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江南会馆经营状况初探
——以巴县藏光绪三十三年档案为研究中心

2016-07-14 01:24:17
关键词:清末

傅  裕

(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重庆 400013)



清末江南会馆经营状况初探
——以巴县藏光绪三十三年档案为研究中心

傅裕

(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重庆400013)

摘要:巴县档案中所存会馆档案,以江南会馆存量最为丰富。本文选取江南会馆光绪三十三年账本作为研究中心,配合会馆其他年份账本,分别梳理了其收入与开支项目,并以此为切入点对江南及阖省会馆的盈利情况、管理模式和祭祀活动进行探讨。此外,结合账本中的记账货币类型,文章对重庆地区货币流通领域的市场划分也有简单涉及。

关键词:清末;江南会馆;经营情况;巴县档案

重庆江南会馆位于渝中区东水门内,与湖广会馆毗邻而建,又称江南公所。清顺治二年(1645)设江南省,康熙六年(1667)又分设江苏、安徽两行省,但此后习惯上仍合称这两省为江南。康熙十五年(1676),江苏、安徽两省在渝士商共同筹资创设江南会馆。移民在外有严重的地域、乡土观念。清代中后期,随着移民人数的增多,地域的划分更为详尽,使得会馆的命名,省之不足,继以州府,甚至一县移民也都分立会馆。账本中的收支方句溧祠山会、徽州文成会和泾县敦谊堂便是这样的府县同乡会馆。

句容,位于江苏省南部,北临长江,汉时置县。溧水,位于江苏省西南部,邻接安徽省,隋代置县。清代句容与溧水同属江苏省江宁府,两县移民共同出资,托名祠山大帝成立同乡会馆。徽州,位于安徽省东南部,邻接浙江省,初为歙县,明升为府,清沿前制仍为徽州府。至于会馆使用“某某会”这种称法,彭泽益先生在《中国工商行会史料集》写到:“某某会”的称法同为商会和地缘性的会馆沿用。[1]326所以账本中虽然只记录了收支情况,但其名称前均有地域限定,故我们推测这样的称法或为会馆,抑或两者兼而有之。又清代泾县在渝商民筹建同乡组织,并以“讲信、休睦、敦行谊而厚风俗者”为信条,名为敦谊堂。同为会馆,泾县使用某某堂的称谓与上文述及的提法又有不同。对此,巴县档案中有相似例证:“道光八年,蒋裕丰在渝与梓里戴世兴、程和义各出会本银二百两,设会名诚笃堂……置有田产房屋。”[2]对比档案中所述情况,得以略见同乡民众出资组建的名为某某堂的组织实际上就是同乡会馆之意。这些府县会馆在名义上虽然依附于江南会馆,但实际上各会馆均具有较强经济实力,不仅拥有固定的聚会场所,而且还有一定数量的田土房产,甚至资产的运营方式也与江南会馆类似,出租田土房产收取租金以及交商生息,所得钱银用来维持会馆日常用度。

光绪三十三年(1907),由于会馆首事职员争做客长与会馆财务互控,一纸诉状将会馆首事告上官衙,随着官府的介入,还牵扯出光绪二十二至二十四(1896-1898)三年间江南阖省及各会的财务纠纷,被告首事为证清白,将会馆账本作为证据一并提交官衙,这些账本分属江南大会以及句容、溧水、徽州以及泾县四地同乡会馆,内容为上述年份各会的收支情况记录。

一、经费支出

从江南阖省及各会的收支记录中,可以详见江南会馆日常的经费支出主要是酬神演戏,人员工资及房屋维修等方面的支出也囊括其中,但以祭祀支出为大宗。

(一)酬神祭祀

江南大会规模较大,祭祀种类和议程繁杂。根据账本中的记录,江南阖省及各会的祭祀活动按时间顺序罗列如下:

正月初二日,祝开台聖王誕辰,于卯时举行拜天公典礼。

正月初九日,祭祀唐朝忠烈张远和许远。

二月初七、初八、初九日三天,祭祀祠山大帝,传说祠山大帝姓张名渤字伯奇,西汉吴兴郡乌程横山(今浙江省吴兴县南,属湖州市)人,一说武陵郡龙阳(今湖南省汉寿县)人,为苏浙皖交界一带(主要为浙江湖州、安徽宣城、广德地区)信奉的道教神仙。

