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身为上市公司的总裁,我,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高富帅,居然被我的下属壁咚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01】请叫我总裁
我妈突然宣布退休,让我这个才刚大学毕业的独生子继承她的上市公司,我觉得很好。但如果我妈没有在我身边安插她的人监视我,那就更好了。
我好歹是堂堂男子汉,我妈就这么信不过她亲生的孩子?
这逼得我非要玩起反间计,我妈让周仰光这只老狐狸监视我,我便特意给周仰光配了个秘书,女的,进行反监视。
只要周仰光出一点儿差错,我便趁机炒他鱿鱼,到时候空气就清新了。
半小时前,潜伏在周仰光身边的女秘书给我通风报信:“褚总,周总监居然利用上班时间去做美容。”
嗬。
“太好了。”我心里非常得意,可当我拿到美容院的地址后,立马又高兴不起来了。
说起来这周仰光才比我年长五岁,听说去年公司能够成功上市他一人占五成功劳,也算是年轻有为。偏偏他一个大男人总是欲罢不能地往美容院跑,一开始我以为是美容院有漂亮的姑娘,今天才知道,那是因为那里有我妈!
没错,他和我妈都是A-SPA的VIP!
我不确定这时候我妈在不在现场,所以只好亲自跑这一趟了。
我火急火燎地来到美容院,我妈是白金VIP,每次都享受豪华包厢的贴心服务。我从前台接待员那里拿到了我妈的房间号,便飞快地上了三楼。
希望……我脑补的那一幕不会出现。
可是,我才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唔……对,就是这里……好棒……舒服……再来……我还不够……”
苍天!我默默低下了头。
然后我听到了周仰光那声优似的充满了诱惑力的男声:“真好,最满足就是这时候了……”
这句话瞬间唤醒了我体内的洪荒之力,我“砰”地一下推开门,撞进去:“周仰光!你给我滚出来!”
房间里,我妈和周仰光各自躺在一张按摩床上,美容师兼职按摩师替他俩舒筋活络,他们脸上抹了一团黑黑的东西,本宝宝没用过,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他们又都穿了美容院的妩媚的红色睡袍,眼下我急火攻心,竟一时辨识不出哪个才是我妈……
我愣在当场,左右不是人。
这时我妈抬起头瞪我一眼:“上班时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气结:“妈,这是上班时间,我来逮捕我的员工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
我妈一时语塞。
由于我妈是作案团伙,这次我只好放周仰光一马。
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于是愤愤然走到房间另一侧的按摩床边,周仰光悠然自得地躺在那里,因为有我妈做靠山,他哪里会把我这个袭位的总裁当回事儿。
“周总监,我在外面等你,请把你脸上的‘妆卸掉,然后人模狗样地出来见我!”
我愤怒地转身,快步离开了包厢,在美容院门口等某总监前来自首。
周仰光没有让我等太久,不多时,他便穿回上午我们见面时那身黑色西装,笑容诡异,走到我面前:“褚公子。”
“请叫我总裁。”我狠瞪他一眼,“或者褚总。不要叫我褚公子,我真的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我分明从他那贱兮兮的脸上,注意到他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褚总,我的车在停车场,你想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还是开我的车送你回去?”
我绷着脸:“我不娇气,我会开车,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一动不动看着他,他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我不急着回公司,只要你愿意,我不介意和你大眼瞪小眼,瞪到天荒地老”。
我猛一咬牙,抓住周仰光的手,把他拖进美容院后的一条巷子里。
我双眸死死地盯着他,周仰光不以为意,仍然笑眯眯地问:“怎么了?把我带进这种地方,要对我做什么体罚的坏事?大家都是男人,还不舍得放手吗?”
他晃了晃我扣住的那只手,我连忙松开,然后扬起认真的脸,鼓起勇气道:“周仰光,我不需要爸爸。”
周仰光沉下脸,忽地一扭身,冷不防将我推到墙上,我难以置信,审时度势了一番,我一大男人真的被壁咚了!
