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百日维新”：“只做到了50分？”

张珺

“军方议员全部站起来了，对议案通过表示抗议，议长吴温敏让他们坐下，冷静一点。我们在电视上看着直播，笑着说这回轮到军方被欺负了。”缅甸人登索难掩激动，“看到民盟敢对军方强硬，我们非常高兴。很明显这是一次成功的政治变革。”

这是2016年4月4日，缅甸新任总统吴廷觉向议会提交了一份国家顾问法案，并提名昂山素季任国家顾问——这一职位似乎为她专设：国家顾问的职责和权限是在不违反宪法的前提下，为了国家和人民利益提出建议，并为落实建议与政府、相关部门、组织和个人等联络协商。

在缅甸总统府随后公布的公职权力排序中，国家顾问一职排在总统之后、副总统之前，位列第二。

看起来昂山似乎兑现了去年参选时的那句“誓言”：如果全国民主联盟（民盟）在大选中获胜，她将“超越总统”。

这是新政府上台的第四天。

此前，3月30日上午10点，昂山带领新政府到联邦议会大厅宣誓就职。缅甸联邦议会是两院制立法机构，由上院民族院和下院人民院组成。2015年11月8日，民盟在大选中斩获498个民选议席中的390席，成为议会最大党。

54年来第一位民选产生、且没有军方背景的新任总统吴廷觉，第一副总统、军方推举的吴敏瑞，和第二副总统亨利班提育走到主席台上，面向议员，首先宣誓就职。

缅甸电视台的转播画面在大厅内挪移，刚好捕捉到在吴廷觉正式宣誓就职后，坐在台下、带着笑意的昂山微微地点了点头。

昔日的街头抗议者们终于走上庙堂，成为执政者。

从3月31日缅甸实现第一次民主选举后的权力移交始，至7月8日，昂山素季带领下的民盟政府，已历百日。

总统的忠诚

3月末的就职仪式上，纤弱的昂山站在中间，在她的背后，议员和观察员们正在见证着这一进程，其中包括166位身着墨绿色军装的军人议员，他们似乎也在尝试用体面的方式继续影响国家。最起码就那天而言，远远望去，蓝色、橘色、绿色共存，似乎是个共赢的局面。

从顺利接过行政权那一刻开始，昂山素季和她带领的民盟就不再仅仅是精神偶像或边缘政客，而是真正登上了权力的巅峰，那个不仅需要理想和原则，更需要有现实策略的地方。

在去年大选结束后，缅甸人民首先希望能够修改宪法，让昂山素季当选总统：即便昂山素季在缅甸拥有近乎“神话”的欢迎度和认受性，但缅甸宪法禁止直系亲属为外国籍的公民担任总统，而她的亡夫与两个儿子为英国国籍。

长达四个月的“四方会谈”未能解决这一问题，昂山素季也没有选择用可能激怒军方的方式反抗——她亲自指派资深民盟党员吴廷觉代替她成为总统。

作为昂山亲自挑选的“代理人总统”，缅甸人对吴廷觉的名字并不陌生。吴廷觉并不是民盟在大选期间的候选人之一，也几乎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政治言论，但是他的父亲敏杜温却是缅甸国宝级的诗人，拥护昂山素季和民主运动。

许多缅甸人很快接受了吴廷觉，在社交媒体上拥护他为“我们的总统”。

“他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人，当他被提名为总统时，第一个质疑他能否胜任的，是他的表哥。”民盟高层、昂山素季的经济顾问汉达敏对本刊提起，二人相识至今已三十余年。“有时候他从报童那里购买一份报纸，都要用敬语客气地咨询。”汉达敏说，“我想，缅甸人民习惯了军人总统硬朗的风格，所以一开始会对他有所质疑。”

不过，在熟悉吴廷觉的人眼中，他并不是软弱的人。“他非常讨厌贪腐，比讨厌大便更讨厌贪腐。”与吴廷觉相识十余年的人民院议员索左温敏告诉本刊。最好的例子是，新年期间，知名缅甸媒体Skynet递了五百万缅币（约合人民币28500元）给吴廷觉的私人秘书。吴廷觉得知此事后，选择告诉昂山素季。这笔钱随后被用作慈善捐款。

作为总统，吴廷觉的工资为每月五百万缅币（约合人民币28500元）。索左温敏说，“他在仰光拥有6套公寓出租。”吴廷觉的妻子杜素素伦的父亲是民盟创党成员之一，曾担任党书记一职。“当她卖掉她爸爸的房子时，获得了2亿缅币（约合人民币11.4万）。因此总统一家并不缺钱，不需要收受贿赂。”