二月十九日纪念观音大士诞辰之日。三月清明会祭拜先祖。

六月初六王爷会,祭祀镇江王爷。

七月十五中元节,又名盂兰节、鬼节,岁时记当日僧尼道俗悉营盆, 燃灯点烛以供诸佛。

泾县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共支出300余两,其中清明节祭祀所费50两,中元节所费亦为50两,总数占总支出的三分之一。祠山会的祭祀活动较泾县更为丰富,其中最盛大的是二月初七、初八、初九日三天的祠山祭祀,共花费银两80两,清明会花销40余两,中元会花费10余两,当年祠山会共支出320余两,仅酬神祭祀就花费130两。江南阖省作为省级会馆,每年仅七月中元节祭祀一项,就花费40余两。

(二)酒席演戏

清代的会馆,在共同神灵崇拜之下衍生出来的则是祀神酬客仪式。这种仪式以饮食聚会为主,关于会馆举办酒席聚会最早的记录是咸丰年间重庆江西会馆的一份请客费用单,记有上席二十七席,中席十二席,共三十九席,共花费58两2钱。[3]泾县会馆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正月初九日置办酒席,早晨和中午各18席,共花费54两4钱;二月十九日,为观音大士诞辰之日,泾县会馆在当日置办素席12桌,花费20两;四月清明会席桌,所费30千文;七月中元会又名盂兰节,泾县大会置办席桌花费50千文;八月初二举办交签酒席四桌;冬至会亦称冬节置办有早、中、晚各10席,共费银60两,并请戏班唱戏一日,费用25千文。[4]

除了把酒言欢,会馆还会请戏班子演戏。江西会馆咸丰年间请戏班唱戏,付戏钱十六千文;江南会馆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正月初二日谢土破台,开门演戏花费20千文。

与江南会馆毗邻的齐安公所也多有此活动,据郑观应先生著《长江日记》记载光绪十九年(1983)三月“二十五日丁未,晴,天色爽霁,是日为本局请春酒之辰,假座禹王庙齐安公所,肆筵演剧以侑嘉宾。”[5] 148二十六日又在这里“宴本地道、府、州、县级镇营新关、厘局、电局各官”。关于会馆演戏的场景,阿奇波德·立德夫人在《穿蓝色长袍的国度》一书中有详细的描述:“戏开始之前,身着大红戏装的男艺人们进来为客人斟酒,艺人们把许多写有戏名的象牙片递给A,问A要演哪一出,A挑出一块,他们马上就演,他们演戏不用布景,而且他们不用准备马上就唱。”[6] 96

(三)人员经费

人员经费是另一项支出,在江南会馆《酌议会规八条》中规定:“会首所获薪水夫马,一概入公,以免争竞。”[7]写明会馆发与首事的薪资及所获夫马轿钱需全部上交,首事一职变成了义务劳动。之所以有此安排,是避免为了利益趋使而争当首事一职。

首事之下为客长,客长作为专职管理人员,享有薪资待遇,龙溪禹王宫规定:“每届客长给身钱拾贰仟。”除了工资,还负担出行的夫马轿钱,光绪三十三年(1907)客长出行全年轿钱36两,此项花费比祠山会两名杂役一年工资的总额还多一半。

设看司一职,具察看、保管之责。据《重庆海关1891年调查报告》中记载看司年工资为12千文,另有12千文的津贴,年工资总额为24千文(约16两)。禹王庙看司还需缴纳押银五十两方可入职。[8]

设“守柜”一职,专事经理银钱事物,年工资伙食60两。光绪二十六年(1900),江南会馆首事胡焕堂请人管账,每月工资4千文,但要押银五十两,押银每月1.5分息。[9]另雇有杂役三人,年工资伙食共130千文(约为87两)。虽是杂役,但会馆所支经费超过一般官府雇佣之费,所以参与当差的工役,无不欢欣前往。据光绪二十六年《垫江县志》记载,垫江县衙衙役、侍从每年支付伙食、工资6两正,相比之下,江南大会杂役的工资是县衙工资的7.5倍。