我面红耳赤:“周仰光……你干什么……”
“嗬,”他不甘示弱,满脸不屑,“褚晨霖,你说谁不缺爸爸?”
事已至此,我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抬头迎上某人的冷眼:“周仰光,你这人有手段、有谋略,为达目的不讲原则,没有下限……瞧你,为了讨我妈欢心,不惜沉迷于美容,刚好……我妈又是富婆,因此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妈有图谋不轨。”
周仰光之前的嬉皮笑脸早已荡然无存。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不耐烦道:“褚公子,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的男明星哪个不护肤?我没你那么天生丽质,多跑几趟美容院怎么了?”
嗬,说谎,他明明和我一样好看!绝对不能轻信他!
“周仰光,总之,我警告你,离我妈远点儿。不然,别怪我和我妈翻脸,狠下心辞退你!”
我懒得再和他周旋下去,扭头走出小巷。
身后,周仰光冷冷的声音传来:“死小孩,要不是你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才不会白白忍受你这番羞辱。”
嗬,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他骂谁“死小孩”?我是应届毕业生!
【02】秘书小姐
要说我为什么讨厌周仰光,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公司元老,而我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这么简单。
我高考的时候他刚大学毕业到公司上班,我妈一眼看中了他,对他自然比对旁人上心。 我学画多年,本是一腔热忱地想要成为一名艺术家,可我妈早早地和我爸离婚了,身边就我一个独子,又怎能事事由着我?她认为周仰光是人才中的人才,所以非逼我报读周仰光的大学,这也罢了,还要我报读同一个专业,从此我的人生便在周仰光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了。
我妈动不动就拿我和周仰光做比较,最后我如了她的愿,回公司当一名朝九晚五的企业管理人,她又安排周仰光盯着我,我怎么受得了?
为了尽快取得我妈的信任,从而击退周仰光这股恶势力,我急需一位能扶持我的人。最好是个女人,毕竟我是总裁,往后要出席不少酒会,身边不能少了女伴。
我吩咐人事部举办一个内部竞聘,为我招贤纳才,鼓励全体女员工踊跃参加。
不多时,人事经理颤巍巍地把竞聘的报名名单送到了我的案头,瞧她那副心虚的样子,我便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果然,我低头察看了一遍名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拿起座机:“周仰光,速到我办公室,我们有点儿公事要马上解决一下!”
我揉着手腕,弄得指关节咯咯作响。
周仰光来了,不等他开口,我便拿起那份名单:“周仰光,你不识字?”
“我当然识字,我从幼儿园起就是学霸,人人见我都害怕。”他厚颜无耻道。
我沉住气:“很好,那么《竞聘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我要挑选的是秘书小姐!你瞎凑什么热闹?!你为什么还要报名!”
周仰光松了松领带,解开了衬衫上的两颗纽扣,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到我面前,言之凿凿道:“褚总,我就不明白了,杨绛先生能被尊称为先生,为什么我就不能竞选秘书小姐?你性别歧视?难道……褚公子是个女权主义者?”
我怎么突然就头疼了呢!
你看吧,我早说过,周仰光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能够更好地监视我,他没下限到连自己的性别都可以忽略不计!
关键是,我怎么就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理由呢!
于是……我更生气了,生自己的气。
“周仰光……”我揉了揉太阳穴,略显虚弱地说:“你……给我出去……”
“怎么了?你不舒服?”他邪魅一笑,隔着办公桌伸手按了按我的头,那掌心温热得很,以至于给了我一种非常不好的体验。
从来没有人这样揉过我的脑袋。
我慌张地向后缩:“周仰光……你别倚老卖老!别在我面前端长辈架子!”
他微微弯腰,向前倾了倾身,摩挲着下颌,面不改色地问我:“褚总,我很老吗?”
我气结。
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递给我一个类似秋波的东西,然后拍着胸膛道:“我最敬爱的褚总,我还很年轻,身体还很棒,当你的秘书绰绰有余,你用过以后肯定说好。总之,我一定会参加竞聘,还请褚总不要对男同胞性别歧视。嗯?”
