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书馨
(广东实验中学)
古人大胆从史论,今杰谨慎勿相轻
——看郭沫若《历史人物》所感
谭书馨
(广东实验中学)
这本书收录了郭沫若先生20世纪30年代至50年代的主要人物评论作品,上至战国末期的屈原、魏晋风骨的曹植,中至隋朝音乐大家万宝常、宋朝变法宰相王安石、明末抗清义士李自成、李岩、夏完淳,下至近代文人学士鲁迅、王国伟、郁达夫、闻一多等人。
对于古人,郭沫若先生凭借扎实的古典文献功底,旁征博引,如数家珍,往往能于历史沉疴中辨识真相,尽量还原传记人物的本来面目。比如就屈原一篇来说,首先是澄清学界关于屈原是否存在、作品是否由其所书的诸多质疑,历数屈原各篇文赋与历史和其他文章的应证关系,于细微处见真章,并提出具有说服力的证据,这最考验史学家是否具备扎实的学术基础和严密的逻辑推理精神。
接着,郭沫若先生又述及屈原所处的时代背景,那个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变的关键年代,奴隶开始得到解放、生产工具由青铜向铁器转变、智识开始下沉、各国文化交流开始转向沟通统一、百家争鸣的时代开始出现……细究屈原成长之楚文化发端于浪漫奇谲的殷商文化,而他又受到同期周儒文化崇仁尚礼的影响,政治信念上是现实主义,而文艺创作方面又充满浪漫主义,这是对历史人物最深层次的剖析,需要学者具备纵横捭阖、史海钩沉的精湛功夫。郭沫若先生作为史学家、文学家,当之无愧!
最后有关屈原的思想评判,按照郭沫若先生的说法,他的判断依据是看该历史人物的言行是否出自人民本位。从今天的观点来看,尽管这样的评判标准无可厚非,看似公正合理,但因为古往今来尤其是近现代历史昭示的往往是这个所谓真理被既得利益集团天天鼓吹和肆意践踏,以至于适得其反,让普罗大众看着矫情和模糊,以至于掩盖了它善良的本质含义。屈原的辞赋中时常充满着体现民生疾苦的诗句,如“哀民生之多艰,长叹息以掩涕”,但更多的是香草美人、壮志难酬的文士落魄,以及国家衰亡、山河破碎的悲凉凄怆。这里,郭沫若先生提到两个我认为比较新颖的观点:①屈原并未能借助当时楚国地大物博、铁器资源丰富、财力雄厚等优势,以个人威望团结当时的楚民,如项羽叔侄揭竿而起,实为被历史环境和文士之风所限,为千古遗憾;②屈原并非如某些史学家所批判的,是历史前进车轮中的负隅顽抗、冥顽不灵者,他与王国维(清朝遗老)都不是此中人物。其实,战国后期的名士早已淡化国别观念,不择国而事,而是良禽择木而栖,因为大家共同的信念都是改变诸侯割据的局面,统一中华、共强国祚。屈原也如是,不过他将统一的希望寄托于昏庸的楚怀王父子,主张连横抗秦,但自知大器难成,而秦在多年血腥残酷的屠戮征伐后虽然统一全国,但也失却不少崇尚仁义治国的士子之心,故屈原选择自沉以不再面对这个他不屑于合作的对手即将统治的世界。
除了屈原,郭沫若先生也大胆论证曹植并非史家所评价的恭孝仁廉、古今一才,比如曹植轻狂自大失宠于曹操;暗通杨修觊觎于权力、与曹丕势成水火,非“让天下”的贤者;辞赋文章大肆歌颂曹操权倾天下,并主动请缨横扫西蜀、讥讽汉献帝,这些都说明其并非如某些史家所判的非如父兄篡夺汉室、乃忠于正统之人。至于传唱千古的《洛神赋》、《七启》、《七发》等,要么模仿的痕迹偏重,要么前后不一,主要是辞藻华丽,工于修饰,逆转了魏晋风骨慷慨大气、直抒胸臆的朴实风格,承接汉代以来的骈赋体并再次承启后世几百年的华丽文风。总得来说,郭沫若先生认为曹植本人志大才疏、狂傲轻慢,反而他的兄长——魏文帝曹丕更加温谨敦厚一些。
此外,还有毕生为奴却精通音律的隋代音乐大师万宝常,博古通今、文韬武略的一代变法大家王安石,出生豪门却为李闯王鞍前马后、严于律己且见识不俗、最后被猜疑不得善终的李岩,满门忠烈才华横溢的抗清义士夏完淳,他们都是在各自领域引领风骚数百年的人物。郭沫若先生在陈述史料的同时不仅表达景仰之意,而且也剖析了他们的历史局限性。然而,在我看来,天地巍巍,他们脱离于历史困境而能独树一帜、做出不同流俗的贡献,已属难得,今人又何必求全责备?在这历史长河中,只要每人都前进一小步,也就是最大的进步,而不能将历史前进的引擎全然寄托于他们身上,这副担子太沉重,他们已然粉身碎骨、筋疲力尽而不得实现。
逝者已矣,郭沫若先生对古人的评价可谓引经据典、直抒胸臆,让人读着畅快淋漓,但是对于今人的评价,如鲁迅、王国维、郁达夫、闻一多的同时期的文学、历史学大师们,则颇多顾忌,显得小心翼翼。毕竟今人尚在,或虽逝而朋友亲人尚在,一切言语都恐有伤及,遭致不期然的攻击,而且,尤其最担心的是一不小心触发那敏感的政治纲领的弦,则可能有性命之忧。溢美之词甚多,但也可以理解其苦衷,因此,大概知道这些近代人物有哪些作品、生活脉络即可,郭沫若先生的评价仅可作为一家之言。
F426
A
1004-7344(2016)32-0309-01
2016-10-19
谭书馨(1999-),贵州兴义人,现为广东实验中学高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