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一轮公务员“离职欲”缘何难以转化成“离职潮”的探索

韦莉娟

摘 要：公务员一直以来是大家眼中的“铁饭碗”，但是近两年来不断有言论称新一轮的公务员“离职潮”已经来临。然而我们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离职潮”出现，其形成原因多种多样。实际上公务员“离职欲”并不等于“离职潮”，我们不能将思欲夸张成社会潮流。公务员的离职问题是各种力量综合作用的结果，我们应该理性地看待，寻求建立更加完善的公务员制度。

关键词：公务员“离职欲”；公务员“离职潮”；形成原因

一、引起新一轮公务员“离职潮”假说的触发事件

2015年初，智联招聘发布了一份《2015春季人才流动分析报告》。报告显示，自2月25日到其后的三周时间里，全国有1万多名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通过智联招聘的网站投递求职简历，这与2014年相较同比增长了34%。[1]加上一些官员纷纷转行，于是，媒体猜测，新一轮的公务员“离职潮”已经出现。

二、概念辨析：公务员“离职欲”与“离职潮”

公务员离职问题从2013年中央开启“禁令年”之时，就一直被媒体和社会各界所关注。各种各样有关新一轮公务员“离职潮”的话题铺天盖地而来，然而反观现在我国的公务员队伍，其结构依旧比较稳定。

所谓公务员“离职欲”是指，公务员有依据法律、法规规定，申请终止与任免机关的任用关系的打算和想法。公务员申请辞职，必须由本人自愿申请，由任职机关审核和批准，依法解除劳务关系才算离职。而离职欲只是有辞职的打算，却并未付诸真正的行动，其身份依旧属于公务员。

所谓公务员“离职潮”是指，一种涉及范围广、涉及人数多，影响时间长，且改变就业结构的大规模的公务员离职现象。公务员“离职潮”的形成需要有大量的离职行为为基础，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所谓的新一轮的公务员“离职潮”并未形成大规模大范围的离职现象，个别的离职行为只是行业里的正常人才流动现象。

尽管有媒体报道了不少公务员辞职转业的新闻，但也有媒体做过公务员辞职欲望的调查。河南一家媒体分别向当地公安、卫生等部门的60名基层公务员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有近六成的人想过辞职，但最终却无一人真正辞职。[2]自从各项针对公务员的禁令开始实施以后，真正辞职的人只是极少数的个案。人事部数据显示，自从公务员辞退制度实施以来，每年辞退的人数仅占总人数的0.2%左右。[3]大部分人只是叫得厉害，动摇得厉害，他们并未真正付诸行动，还是安稳于体制内的生活。

三、新一轮公务员“离职欲”难以转化成“离职潮”的原因

（一）对比：与我国前三次公务员“离职潮”的对比

我国公务员自改革开放以来，经历过三次较大的“离职潮”。第一次是在改革开放之初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第二次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1992年邓小平“南方讲话”以后。人社部统计显示，1992年有12万名公务员辞职，1000多万公务员停薪留职。第三次是在本世纪初的2000～2003年左右，据新华社报道，从2000年1月至2003年6月，全国（不包括中央部委及所属单位）共有10304名科级以上党政干部辞职“下海”。我们通过与前三次的公务员“离职潮”相对比，来分析为何在当前的情形下难以形成大规模的公务员离职现象。

1、政策：政策支持不够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我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国家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实行政企分离。这一系列的政策都让体制内的公务员看到了社会实践的诸多机会，即使他们辞职，在当时百废待兴的社会环境下，仍然有许多就业的机会，现任万科总裁王石和东方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行就是当时辞职的成功案例。

九十年代初，1992年第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确定了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3建立了现代企业制度和进行分税制改革，提出了金融体制改革的目标。社会活力充分释放，加上政策允许公务员可以停薪留职，跳槽去别的行业。因此，许多公务员都抓住这个机会，有的直接辞职，有的保留岗位，大家纷纷离开体制内，去往新的地方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本世纪初，我国进行了国企改革和机关部门精简。1999年，中央全国地方机构改革的会议决定，市、县、乡的政府部门要精简的人数不下280万，部门改革不可避免地要引导公务员离职。2000年出台的《个人独资企业法》也为公务员辞职提供了保障。[4]2001年，我国加入WTO，全球化的产业链和非公有制企业方兴未艾，辞职公务员“下海经商”的现象屡见不鲜。

