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价格上升与江、浙水稻播种面积相悖变化——基于替代弹性的解释

易福金，刘　莹

(南京农业大学 a.经济管理学院；b.中国粮食安全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95))



劳动力价格上升与江、浙水稻播种面积相悖变化
——基于替代弹性的解释

易福金a,b，刘莹a

(南京农业大学 a.经济管理学院；b.中国粮食安全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95))

摘要：理论上提出替代弹性对劳动力价格与水稻播种面积关系的作用机制，并利用江、浙两省2004—2013年水稻播种面积表现出的相异生产轨迹对上述理论推断进行验证。结果表明：江苏省劳动力与其它要素替代弹性显著高于浙江省，且每工日劳动力价格上升，江苏省水稻播种面积增加，而浙江省减少。结论证明农业劳动力价格普遍上升时并不意味着粮食播种面积的下降，相反，国家可以因地制宜地推广如农业机械小型化、劳动力替代技术示范与推广等相关政策以增加劳动力要素的可替代性，巩固粮食供给水平。

关键词：劳动力价格；替代弹性；水稻；播种面积

一、引言

近年来，劳动力价格快速上涨对农户生产决策影响越来越大[1]。一般认为，经济发达地区的农户劳动力报酬较高，从事粮食生产的机会成本不断增加会导致农户减少粮食播种面积。但是，同为长三角经济发达地区的江苏和浙江两省近十年水稻生产表现出完全相反的情形：2004年起，江苏省水稻播种面积逐年增加，实现“九连增”，而浙江省水稻播种面积却呈下降趋势。

现有文献对劳动力成本上升如何影响农户生产决策的结论不尽相同。一些学者认为，农业劳动力成本上升，粮食作物生产比较优势下降，农民种粮积极性会受到影响，甚至会“弃种改买”，出现新一轮土地撂荒[2-4]。另一方面，有学者认为劳动力成本上升促进农村劳动力流出，改善农村人地紧张关系，加快土地流转，增进粮食生产规模效应[5]；同时家庭外出务工人员汇回的资金可用作增加农业生产投资，提高粮食生产率，增加产量[6-7]。然而，这些研究都未给出劳动力价格上涨背景下江、浙两省水稻播种面积表现出差异性的原因。在仅有的文献中，应瑞瑶等认为资源要素约束下的要素替代弹性不同是江、浙两省粮食生产趋势相异的原因，但没有具体给出劳动力价格与其他生产要素的替代弹性对粮食播种面积作用方向和影响程度[8]。本文将在后文作出理论上的解释，并利用2004—2013年江、浙两省水稻的成本收益数据测算出的劳动力替代弹性与其它生产要素间替代弹性，以及劳动力价格对江、浙两省水稻播种面积影响的方向性差异来验证理论解释。

二、江、浙水稻生产劳动力价格与水稻播种面积变化

(一)水稻生产劳动力价格及投入量变化

近年来，江、浙两省水稻生产劳动力价格不断上升，单位面积劳动力投入量持续下降。由图1可以看出：自2005年，江、浙两省水稻种植劳动力价格都在增长，尤其在2010年后表现得更加突出，而两省的劳动力投入量呈下降趋势，2004—2013年，江苏省水稻种植劳动力成本由每亩120.98元增加到405.49元，每亩用工从8.47个工日减少到5.83个工日，劳动力价格由每天14.28元增加到69.55元，提高了3.87倍；浙江省水稻种植劳动力成本由每亩110.71元增加到318.48元，每亩用工从6.96个工日减少到4.38个工日，劳动力价格由每天15.91元增加到72.71元，提高了3.57倍*数据来源：根据《中国农产品成本收益汇编》2004-2013年数据整理而来。。

图1　江、浙水稻生产劳动力价格及劳动力投入量变化图

(二)江、浙水稻播种面积变化

从2005—2013年每年水稻播种面积变化趋势图来看(见图2)，江苏省水稻播种面积虽变幅波动较大，但每年都在增长，而浙江省的水稻播种面积却呈波动下降趋势。尤其在2010年以后，耕地面积远小于江苏省的浙江省，水稻播种面积降幅甚至高于江苏省水稻播种面积增幅。