【03】果然是个阴谋
最近,公司的员工陷入了一个叫“周小姐”的怪圈。
周仰光在公司颇有威望,所以当他不顾男儿身,誓死参加“秘书小姐”竞聘的丑闻在公司里传开了以后,那些报名的女员工神色都黯淡了,她们认为自己比不过周仰光那个大男人。
她们相信,我妈对周仰光青睐有加,碍于我妈的面子我肯定要选周仰光,所以暗地里都称周仰光为“周秘书小姐”,后面嫌累赘,就改成“周小姐”了。
想我是何等成熟的男人,差点儿就为了让周仰光坐实“周小姐”这个名头而选了他,可我还是抵挡了诱惑,提携了行政部一个入职满了三年的姑娘。
消息公布当天,周仰光相当恼火,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如何面对他,可直到下班,他都没有冲动地跑上来与我争执,也没有到我妈那里打小报告。我平安无事地在家过了一夜。
我不得不想,难道从前我错怪了周仰光?他并不是那种会事事与我妈汇报的人?
坦白说,虽然我选的是别人,但心里我清楚得很,没有人比周仰光更合适。我才刚毕业,社会经验少,需要的正是周仰光这样有谋略、有远见的人才,可我……实在太不喜欢与他共事了。
翌日,我如往常回到公司,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不由得一顿。
周仰光站在走廊,似是已等候我多时,他的手上提着一个鸟笼。
这又是什么设定?他提着鸟笼等我干什么?难道……是准备为我即兴表演魔术吗?
我咽了咽唾沫,不明就里地走过去,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回头问他:“周总监今天这么早?”
他冷不防抓住我的手,然后将鸟笼的挂钩塞到我的掌心:“把我的鸟送给你,我养它有一段时间了。”
我神色一僵,口齿都不利索了:“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我早在竞聘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我挠挠头,还是琢磨不透:“究竟为什么……要送我……你的鸟?”
“呵呵,”周仰光笑容狡黠,先我一步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就当是……补偿你?”
“补偿我什么?”我嫌弃地将鸟笼放到茶几上。
周仰光说:“补偿你眼瞎,参与竞聘的只有十三人,其中只有一个精英,这你都看不出来,这让我很受挫!”
果然,他还是在意的。可我还是不想要他的鸟。
“周总监……这鸟……你还是带回去……送给你的女朋友比较合适。”
“我没有女朋友。”
一定是我太想推辞,才口不择言:“那男朋友呢?”
周仰光神色一沉,忽然异常认真:“也没有。”
我局促地别开脸,仍苦恼着要用什么借口拒绝:“万一……我养死了呢?”
“嗬,”周仰光一脸自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以后我会隔三岔五地上来看看我的鸟,哦不,我已经送给你了,现在开始它就是你的鸟,以后我会常来看看你的鸟。”
以后……他会常来看看我的鸟?
我感到一阵恶寒,这果然是个阴谋!
我就说,周仰光为什么忽然送我他的鸟,原来是为了制造借口,时不时地上来……巡视?然后向我妈汇报我在公司的情况?
这总监果然浑身都是心机!
【04】我们的鸟
果然,自从我收下周仰光的鸟以后,我的工作生涯便再无宁日。
周仰光当真说到做到,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哪里是隔三岔五地上来看鸟?他一天就上来好几趟,理直气壮,仿佛他的鸟只是寄养在我的办公室,而他还有赡养的义务……
“褚总,我们的鸟还好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鸟,我的鸟,演变成了我们的鸟……
每次他这么问,我总是抬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它还好。”不好的是我……
然后,周仰光便会一言不发地待在我的办公室,看看鸟,看看我,仿佛是在看我和鸟长得像不像……
现在每个中午,他都提着外卖到我的办公室吃午饭。久而久之,他便代替了我的秘书,负责安排我的午饭。
这天中午,我正忙着看一份营销方案,便没有注意到周仰光已经提着午饭进来了,直到他不知何时靠在我身边,低头看我正在审阅的文件,我才赫然发现,有一股不属于我的气场已然逼近……
我下意识抬头,便撞上了他的肩膀。我揉了揉额,没好气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他却只顾拍了拍文件:“都看懂了吗?”
