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与政府信任
——基于CGSS2010数据的分析

2016-07-11 06:41孙伟力
闽台关系研究 2016年3期

孙伟力

(华东政法大学社会发展学院,上海201620)



公共管理

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与政府信任
——基于CGSS2010数据的分析

孙伟力

(华东政法大学社会发展学院,上海201620)

摘要:近年来,严重的环境问题逐渐影响到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公众对优良环境的期待日益增强,对政府加大环境治理的呼声日益强烈。基于2010年中国综合调查数据,分析了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和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发现:公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对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越低;公众环境感知越严重,对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越低,而互联网使用并不影响其对地方政府的信任。政府应该推进环境综合治理,加强环境信息披露透明度,积极主动回应公众关切的环境问题,从而促进政府公信力的提升。

关键词: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政府信任

转型社会的中国,正面临着多方压力和挑战。首先,粗放式发展所带来的生态环境压力;其次,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而导致的社会矛盾凸现,环境冲突与传统的征地冲突、劳资冲突已经成为引发群体性事件的“三驾马车”[1];第三,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公众对环境的关注和对环境权益的主张日益强烈。[2]全国性的“雾霾”污染事件爆发之后,央视著名主持人柴静通过新媒体平台发布《穹顶之下》环境保护纪录片,视频在国内各大视频网站的总播放数量突破2亿次,在新浪微博的热门话题“柴静雾霾调查”的阅读数达3亿以上。[3]公众关注的焦点不仅仅是污染发生的原因,还上升到政府环境治理成效和自身权利救济这一层面。对于环境资源这种“准公共物品”而言,政府理应承担兜底责任,履行自身社会管理职能之所在。对于公众而言,其对政府环境治理能力的评估往往是直接通过对环境好坏的感知而作出的。政府在环境治理上的低效,极易造成政府公信力的丧失和民众对其权力合法性的质疑。伴随着互联网特别是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信息传播更加透明,网民的互动更加充分,当各种环境污染事件及其群体性事件在互联网上快速传播时,公众的关注急剧上升,并引发政府在环境治理中失责的质疑和不信任。基于此,本文尝试通过实证研究分析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和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厘清互联网时代下的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对政府信任的影响,寻求提升政府信任的可能途径。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政府信任研究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政府信任,又称政治信任,一般指公民对政府或政治系统将运作产生出与他们的期待相一致的结果的信念或信心。[4]政府信任具有内生性。政府信任是民众对政府运作治理绩效满意度的评估,个体从政府表现是否达成预期的角度来确定其是否值得信任。[5]目前公众对环境问题的关切日益强烈,从发达国家的经验看,环保事业的最初推动力来自于公众。[6]公众对环境问题感知越严重,他们对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环保工作评价就越低。[7]公众对环境危机的感知直接影响其对政府治理绩效的评价,也将导致公众对政府的不信任。近年来,一些地方政府甚至以牺牲环境保护为代价发展经济,直接影响了政府公信力。[8]环境污染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性,民众对环境问题的诉求长期得不到解决,对政府的公信力产生了更为深远的影响。[9]在内地的PX项目争议中,民众对于环境公害设施的选址出现了泛政治化,使其演变成了政府信任问题。[10]来自西方的经验调查也表明,在过去的30年中,伴随着环境风险传播的加速,公众对政府的信任在持续下降。[11]对于政府而言,其环境责任应该是以公众利益为导向,以公共性为价值追求,政府的环境责任是行政伦理道德、政治合法性与权力合法性的客观要求,政府环境责任不完善势必引发政府的信任危机和权力危机。[12]