而对于吴廷觉缺乏政治经验的担忧，索左温敏解释，实际上，曾赴英国就读经济与计算机系的吴廷觉在回到仰光不久后，就曾加入公务员队伍，在工业与外交部门任职。而早在1995年，吴廷觉已在民盟党内辅助处理缅甸外交政策和国际关系，熟知官场之道。

不过，与能力相比，昂山素季更看重的应该是吴廷觉的忠诚。1989年，昂山素季获得大选胜利却被军政府软禁，吴廷觉离开官场，转而投身缅甸民主运动。2001年，昂山素季被释放时，吴廷觉护送她去乘坐前往曼德勒的火车，在车站被军方拦截，并因此短暂入狱。

缅甸资深记者拉维温也认为，“人民不会太在意他，因为他只需要忠诚地执行昂山素季的建议。”

议员“回到大学生活”

缅甸最大的监狱英森（insein）隐藏在巨大的绿色菩提树丛中，这座监狱以关押政治犯著称。

“我自己也曾是政治犯，释放政治犯是政府工作的重点。”4月8日，昂山素季首次以国家顾问身份，宣布了上任后第一道令——她承诺，缅甸新年后将释放所有政治犯。吴廷觉也迅速为法令背书，对在审的政治犯予以大赦。根据缅甸宪法，总统有权赦免正在审理中的疑犯。

据缅甸援助政治犯联盟（AAPP）统计，该国目前仍有526名政治犯，其中约100人正被关押，400多人正面临诉讼。一年前因反对国民教育法案而在游行途中被捕的48名缅甸学生，在政令公布四日后获释。

并不是所有政治犯都能获释。总统可以大赦的范围是仍在上诉或审理中的案件，对于已定罪的犯人则无济于事；此外，还有很多政治犯是以经济或其他罪名被逮捕，他们也未因此得以重获自由。

杜鑫敏昂曾是一名政治犯，去年议会大选中成为一名民盟国会议员，以往的游行、被捕、谈判，已转变为演讲、投票、质询。

和她一样，数百位议员从各自代表的选区奔赴缅甸首都内比都，他们原本是教师、律师、NGO工作者、商人或是明星，此时到达这里的他们，一定没有想到，为期五年的议员生活，就像重返校园——

早上七点，波波（Pom Pom）会伴随闹铃音乐，起床烧水，穿上传统的服装，等待敲门通知，和其他议员一起成群结队坐上前往国会的巴士。如果其中一名议员未能按时起床，全车都要等待他梳洗完毕。“作为议会成员，我好像回到了大学生活，而且要读五年才能毕业。”波波说。坐上从家里开往内比都的汽车时，她带上了饭锅、晾衣架、睡衣、被子和牙刷。

自军政府从仰光迁都来此，内比都奇迹般地有了庞大的建筑、宽阔的公路和华丽的庙宇。此外还有专供官员使用的高尔夫球场。每一个不同的政府部门都各自占据一个山头，大楼多藏于丛林中，通常要经过多道大门和岔道才能抵达。民盟议员的宿舍区距离国会7.8公里，内有78幢绿顶白墙的连体别墅，每幢可供6到7名议员及其家属居住。为保护民盟议员们的安全，四个大门都有安保人员防守。

这里没有无线网络，3G信号也不算通畅。与内比都绝大部分地区一样，这里几乎还未被开发。宿舍区内没有任何商店，要购买生活日用品，必须步行或坐车到六公里外的市集。

每位民盟议员的宿舍约四十平方米，里面有很少的家具，三张小木床，一个平坦的枕头，内衬一英寸厚的泡沫床垫和白色的防蚊薄纱。没有空调、风扇，也没有烹饪设施。用水壶烧水时，红棕色的水会从水龙头中溅出来。灰色的水泥地板在屋里裸露着，毫无遮掩。

作为国会议员，住宿舍是现实选择。此前，缅甸议员的年薪约合人民币25000元，公寓的日租仅为25元左右，但在内比都其它地方租住，每天则需约115元。

不过，新政府上任后，为高薪养廉，大幅度上调了公职人员的工资水平。一名普通国会议员的工资为每月6500元人民币上下，民盟还额外给予每日100元左右的补助。如果议员同时担任议会某事务委员会成员，还会有每月近4000元的收入。