我气结:“当然看懂了。”
他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茫然,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这只是营销方案的草案,可我不够了解市场,不够了解行业动态,没有办法提出针对性的修改意见……
许是我无辜的表情出卖了我啥也不懂的心情,周仰光一不满意便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卷成圆筒,狠狠地敲向我的脑袋……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揍了。
这周仰光……真是反了天了!怎么能揍老板呢?!
我捂着脑袋趴在桌上,不甘心地瞪着他:“周仰光,我是你上级!”
“嗬,你是我学弟。”
还真是……
我无言以对。
周仰光仗着比我早毕业,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伸手揪起我的耳朵,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一般,贴到我的耳边教训道:“所以当初为什么不选我?为了你,我都不介意成为周小姐了!”
又不是我逼他这么干的!
他似乎不解气,又揍了我一下。
我双手抱住脑袋往后躲,生怕再被揍。我警惕地盯着他手里的纸筒,底气不足道:“你不介意成为周小姐,可我介意啊!我不想我的女秘书是个男人。”
这下好了,不管我如何躲闪,某人硬是凑过来,从我颈脖后揪住我,不许我再退缩半分。他道:“褚公子,行政部的姑娘能懂什么?她就那么迷人吗?”
“不迷人…”他的脸愈发逼近,我颈后的手也愈发用力,我被他掐得满脸通红:“周仰光……我的脖子!我对行政部的姑娘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周仰光总算肯放过我,他将文件重新放到我面前:“好好看,在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不许吃饭。别瞪眼了,看文件!”
“不是……学长,哦不对!”我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就喊他学长了呢!
我用余光注意到,某人的嘴角分明上扬了些许。
我重整思绪,一本正经问:“请问你刚刚的问题是什么?我……忘了……”
周仰光没好气道:“看完文件后,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我表示不服:“我好像没必要跟我的下属汇报吧?”
“这不叫汇报,这叫灵魂的碰撞。”
“……”
“你不必顾虑太多,我自然不会指望我的蠢学弟能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点子来,而这恰恰就是令堂请求我留下来的原因。”
蠢学弟……
等等……什么叫我妈请求他留下来?难道他曾经想过离开?
好吧,至少有一点我今天算是深刻地认识到了,即便没有我妈当靠山,周仰光也不会惧怕我这个总裁学弟。
【05】我的记忆力有bug
一定是因为那天脖子被掐得太久,以至于事后我一直走不出这场伤害带给我的阴影,我总感觉周仰光那掌心的余温仍在我的颈脖,不曾散去。
我怀疑周仰光是不是迷上了揍我的手感。那天之后,他更频繁地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偶尔我刚好忙着与我的秘书探讨,他便象征性地叩一叩门,不等我应允便土财主似的走进来了,然后非常霸气地支开我的秘书:“把他让给我,我们有要紧的事必须马上谈。”
然后通常都没什么要紧的事,他不过就是训斥我周会上出现的各种小毛病,要么是开会前准备不够,要么是开会时我只顾低头看文件,不懂得和下属眼神交流,要么是大家各执一词我没有及时打断争吵,破坏了会议秩序等等。我感觉他越来越像一位谋财害命的摄政王,幸亏我没生在古代,不然早被他篡位了。
要是我胆敢在他训话时流露出一丁点儿不耐烦的情绪,周仰光便会不客气地对我施刑,他要么揪我耳朵问我是不是想死,要么近距离逼视我,直到我耳根发红。
我感觉我的心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也许是周仰光施加在我身上的压力起了作用,近来我主持会议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我克服了在众人注视下发表讲话的不安感,我不再因为紧张而做出类似摆弄笔头的小动作,我敢于在经验比我更丰富的老员工面前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不再顾虑这会不会出糗。
以上种种,全是周仰光的功劳,我的许多想法、意见、指导工作的方针,都是在私下里和他探讨过之后才拿到会议上说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灵魂的碰撞?