为对当时的工资水平有更简单、明晰的认识,我们引入一个共同的物价指标与工资收入相比,所得数字作为比值,再代入现在的物价,从而计算出现在相对的工资水平。据《合川县志》记载,当时合川县100斤芝麻油价钱是6两7钱,即每市斤价0.067两,江南大会雇工工资29两/年,年工资收入与市斤芝麻油价的比值为1:432.8,代入今天的价格,1斤芝麻油约值30元,乘以比值计算得出江南会馆杂役年工资为12985元,月平均工资为1082.1元。会馆所雇人员开支庞杂,打扫厨房专人,工资八十文;打扫厅堂专人,工资二百四十文;还有专司打杂人等,钱二百四十文;厨师烟钱及担子钱,计一千六百文;负责管理戏台之人也有费用,计六百四十文,甚至递送烟、茶的工人也有烟钱,共四百二十文。

(四)其他支出

会馆建筑的维修和维护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重庆电报局租用江南会馆房产,房屋修缮一干经费仍为会馆负担,光绪二十二年(1896)六月初二,江南会馆付电报局房屋修补费银3.96两。光绪三十三年(1907),江南会馆全年房屋维修开支30两,其中包括本馆建筑、佃户房屋以及会产观音庵、地藏庵等处的维修。

礼钱是江南会馆的开支项,光绪二十三年(1897),会馆主事送道台墨水,花费400文。光绪二十四年(1898),江南会馆送礼开支三笔,其中金额最大者为3000文,最少300文。另据《东川湖广会馆传书》记载:“其他会馆举行活动,湖广会馆送戏文一台,香烛火暴及封钱。”[10] 132江南会馆所支礼钱,用途可能与此相类,而年礼、寿礼之类名目更是繁杂。出行的轿钱也是会馆每月的固定开支,江南会馆地处下半城,会馆人员进出办事多有不便,多乘轿前往。账本显示,会馆轿钱一般是月结,一月轿钱多者1500文,少则几百文。

二、会馆收入

江南阖省及各会的开支所涉一年总有数百两之多,会馆竭力维持。而收入方面,除了捐款外,房屋、田产租金是会馆主要收入来源,约占总收入的70%左右。

(一)捐款

会馆在创立和建盖之初,主要靠同乡或同业之人的慷慨解囊,在其后的运作中,捐赠也占了很大比重[10] 130,至于捐资份额,现任达官往往捐集大部,其余则由同乡筹集。光绪三十四年(1908)江南会馆培修时,重庆府正堂捐银元200元,江北理民府正堂捐银元100元,巴县正堂捐银元100元。随后,江南会馆在维修乡贤祠一带的房屋时,巴县正堂又慷慨捐银1000两。除现任达官积极捐款外,同乡的捐款尤重。据账本显示:培修江南会馆时江南大会捐银圆500元,泾邑敦谊堂捐银圆200元,句溧祠山会捐银圆150元,徽州文成会捐银圆50元;同乡士商中仅会馆首事三人就捐银圆340元,余下同乡捐赠多则40元,少则5元共集500余金。[11]重庆湖广会馆兴建伊始也是由同乡士商“出力募捐,得买东水门城内孙姓空院草房十二间”。位于巫山县龙溪镇的禹王宫同样如此,在会馆刊立的石碑中有这样的文字:“由各铺捐资……众会友遂皆踊跃,集腋而成[12] 137。以上信息显示,来自同乡或会友的捐款也是会馆重要的经费来源。

(二)房地产租金

会馆通过出租田土及房屋店铺的固定收益来维持会馆的日常开销与发展。会馆的房屋产业分主产和附产,会馆坐落处的房产为主产,主产以外的房产则属附产。会馆的附产租金收入是会馆经费的主要来源。[13] 15会馆附产主要是房屋、铺面和田土为主,有的会馆还建有客栈收取栈租,在这些产业收入中,房铺租金相对固定。光绪二十六年(1900),江南大会收电报局每月房租20余两。光绪三十三年(1907)祠山会收打铜街两所房屋租金共250两,白象街房屋租金185两。

