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泽英[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石家庄 050024]
田园应该是一种心态
⊙郭泽英[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石家庄050024]
摘要: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对如何过上高质量健康生活的问题越来越重视。田园生活就是很多人向往的理想生活。但是如何能实现这样的理想,也是问题的关键。简单的生活也许是田园生活的终极诠释。
关键词:田园心态简单
田园:指田园和农村。①以此推断,田园生活泛指在农村中的生活。我们的汉语字典里,还有一个词汇就是田园诗。②英语字典里也有一个词pastoral:showing country life or the country life or the countryside,especial in a romantic way,汉语的解释也是乡村的,田园的,田园风景的。中英对于田园的概念大致相同,都把平静安详的牧人或者农村的生活或者风景作为田园的内涵。这样的生活也被诗人们称为田园生活,文人骚客赋诗撰文赞美这样的生活,于是便有了田园诗——即这种平静而恬淡的生活被诗化了。
最早诗化这种田园生活的中国诗人大概要算那位晋宋之际曾做过彭泽县令的陶渊明了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归田园居》其一),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田间劳动和农家的常见常闻,被诗人诗化后便成了很多人追求和向往的田园生活了。以陶渊明为先河,随从者甚众。比如那位谢灵运,他曾豪迈地宣称:“天下才共一石,建安诗人曹植独得八斗,我得一斗,余下的一斗由自古以来,及现代闻名之人共分。”这样具体地把天下之“才”“分发”给自己和其他的人未必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但他的山水田园诗却广受世人溢美:“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过始宁墅》)。这样的田园景象有几个人能经得起诱惑呢。到了唐朝,诗化田园到了登封造级之境地,大批田园山水诗人如雨后春笋出现在这个经济繁荣、政治相对稳定的历史时期,如湖北襄阳“听夜来风雨”的孟浩然;看“清泉石上流”的山西祁县人王维;还有宋朝晚年隐居石湖,“坐睡觉来无一事,满窗晴日看蚕生”(《春日田园杂兴》)的范成大等一批寄情田园山水的文人墨客。
英美诗人中也不乏诗化田园生活之人,如英国诗人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科勒律治(Coleridge)、骚赛(Southey)。
我独自漫游像一片云彩/飘过峡谷和山脉/突然涌现在我面前/那一簇簇金色的水仙花呀/在湖边、在树下、在微风中跳跃舞蹈得何等欢快
在这里,华兹华斯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多么美好恬静的田园风光啊!
美国作家大卫·梭罗笔下的田园生活的范围更广,扩大到了整个大自然:除了山水湖泊,甚至还包括了荒野。梭罗不仅仅赞美大自然,还真正和大自然生活融为一体,在荒野中生活了达“两年之久”。③1846年梭罗开始写作,1854年出版的《瓦尔登湖》讲述了自己是如何独自一人,仅带一把借来的斧头,来到瓦尔登湖边,垦荒筑屋,与花草树木飞鸟走兽相邻的生活。
然而,田园生活并不同于农夫的田间劳作。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挥汗如雨的辛苦是农夫为了生计不得已而为之,不如此他们便无以为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在读这首诗时,恐怕体会农夫的劳动之艰辛不多,更多的也许是在品味这首诗的语言之美、韵律之美。所以文人笔下的田园劳作,并不是真正的农夫的田间劳作体验,而是诗化的劳作,这种美是劳动者本身在汗水中体会不到的,因为他们在烈日炎炎似火烧中无暇顾及田园的景色之美,只有旁观者,常常是衣食无忧的文人才能把劳动诗化美化。
所以诗人追求的田园生活并非完全是农村的生活,而是诗化的田园,是带薪的田园生活,即过田园生活绝不能不食人间烟火,相反这“烟火”必须有充足的燃料,烧得足够旺才行,进一步说,田园生活需要有足够的稳定的经济基础。
请看那位悠然采菊的陶渊明,他何以能在不善农事,“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归田园居》)之时还如此淡定,是因为这时他还是彭泽县令,还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归田园居》)。
还有那位不识时务得罪了玄宗的孟浩然,在应试不第的情况下隐居山林,虽然过着田园生活,但却与达官显贵如张九龄、王维、李白、王昌龄等名流有来往。能与这些显贵来往,还能望着洞庭湖发出“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感慨(《望洞庭湖赠张丞相》),除了拥有才华之外,经济上不一定大富大贵,至少也是温饱无忧吧。
而王维王诘摩则更实际,官至拾遗后,在京东城南蓝田山麓修建了一栋别墅,修身养性、半官半隐,以俸禄保证其能够无忧无虑地享受田园的恬静清爽。
