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祖玉
镇江市近几年以弘扬诗词文化为主题,以创建“全国诗词之市”为抓手,出版了《镇江诗词一百首》和多部诗词作品集,拍摄《诗话镇江》,编排舞台剧《诗画镇江》,开展诗词“六进”活动(进学校、进机关、进农村、进社区、进企业、进军营),旨在传承和发扬好镇江的优秀诗词文化。我以为“创建诗词之市”,也要重视现代诗的普及,但目前校园里,街道旁,吟唱会上,诗刊、报刊上,几乎全是古体诗词,极少看到现代诗的踪影。
《扬子江诗刊》原执行主编、诗人黄东成同志说得好:“中国诗歌的健康发展,首要的一条,诗应该而且必须走向人民大众。”单靠推广古体诗,很难做到“走向人民大众”。毛泽东是诗词大家,他在答复《诗刊》主编臧克家的信中写道:“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事实证明他老人家的意见基本正确。
我曾在《京江晚报》上发表过两篇短稿,题为《按谱填词》《赵忠祥的七律有毛病吗?》,建议报刊发表古体诗词应当合乎格律,反对不伦不类的“诗词作品”。2015年夏,镇江某报报道了某小学的诗词吟诵创作活动,发表了该校师生创作的20首诗,或五言或七言,或四句或八句,表面上像格律诗,但没有一首合乎格律,或平仄失调,或韵脚不对。只有一首五律《春游长江路》稍好一点:“风动莺惊去,樱花片片飞。垂髫追纸鹞,怡悦笑开眉。遥望江中寺,氤氲绕庙扉。轻尝君赠酒,醉倚锦罗帷。”所谓好,是指它平仄基本协调,韵脚也押得好。缺点有二:一是没有对仗句;二是“垂髫追纸鹞”的“鹞”是平声,应当用仄声字。也许,他们发表的不是格律诗,而是新诗,那我就错怪他们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要采取格律诗的绝句、律诗、五言、七言的表现形式呢?我们应当指导中小学生写新诗。2015年8月11日《新华日报》第8版刊登《童心的诗篇》30首,全是新诗,灵动,凝练,纯朴,想象力非常丰富,多数是小学生,童心可贵,童趣可爱。例如第一首《树》:“树是泥土的信,一个个果子/是一个个字/风读了又读/把每一个字,都读熟了,才读懂了,泥巴的甜言蜜语”果实向人世发出丰收的信,甜蜜在泥土深处,在大地母亲的心头。
今年1月25日《扬子晚报》报道了“手写三行诗”大赛颁奖情况,一等奖选手是力行小学二年级学生卞含章的《美丽的缺点》:“外星人说地球上有好多破洞真丑/走近一看/这些‘破洞真美”。她的灵感是从山西王家大院拍的“破洞”照片上获得的,很有诗意,很有想象力,有逆向思维,看到“破洞”美。有人说,其中有哲学意味和美学思想。我想,这种“三行诗”南京小朋友能写,镇江小朋友也能写。由于新诗易学,没有古体诗那么多清规戒律,众多现代诗人会大力支持,各行各业会涌现更多诗歌爱好者,青少年们诵诗写诗的热情也会高涨起来,镇江的诗词文化品牌就能做优做大。
下面举例说明古体诗词确实束缚思想不易学。
我曾经按谱填词,写过一首《相见欢·茅山“军号”》:“当年‘打敌迎风,立如松。抗日新兵‘东进气如虹。放鞭炮,听军号,响苍穹。今日小康华夏又冲锋!”(注:这是茅山独具的奇观。人们在“苏南抗战胜利纪念碑”下放鞭炮时,纪念碑上空便会响起清晰的军号声。听说当年有位年轻的小号手就牺牲在这里。“打敌”:象声词,模拟军号声)由于字数、平仄、韵脚的限制,我在写景抒情上受到许多限制,不能充分展开。一位本地诗人写的新诗《爆竹·军号》:“沉淀在碑石里的英雄豪气/因此嘹亮了云霄/嘹亮了与那个年代/相距遥远的心灵//司号者/因为吹响过惊雷、风暴/而沉寂,半个世纪/唯有松涛,如铜号上的,流苏,一遍遍拂过/岁月的艰辛,拂过斤峰万壑间的期盼//磨砺过革命的山脉/喂养过正义的丛林/在失血的历史结束的时候/一个普通的山民/以生活的欢欣,终于/照亮属于牺牲与胜利的声音//活在号音中的英魂/在苍鹰盘旋的高度上/加入到今天/另一种石破天惊的/凯旋”。这首诗是缅怀先烈的血色记忆,为时而作,有感而发,读来感人至深。
新诗没有格律束缚,不问字数行数,不问平仄对仗,比较容易学,也容易推广(这是相对而言,并不否认推广、创作新诗的另一类难处。去年江苏首届全国少儿诗会在两个月内收到45000余首少儿新诗,其中120首获奖。这个事实证明新诗容易推广)。新诗(包括叙事诗、抒情诗等)完全可以在镇江创建“全国诗词之市”进程中,和传统诗词并驾齐驱、各擅其美;在诗化镇江的征程中,新旧体诗人同心协力,共享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