周六,我意外接到了周仰光的电话,他命令我在三十分钟内赶到滴答咖啡馆,彼时我还躺在床上睡午觉,下意识地就说:“我做不到。”
周仰光当场一声吼,硬是把我给吼醒了,他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他二十分钟内到我家门口,要是我不出门,他就进屋了。
想起我妈对他如此偏爱,我觉得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周仰光很守时,我睡眼惺忪地关上家门时,他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路边。
我懒洋洋地坐上了副驾座:“为什么突然要去咖啡馆?平时在公司还嫌骂我不够?周末还要加班训我?”
我绝对是史上最没架子的总裁了,也是史上挨骂最多的学弟。
周仰光听后特意偏头瞅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前方:“挨骂那么多,也没见你变聪明。”
“嗬。”我撇了撇嘴,“要是挨骂能变聪明,你早就天天揍我了。”
周仰光笑了:“谁让你是我的学弟?”
我一脸不屑:“我也不愿意,都是我妈逼的。”
他瞬间拉下脸,又不笑了。
十五分钟后,周仰光把车停在路边,我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进了滴答咖啡馆。
因为是周末,咖啡馆里坐满了人,只余角落的卡座尚未有人落座。
周仰光说:“这是我朋友开的咖啡馆,那是他特意留给我们的座位,你不必急着坐下,要先四处看看吗?”
我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道:“有什么好看的……哪个咖啡馆不文艺。”不就是墙上挂了几幅仿制油画吗,看哪幅油画都像是在哪里见过,现在的咖啡馆经营得太不走心了,连装饰都只买赝品。
一定是我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周仰光不高兴,只见他青筋凸起,似乎就要当众揍我。
我抬头,发现他那双寒光闪闪的眸子正紧盯着我,我想躲闪已来不及了。周仰光揪住我的耳朵,在众目睽睽下把我拧到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
我受形势所迫,只得睁大狗眼好好地看一看那幅油画,不看不知道,这画……好像是……出自我之手!
我惊愕:“这……”
周仰光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就是你过去画的,这是……令堂和我的交易。”
我不懂。
周仰光笑着解释:“你到美容院捉我的那天,我下定决心想要辞职,令堂却不同意。她是我过去的领导,我特别敬重她,她急着要见我,我肯定不会推辞。她要我再扶持你一段时间,我答应了,毕竟……你算是总裁当中比较蠢的。”
“……”
周仰光四下看了看,我循着他的目光,环视了一遍咖啡馆的四面墙上挂着的每一幅油画。
这一次我仔细看了,认出了那都是我的作品。大一以后我心灰意冷,最后一幅作品是在我的卧室里完成的,叫《窗外》。当时我感到很绝望,因为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看见的窗外是一片死灰。
之后,为了让我自己断了念想,我把我懂事以来所有的创作都扔进了杂物房,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
“所以……都是我妈给你的?”
“嗯,只要我愿意留下来帮你,她愿意答应我很多事情。”
“可是……你为什么会想要我的画?我又不是知名画家,我的画也不值钱。”
“你的小梦想值钱。”周仰光摇摇头,淡然一笑,“要是哪天你愿意重新拿起画笔,咖啡馆老板是一个不错的买家。”
我不由得一怔,随即噤声。
我早就放下了对画笔的执着,现在的我,拥有的是西装和办公室。
周仰光出其不意地按了按我的头,他的掌心传来我熟悉的温度。我怀疑我的记忆力有bug,温度这种东西明明不是实物存在,可我偏偏就记住了它,记住了周仰光掌心的温度。
“褚晨霖,是因为令堂逼你接管公司,逼你报考我的母校,逼你读我读过的专业,所以你才讨厌我,对吗?”
