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农场规模、收入及对我国的启示

卫　荣，高忠敏，王秀东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



美国农场规模、收入及对我国的启示

卫荣，高忠敏，王秀东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100081)

摘要：通过对美国农场发展的现状、基本特点以及现存问题进行归纳和研究，结合我国农业发展实情得出启示：随着农业生产规模化水平的提高，未来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将成为我国粮食安全保障的重要力量，农户收入也将会超过当地平均收入水平；此外，我国应注重培养新一代农业接班人，发展劳动密集型有机农产品。

关键词：美国农场；规模；收入

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家庭农场”的概念，并明确指出鼓励发展新型农业生产经营模式。2014年以来，我国逐步明确了推进发展农户适度规模经营的家庭农场的相关政策。美国农场经历百年的历史演化和市场竞争，形成了现代机械装备强大、规模化程度高的经营体系。因此，研究美国农场生产规模、收入以及发展趋势，对我国农业规模经营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美国农场的规模概况

美国对农场内涵的最近一次界定出现于1974年的农业部规定：在统计年份中，任何生产或销售农产品(谷物和牲畜等)达到或超过1 000美元的主体就是农场1。而在美国农场中家庭农场几乎占到所有农场的96%2，对美国的农业生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从组织形式看农场主要分为三种：即个人业主制、合伙制和公司制[1]。占比方面：2012年美国个人业主制农场占全部农场的64%、合伙制农场占28%、公司制农场及其他则占到8%。美国农场规模的划分标准是基于年度销售值而不是农场面积，主要原因是各地雨水条件以及土壤肥沃程度的不同。如同一单位面积土地的非灌溉低降雨区和土壤肥沃高降雨区的生产能力相差较大，因此选用年度销售值衡量生产能力和农场规模更为科学合理。按照年度销售值，美国农场被分为五类规模：1 000～9 999美元、10 000～99 999美元、100 000～249 999美元、250 000～499 999美元、500 000美元及以上。

1.1农场数目呈下降趋势

2008—2014年美国农场数目呈下降趋势，由2008年的218万个下降到2014年的208万个，其中2014年比2013年的农场数目下降了1.8万个，减少的农场全部分布在1 000～9 999美元销售值区域，这是因为在完全市场竞争的条件下，良好的技术装备就是最大的生产力。较大规模的农场具备提升技术装备的投资能力，通过采用新的技术装备提升农业生产效率以获得更高的收益率，同时，为了提高对新技术装备的利用率，对邻近经营效益差的小农场进行吞并，扩大经营面积以降低生产成本。由此形成了小规模农场数目迅速减少，大规模农场数目显著增加的趋势。

1.2单位农场面积增加，整体规模水平提高

2008—2014年，美国单位农场面积由170.37hm2上升到177.25hm2，整体上升4.04%。从农场销售规模分类来看，最小销售值规模的农场开始转移到更高的销售值规模农场(表1)。同时，农场总数目的下降速度高于农场总面积的下降速度，使单位农场面积增加，进而促进美国农场整体规模水平的提高。

1.3大部分农业产出来自少数大型农场

小规模农场数目迅速减少，大规模农场经营占据优势。2014年，500 000美元及以上销售值规模农场的经营面积达到所有农场总面积的41 %3，但其农场数目仅占农场总数的7.9%(表1)。由此可以看出，大多数的农场土地经营来自美国国内相对较少的大农场。2007年的美国农业普查也显示，占9%的大型和超大型的家庭农场生产出占总销售价值63%的产品[2]。

表1　2014年不同销售值规模农场的分布与变化

数据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

1.4小规模农场的区域性发展价值不容忽视

虽然近年来小规模农场的数目在减少，但是依然占到农场总数的50.6%(表1)。区域市场的日益普及直接或间接的成为小农场和牧场的一个新的发展机会[3]。特别是那些在城郊地区的小农场和牧场利用本地营销机会，生产、销售大量产品，在美国居民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同时，小农场和牧场能够确保美国约10%的耕地面积用于农业用途，起到保护自然资源的作用，小规模经营组织的价值，逐渐体现出来。

2美国农场的收入概况

美国农场家庭收入主要分为农场收入和农场外收入。农场收入主要有农产品销售净现金收入、农业出租收入、休耕收入、政府转移支付、提供农业服务的收益等。农场外收入有农业劳动收入、工薪收入、农场外经营活动净收入、社会保障收入等[4]。