大多数民盟议员对能够参与国家建设满怀希望。“从七八岁起，我便听到父母讨论，因为错误的国家体系，我们几乎不能维持生计。”作为仅有的40余名女性议员之一，Thet Thet Khine从1988年起便一直支持民盟。“我认为必须有一套正确的社会体系，人民才不会受苦。”

“在成为议员之前，我长期在妇女维权NGO工作，向来勇于直言。”不过，成为议员后，杜鑫敏昂认为，“很多话，我不能直接发表出来……一个民主的体系，应该是越来越开放的。”

这批民盟议员将讨论制定下一个五年国家经济发展规划，民族和平进程，外商引资条例，土地赔偿征款标准，以及涉及教育、医疗、养老保障、旅游等社会各个领域的政策与法规。

不过目前，他们最重要的职责是在国会讨论并致力于冻结或修改阻止昂山素季成为缅甸下任总统的59（f）条款。

“我感觉自己所做的就是举手和表示同意”

议会厅里，议员们按照党派坐在台下。穿着橙色党服的民盟议员，坐在主席台方向的左边，主席台右边坐着几排穿绿色军装的军方议员。

这些非选举产生的议员对宪法修正案和重要政治抉择享有否决权：根据缅甸宪法，修改宪章，需要超过75%的议员批淮。而缅甸宪法规定，25%的席位，将不需经过改选，直接预留给军方人员，他们由三军总司令任命，不对民众或任何其他政府机构负责。

这批未经民选，直接任命的军方议员，甚少在议会发言，与其他议员也少有互动，在没有获得上层允许前不能接受媒体采访。

每日早晨，军方议员也由数辆大巴被集体送至国会，等开完会后，又集体离开。在会议中间休息的半个小时里，议员们可以前往国会食堂要一杯咖啡或点上简单的食物，议员们借此相互认识，交换想法。但军方议员并不与别人交谈，他们大多身材干瘦，只有其中一个罕见的挺着大肚子的特殊军人议员，会笑着与他人握手、交谈，并给其他军方议员发钱购买食物。

作为少数派，军人议员的最大使命可能正好与民盟议员相反，是维持允许军人干政的2008年宪法不被修改。但每日进出国会的缅甸资深政治记者昂林认为，并不是所有军方议员都心向一处，“你可以感受到内部有分化，有的人心已经发生变化”。

与军方议员相比，民盟与其他少数党的互动更为频繁。缅甸联邦国会现设26个委员会，分别负责某领域法案通过后的细节制定与监督落实，一些少数党议员被分别任命到各个委员会，与民盟议员讨论各项政策如何制定或修正。

“我们15个人一组，每人负责收集部分民众意见或材料，以供每周开会讨论，就某项政策或法律的实施给出建议，直接递交给各部部长，监督他们做出回应或加快实行。”民盟议员、电力与交通政策委员会成员德雷索告诉本刊。

不过，德雷索承认，国会及旗下各委员会里缺乏足够智力资源。许多委员会成员，前身为民主人士、律师、教师、女权斗士，并不完全具备有关领域的专业知识，也不知道如何在国会上有的放矢地发言或质询。

甚至连民盟选出的议长，也因紧张而无所适从。新一届议会开幕后，不少次会议时间只有25到45分钟，远比上一届议会百日时，平均会议用时135分钟来得短暂。一些议员称，议长似乎并不擅长主持会议，新的提案或法案往往没有充分讨论，便展开投票，而对于民盟有意通过的提案，民盟议员们会被告知投赞成票。

“我感觉自己所做的就是举手，和表示同意。”一名下议院议员打趣说，“我们还需要时间学习。”

“需要时间与耐心”

“昂山素季的权力来自人民，如今你可以看到人民的权力与军方权力之间正在激烈地竞争着。”坐在新修缮的办公室二楼，刚刚被释放的政治犯、88学生组织秘书长吉米（Jimmy）挥舞着拳头一字一顿地对本刊说。

这座位于仰光市区边缘的白色独栋别墅曾是一座妓院，庇护了勇敢的学生。88学生组织是除民盟之外，最受民众支持的民主团体。该团体的主要创始人吉米是参与了1988年民主运动的学生领袖，曾数度入狱，甚至还在监狱里和一名来自台湾的政治犯学过几句中文。