地租有实物和银钱两种形式,实物地租是佃户向会馆租种土地而缴纳租谷作为租金,同年祠山会收泥石沟租谷22石,观音堂租谷20石,六楞碑租谷10石;佃户租赁会馆土地耕作也需缴纳银钱,同年江南大会收取三洞桥地租670千文。统观光绪三十三年(1907),句溧会祠山会共收入银360余两、钱42千文,这其中田土租谷、佃户租金计100两,钱42千文,余下260两皆来自房产铺面租金。同年泾县敦谊堂收入田土租谷52石,按每石2两2[14]计算,合白银百余两,然房屋铺面租金收入就达500余两。

(三)其他收入

会馆的资金除了捐款和租金外,厘金收入也不在少数。重庆齐安公所(即黄州会馆)由黄冈、麻城、黄安三县人士集资所建,以营业棉布花纱发达,因此也称作白花帮。会馆成立之初规定每花布一包,抽银二分,日积月累终筹得经费修筑会馆。江南会馆最初建立时,由同乡商号共聚厘金创办,因此特别规定入会的人必须是前辈或本已出有厘金,上有会银者。[13] 29浙江会馆也有此项。据档案记载,会馆于嘉庆八、九年两年间共收厘金三笔,金额为“银一千五百七十二两”、“厘金银三佰四十九两”、“一千贰百八十六两”,三起共收厘金银叁千贰佰零七两[15]。还有一些收入谓之乐捐,如江南会馆在团拜会时向会员收取五钱的份子钱,而在会馆春秋二祭时规定:未捐助会馆基金者每人需捐香资五钱,捐银十两以上者以后不再捐资。

此外,放利生息也是收入来源,光绪十八年(1892),泾县与句溧两会捐银共1247两,存天顺祥号生息。龙溪禹王宫在《众议条规》中明确规定:“一本年置铺屋一向,余钱掌存生息。”[12] 138另据《中国工商行会史料集》记载广西梧州《湖广会馆章程》中有规定:“每年财产收入除开支会馆费用外,余额将存入可靠之银号,其利息以及全部资金,将作以后修大院及客栈用。”[1] 650重庆浙江会馆于嘉庆年间账本亦有“存永泰利放利银四百八十六两”[15]的记录。

三、会馆经营状况

从账目开支看,酬神祭祀是会馆经营中最主要的任务。对于此各会颇为用心,每年的房地产租金绝大部分用来举办规模大小不一的祭祀活动,有的祭祀如中元节所耗人力物力财务甚巨,会馆银钱支出如流水,而在全年的祭祀活动完结之后所剩部分才是会馆的盈利。江南阖省及各会中,除泾县盈利较多外,江南大会和句溧祠山会只是略有盈余,会各总体收支平衡。

(一)江南阖省各会以泾县实力最强

光绪三十三年(1897),江南大会全年会产收入约为550两,支出505两,盈余45两。泾县会馆全年白银收入约500两,52石谷,当年每石谷约值2两1、2,按2两2计算[14],52石谷约值白银114两4,累计收入614两4,支出银200余两,小钱161千文(合银约107两[16]),全年支出307两,与收入相抵后,余307两4。句溧祠山会全年收入也有360余两,支出320余两,约有30余两的结余。数据显示,句溧祠山会经营虽有盈余,但泾县盈余最多为307两。而泾县实力之雄厚,历来如此。康熙年间,渝城江南籍商民筹资创设江南会馆,当时就以泾县、句容、徽州三地属人为最盛,及至光绪年间,三属仍为江南阖省各会经营之佼佼者。三属之中,尤以泾县最强。这从历年捐款中也可略见,光绪九年(1883),江南会馆创修文星阁,共募集捐款4000余两,而泾县就捐2000两,句溧两县捐600两,徽州捐200两;又光绪十四年(1888),江南会馆购置林姓房产共花费2400余两,江南大会承担800两,余则泾县捐款1000两,句溧捐银400两,徽州助银200两。对此,官府也颇为认同,在批文中书“江南阖省尤以泾县实力最强”的字样。