伴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与普及,微博、微信等移动沟通工具的出现,信息传播的方式由传统的“点对面”传播发展为“点对点”传播,信息传播的范围更加广泛、社会动员能力更强。大众媒体对公众的环境关心和感知具有重要影响。这种影响首先体现在媒体特别是互联网所具有的“信息源”功能,大众媒体通过新闻调查的方式呈现出各种环境问题,引发了公众的担忧和思考。[13]此外,大众媒体特别是互联网的普及会影响受众的态度立场,尽管这种态度立场并不确定。这是因为呈现在公众面前的环保问题是由科学家、政府、当地机构、环保团体和政府官员等共同建构的非客观事实,他们都是充当“把关人”的角色,通过设置议题,制造舆论来适度引导公众,大众态度也会受到媒体中不同立场的影响。[14]70郑思齐等人指出受过良好教育的公众会去寻找更多关于环境危机的信息,而微博、即时通讯软件和本地媒体会增进他们的环保意识。[15]苏振华等人的研究发现,上网更多的受访者对环境问题更为关注、对政府环境治理的成效评价更低。[16]媒体塑造公众的政治信任状态,互联网改变了政治传播的封闭性,提高了信息透明度。[17]互联网既有可能增进公众的普遍信任,也有可能为公众提供接触与主流意识形态不同声音的途径,公众通过“翻墙”行为接触“另类”媒介而消解其对政府的认同。[18]卢春天、权小娟就发现传统媒介的使用对中央和地方政府的信任有着正面促进作用,而新媒介的使用对中央和地方政府的信任有着显著的负面影响;在不同的媒介类型中,新媒介对政府信任影响是最大的。[14]66已有研究还发现,互联网使用会加强对环境问题的感知和认知,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公众对环境问题的认知度和感知度也就越高。[19]由于环境问题本身的敏感性,环境危险不仅容易导致民众恐慌,还会对当地经济发展和政府官员政绩产生影响,因而,政府对于涉及环境保护的信息严加控制,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谣言通过互联网传播,引起公众的质疑,在厦门PX项目等环境群体性事件中,政府对相关环境治理信息披露不及时引发了严重冲突,最终造成了对政府不信任的加剧。[20]

从上述文献回顾可以看出,公众对环境保护的关注度日益提升,对政府在环境治理中的责任和绩效有着评价的尺度;互联网作为人们获取信息,进行政治表达和互动的载体,已经扮演了公民政治社会化的角色,因而有可能对政府信任产生影响。鉴于此,本研究关注以下两个问题:

第一,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政府信任之间有什么关系?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影响的方向和强度如何?对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而言是否存在区别?

第二,互联网的使用是否对政府信任产生实质性影响?如果会产生影响,那么这种影响是正向还是负向的?在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是否产生差异?这种影响是否因公众环境感知差异而不同?

二、研究思路与假设

更进一步说,本文实质上关注互联网使用在不同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中对中央政府信任和地方政府信任的中介效应,故本文的分析框架见图1。

图1 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和政府信任关系

就信任本身而言,在不同社会发展阶段,信任产生的机制和面临的困境各不相同。传统社会是具有“差序格局”的熟人信任社会;工业化社会打破了熟人社会格局,信任的困难在于熟人社会已经发展到陌生人社会,信任问题变得复杂飘渺;而后工业化社会的信任则体现出“碎片化”状态,人与人之间缺乏稳定的信任感。[21]中国社会正处于迅速转型期,传统、现代与后现代交织并存,导致了信任危机的出现。在此背景下,政府信任首先受到社会转型这个时代背景所带来的冲击;其次,政府本身的治理绩效无法达到公众期待的目标,政府行政道德匮乏和行政权力缺乏造成其决策能力和执行能力较弱,政府信任的下降成为必然。

健康安全的环境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先决条件,人们对环境安全的需求是通过公共环境利益的保障来实现,而政府在其中则承担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如罗尔斯所言,“作为公民,我们也是政府所提供的各种有利于个人的好处和服务的受益者,而这些好处和服务是我们在这样一些场合中有权利得到的,如保护健康所提供的公共好处,以及保护公共健康的标准(清洁的空气和没有受到污染的水源等)。所有这些项目都能够(如果必要的话)包含在基本善的指标之中”[22]。政府一旦不能提供良好的公共产品,就是其履行自身基本职能的失败。从某种程度上说,公众通过对环境的直观感知将影响其对政府的信任程度。基于此,可以推论出:

假设1.1:民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对于中央政府的信任就越低。

假设1.2:民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对于地方政府的信任就越低。

当这种现实遇到网络社会的兴起,政府信任的建构举步维艰,这是因为网络本身就善于对权威的解构,不利于政府信任的建立。尤其是当下由网络1.0时代迈入网络2.0时代,互联网在承担信息传递的同时还突出了互动的作用,网络2.0时代下,网民在微博、微信等平台中本身就是一个自媒体。网络传播方式削弱了政府在信息收集与控制上的垄断,随之而来的是权威行使者数量的减少与社会等级的去中心,伴随传统权威“祛魅”的是网民的知识积累带来强烈的自我赋权感并最终弱化了对权威的顺从。[23]“媒体抑郁症”(Media Malaise)理论是传媒对政治信任影响研究的最主要理论范式,这一范式注意到媒体的负面报道或恶意攻击在一定程度上是公众对政府机构和政治人物不信任的关键因素。[24]互联网的开放性造就了海量的信息,而吸引眼球的常见方式就是在内容上迎合现实社会的关注,因此网络中的负面报道较多,互联网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媒体抑郁症”的最好载体。网民在互联网中的互动而形成的“共鸣”最终影响了他们对现实世界的态度。基于以上分析,可以推论出:

