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华
我18岁时,曾在上海《青年报》上,读到一则小故事。在“文革”期间,著名翻译家萧乾不堪忍受折磨、凌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当他被抢救过来,妻子文洁若那纤细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她要将心中的坚强,传到他身上。她俯下身子,凑在他的耳边说:他们不是人,我们是人,我们一定要比他们都活得更长!就是文洁若的这一句话,一句关于“人”的话,启发我思考,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也点亮了我的语文教育的理想。
1968年的冬天,南通师范教师羌以任,早已被打成了右派分子,变成了“牛鬼蛇神”。他左手臂天天戴着20厘米宽的白袖套,上面写着黑字“右派分子、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一天,他正拿着榔头敲碎砖块。一位毕业多年的学生发现了他,喊了声“羌老师”,便快步走来,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羌老师连忙双手在胸前摇摇,示意不可以。在那个年代,能听到自己的学生喊“老师”,羌老师感受到了做教师的价值,做人的尊严。羌以任老师的教学是成功的,他培养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工作两年的我,听到这个故事,更坚定了自己的教育理想——语文教育要培养出真正意义上的“人”!
作为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语文通过语言文字承载了人类的精神文明。语文教育实质就是“精神教育”。语言学习就是滋养、丰富人的精神世界,小学语文教育就是为儿童“终身精神发展打底”。历史性课文,开拓了儿童的精神疆域;古代诗歌,陶冶了儿童的审美情趣;现代散文,提升了儿童的精神情怀;寓言童话,增长了儿童的自由精神。精神是人为之人的本质。有了精神,人才可称作“人”。
儿童有高度活跃着、奔涌着、烂漫着的精神。无论是文学作品中,还是现实生活中,儿童始终保持着纯洁的精神世界。《“番茄太阳”》中的盲童“明明”,在即将接受他人的眼角膜时,竟慷慨地愿意将自己的腿给残废的阿姨,流露了儿童作为“人”的真纯;《我不是最弱小的》的萨沙,将妈妈给他的雨衣盖在粉红的蔷薇花上,显示了儿童作为“人”的坚强。我的小侄女玲儿五岁时,在幼儿园里被一个男小朋友打了,初入幼儿园这个微型社会,她痛哭流涕到深夜,她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打我?”年轻的妈妈无计可施,说:“那你也打他!”玲儿立即反驳:“我打他,他会疼的!”小小的她有着一颗柔软的心,怎么也不愿动手,她懂得心疼别人。不满五岁的玲儿,拥有了真正意义上“人”的表达方式,这不是懦弱,而是一种善良的人性。
在这缤纷的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它比鲜花更灿烂,比阳光更温暖,比金石更珍贵,那就是美好的人性。尊重、欣赏、激励;纯真、快乐、幽默;智慧、果敢、正义,永怀希望、独立精神……这一切都是美好的人性。美好的人性是“来自内心的对他人与生命万物真正的善行,是一种‘人道,它使我们超越个人的悲欢离合而拥有的爱心,具有经典性,不会随着时代与价值变迁而消逝的永恒美德。”拥有了善行,拥有了人道,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语文教育就是精心地呵护儿童心中已经蕴藉的美好的人性的种子,或者让美好的人性的种子占据他们的心房,使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语文教育,理应为人类造福,不能降低到技术层面!语文教师应该有一种担当,——把学生培养得更纯洁,更善良,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