(二)采取传统管理模式

会馆是原籍地民众的聚会场所,为应酬往来宾客及维持会馆日常运行,馆内设有专职人员进行管理,但中国传统管理模式人员之间往往是垂直联系,会馆之中除首事、客长外,其他人员之间没有任何横向联系。

会馆主事者为首事,首事一职轮班接管。档案记载,江南会馆首事每年轮换,首事人选在创设会馆之初的朱、洪、胡、郑、汪五姓中推举产生,其职责总管会内事务。重庆江西会馆首事也是采用推选制,不同的是其两年轮班接管。首事之下又设客长,也称客总,负责主持会馆事务,民国《犍为县志》记载“县城及所属镇场多建有各省会馆,会馆均设有客长”。客长之下设守柜、看司、杂役。守柜负责管理银钱事务,看司也称司月,负责管理会馆香、灯、器、具,杂役则主要负责茶、饭、洒扫庙宇、浇灌花木等杂事。江南会馆雇杂役三人,负责打扫、伙食;帐房一人,称守柜。

传统的管理模式着重于对人员的控制、制约的功能,这点在财务管理上体现得尤其明显。江南会馆为避免账房先生有蒙混舞弊的现象发生,规定守柜一职不能由会众担任,需聘请外帮公正老成之人,并且在上任时需向会馆缴纳押金100两,以杜绝内外勾结、倾吞银两的现象发生。在支取银钱时,需要轮管首事五人均到场方可开柜支取。如有私通守柜作弊,疏忽隐匿私下支取者,查出一并坐赔。传统的管理模式受传统所支配,因而大部分的管理者和下属都认为这理所当然、应该如此的“法则”,但要使外在要求变成个人自觉的行为,还必须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会馆在经营中也借助官府的力量以达到整肃内部管理的目的。光绪十年(1884),“江南公所洪福等人以停会偿银滋闹不堪等情控洪绪等一案”就是很好的证明,巴县正堂在江南会馆的呈文中示谕:“此系会馆重地,勿许闲人游戏。现值奎阁功竣,不准频来窥视。禁止摇钱赌博,以及酗酒滋事。一切僧道恶丐,各宜敛迹原避。倘敢故违不遵,立即扭送究治。”

(三)清末会馆货币流通情况

账本显示,白银与小钱仍是流通货币,银元也时有出现。清代货币延续明制,推行银两、制钱并重的双重本位制,虽然两种货币的计量单位和结算方式都不同,但由于其有着各自的流通渠道而被社会各阶层所接受。[17]不同的流通领域和渠道以资金大小以及对公对私来区分,比如涉及会馆的大宗收入都以白银结算货币。光绪三十三年,泾县所收白象街和打铜街房屋押金,年租金等大宗交易均用白银结算。而小钱则广泛适用于大众的日常生活,在账本中,凡是涉及人员工资、生活用度、日常消费多用小钱结算,如江南大会伙食、酒菜、茶叶、夫马钱,雇工工资伙食等项均用小钱结算。

清末民国初期,银元作为一种新型流通货币登上了历史舞台。光绪三十三年(1907)江南会馆修缮捐款档案中所列,重庆道台捐银元200元,西南商界大贾李廷耀捐银元200元,表明银元可能已在官绅层面的经济领域流通。而光绪二十二至二十四年(1893—1898)江南会馆账本中举凡开支皆用白银和小钱结算,其中又以小钱为主。三年间江南会馆支出共计339项,小钱结算287项,白银结算52项,仅占总支出的15.3%。这种小钱占主体的货币流通情况,在美国商人威廉·亨德在1831年《钱商》这篇文章中也曾谈到:“在中国,除了铜钱外,无其他币制,而铜钱是每个人都熟悉的,除了钱商补充存款时,重要的交易永无地位。”[18] 5

相较于银元,白银是流通渠道更为广泛的记账货币,账本中以白银结算的情况多为官府的捐纳,捐款有赈捐、搭捐等捐款名目。除此以外,会馆与商家间的银钱往来多用票银,如江南大会收复兴通票银38两6钱8、永丰裕票银36两6钱2分以及电报局票银7两,直接用白银结算的情况并不常见。江南会馆在进行维修时,由于数额较大,捐款皆为白银,可见白银在官方和大宗货币流通中的霸主地位是没有被撼动的。