我不作声,默认了。
过去这些年,我不仅讨厌周仰光,还妒忌他,他又不是我妈的儿子,凭什么得到我妈那么多的关爱,凭什么……我妈非要把我复制成第二个周仰光。我不想成为周仰光,可我很爱我妈,于是到了最后,我没有成为周仰光,也没有成为我自己。
“你现在还讨厌我吗?”他又问。
这一次,我觉得更加沉重了。我开不了口。
我分不清,我讨厌的到底是周仰光,还是一个四不像的我自己。
【06】河蟹
周一上班,我的办公桌上放着周仰光提交的辞呈。
我毫无防备,拿着那个白色信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过去几个月里,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周仰光一直充当着我的军事,给我提意见,指导我,甚至培训我,那么,现在他能不能教我,拿到他的辞职信后我应该要怎么做?
我给他打了电话。
“周总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有一个我一直千方百计想要弄走的人,终于在今天向我提出了辞职,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的情绪很稳定,连我自己都听不出里头的苦涩。嗯。我不难过。
周仰光的声音同样平缓,仿佛离开是他期待已久的事,过去不过是我会错了意,以为他 会赖着不走:“北方的秋天开始冷了,大雁总要在这时候南飞,要是你不让它们飞,它们会在北方活活冻死。”
我嘴角抽搐:“你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说些装腔作势的话?”
大抵是一心想着要离开了,周仰光再也没了和我计较的心情,他在电话里笑了笑,随后只说了一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批。
批就批。横竖想要他走的人是我!我求之不得呢!怎么可能会想挽留他,不可能!
我把心一横,通过了周仰光的离职申请。
从此,公司再也没人敢揍我了,挺好的。
周仰光是个工作效率极高的人,即便是工作交接,他也在三天之内办妥了。
离开的这天,他再次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他说我是领导,理当与我道别。嗬,真矫情,过去他欺负我的时候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注重细节。
“褚总,祝你前程似锦。”
我头也不抬道:“我会的,麻烦周先生把鸟带走。”
他微微一怔,坚决摇头:“不带了。我也没送过你什么。这只鸟,和你的处境还挺像的。”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瞄了瞄鸟笼:“我就说呢,我怎么这么不喜欢这份礼物,你带走。”
周仰光一秒打回原形,狠狠地瞪我说:“别逼我临走前还揍你一顿!”
于是,我屈辱地看着他……走了。
我的时间忽然变多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消磨那些空闲时光。现在我只要一有时间,便会走到窗台前,给鸟喂食。
我突然想起,我好像从没给它取过名字,周仰光有给它取过名字吗?我从没听他说起过。
“以后,你叫河蟹好了。”
希望周仰光能像网络小说的敏感词那样,被我的大脑和谐掉。
我不想再想起那个名字,那张脸了。
我的大脑绝对有bug,周仰光和我相处时并不温暖,也不感人。可他离开后,我比从前还要更多地想起他揍我、训我的每个情景。
我怀疑我有潜在的受虐倾向,我在考虑我到底要不要见心理医生。
最近公司里有着关于周仰光离开的各种传言,有的说他与我不和,终于受不了我的愚蠢离开了;有的说他不顾老雇主对他的知遇之恩,竟跑到我的竞争公司上班。
种种舆论皆无法得到证实,除非我亲自打电话问他本人。
一天,秘书将一封酒会的邀请函送进了办公室,我本来没兴趣,可我无意中打听到周仰光也在受邀名单内,便改变了主意。
嗯,我要去。
【07】酒会
晚上八点,我带着秘书出席酒会,受邀的人多是商界精英,在这圈子里颇有声望的周仰光自然不会缺席。
果然,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彼时他正和一位女士愉快地聊天,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我。
我和见过但从来说不上相熟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时向某个方向看去,比起我这个富二代,周仰光这个白手起家的人才是商界宠儿。出席晚宴的女士或男士,企业总裁或高层管理,没有不想与他攀谈的。他非常忙碌,而我只是他老雇主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在他已经和我解除了劳动合约,我想上前叙旧,似乎已没有必要了。他抽不出时间,我找不到话题。
他甚至不知道,此刻我就站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
我不记得我喝了多少了,只知道秘书扛着我走出饭店时,四周漆黑一片,只余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
秘书扶着我走到露天停车场,把我放在了后座。
我的心情糟糕到只要一闭眼我就能睡着,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把他交给我就好了,你先回去。”
然后车子开了,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把我抱下了车。
我被放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我猛一翻身干呕了一声,意识到胃里正在翻腾,便下意识地冲下床。
结果我还没站稳,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
我睁眼,周仰光帅气的脸映入眼帘。
我来不及表示惊讶,或者不痛不痒地寒暄,而是焦急地问:“洗手间在哪儿?!”