图2　江、浙水稻播种面积较上一年变化图

在相似水稻生产劳动力价格及投入量变化趋势背景下，江、浙两省水稻播种面积呈现完全相反的发展轨迹。因此，探究劳动力替代弹性及劳动力价格上升对江、浙两省水稻播种面积变化差异性的影响机制是本研究的主要目的。

三、理论模型

自Howitt发表了利用PMP(Positive mathematical programming)方法校准农业生产模型后，这类模型被广泛应用于分析农业政策[9-10]。PMP模型只需要非常有限的数据，其显著优点在于可以对观测到的农业生产投入和产出进行精确校准，并且在政策和市场环境分析时能够提供平滑的农户生产反应曲线。本文在PMP模型的基本框架中设定农民在一定约束情况下以最大化生产收益为目标。为简化模型复杂程度，假定代表性农户只面对土地供给的约束，通过I种农作物的种植结构安排以K种生产要素的投入实现利润最大化。这样的决策机制可以通过以下模型表示：

(1)

在模型(1)中，设定了三种生产要素。k=1表示土地，k=2和k=3分别表示劳动力和资本，其中劳动力和资本可以通过竞争充分的市场满足农业生产的需求。同时，定义土地的影子价格为λ1。

本文关注的焦点是利用模型(1)研究劳动力价格上涨对农作物播种面积的影响。劳动力价格变化对农作物i的播种面积影响可以拆分成两部分：劳动力价格上涨通过对土地价值(λ1)的作用间接影响播种面积；劳动力价格上涨直接影响播种面积。这两种机制可以表达如下：

(2)

(3)

(4)

在规模报酬递减的假设下，即δi∈(0,1)，则有：

得出的理论模型最终统计表达式为：

从上述模型来看，劳动力价格上涨对农作物i播种面积的影响主要取决于生产要素间替代弹性大小，可以用两条结论加以总结：当劳动力和其它要素替代弹性很大时，作物i的播种面积会上升；当劳动力和其它要素替代弹性较小时，作物i的播种面积会下降。

对于研究对象来说，预期水稻种植中使用的劳动力在江苏省较浙江省更容易被替代，因而水稻播种面积在两省产生了显著的差异。

四、实证分析模型

以上理论分析对江、浙两省水稻播种面积变化的相反趋势有了基本的解释，下面进一步利用江、浙两省水稻播种面积验证以上理论结果。首先估计两省在水稻种植中劳动力与其它投入要素间的替代弹性，如果发现两省的要素替代弹性存在显著的差异，将通过对两省设置虚拟变量，并建立其和劳动力价格的交互项验证劳动力替代弹性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方向差异。

(一)劳动力和其他生产要素的替代弹性

借鉴Gideon Fishelson的方法估计劳动力和其它投入要素的替代弹性[13]：

(7)

式(7)中，V表示每亩稻谷产值，L表示每亩劳动力投入量，X表示每亩劳动力成本，包括家庭用工折价和雇工费，T表示时间变量。σi和α1分别表示劳动力的替代弹性和要素成本的相对比例。

(二)劳动力替代弹性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

在分析劳动力成本对替代弹性的影响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劳动力替代弹性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影响方式可以通过以下模型表示：

(8)

(三)数据来源

本文所有数据均来自统计年鉴。江、浙稻谷的产值、劳动力价格、出售价、化肥成本和油菜籽出售价来自《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05—2014)》，可灌溉耕地面积数据来自《中国农村统计年鉴(2005—2014)》，水稻播种面积则是在《中国农村统计年鉴(2005—2014)》中取中籼稻和粳稻平均数据作为江苏省水稻播种面积，早籼稻、晚籼稻和粳稻平均数据作为浙江省水稻播种面积。