88学生组织与民盟一直保持着亲密合作。2014年，双方曾共同发起一项支持修改宪法的全国联署活动，号召民众签名支持修改阻止昂山素季担任总统的59（f）条以及军方对修改宪法享“一票否决权”的436条。

然而，随着昂山素季和民盟上台后，新的民主游戏便从分庭抗礼变为沟通谈判。

“我们（88学生组织领袖）见到了三军统帅敏昂莱，看见我们，他显得很高兴。”吉米回忆，“我们不可以说军方不希望民主，但军方首脑不一定希望民主。”

吉米称他们相信非暴力运动，所以需要谈判、和解。通过一代又一代人去改变军方高层的想法。“现在，军方老人们仍然活着，整个军人集团仍然掌控在他们的阴影下，军方新生代必须听他们的，不敢公然表现自己对民主的真正态度。”

吉米认为，缅甸需要平稳地进行改革，并巩固每一点的进步。“我们希望改变能和平、平稳地进行，如果希望国家和平地发展，那么必须和军方沟通，这是改变我们国家的唯一方法，这需要时间和耐心。”

缅甸是个只有60岁以上的人才见过民主的国家，35岁以下的人占人口的54%，却对民主没有直接经验。可在经济自由化、土地问题和反腐领域，人民似乎并不满意民盟的前进步伐。民盟中执委汉达敏认为，到百日执政时，民盟政府“只做到了50分”，许多难题仍需继续努力推进。

“人民对我们的期望太高了，上任政府又为新政府故意制造了许多障碍。我想我们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我们必须设置优先选项。”汉达敏说。

从上而下的困境

地方面临的困境更为严峻。

“这是一个脚步无声的时段，几乎没有什么活物在动，只有人除外，一队队受到高温刺激的蚂蚁，顺着呈带状穿过绿荫下的小径。”

像英国作家奥威尔在《缅甸岁月》中形容的那样，2016年的夏天，仰光的气候似乎比往年更炙热、潮湿与沉闷，叫人感到窒息。

缅甸新旧政权交接前夜，因电力匮乏而幽暗的仰光街道深处，警方也屏住呼吸，备守在此，等待上级下达逮捕的命令。

失去政权的缅甸军方，打算对即将走马上任的仰光省省长彪明登发起最后一次“袭击”。

同一时间，全国民主联盟的一名高层官员正与仰光省联邦法院法官共进晚餐。席上，他“顺便”提及了警方对彪明登的追捕。终于，在最后一刻，联邦法院的一纸“禁捕令”挽救了他。

一番惊险过后，3月30日，彪明登与民盟推选的其他领导班子，在首都内比都从过渡政府中顺利接过行政权。

彪明登是昂山素季颇为亲近的“儿子”。（表达双方亲密关系的一种称呼，编者注）“在国会这三年（2013-2015年），我和阿妈（昂山素季）变得非常亲密，常常一起讨论在国会中提交什么报告。”接受本刊采访时，他说。

彪明登可谓是光芒外露的后起之秀。在2012年，和其他42名民盟国会议员相同，他在补选中当选。

那时，民盟还只是国会中的少数党，昂山素季把入选的43名民盟国会议员团结起来，统一部署。每周一，所有民盟议员在昂山的安排下召开党内会议，她分别指派不同的议员汇报有关议题的最新情况，和最完整的调查结果。如果昂山满意，将允许有关民盟议员继续在国会中就此发言。

彪明登改革国民教育体制的法案深获昂山认同，成为了新政府教育改革内容蓝本。而当民盟在去年11月赢得压倒性的选举胜利后，曾在国会中主抓教育的彪明登转任仰光省省长。

上任伊始，鲜花与掌声迅速将他包围，缅甸国内外媒体争相请他接受采访。他允诺将在年内解决仰光的电力短缺和交通拥堵问题，重新改造当地行政体系，并提高基层官员素质。

然而，彪明登很快发现，更困难的还在后面，自己领导着的是一个庞大而陌生的行政机构——他甚至不知道仰光省有多少公务员，他们又分别属于哪些机构和部门。

彪明登称，上届政府故意隐藏了大量“不利于他们的行政资料与数据”。一次，彪明登与其团队成员正要决定一项市政工程项目，但在选择合作方时发现，其中一个公司的合约及必要文件全部遗失，另一个公司的文件却很完整。

