念。这就可以解释德勒兹能够写出个性化的一天,一种心情和风景。一旦物质分解成为他的组成成分(强度),一旦谈及强度之间的差异,而不是物种和类属,不同异质性的等级就会消失。作为内在的生命是异质事件的无机的和客观生活。两种方法——技术是人类的延伸(麦克卢汉)和技术是人类的基础(后人类传统)——都极大地忽视了生命问题本身,去领土化和重新领土化过程都产生有机体和无机体。因而在分析中没有最关键方面。这些方法没有领悟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产生的观点,即生命是复杂重大的历史概念,而且,这些方法忽视了这个概念是依赖于政治和经济背景本体论的。人类是强度和力量的多样实体化产生的,历经行进中的交叉平稳期。另一方面,非人类、非有机体和后人类的类属问题就产生了,这一问题与人类概念有关,这样才能有把握断定这三者也是由于同样的历史力量影响造成的。包括产生主体、客体和技术中的这些过程,只有通过完善不分类属的本体论,而不是人类、非人类、非人道(非有机体)和后人类的本体论,人们才能真正地进入当代。
小结:根据N. 凯瑟琳·海尔斯21世纪的争辩,“…很可能并不会以自由主义,人本主义的传统和后人类的矛盾为中心,而是以后人类的不同说法,这些不同说法在与智能机器的结合中继续进化”。也就是说在最近涌现的学者中,麦克卢汉认为媒体与技术是人类的延伸,为之取代的新观点认为技术已不单单是一种工具,总的来说,是人们思考的基础。换言之,新观点不再认为主体与客体是与社会有关,而是认为我们应该通过认识与技术的关系来认识二者。
然而,解决这个方法的问题虽然承认一些层面(例如每天生活的情感领域)具有一定的深远改变,却并未深入涉及。也就是说,思考人类与技术关系的争论应该是生活本身的概念,因为它是资本原理内产生的。两种方法——技术是人类的延伸(麦克卢汉)和技术是人类的基础(后人类传统)——都极大地忽视了生命问题本身,去领土化和重新领土化过程都产生的有机体和无机体,因而在分析中丢失了最关键的部分。通过包含两种主体、客体和技术产生的两种方法,本文旨在说明只有通过完善不分类属的本体论,而不是非人类,非有机体和后人类的本体论,人们才能真正进入当前时代。
(责任编辑:马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