五、估计结果分析

(一)劳动力替代弹性差异的讨论

采用分位数回归法估计江、浙两省要素替代弹性，得出结果：江苏省劳动力与其它生产要素的替代弹性为1.144，浙江省为0.65。江苏省明显高于浙江省，这意味着在劳动力价格上涨时，江苏省的劳动力比较容易被其他生产要素替代，这也为下文利用模型(8)验证以上理论模型的结论提供了可能性。

江、浙两省劳动力替代弹性差异来源于多种原因，例如地理条件、农民接受新技术的能力、土地细碎化程度等等。其中，最具代表性观点是应瑞瑶等提出的自然地理条件导致江、浙两省要素替代弹性差异[8]。从地形特征看，江苏境内平原占全省面积70%，机械化作业容易实施。浙江境内多丘陵、山地，平原和盆地面积仅为全省面积的23.2%，大量丘陵山地造成耕地空间细碎化，影响机械的利用效率。平原地区农田连片率较高对机械化生产有正向作用，丘陵山地水田落差较大、地块小且不规整，机具下田及田间转移困难是农业机械化生产最大的制约因素[14-15]。

(二)劳动力替代弹性对水稻播种面积影响的实证结果和讨论

讨论了江、浙两省劳动力与其它生产要素间替代弹性之后，在理论研究基础上进一步验证劳动力替代弹性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方向，表1显示了逐步将不同解释变量加入后模型(8)的估计结果，通过观察得出以下结论：

1.劳动力替代弹性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

劳动力替代弹性在模型I、II、III和IV中均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劳动力价格对江、浙两省的水稻播种面积影响方向相当稳健。总体上看劳动力价格的影响，江苏省系数为正，表明随着江苏省劳动力价格的上升，水稻播种面积增加；浙江省系数为负，表明当浙江省劳动力价格上升时，水稻播种面积减少。每工日劳动力价格上升1%时，江苏省水稻播种面积增加0.05%，浙江省水稻播种面积减少0.15%。

2.农产品价格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

农户生产以最大化收益为目标，不同农产品售价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存在差异。观察模型II、III和IV，每公斤稻谷出售价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均通过显著性检验，稻谷出售价的上升，对水稻播种面积有正向的促进作用。每公斤油菜籽出售价对两省水稻播种面积作用则为负，油菜籽出售价上升，农户有可能会转种经济收益较高的油菜。

3.物质生产资料对水稻播种面积的影响

从表1的结果可以看出，作为农业生产中必不可少的生产资料，化肥价格对水稻播种面积的作用为负，模型IV表示每公斤化肥价格增加1%，水稻播种面积减少0.000 4%。水稻主要种植在有灌溉条件的水田中，为了防止回归模型出现设定偏差，模型IV控制了供水稻种植的可灌溉面积。有效灌溉面积对水稻播种面积也存在显著正向促进作用：有效灌溉面积每增加1%，水稻播种面积增加0.2%。因此，可以认为，如果想要稳定增加水稻播种面积，还可以从增加优质水田面积出发。

表1　劳动力替代弹性对水稻播种面积影响的回归结果表

注：括号中为标准误差；***、**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六、结论

本文基于PMP模型，结合2004—2013年江、浙两省水稻种植的成本收益数据，从劳动力与其它要素替代弹性和其对农作物播种面积影响的角度解释了近十年江、浙两省水稻播种面积发展轨迹差异的原因。研究发现，江苏省水稻种植中的劳动力较浙江省更容易被替代，劳动力价格上升反而促进了江苏省农户扩大水稻播种，而劳动力价格的上升对浙江省的影响恰好相反。

为维护国家粮食安全，中国应该推进劳动力替代技术，如推广农业机械化新技术、使用新机具，以此稳定并增加粮食播种面积。对受地形约束的地区，劳动力价格上升会对其粮食生产带来严重的冲击，当地政府可以对低丘缓坡的耕地进行降坡平整，同时推进田间道路基础建设，以方便小型农机作业的推行。

尽管此研究有一定的代表性，从中国粮食安全的宏观层面来说，笔者认为需要尽快明确各省在劳动力价格普遍上涨的情况下粮食播种面积的变化方向和幅度，并以此预测中国未来粮食受劳动力价格上涨的影响并制定相应措施减弱成本上升的影响。这些将成为下一步研究的重点。

参考文献：

[1]蓝海涛,姜长云.经济周期背景下中国粮食生产成本的变动及趋势[J].中国农村经济,2009(6).