1资料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Farms and Land in Farms 2014 Summary，USDA， 2015。

2资料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Economic Research Service 2007 Family Farm Report。

3资料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Farms and Land in Farms 2014 Summary，USDA，Beb 2015。

2.1农场家庭收入高于全国家庭平均收入水平

2014年美国农场经营者平均家庭总收入为131 754美元，其中农场收入28 687美元，占到家庭总收入的22%(表2)。根据2008—2013年美国农业部统计数据，美国农场平均家庭收入稳高于全国平均家庭收入水平。农场家庭平均收入持续高于全国家庭平均收入水平的主要原因是农场家庭的非农业收入比例增加以及农场规模的上升。2008—2013年农场家庭仅靠非农业收入一项就已经高于全国家庭平均总收入4。

表2　2008—2014年美国农场家庭平均收入与全国家庭平均收入的比较　单位：美元

数据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

2.2农场收入在家庭总收入中的重要性降低

尽管近年来随着美国农场规模水平的提高以及农产品价格的上涨，农场收入在家庭总收入中的比例逐年增加，农场收入在家庭总收入中的重要性却依然较低。2014年美国农场经营者平均家庭总收入为131 754美元，其中农场收入为28 687美元，占到家庭总收入的22%。2008至2014年期间，农场经营者的农场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例基本徘徊在10%～25%之间，而这一比例在1971年为51%，农场收入的重要性大大缩减。2012—2014年受国际农产品价格上涨的影响，农场收入连续3年保持在20%以上，与前几年相比虽然有大幅度增加5，然而，到目前为止仍然只占美国农场家庭总收入的1/4。从农场规模来看，大型商业农场的农场收入占家庭总收入的79%；中等销售农场为4%；小型(居民生活)的甚至为-1%。由此得出，随着农场规模水平的降低，其家庭收入中来源于农业收入的比重也降低。即使在以农业经营为主要收入的大型商业农场，农业收入(包括就业收入，其他经济业务活动，资产收入等)也仅占家庭总收入的79%6。因此，对于美国农场家庭来说，农场收入在农场家庭总收入中重要性越来越低，仅有35%的农场经营者或配偶以农场工作为主要的职业7。

2.3农业补贴成为保障农场收入的重要因素

美国农场经营净剩余的实际值扣除政府补贴后，基本上有90%的农场不能达到全国平均家庭收入水平。在2013年，政府的平均支付(支付农场)达到11 835美元(美国农业部农业资源管理调查，2013)，而当年农场的平均收入为27 897美元，美国对农场经营者的补贴比例高达42.4%。巨大的农业补贴数额，成为农场收入的重要保障。但是，由于美国的农业生产性收入支持政策主要是通过对农业生产提供政策支持，受益者大部分为农业生产产值较多的大农场。大规模农场家庭可以依靠农业收入和政府转移支付获得与全国家庭平均水平相当或更高的收入。因此，农场生产规模成为决定农场获得农业补贴高低的重要因素。

3农场经营者结构与特点

3.1老龄化程度与农场规模呈反比

据2012年美国农业部统计：农场主要经营者的平均年龄为58岁，其中有66%的经营者年龄超过55岁，31%的经营者年龄超过65岁。若将65岁以上的定为老年经营者，“低于10 000美元销售值规模的农场”老年经营者占比为61%；“10 000～249 999美元销售值规模农场”老年经营者占比为32%；“大于等于250 000美元销售值规模农场”老年经营者占比仅为7%。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随着农场规模扩大，农场经营者越年轻。这主要是因为大农场需要更多的技术辅助，如操作各种传感器、自动驾驶的机器、处理来自卫星的GPS数据等，其生产经营管理的自动化、机械化和信息化程度较高，年轻人在这方面更具有知识和精力优势。

农场经营者老龄化问题突出，农场可持续经营面临挑战。据美国农业部统计，美国农民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55岁，许多人在非农就业退休后继续经营很小的农场作为退休活动。估计有70%的美国农田将在未来20年内转手，然而许多家庭农场没有愿意继续耕作的下一代8，如果农场或牧场家庭还没有充分的继承计划，那它很可能会破产，被吸收到规模较大的相邻农场，或转化为非农业用途。

4资料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

5资料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Principal farm operator household finances, by ERS farm typology, 2013。