英美文人的田园生活也毫无例外地必须有经济基础支撑。英国的湖畔诗人华兹华斯在1795年从他的好朋友那里继承了九百英镑的遗产,才有机会游历德国,在这之后和他的妹妹一起定居在英国的湖区“English Lake District”,才有了闲情逸致,才能在“I wondered lonely as a cloud”中那么细致入微地观察水仙花的舞蹈,一眼就能望见几万朵水仙花同时活泼地跳舞(ten thousand saw I at a glance / Tossing their heads in sprightly dance)。
试想如果没有坚实稳固的经济基础,这种田园的生活能维持多久呢?热爱大自然,热爱更广意义上的田园生活的美国作家梭罗的亲身体验也许会对人类有所启发。
师父是一个老和尚,法号了空。风影六岁那年,有一天师父来到了他家找他父亲聊天,喝茶,他们一口一口地喝茶,父亲请老僧对孩子的未来给予启示,老和尚说,父亲的茶很好,是上等的东白山高山野茶。随后,了空法师就将风影从他的父母亲手上领到了寺院里,交给他一个木鱼,让他每天都从早上一直敲到深夜。
梭罗于1845年来到康科德州的瓦尔登湖边后,过上了自耕自种的田园生活。他亲手盖房种豆、收割谷物,亲自动手烹饪,自产自销、自给自足,没有其他的收入和经济来源,虽然作家本人在其后所著的《瓦尔登湖》中自称在湖边散步读书思考,生活似乎还很惬意,但他在湖边只生活了两年多,就又成了“文明社会的一员”,所以如果将田园生活与辛勤劳作等同起来,若没有足够坚实的经济基础,田园生活是不会长久的。物质基础决定生存状态。
然而,为了获取坚实的物质基础,很多现代人走向了极端。他们的目标或许是为了获取一定的经济支撑然后过轻松惬意的田园生活,但是又有几个人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呢?看看媒体新闻中这些触目惊心的消息:“过劳死,梦魇笼罩下的IT精英”,其中列举了一些案例:2005年12月15日,前IBM大中华区政府及公众事业部总经理李清平,由于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四十六岁。2005年9月8日,三十八岁的网易公司代理CEO孙德棣因病辞世。2004年4月8日,爱立信(中国)有限公司五十四岁的总裁杨迈在健身房猝死。
《燕赵都市报》于2013年9月14日的时评中有一栏目叫作“七日评”,其中提到“9月5日晚,创新工场CEO,原谷歌大中华区总代理李开复发微博确认自己罹患淋巴癌,消息一出,引发无数网友的关心,李开复表示,自己开始冷静反思以往的经历,不再以牺牲健康为代价拼命工作”。
有人戏言,IT就是I am tired(我累了)。不唯上层人士如此拼命,基层员工也是如此,有的程序员把自己描述为“会写代码的牲口”。
早在1973年,英国作家J.B.普里斯特里(Priestley)就在他的作品《英国人》中愤怒地指出在美国,在人人拼命追求物质利益的喧嚣中,“有多少走投无路的经理过早地跌进了坟墓(fall into early graves),又有多少终日劳累的推销员借酒浇愁、妻离子散!”
诚然,这些拼命工作的人可以获取最大的物质积累,他们的最终目标不一定是为了过田园生活而积累财富,而即便如此,又有几个人能最终实现自己的目标?
可喜的是,在无休止的财富积累和物质追求的滚滚红尘中,一部分有识之士已经慢下了脚步,他们厌倦了这种机器人似的生活。他们开始思考,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最值得提倡最有价值的生活。
其实,田园不一定就是回农村去盖房子、种菜、养鸡养鸭,也不是都去盖乡间别墅。美国作家威廉·艾默生(William Empson)说:“田园就是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的过程。”④比如,普通饮食可满足我们的日常果腹和提供足够的能量,我们是否就可以不用饕餮山珍海味,特别是濒危动物的血肉?两件棉衣可以抵御冬日的严寒,我们是否就可以不必杀戮无辜的动物而索求其皮毛带来的温暖?一间平房能挡风避雨而生活设施又很齐全,我们是否就可以不觊觎高楼大厦;非机动车可以带着我们到达目的地又能圆满完成所肩之任,我们是否就可以不用机动车特别是大排量豪华机动车?如果大部分世人都能做到这一点,谁又能说我们不是在过田园生活呢?这样的田园难道不是真正的田园吗?Pastoral is not so much as a literary form as a state of mind,or mode of thought.(与其说田园是一种文学形式,毋宁说是一种心态,或者思维方式。本文作者译)⑤
所以田园应该是我们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如果人人都能田园,天天都能田园,我们便处处可以享受田园,时时享受田园。
①②《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1989年出版,第1138页,第1138页。
③[美]大卫·梭罗:《瓦尔登湖》,徐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6年版,第1页。
④⑤Robert F.Sayer New Essays on Walden[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75,75.
作者:郭泽英,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语言文学。
编辑:郭子君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