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上厕所也要结伴而行

2016-07-04 11:01陈思呈
祝你幸福·午后版 2016年4期
关键词:安之若素集体生活勒庞

陈思呈

我斗胆猜测,传销集团之所以能如此大规模地洗脑成功,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利用了其成员的集体依赖症。不是像绝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加入传销组织的人都纯粹是出于财迷心窍。

对钱这件事,我的看法是,如果你直接给我100万,我当然太愿意了,但如果你给我画一个饼,让我背井离乡呆3年然后再给我1000万,我觉得正常人都很难答应。这个事情如果只用贪婪和愚蠢来解释,始终还是令人困惑,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怎么会不约而同、如有神助地蠢成那个样子。

前年,我就目睹了身边朋友被卷入传销组织,多年老友,知道她绝非被钱冲昏头脑的人,再说,再怎么爱钱,她原来的工作收入不低啊。据说他们的团队里,像她这样的案例也不少。最令我感到意外、也与曾经的报道所写略有不同的是,他们那一堆人,在传销窝里面,心情很好,完全不苦逼,半年胖了10斤。

他们三餐都有限定的消费价格,吃得肯定谈不上多好,胖起来的这10斤,完全是拜找到组织、心情愉快所赐。

传销组织的每个成员,都背井离乡,与各种随机分配的事业伙伴,出于“同一个梦想”住到一起。每天过着纪律严明、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与外界极为隔绝的生活,马桶里煮对虾,臭也一起,烂也一起。“外面”社会对他们的误会,正使他们犹如众叛亲离的爱偶,越来越相依为命。

他们告诉每一个队员,我们干的是一件正确的事,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忍受各种委屈和误解,这些正是考验你的心性和智力。总有一天,真相大白,那个时候你受到的苦,都有加倍的甜的回报。只要想到这么悲壮的事实,每个传销人员,心里都有一双泪水模糊的眼睛。

我想,人们在判断传销的魔力时,也许忽略了这种集体生活的蛊惑。“在这里”的很多人,也许都在“外面”感受到单枪匹马的孤独和空虚,或者内心依赖集体但又感受过被集体排斥的痛苦,感受过求而不得、也许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失落,当然,更具体的原因,也就无从得知了。

法国心理学家勒庞有一本关于大众心理研究的书——《乌合之众》,在书中他指出,群体中的人大脑功能是处于停滞状态的,最活跃的是脊椎神经,所以群体行为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他提到一个心理学实验,心理学家达维曾将一群人召集在一起,包括英国最著名的科学家,然后,当面演示了一场灵魂现形的过程,最后所有的人都认为确是灵魂现形,但实际上,这只是达维先生的简单骗局。勒庞说,这就是群体中的“智力泯灭”,即残存的智力品质被反噬。

所以,在群体中,你是否能相信自己?这件事,比当你孤单一人时,更有难度。

容我武断地得出结论,对群体的依赖程度与智商是成反比的。因为在群体中,人通常只能表现平均值的智商,为了与其他人取得对话和沟通的方便,往往是“就低不就高”的,因为“低”可以就,而就高则心有余力不足。这个过程,任何有创造力、珍惜创造力的人,都会本能地感到群体的扼压。

高智商的人都是只身来往、事了拂衣去的,庸众才是上个厕所也要结伴而行,浩浩荡荡。

但是,也有人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互相鼓励、互相感动而获得成就感。我那个加入传销的朋友就是如此。据说,他们集体迁徙时,有先驱部队先到一地,吃方便面睡地板,身体不好也跟着装修工一起加班加点,只为大部分的其他队员可以准时进驻。她觉得这非常感人,她爱这样的群体。

一个人如果把成就感,寄托在感动他人或者被他人感动之上,那实在太危险,必定要出事。

人在很多时候,都不如王小波笔下那只特立独行的猪,王小波说,他活了40岁,除了那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

“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王小波说的可能还是客气了点,还有一些人,被设置了之后不但安之若素,还深为感动。

这种群体的可怕,除了前面所说的“智力泯灭”,还在于它的“暴力性”。就像勒庞所写,独立的个人绝没有勇气去洗劫一家商店,但是群体则不然,群体是没有负罪意识的,群体“天然合理”,他们的数量决定了这一点,数量就是真理,当群体中的任何一人融入其中的時候,他就会感觉到自己的天生正确和合法,并意识到这群体的绝对数量赋予人的力量。

这,不仅能解释很多传销分子在加入传销组织之前,是极为老实守法、甚至善良懦弱的人。

话说回来,有集体生活的老人,绝对要比没有集体的老人快乐,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普通群众,老了以后只求健康长寿,谈独立精神这件事太不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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