但反观当前的局势，政府似乎并没有颁布鼓励公务员辞职的政策，社会也并未处于急速转型的阶段。而2013年以来颁布的一些廉政禁令不能构成公务员离职的理由。前三次的离职潮，政府都有明确的政策对各行各业予以支持，公务员离开体制之后还有诸多后路可走。当前行业结构比较稳定，公务员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离职的坚定理由，这是造成新一轮“离职欲”难以转化成“离职潮”的原因之一。

2、经济：当前国际国内经济增长态势疲软，就业严峻

可以看出，前三次公务员“离职潮”的产生都出现在社会急速转型，经济增长活力强劲的时期。而自从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西方国家还未从打击中缓过劲来，我国在经历了三十多年强劲发展之后开始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经济增速从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从2011年开始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跌破两位数，近五年经济增长速度连续减缓（见图1），社会发展虽然质量提高了但是很明显活力不足，经济下行压力逐渐加大。国际国内经济增长态势疲软，加上每年涌入社会的求职大军，我国当前的就业形势十分严峻。面对这样的情形，体制内的公务员尽管多有不满，但是经过权衡利弊之后，大部分的人都选择继续留住公职。

图1 2005-2015年国内生产总值及增长率

（二）公考热：公考虽有降温，但热度持续不减

有媒体认为，近几年的公务员考试报录比逐渐降低，这意味着公考已不再热门。据统计，2016年度的国家公务员考试计划招录人数为2.7万人，共有139.5万人通过资格审查，比上一年减少1.4万人，报录比为51.7：1。2015年国考的报录比为64：1，2014年为71.9：1，2013年为107.2：1，2012年为117.7：1，2011年为113.7：1。[5]虽然数据显示公务员的报考人数在逐渐减少，但真正经历过国考的人就明白，公考虽然有降温，但是热度持续不减。公考的进入门槛越来越高，考试要求越来越规范。招考简章里对工作经验的需求越来越多，且2016年国考规定了已在公务员体制内的人不得报考。诸如此类的规定，势必会挤压掉一些虚高的泡沫，剩下的都是实实在在、真刀真枪拼本事的报考者。在这样的条件限制下，仍然有100多万人报考，可见公考不但热度未减，反而竞争质量有所提高。

公考热也是高校扩招的后果之一，近十几年我国大学毕业生人数持续增多（见图2），每年大量涌入社会的六七百万毕业生急于寻求就业机会。公考相对公平，是普通学子进入仕途的唯一通道。据悉，2016年我国应届毕业生或将达到770万。根据国内一项针对11所高校2000多名毕业生的调查显示，有34%的被调查的学生表示毕业后愿意去政府事业单位，30.7%的毕业生想去外资企业，24.5%的学生愿意去国有企业，7.5%的学生愿意去民营或私营企业。可见公务员仍然是应届毕业生择业的主要方向，且应届毕业生也成为了最容易考上公务员的人群。[6]每一个公务员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佼佼者，能够谋得一份不错的职业实属不易。面对当前严峻的就业局势，想必在离职与理智之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

图2 2001-2015年我国大学应届毕业生人数

（三）程序：公务员离职有条件限制

公务员离职还有一套程序和条件的限制。我国《公务员法》第八十一条限定了不得辞去公职的几类情形，其中第一款就明确了未满国家规定的最低服务年限的公务员不得辞去公职，①这就使得短期内不会形成大规模的离职潮流。第八十六条规定，公务员辞职或者被辞退，离职前应当办理公务交接手续，必要时按照规定接受审计。②第一百零二条规定，公务员辞去公职或者退休的，原系领导成员的公务员在离职三年内，其他公务员在离职两年内，不得到与原工作业务直接相关的企业或者其他营利性组织任职，不得从事与原工作业务直接相关的营利性活动。③2009年，中共中央组织部和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联合出台的《公务员辞去公职规定（试行）》对公务员离职的概念、条件、程序和离职再就业的审计制度等都做出了明确的规定。[7]

