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中国人心中的情结

2016-06-14 07:52本刊编辑部
新传奇 2016年9期
关键词:大院围墙交通



大院,中国人心中的情结

一直以来,封闭小区都以一种“中国特色”的方式存在于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中。对于很多人来说,居住在一个有围墙、有大门、有物业、与外界保持一定距离的私密小区,是在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一种更高层次的居住追求。然而,中央层级的文件日前首次对封闭社区模式“开刀”,让不少早已习惯了“深墙大院”的国人表示难以接受。

近日,国务院印发文件《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明确要求“新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政策出台后引发了相当多的争议。中央为什么要打破多年以来的封闭式小区模式呢?

“围合”情结

谈起中国文化,围墙是绕不过去的一块。有“墙”方才有“国”、“城”、“家”。从始于殷成于周的井田制开始,土地四周便以篱棘、水渠或土墙围护。繁体“國”字形象地表现了一个四周城墙围合,持戈守卫的地域。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城,以盛民也。意为城是四周以墙围合的“容器”,里面住着(盛着)许多民众,因此才有了“长烟落日孤城闭”的绝唱。

西方文化中的外向和进攻性反映在建筑上,是建在制高点山顶的城堡和开放性的城市、园林规划,强调外部空间,常把中心广场称为“城市的客厅”、“城市的起居室”等。而中国的主体文化是一种封闭的大陆农耕型文化,强调内向的保护和发展自己的处事哲学。对外封闭,对内开放。中国的城市和建筑自古以来皆以围合形式为主体产生并发展。除了四合院、围墙、影壁,还往往将后花园模拟成自然山水,有将自然统于内部的取向。

“墙”和“院”是中国风水学中不可少的元素。“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即成围合之势。《周礼》云:“墙厚三尺,崇之。”《易林》云:“千仞之墙,祸不入门。”围墙在中国人的心中,不仅反映住宅的风貌和衰荣,也关系到安全和舒适。

《诗经》中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显示了中国人对于“内”和“外”的鲜明界定。“皇家有故宫,民宅看乔家。”紫禁城红墙森严,宫禁之封闭呼之欲出。若从高空观察山西乔家大院布局,可见大院内又分6个大院,内套20个小院。大院四周全是封闭式砖墙,高三丈有余。从“庭院深深深几许”、“侯门一入深似海”、“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这些古诗词中,更是能读到中国人心中对于“围合”的深厚情结。

大院与交通的“战争”

今天,随着现代城市的发展,西安、南京的古城只留下了断壁残垣,北京仅剩下几座孤零零的古城门,老四合院区正在被高楼建筑群蚕食。但是中国的围墙大院文化并没有衰落,反而不断“推陈出新”。几十年来,机关、高校、小区纷纷跑马圈地,筑起围墙,延续着古代宫城或官衙前办公、后居住,自成一统的模式。“没有围墙不成社区”已是约定俗成,“封闭型高尚社区”仍是房地产商的广告幌子。

封闭小区的建设有两次高潮。第一次是1949年之后,大批干部和科教人员迁入北京,组建政府部门、科研单位和大专院校。老城根本容纳不下,于是在城外盖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楼房。因为要在尚不具备城市基础设施的郊区迅速安置大量人员,因此按隶属关系各自建立了功能齐全、自给自足的小社会。这也是北京城建历史上的转折点。院中之院,墙中之墙,构成了继四合院之后北京城的另一副骨骼和框架。到现在,因为历史延续性,单位大院仍然是国内许多城市的基本构成之一。有数据统计,光北京就仍现存3700多座单位大院。

单位大院的坏处也显而易见。大院高墙厚门,不但排斥外单位,在财政与管理上也独立于其所在城市,形同割据。对整个城市的规划而言,都是巨大的障碍。

1964年,国务院副总理李富春向中央提交《关于北京城市建设工作的报告》,无奈地说道:“由于建设计划是按‘条条’下达,各单位分别进行建设,北京市很难有计划地、成街成片地进行建设,至今没有建设一条完整的好的街道。”

观察北京,会发现这座城市几乎已被大大小小的新旧大院挤占殆尽。老北京城道路系统的特点即是偏封闭型的胡同多,有许多人为的“断头路”,路网密度稀,这是“先天不足”。

第二次是1998年之后。当年我国进行了住房制度改革。一时间,房地产大热。由于顾客喜欢安全和私密的环境,封闭式小区成了我国小区开发的主流形式,且越是高端住宅区,封闭性有越强的趋势。

问题重重根源何在

随着快速发展问题很快出现。以北京为例,大院和交通的冲突,早在环路和干道修建时就已显现。北京有大量的道路被封闭在大院的围墙内,城市支血管、毛细血管被人为切断。大院越大越集中,A点到B点的实际绕行距离就越大,车辆疏导难度越高。在车辆不断增长的高压下,路网稀疏,车辆都涌到干道,也使马路被动地越修越宽,路口越发复杂,更使行人车辆通过时间增长。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黄东森研究员曾提出“打破市区‘围墙’封闭,根治交通拥堵状况”的建议。他说:“北美大学多为开放型布局,哈佛大学中有城市道路贯穿而过。”

对于疏解交通来说,增加道路密度比增加车道其实更重要、更有效。住区规模过大常常导致城市道路被阻断,城市道路遇到小区,不是嘎然而止,就是绕道而过。这也正是中国许多大城市的道路越修越宽,立交桥越修越多,但城市交通却每况愈下的一个原因。

除了交通拥堵,封闭小区还带来了种种弊端。首先,街道活力丧失。封闭式小区通过一道围墙或者栏杆,把具有重要公共和商业价值的住区临街界面放到了小区内部。其次,服务设施不足。即便小区内的商业设施种类配备完全,也不过就是各种服务提供一两家,根本不足以满足一个小区内少则上千,多则上万人的需求。

出现上述现象根源何在?一个是我国长期以来的计划经济思想。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副总规划师赵燕菁曾经发文说,在计划经济条件下,不存在土地市场,道路与土地是两种完全独立的城市供给,满足不同的需求目标:前者唯一的目标就是满足交通需求,后者则是服务于土地的使用功能。对于交通需求来说,道路上的阻抗越小通行能力越大越好,因此,道路要尽可能宽,交叉口要尽可能少;对于土地需求来说,内部选择越大外部干扰越小越好,因此,街区要尽可能大,穿越要尽可能少。

根据这一规划原则,我国深受前苏联规划思想的影响,采用大街区、宽马路的做法。这是因为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土地是没有价格的,道路的功能不是带动土地的最大限度升值,而是解决交通问题。而大型封闭居住区的提出,更加强化了这种路网结构。

但是在市场经济国家和地区,道路不但是用来解决交通问题的,更主要是用来分割土地的。交通并不是道路的最终目的,甚至不是主要目的,满足土地上各类功能的需要,才是其最核心的目的。

另一点是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要从根源上打破封闭式小区对交通的影响,从体制机制上来说,其实很容易,只出让小幅地块即可。政府每卖一块地,地块大小是由规划及国土部门来决定,在出让之前理应经过交通评估,不应影响道路的通达性。

但在早期的房地产开发市场,开发商大块大块拿地,楼盘大片大片盖起来,外面用栏杆围起来,不管你是公交地铁还是私家车都得绕行。如果只有小块土地呢?自然也谈不上对交通的影响了。

这里面有一个逻辑,地方政府愿意出让大幅土地,一定程度上也为封闭式小区提供了条件。这是因为,出让大幅土地能快速获得土地出让金。1994年分税制改革之后,中央财权多而事权少,地方财权少而事权多,土地出让金成了地方政府收入的重要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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