过去四年，国际社会、舆论一直在谈论缅甸的民主觉醒。但事实是，当民众成功把民盟选为执政党的时候，他们仍需面对政府机构内仍存在的一个独立于民主选举之外的军人集团及特权阶层。缅甸三军总司令经宪法授权，将同时任命国防部长，内政部和边境事务部长，及其他武装部队高层。

而没有前期政策实施资料和调查作为参考，也使得新政策的出台更为困难。“我们必须不断给官员施加压力，让他们交出更多资料，但又不能与他们闹翻脸。”一名民盟议员告诉本刊，为了使不听话的下属们重视并执行他的命令，彪明登安插亲信，暗中监督、调查省内各地行政官员有否收受贿赂、有否违规办事。

另一方面，上任政府遗留下的财政赤字和预算掣肘，以及两位数的通货膨胀，使得推进城市发展工程备受困难。

仰光省今年的一大任务是解决严重的交通堵塞问题。日本国际协力机构将协助彪明登，来制定城市发展规划和城市交通总体规划，但在日方开出规划建议后，因财政预算不足，只有“约六分之一”的意见得以实施。

架空的“百日计划”

和交通同样棘手的，还有电力问题。

据当地人称，仰光夜晚最亮的是星空。整个漫长的夜晚，缺乏电力的缅甸旧都就这样静静地睡在伊洛瓦底江的入海口，停电早就已经成为仰光人习以为常的事情。

电力发展滞后已经成为制约缅甸经济进一步发展的重要障碍。缅甸国土上虽然有丰富的资源，却没有生产电力的能力。大多数城市的重要建筑都靠发电机才能维持持续生活用电，大规模生产用电就更稀罕了。

过去，政府没有什么有效的计划，只能用资源换电能——中国在缅北克钦邦投资的密松水坝就是一例。

为此，电力部门称将尽快完成在建发电厂，争取政府上任百日之内，让仍未存在电力供应的实皆省下属150个村庄得以通电。此外，电力部门还称将于百日内在仰光省内安装150台变压器。

这是电力部门在百日内的工作计划。为了加快政府行政效率，新政府上任后，昂山素季就曾对新任内阁人员下达“百日新政”的要求，要他们在上任一百天内拿出施政的初步成绩，让人民看到。

但百日过后，民盟政府并没有公布出一份完整、全面的计划，取而代之的是联邦和地区的各部部长或首席行政长在各自的社交网络、官方网站或媒体采访中分别公布的零零散散的“百日工作任 务”。

另外，一位当地记者说，比起电力、交通这些硬件，聚集人才更难，教育才是继续发展的重要部分。1988年后，军政府因惧怕大学生运动而把很多大学拆散，这种破坏的影响力一直延伸至今。

仰光大学曾是亚洲最好的大学之一，它的建校初衷还刻在大礼堂外的黄铜板上：“我们的目标：创造一个教育系统，使它能够产出一个有能力面对知识的时代之挑战的有识社会。”可当2012年11月，奥巴马作为第一个到访的美国总统，在这个大礼堂里发言时，仰光大学的英文老师们却早已不知莎士比亚是谁。缅甸的教育水平在2011年全球188个国家中排名第160位，民众平均受教育水平是5年级。

而教育部在发布百日计划时表示，将致力让全国5至6岁的儿童全部入学，实行全国义务教育，包括体育费、提供教学用品、图书馆的费用等都将豁免。但在缅甸普遍使用童工、家庭不重视国民教育的现实情况下，要实现全民教育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更何况，这一类官方声明，大多出于回应民众的期望与呼声，并非真正能够在百日内完成。

此外，由于基层公务员及多数地方行政人员由军方任命，或来自军人集团系统，对军方负责，民盟政府的指令下达与实际落实存在差距。

“一般来说，我们（国会议员）会向地方行政官员发要求信，有时他们会听我们的话，有时候不会。当他们拒绝合作时，我会按照现行法律采取行动。”议员索左温敏告诉本刊。

民盟议员马尼敏认为，新政府将能比上届政府更有效地推行政策，因为现任总统、立法会和行政都由民盟掌控，即便需要面对庞大、腐败的旧官僚机构，新政府依然能够从各项规章制度中，找出合理的操作办法；而之前的吴登盛政府时期，国会和行政分别由总统和议长两股力量控制，不同政治势力各为己利，行政与立法部门并不能为了国家利益共同合作。“但现在，两者之间不存在这种分歧。”

当然，马尼敏也承认，如今民盟内部存在党派分歧，但这些分歧“将让位于国家利益和昂山素季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