62013年，占农场总数的9%，农场平均年销售额为302 694美元。

7资料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Characteristics of principal farm operator households，by gender of principal operator，2012。

8资料来源：美国农业部网站。Family Farms Overview,USDA,2010。

3.2男性经营者收益占据绝对优势

2011年男性经营的农场数目为185万个，占农场总数的88%。男性经营者的农场面积占到美国农场总面积的95%，平均经营规模达到167.13hm2，主要经营种类分布在作物种植(42%)和肉牛养殖(34%)等。而女性经营者由于需要照顾家庭以及自身经营能力的限制，农场经营面积较小，平均规模仅为69.2hm2，平均农场收入为137美元，仅占男性经营者平均收入的0.5%。

3.3兼业经营普遍，且与农场规模负相关

以2011年农场经营者为例，当年专门从事农业生产的农场主仅占49%，其中夫妻二人都专门从事农业生产的为37%。兼业经营情况普遍存在。如果将农场分为农业销售总值高于或等于250 000美元、农业销售总值10 000～249 999美元、农业销售总值小于10 000美元三个等级，农场主从事农业生产，配偶从事非农经营的家庭农场生产规模最高，有24%的农场能够达到高于或等于250 000美元的生产销售水平；夫妻二人都从事农业生产的家庭农场规模次高，有13%的农场能够达到该水平；仅农场主从事非农经营和夫妻二人都从事非农经营的最低，分别有5%的农场能够达到该水平。农场主兼业经营的农场规模明显不如专门从事农业生产的农场规模，即兼业经营程度与农场规模负相关。

农场主及家人对于兼业经营的选择主要受到非农就业条件、农场工作情况及照顾家庭等多方面的影响。一般来说在有良好的额外收入、健康医疗保险和社会安全信用前提下，农场主及家人会选择非农就业。农场主配偶(多为女性)考虑到照顾家庭的因素，更容易选择在农场工作，因此农场主兼业经营、配偶专业经营的农场也很多，占到农场总数的21%，但是受到照顾家庭以及经营能力的影响经营规模普遍偏低。

4启示

结合美国农场发展与我国实际国情，得到以下启示。

4.1农业生产规模的提高是市场竞争的结果，新型经营主体将成为未来保障我国粮食安全的重要力量

美国农场规模不断上升，且有超过一半以上的农业产出来自经营型和收益型的大型农场。资金实力雄厚、技术设备先进的大型农场更益于采用自动化的设计和操作、更精准的机器来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因此通过规模的扩大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成为农场在市场竞争中有效生存的关键。在我国，新型经营主体也将成为保障粮食安全的重要力量。截止2014年底，我国农村承包耕地流转面积达2 533万hm2，占承包耕地总面积的28.8%，相比2013年流转率增加2.8%。假定按照年均2.8%的增长速度计算，到2030年我国农村承包耕地流转率将达到59%。也就是说，未来我国约有一半以上的传统小农户要被新型经营主体所取代。在逐渐放开的市场经济竞争体系下，经营规模更大、商品化更高的新型经营主体相对于传统小农更具有产品和价格优势，将成为保障我国粮食安全的重要力量。

4.2农户收入水平达到当地就业收入水平，是衡量适度规模经营有效标准的充分不必要条件

美国农场家庭收入普遍高于全国家庭平均收入水平。到2013年，美国农场家庭平均收入基本保持在高于全国家庭平均收入30%的水平上。农业部指出，规模适度、收入水平能与当地城镇居民相当[5]是家庭农场的基本特征。钱克明以农户收入与城镇居民收入持平作为标准，计算出我国农场规模南方应为4hm2，北方应为8hm2[6]。但是，根据农业部统计，2012年全国家庭农场平均收入为18.47万元，实际平均面积为13.34hm2(农业部经管司，2013)，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地城镇居民平均收入水平的标准。因此，农户收入水平达到当地就业收入水平，是衡量适度规模经营有效标准的充分不必要条件，在实践发展过程中规模农户的发展目标远高于达到当地就业收入水平这个标准。