周仰光拉着我走,随后把我推进了这房间内的浴室。
我开始了漫长而尴尬的呕吐。某人靠在浴室门口,目光冷冷地盯着我。
我朝他挥挥手:“你能不能走开?”
“不能。”
“你能不能别看?”
“不能。”
呕吐有什么好看的?!
“你刚才喝那么多,也不怕被你的女秘书带到酒店?”
原来他一直都有关注我。
看我吐得差不多了,周仰光也不打声招呼便走进浴室,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他抓住我,二话不说便开始解开我的衬衫纽扣。
“你要干什么?!”
“你要洗澡,你现在浑身散发着酒臭。”
“你先出去!”
“这是我家,我没必要听你的。”
这是他家……
我一走神,便让“歹徒”有机可乘,他扯掉了我的衬衫,不容分说地把我的头按到浴缸,让温水淋湿我的发。
在酒精作用下,我十分头晕,便也懒得挣扎,任由周仰光摆布。他充满了父性光辉帮我洗好了头,然后把我扔进浴缸,才转身走出浴室。
他把自己的T恤和平角裤借给了我。坦白说,我褚晨霖活到这把年纪,还真不太愿意分享别人的……内裤。
略尴尬地走出浴室后,我发现周仰光正坐在床沿等着我,他的手里拿着蓝色的吹风机。
“过来。”他命令道。
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坐下,吹风机的风声在我耳边响起,周仰光站在我身旁,不紧不慢地帮我把头发吹干,他的手不时拨动我的头发,动作很轻。
“听说,你去了竞争公司上班?”我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他。
周仰光关掉了吹风机,躁动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房间霎时间显得无比安静,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干脆到令人绝望:“是。”
我起身:“我要回家了。我妈会担心。”
他立即用胸膛挡在我面前:“我已经和她报备过了,她知道你今晚在我这里。你突然要走,是生气了吗?”
我没有否认。
他笑了笑,按着我的肩膀,让我重新在床边坐下:“还会生气?看来也没那么讨厌我。我最近待业,不然酒会怎么会那么多人围着我转?想聘用我呢。”
所以……他刚才诈我?
我咬咬牙:“果然,要做到不讨厌你实在太难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我抬眸瞪他,“可是……你只能被我讨厌。”
他愣了愣:“嗯,我只无条件接受你一个人的讨厌。”
吹风机又打开了,温热的风还是无法盖过周仰光掌心传来的温度。我安静地坐在床边,由着周仰光对我随意摆弄。
“鸟还好吗?”他冷不丁问。
我点头:“还好,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河蟹。”
周仰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有没有听进我的话。大抵是有了吹风机的掩护,我忽而变得大胆了。
“学长。”
“乖。”他笑了,用力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却笑不出来:“你可以不走吗?”
他默然,似乎怀疑这话是不是我亲口说出的:“去哪里?”
“哪儿都不要去。我觉得……偶尔被你骂一骂,日子好像会过得快点儿,也痛快点儿。”
周仰光再一次关掉了吹风机,冷不防在我面前蹲下,目不转睛地打量我。那目光太过犀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局促地想要往一侧挪一挪。
他一只手按住我的膝盖,我不敢动了。
“学长……”
“嗯,我知道了。”
“那你可以不走吗?”
“不走。不走了。”
“那你……要回来吗?”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