假设2.1: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公众对中央政府的信任越低。

假设2.2: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公众对地方政府的信任越低。

假设3.1:公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对于中央政府的信任就越低。

假设3.2:公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对于地方政府的信任就越低。

三、数据、变量和方法

(一)数据

本文采用的数据来自2010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10)。CGSS2010采用多阶分层概率抽样设计,调查覆盖了全国100个县(区)、480个居(村)民委员会、12 000户家庭,获得的样本量为11 783个。本研究选取了其中的环境模块作为数据来源,经数据清洗后的有效样本为3 377个。

(二)变量

1.因变量:政府信任。本研究中的政府信任测量源于CGSS2010问卷中“您对下列这些机构的信任程度怎么样”,分别包括“中央政府”和“本地政府(农村指乡政府)”两个问题。选项有“完全不可信”“比较不可信”“居于可信与不可信之间”“比较可信”与“完全可信”,赋值分别为1~5。

2.核心自变量:(1)环境危机感知。在CGSS2010问卷中询问了受访者:“根据您自己的判断,整体上看,您觉得中国面临的环境问题是否严重?”选项包括“非常严重”“比较严重”“既严重也不严重”“不太严重”“根本不严重”和“无法选择”。考虑到“无法选择”数量极少且不易直接归为其他任何一类,为了研究便利而将其删除,剩下的选项依次赋值1~5(M=2.15;SD=0.93)。(2)互联网使用。在CGSS2010问卷中询问了“过去一年,您对互联网(包括手机上网)的使用情况怎么样”,选项包括“从不”“很少”“有时”“经常”“总是”等五项,赋值分别为1~5(M=1.92,SD=1.43)。

3.控制变量。结合已有研究和研究习惯,本文的控制变量主要包括人口学变量、社会经济变量和社会信任变量。

本研究的主要变量信息情况如表1所示。其中,受教育程度变量在原有数据的基础上进行合并调整为三个等级(初中以下、高中、大专以上),年龄按照年龄平方纳入回归模型。社会信任的问题是:“总的来说,您是否同意在这个社会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可以信任的?”选项则包括“完全不同意”“比较不同意”“无所谓同意不同意”“比较同意”与“完全同意”,将其赋值1~5。

(三)方法

首先,本文拟采用嵌套回归模型研究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对中央政府信任和地方政府信任的影响。在建立回归方程时,先将性别、年龄等六项控制变量带入回归方程,然后再将自变量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带入回归模型,试图证明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互联网使用对于中央政府信任和地方政府信任都产生实质影响。其次,对互联网使用进行中介效应分析。温忠麟等人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在程序上采用了依次检验和Sobel检验,同时使得拒绝虚无假设而做出中介效应显著判断以及接受虚无假设而做出中介效应不存在的判断两类错误率控制在较小的概率。[25]本研究借鉴这一方法并利用Stata12.0软件进行统计回归工作。

表1 主要变量信息情况

四、数据分析

(一)描述统计与双变量分析

通过数据分析发现,23.01%的受访者认为中国的环境问题“非常严重”,认为环境问题“比较严重”的达到52.65%,而认为“既严重也不严重”“不太严重”和“根本不严重”的比例分别是11.34%、12.26%、0.74%。总体来说,认为当前环境问题“严重”的受访者达到75%以上,公众已经意识到当下存在着环境危机。而从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政府信任的关系来看,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中央政府信任的Pearson相关系数为0.099(sig=0.000,双尾检验),两者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地方政府信任的Pearson相关系数为0.127(sig=0.000,双尾检验),两者之间存在着正相关。

通过数据分析发现,61.78%的受访者从不使用互联网*CGSS2010的数据调查中,有超过六成的受访者不使用互联网,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受访者的文化程度偏低,以及彼时移动互联网不够发达。并且由于2010年之后的中国综合社会调查并没有再涉及环境问题,因而只能使用目前这份数据开展研究。,7.26%的受访者使用互联网频率很少,7.56%的受访者有时会使用互联网,经常和总是使用互联网的比重分别是12.31%、11.09%。从互联网使用和政府信任的关系来看,互联网使用和中央政府信任的Pearson相关系数为-0.247(sig=0.000,双尾检验),即两者之间存在着负相关。互联网使用和地方政府信任的Pearson相关系数为-0.075(sig=0.000,双尾检验),两者之间同样存在负相关。