过去公务员离职“下海”经商利用在体制内获得的资源为自己的创业铺路，一些人获得了成功。而如今，在中央的各项禁令之下，公务员的退出机制越来越严格，公务员很难有利用职务之便谋求个人利益的机会，这些条件限制势必会影响公务员离职的决心。

（四）避风港：公务员稳定的福利机制

通过与社会上大多数职业相比，恐怕很难找出比公职人员还要稳定的福利保障了。公务员的工资有国家财政收入为保障，来源稳定。我们常常听说企业拖欠员工工资，似乎并未听说过政府拖欠公务员工资。公务员的福利待遇涵盖了养老、医疗、车补、休假、房补等各个方面，保障全面且稳定。2015年国家对公务员的工资做出了新的调整。除了基本工资，还包括工龄工资、奖励工资（300元/月）、补助工资，大部分工资都是三年一调。尤其是职级职务并行政策的出台，解决了基层公务员职务待遇的问题。由此看来，相比企业的不稳定和常加班，稳定的福利待遇是公务员不舍离职的直接原因，也是大多数人想要报考公务员的原因。

（五）转业障碍：离职需有专业技术支持

公务员离职还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离职之后究竟做什么。公务员队伍里大多都是综合管理岗位，职位的专业性不强，文理科专业的人都可以承担。在市场职位需求已经饱和的状态下，如果没有一技之长，很难找到新的更好的出路。经济发达的地区比欠发达的地区能够提供的就业机会更多，有技术支持的人比没有技术支撑的人更容易找到工作。离职的公务员多存在于专业技术岗位，他们有一技之长来保障以后的求职之路，例如从事网络管理的警察、翻译人员、药品食品监察人员、会计等。因此，并不是每一个公务员离职之后都会有好的去处，相比企业或风险更大的创业来说，留在体制内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六）根本：传统的“铁饭碗”和“官本位”思想仍占主导地位

公务员长期以来都被看作是“铁饭碗”。公考中许多人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继续，根本原因就是传统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许多年轻人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职业定位是什么，迫于父母的压力和周围人的影响，大部分人盲目参加公考，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在当了几年公务员后感觉个人价值得不到实现的原因。传统的“铁饭碗”和“官本位”思想是推动我们想要进入体制内的催化剂，也是为什么一旦有一些公务员辞职就会引发社会话题的原因。在就业形势如此严峻的社会背景下，这一思想更加昭昭于心。

四、总结

在当前的经济和社会形势下，公务员行业结构稳定。“离职欲”与“离职潮”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其影响确实千差万别。但是，“欲”是一件好事，从“欲”中可以看出人们对我国公务员的认识逐渐趋于理性。人们开始正视自己的个人价值，思考自己真正的职业取向所在。

其实对于公务员的离职问题，我们应该理性的看待。公务员离职只是一个行业内正常的人员流动现象，我们不必过分惊慌，也不用大肆猜测。随着社会的进步，或许公务员离职不再是一个罕见的行为，也不会再像今天这般被大家津津乐道。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注释：

① 2006年《公务员法》第81条。

② 2006年《公务员法》第86条。

③ 2006年《公务员法》第102条。

参考文献：

[1] 智联招聘2015春季人才流动分析报告.网易新闻：http：//news.163.com/15/0401/02/AM37FJIT00014Q4P.html，2015-04-01.

[2] 王红茹.公务员报考热并未消退[J].中国经济周刊，2014-03-10.

[3] 蒋微.公务员考试热的社会透视[J].理论观察，2010（5）.

[4] 我国出现过几次公务员离职潮.社保频道：http：//shebao.yjbys.com/shiyedanwei/222685.html，2015-04-03.

[5] 孔大为.离职潮来了[J].人民公安，2015（21）.

[6] 2016年国家公务员考试招录人数增加，应届毕业生通关几率最大.中商情报网：http：//www.askci.com/news/edu/2015/10/13/1539198isc.shtml，2015-10-13.

[7] 温耀原.关于公务员辞职现象的法律思考[J].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