(四)祭祀移民乡情的祭祀活动

江南会馆亦称江安会馆,会中囊括两省十八府客商,移民们背井离乡,流寓他所,语言和生活习惯的不同成为交往的阻碍,但是信仰上的差异对移民来说却是心中无法逾越的鸿沟。会馆所办酬神祭祀,这样的聚会在情感上极大的满足了移民渴望交流和被理解的情感诉求,因而显得格外重要。

江南阖省及各会每逢岁时伏腊、神灵生辰忌日、上元、中元节等都会举办祭祀活动,尤其是中元节和清明节的祭祀活动尤为盛大。账本中也有反映,七月中元节(也称盂兰节)江南会馆及其泾县、句溧等府县会馆,都会在这段时间安排大型的祭祀活动。江南大会祭祀活动规模最大、议程最多,除在大殿诵经一日外,还要在后殿诵经半日,焚化的大钱、纸帛等祭品费用总计达50两之多,并在七月十五当日置办酒席,早上和中午均开席18桌。除了中元节,清明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其祭祀活动所费款项与中元节的花费相当。移民们在当天焚香烧纸,承载故土祭祀旧俗,通过这种仪式来维系和故乡之间那微弱而遥远的亲情联系,给予他们仍被故土神灵所恩泽和庇佑的心灵慰藉。而会馆祭祀活动的频繁举办,一方面显示出它已成为衡量移民向心力和凝聚力的标志,祭祀活动越盛大,说明同乡越团结,并且显示出会馆经营的顺利,因为聚会所需的大量费用主要来自于会产经营所得。另一方面,祭祀活动还具有约束同籍商人商业行为的重要功能,平时忙于生计而互不谋面的同乡商众也借此机会聚集一堂,会馆以神灵精神塑造商人道德,使家家“通达义理,心同而力同” ,“务樽节爱养之道,公平处事” ,“忠信相孚” ,“孰信义”、“崇信行”,警戒成员的“愧心乱规”行为。[19]当然,也有商众通过这样的聚会共享市场信息与价格情报,为彼此提供更多的牟利机会。

光绪三十三年(1907),江南会馆由于经济纠纷,几度闹上官府,由于触痛了即得利益者的权力,即便官府介入其中,最后该案仍不了了之。江南会馆创修于康熙十五年(1676),光绪年间日渐凋敝,屋顶垮塌,木料朽坏,但在官府的主持下,仍耗巨资对会馆进行培修,并增修青龙阁、文星阁等附属建筑。清末随着新技术和新思想的的冲击,传统商业面临极大的挑战,会馆经营也面临困境,江南会馆也不例外,经营盈利微薄,及至民国时期会馆经营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取而代之的是各地同乡会的崛起,但清末的江南会馆依然凭借众多的不动产业经营和行之有效的内部管理使它走向衰亡的道路得以延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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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转引自杨端六.清代货币金融史稿[M].湖北: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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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力]

On the State of Operation of Jiangnan Guild Hal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Fu Yu

(Administrative Office, Chongqing Guild Hall, Chongqing 400013, China)

Abstract:Among all the archives about guild halls in the archive of Ba County, materials of Jiangnan guild hall were comparatively abundant. This paper centers on Jiangnan guild hall’s accounting books of 33rd year of the Guangxu’s reign, referring to the accounting books of other years’, calculated its income and expense items separately. And discussing the earnings, management pattern and ritual activities of Jiangnan and its subordinate guild halls are based on their balance of payment. In addition, this paper also touches upon the market division of currency circulation in Chongqing according to the currency type in the accounting books briefly.

Keywords:late Qing Dynasty; Jiangnan guild hall; operation condition; archive of Ba County

收稿日期:2016-10-18

作者简介:傅裕(1982—),女,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馆员。

基金项目:2014年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基于巴县档案的会馆研究”(2014QNLS39)。

中图分类号:K2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0429(2016)03—003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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