(二)回归分析

为了更好揭示关键变量(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中介变量(互联网使用频率)对政府信任的净影响,本文拟进行多因素分析,分别建立三个OLS嵌套回归模型:第一个模型为控制变量,第二个模型加入公众环境危机感知,第三个模型加入互联网使用频率。其结果见表2和表3。

表2 中央政府信任的全样本OLS分析

注:***p<0.01, **p<0.05, *p<0.1;括号内数字为标准误。

a.以农村户口为参照;b.女性为参照;c.以非党员为参照;d.以初中以下为参照;e.以不信任为参照。

表3 地方政府信任的全样本OLS分析

注:***p<0.01, **p<0.05, *p<0.1;括号内数字为标准误。

a.以农村户口为参照;b.以女性为参照;c.以非党员为参照;d.以初中以下为参照;e.以不信任为参照。

从表2和表3的分析结果来看,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在模型2和模型3中都在0.01水平上具有显著性。也就是说,在控制其他变量影响的情况下,公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不严重,对中央政府信任和地方政府信任水平越高;公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对中央政府信任水平和地方政府信任水平越低。因此,假设1.1和1.2得到证实。而互联网使用频率和中央政府信任的关系在0.01水平上具有显著性,且系数为负;互联网使用频率和地方政府信任水平则不具有显著性。这在社会学上的意义是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对于中央政府信任就越低;互联网使用频率和地方政府信任没有关系。因此,假设2.1得到验证,假设2.2不成立。模型3也是整个回归方程的全模型,可以看出控制变量中年龄、户口、性别、政治面貌、受教育程度和社会信任对于中央政府信任具有显著影响;年龄、社会信任对于地方政府信任产生一定影响。

通过回归分析,已经初步厘清了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与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为了更好回答之前所提出的疑问,即有无可能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对政府信任的影响是通过互联网使用这一中介变量来实现的,还有必要对互联网使用频率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

根据温忠麟教授等人总结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所构建的三个回归方程如下:

Y=cX+e1(1)

M=aX+e2(2)

Y=c'X+bM+e3(3)

随后按照以下步骤进行检验:(1)将数据标准化;(2)检验Y=cX+e1的系数C,如果系数C显著则进行下一步检验;(3)进行M=aX+e2和Y=c'X+bM+e3的系数a和b的检验,如果a和b都显著,则需要进行c'的显著性检验;若c'显著,则M在x、y之间有部分中介效应,如果c'不显著,则M在x、y之间有完全中介效应;(4)如果a和b中间有一个显著,则进行Sobel检验,若Sobel检验显著,意味着M的中介效应显著,否则中介效应不显著。

首先,分析关于互联网使用频率在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中央政府信任的中介作用。第一步,检验系数C,即自变量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因变量中央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其标准化系数为0.032(P=0.058)。第二步,分别进行系数a和系数b检验,系数a即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互联网使用频率,其标准化系数为-0.042(P=0.001),系数b为控制自变量公众环境危机感知情况下互联网使用频率对中央政府信任的影响,其标准化系数为-0.095(P=0.000);第三步,计算控制中介变量互联网使用频率后,自变量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因变量中央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其标准化系数为0.028(P=0.097)。可以看出,互联网使用频率在公众环境危机感知和中央政府信任之间存在着部分中介效应。这就有必要进一步分析网络使用频率在其中的中介效应量,根据温忠麟等人提出的关于中介效应与总效应之比的计算公式——ab/c(a、b、c均为各回归方程对应的标准化系数),结果显示,公众环境危机感知经由互联网使用频率对中央政府信任的中介效应之比为0.124。也就是说,公众环境危机感知的不同对中央政府信任的差异,互联网使用的中介效应占各自总效应的12.4%。据此,假设3.1得到证实。

而当我们分析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和地方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时,发现当进行到第二步系数b,即控制自变量公众环境危机感知情况下互联网使用频率对地方政府信任的影响时,其标准化系数为0.019(P=0.419)并不显著,随后Sobel检验的标准化系数为-0.007(P=0.43),并不显著。因此,假设3.2不成立,互联网使用在公众环境感知和地方政府信任之间并不存在中介效应。

五、总结与思考

通过前文的回归分析和中介效应分析,公众环境危机感知、互联网使用和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可以初步厘清。即公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对中央政府信任程度越低;而公众环境危机感知越严重,对地方政府信任程度越低,但是互联网使用并不影响地方政府信任的程度。公众对环境危机的感知程度,在本质上体现了民众对政府提供环境公共服务的一种评价。环境保护问题在一定限度内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的特点,局部地区治理污染的成本收益与整体的社会治理成本收益并不相一致,所以一个区域内的不同单位没有积极性主动维护生态环境,而选择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地方政府更多关注短期经济发展和财政收益,极易造成“公地悲剧”现象的出现,其在环境公共物品提供上的“缺位”,最终导致了公众的不信任。中央政府相比较地方政府而言更加注重经济社会的协调可持续发展,其在环境治理上也承担了更为关键和重要的角色。当中央政府在环境治理绩效上未能与公众预期相一致时,对其不信任同样也会产生。值得思考的是,互联网使用虽然对于中央政府信任程度有显著影响,但是对地方政府信任的影响却不显著,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