[2]刘怀宇,李晨婕,温铁军.“被动闲暇”中的劳动力机会成本及其对粮食生产的影响[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8(6).

[3]范东君.中国农村劳动力流出对粮食生产的可持续影响——基于不同区域面板数据考察[J].现代财经：天津财经大学学报,2013(6).

[4]殷海善,石莎,秦作霞.劳动力成本上升对农业生产的影响[J].山西农业科学，2012(9).

[5]李光泗,朱丽莉.农村劳动力流动对中国粮食生产影响研究——基于省域动态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J].统计与信息论坛,2014(10).

[6]Taylor J E,Arango J,Hugo G,Kouaouci A,Massey D S.International Migration and Community Development[J].Population Index,1996,62(3).

[7]Kuiper M.Village Modeling:A Chinese Recipe for Blending General Equilibrium and Household Model[D].Netherlands:Wageningen University,2005.

[8]应瑞瑶,郑旭媛.资源禀赋、要素替代与农业生产经营方式转型——以苏、浙粮食生产为例[J].农业经济问题,2013(12).

[9]Howitt R E.A Calibration Method for Agricultural Economic Production Models[J].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1995,46(2).

[10]Howitt R E.Positive Mathematical Programming[J].American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1995,77(2).

[11]Mérel P R,Simon L,Yi F.A Fully Calibrated Generalized CES Programming Model of Agricultural Supply[J].American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1995,93(4).

[12]Mérel P R,Yi F,Lee J,Six J.A Regional Bio-economic Model of Nitrogen Use in Cropping[J].American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2014,96(1).

[13]Gideon Fishelson.Relative Shares of Labor and Capital in Agriculture:A Subarid Area Israel,1952-1969[J].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1974,56(3).

[14]曹卫华.江苏省稻麦两熟区机械化生产模式及其效率研究[D].北京：中国农业大学,2015.

[15]陈聪.南方丘陵山地水稻机械化生产技术模式研究[D].北京：中国农业科学院,2012.

(责任编辑：张爱婷)

收稿日期：2015-10-30；修复日期：2015-11-20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基于地区差异性的粮食补贴合理化机制研究》(71303115)；江苏省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PAPD)；南京农业大学中央高校科研业务费人文社科基金《中国粮食安全的新挑战——对流层臭氧污染的影响与治理研究》(SKCX2015004)；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对流层臭氧污染下的江苏粮食安全机制研究》(2014SJD069)

作者简介：易福金，男，江苏南京人，经济学博士，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农业政策分析、粮食安全；

中图分类号：F32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3116(2016)04-0087-06

The Paradox of Rice Planted Area Changes in Jiangsu and Zhejiang: An Interpretation Based on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

YI Fu-jina,b,LIU Yinga

(a.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b.Center for Food Security Studies， 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95,China)

Abstract:This article is the first to propose the importance of the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 for the rice planted area change driven by the increase of wage.The present study addresses the influence of the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 in theory on the crop planted areas,and empirically provides an evidence by using different rice planted area trajectories in Jiangsu and Zhejiang.Results show that the substitution elasticity between labor and other inputs in Jiangsu Province i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e one in Zhejiang Province.When labor price increases,rice planted area in Jiangsu will increase,while the one in Zhejiang province will decrease.This study concludes that rising labor price does not mean that the area of grain would decrease.Instead,government can implement relevant policies,such as agricultural machinery miniaturization,agricultural machinery technology demonstration and promotion,to increase the substitutability of labor,thereby improving food supply.

Key words:labor price；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 rice； planted area

刘莹，女，安徽宣城人，管理学硕士，研究方向：农业经济、粮食安全。

【统计应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