4.3根据农业经营主体的基本经营特征，因势利导提高农业政策指向性

美国农场经营者呈现老龄化，男性经营为主，兼业经营普遍且与农场规模负相关的特征。虽然美国农场老年经营者比例较高，但是许多是在非农就业退休后作为退休活动经营很小的农场。以老年人、女性经营为主的多为“低于10 000美元销售值规模农场”，农业产出较低，属于生活保障型家庭农场。而“大于等于250 000美元销售值规模农场”多由年轻的男性农场主专业经营，有着更多地技术辅助和更加精密化的经营管理，属于经营收益型家庭农场。在农业政策支持方面，生活保障型家庭农场更偏向于农业风险保障(ARC)，经营收益型家庭农场则偏向价格损失保障(PLC)。

同美国一样，我国也存在着相似的农业劳动力结构。一方面，我国传统农业从业人员呈现妇女化、老龄化、文化素质较低的特点。另一方面，在政府的鼓励下新型经营主体异军突起。借鉴美国2014年农业法案的改革方式，我国也应针对不同经营主体需求设计相应的农业支持政策。在不断加大对专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支持政策倾斜力度的同时，还要对占比很大的传统小农户提供社会化服务支持，保障政策的均衡性，避免短时间内出现资本势力下的“兼并”风潮，防止农民间贫富差距过大。此外，政府还可以通过试验、示范、培训、指导以及咨询服务等，对现有的农业劳动力进行现代生产技术的普及，推进科研成果和实用技术的应用，为农业创业和就业营造良好的环境，为返乡种田的农民工、农业大学生、农村种田能手等提供政策支持，引导和鼓励他们成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为农业经营者队伍补充新鲜血液。

4.4鼓励劳动密集型农产品生产模式，实现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农业可持续主要是以科技和知识化的活劳动投入为主，通过减少物质资源投入，实现生态、经济、社会效益协调发展的一种模式。美国发展机械化大规模农场的主要原因是农业劳动力稀缺。但是高成本、高耗油的大规模经营也伴随着高负担的政府财政补助和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针对此现象，美国2014年农业法案提倡种植有机农产品，每年提供1 150万美元[7]用于有机成本支持，鼓励有机农场的发展。

与美国不同的是，我国拥有庞大农业劳动力群体，如果按照每户经营5.33hm2土地，那我国至少要将3/4以上的农业劳动力向二、三产业转移。就目前的经济条件和就业状况来说，我国还不能在短期内实现这么多的非农就业。因此，发展生态、有机且劳动密集的农产品生产更符合市场需求和我国的现实国情。以美国新兴起的社区支持农业(CSA)为例，实行生态有机的生产模式，虽然产量难以匹敌化学生产，但是其实行高劳动力投入，无疑非常适合我国农业劳动力密集的特点[8]。因此，政府应鼓励发展CSA农场的生产模式，发展生态有机的劳动密集型农产品，这对于我国向“高产、优质、高效、安全、生态”农产品发展，开拓我国高端农产品市场，实现出口创汇都有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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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Family Farms Overview，USDA，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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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洪民荣.美国农场家庭收入、经验、问题与政策[J].中国农村经济，2005，8：73-80.

[5]农业部.《农业部关于促进家庭农场发展的指导意见》，2013.

[6]钱克明，彭廷军.我国农户粮食生产适度规模的经济学分析[J].农业经济问题，2014，3：4-7、110.

[7]彭超.美国2014年农业法案的市场化改革趋势[J].世界农业，2014，5：77-81.

[8]何飞，李怀英.我国社区支持农业CSA发展模式中的政府责任研究[J].农村经济，2013，10：51-54.

(责任编辑李燕妮)

基金项目：本研究受到中国农业科学院科技创新工程(项目编号：ASTIP-IAED-2015-01)；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国际农业研究磋商组织及其研究计划运行机制研究”(项目编号：J1324008)；中国工程院重大咨询项目(项目编号：2013-ZD-1-1)。

作者简介：卫荣(1987—)，女，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农业经济理论与政策。

通讯作者：王秀东(1974—)，男，博士，研究员，研究方向：种植业经济、粮食安全、农业发展战略。

American Farm Scale，Income and Its Inspirations to China

WEI Rong，GAO Zhong-min，WANG Xiu-dong

(Institute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 and development，Chinese Academy of Agricultural Sciences，Beijing 100081，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merican farm，combined with the fact of the agriculture development in China，we could get the following enlightenment：With the increase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scale，agricultural management entities would become an important force in China's food security，household income would exceed the local average income level，while China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cultivate the next generation of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entities，and develop labor-intensive organic agricultural products.

Keywords：American farm；scale；inc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