第一,在现有关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信任研究中,“央强地弱”的政治信任结构被众多学者所发现,即相比较高层级政府而言,民众对于低层级政府是越不信任的,对于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要高于地方政府。[26]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是公众与中央政府距离更远因而获取信息的方式较为有限[27],那么当民众就环境危机感知作出主观评价判断的同时与互联网场域中各种信息的传播、交流所共振,其对中央政府的信任也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负反馈。而公众与地方政府距离更近,沟通接触渠道多元,对本地政府在环境治理中的绩效有直观感受,所以互联网使用状况的差异对于地方政府信任并不显著。此外,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信息公开透明度也可能影响政府信任,在新媒体时代,地方政府的信任获取与自身的透明度息息相关。[28]地方政府信息公开的透明度更低,导致民众从其他传播渠道获得相关信息,而中央政府层面的信息公开的透明度较高,加之民众与其距离较远,互联网成为其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所以,互联网使用对于中央政府信任程度有显著影响,而地方政府信任程度却不显著。

第二,互联网作为一种解构性的传播媒介,在政治传播中扩大了信息的交流与沟通,也对中央政府实行了“去魅”,这种“去魅”使得民众更多思考中央政府的信任问题。网络时代的民众更具有“批判性公民”的特征,其关注热点事件不仅仅为自身利益考量,还上升到社会关怀和正义诉求。在有关对新旧媒体的使用情况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信任关系研究中[14]77,传统媒介有助于民众增强对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信任,但是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媒体则显著降低对中央政府的信任以及微弱降低对地方政府的信任。而在政府信任与公民的环境行为的关系研究中,有学者发现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会影响公民的环境行为,但是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并不对公民的环境行为产生显著影响。[29]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本文所发现的互联网使用在公众危机感知和中央政府信任之间的中介作用。

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的经验调查都显示,民众对政府的环保投入有着更多的期许。美国的综合社会调查(GSS)显示,有高达60%的民众认为联邦政府对于环境保护负有义务和责任,他们认为中央政府在环境保护上的投入太少。[30]而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的数据也显示有四成受访者认为政府“做得太少”。因此,政府在环境保护方面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公众对环境危机感知的严重程度影响到其对政府的信任程度,特别是对中央政府的信任,这种信任危机若不能够及时消弭,对于其执政合法性将会产生长远影响。政府在环境责任上天然具有无可回避的责任,其在环境治理上积极履行治理主体责任是对公共性的一种回应。当前公众参与推动了环保事业的发展,网络也正成为他们利益诉求表达的渠道。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公众追求更高质量的生活水平,对于优良的环境有着更为迫切的需求,随着现代媒体技术的快速发展,信息透明度的不断增强,公众的环保意识也在提高,为了自身的环境安全和整个社会的环境保护进行互动和全民动员的能力日益强大。当网络空间成为公众信息交流、沟通的载体时,政府不能在其中缺位或反应滞后,应该借助互联网这一开放性平台,加大信息的发布力度,加强与公众间的互动,确保公众关切的环境问题得到及时正面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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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丽芳]

Public Perception of Environmental Crisis, Use of Internet and Trust towards Government: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CGSS2010 Data

SUN Wei-li

(School of Social Development, 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Shanghai 201620, China)

Abstract:Recently, serious environmental problems have greatly affected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human society. Public expectations for the fine environment are growing, and the calls for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are increasingly strong. Based on the CGSS2010 data, the relationship among public perception of environmental crisis, use of Internet and trust towards the government is analyzed.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more serious the public perception of environmental crisis, the more frequent the Internet use, the lower the trust to the central government; the more serious the public perception of environmental crisis, the lower the trust to the local government, but the use of internet does not affect its trust in the local government . The government should promote environmental comprehensive management, strengthen the transparency of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and actively respond to environmental issues of public concerns, thereby promoting the improvement of government credibility.

Key words:public perception of environmental crisis; use of internet; trust towards government

收稿日期:2016-04-18

作者简介:孙伟力(1992-),男,安徽六安人,华东政法大学社会发展学院社会管理专业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D63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199(2016)03-003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