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马
到北京出差,我顺便去看望老同学焦大头。上大学时,大头是班里的“神侃”,能言善辩,是真正的“金嘴”。毕业后大头留校任教,据说课讲得极好,早已成了知名教授。我们已有二十多年没见面,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听他说说话。
敲开房门,大头迎了出来。大头明显有些老态,年轻时的满头浓发已不知去向。
“你老婆呢?”大头的老婆也是我们同班同学。
“不在。”他答。
“怎么样,这些年过得挺滋润吧?”我问。
“还好。”大头的语调和表情都很深沉。
“你讲课出了名,满世界地飞来飞去,真是名利双收啊!”我打趣道。
“哪里哪里。”大头以前从没这么谦虚过。
“同学们跟你联系多吗?”我想换一个话题。
“不多。”
我把我毕业后的一切细节向他作了详尽的交代,大头似听非听地点着头。我又对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和外交等男人们感兴趣的话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试图激起他的谈兴。大头听得挺认真,但一直没有共同探讨的意思。
“你怎么不说话,我想听听你的高论呢!”我有些不自在了。
“嗓子不好。”他指了指喉咙。
“到医院看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没事。”他语气很平静。
大头好像真的没有和我说话的兴趣,我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一路上我总觉得他的病有些蹊跷,莫不是患了绝症?第二天,我拨通了大头老婆的手机,表示了我的担心。
她先是笑了一阵子,接着告诉我说大头的病纯粹是让钱给闹的。大头讲课赚了不少钱,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讲的话含金量很高,以致于懒得开口。有一次,大头好不容易跟老婆聊聊天,临了还伸手要报酬,她一气之下扇了他一耳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给别人上课。去年冬天,家里厨房突然着了火,大头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要不是邻居发现得及时,躺在卧室里的老婆早就被烧死了。
“他简直就不是个东西。”电话里傳来了大头老婆的声音。
我呆呆地握着手机,嘴里一直“嗯嗯啊啊”,不知说什么好。
(摘自《一个人的聚会》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