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德里罗小说中的生态思想

2016-05-30 18:36汪凡凡
关键词:文化生态

汪凡凡

摘 要:

唐·德里罗是一位有着强烈的生态意识和环境保护思想的美国后现代派小说家,他在小说创作中揭露了科技与商业文明下的自然生态危机、社会生态危机和精神生态危机及其根源,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消费主义、唯发展主义和科技至上观等,发出对回归自然、绿色消费、健康艺术与性、文化多元、技术生态等的强烈呼吁。

关键词:唐·德里罗;城市生态;文化生态;精神生态

中图分类号: I106.4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0539(2016)01008105

唐·德里罗是美国著名的后现代主义作家,其小说世界堪称美国后现代社会的万象城。德里罗的小说蕴含着强烈的生态意识和环境保护思想,从不同层面研究当代美国复杂多变的自然、社会、精神、文化等生态状况和问题,以及由这些问题所引起的人性扭曲、死亡恐惧、精神颓废、文化荒原、恐怖主义等生态危机,挖掘这些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根源,表达了建立一个远离有害物质、生态灾难和压迫的,一个免除了种族和性别歧视及资本主义毒害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共处的生态社会的理想。

一、自然生态危机

人类对自然的大肆开发、掠夺与奴役,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恶化,也使人类赖以栖息和生存的家园受到了严重破坏,出现了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如雾霾、大气污染、全球气候变暖、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生物多样性减少,等等。

(一)自然之殇

德里罗在其小说中对自然景观的描写惜墨如金,但对自然生态危机事件却浓墨重彩。德里罗通过展示几个典型的生态危机事件或意象,揭示了人类中心主义及利己主义泛滥对包括大气圈、土壤圈在内的自然生态系统造成的巨大破坏。

首先,人类对自然的摧残体现在对地球“大气圈”的破坏。《白噪音》记述了发生在铁匠镇上的一起有毒化工废料泄露事件。一辆满载尼奥丁衍生物的罐车在铁匠镇倾覆后发生泄漏,空中弥漫着黑色毒雾,这种毒雾的万亿分之一量就能使老鼠死亡及致人昏迷、痉挛、流产等。有毒气体的迅速蔓延给铁匠镇带来了巨大的生态灾难,杰克一家被卷入空中毒雾事件,并陷入“一种后现代死亡” [1]142中。在被迫疏散迁移途中,杰克因下车加油,在毒雾中暴露了几分钟,便“在体内植人了死亡” [1]142。有毒气体对大气圈造成了难以修复的伤害。“自从空中毒雾事件发生后,日落就漂亮得让人消受不起。原本灿烂辉煌的落日,成为赭色的、宽广的、高耸入云的、如梦如幻的空中景致,透露着恐怖”[1]187。美丽得“让人消受不起”的后现代日落并非自然之物,而是空气中残留的有害物质折射光线所致。德里罗通过现代科技所导致的空中毒物事件,警示人们生态危机的紧迫性,唤醒人们的生态忧患意识。

其次,人类对自然的迫害还体现在对“土壤圈”的破坏。以尼奥丁衍生物为代表的各种化学品及其副产品进入土壤、水,其侵蚀作用是积年累月的,大大减弱了土地的营养,致使肥沃的土壤变成荒滩,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得以修复;同时,渗入土壤、水的毒物也进入了人及其他生物的食物链,长期危害人及其他生物的健康与生存,整个生态系统都会受到严重破坏,“它渗漏到土壤里去,将会在土里存活四十年,比很多人的寿命都长”[1]144。土壤、水是人类繁衍生息的重要自然资源,人类荼毒大地的同时也将屠刀伸向了自己。人类作为地球的“照看者”,应当增强生态保护意识,履行生态责任,解决发展与生存、科技进步与生态危机等的冲突与矛盾,建立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型关系。

(二)城市之困

“城市既是一个景观,一片经济空间,一种人口密度,也是一种气氛,一种特征,一个灵魂”[2]18。城市是人类征服自然的成果,是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下的“人化自然”。美国正是建立在科技与商业高度发达的城市之上,但在美国城市繁荣的背后,却隐藏着重重危机。

1.电波与辐射之害

在德里罗小说中的美国城市是一个被电子和量子吞噬的、被波与辐射笼罩的世界。随着科技狂飙式发展,人类发射了卫星,发明了电脑、手机等,制造了微波炉、雷达监视器等。电子世界正飞速地在美国城市的机体里更新和壮大。这些“人化自然”的电子产品的负面影响日益彰显,甚至限制城市的发展。一旦失去电子产品,城市将陷入瘫痪状态,人们将无所适从。人类创造了科技之城,而城中的人却成为这些“人造物”的附庸,丧失主体性,完全依赖于这些科技产物,被强硬地剥离出自然界,无法回归和谐平衡的精神家园。同时,城市正在遭受辐射之灾,电磁辐射危害人体健康的事例层出不穷。在《白噪音》中,杰克的儿子在豆蔻年华就已谢顶,这与他生活的辐射之城有很大关系。在《地下世界》中,核试验后的蘑菇云漂浮到人群中,导致大量人畜死亡或畸形;在大自然中经受了亿万年时光洗礼而不腐的牙齿在核辐射下瞬间变为细粉末。有资料显示,电磁辐射已成为危害人类健康的致病源之一。在辐射环境中,人群的白血病发病率为正常环境中的 2.93倍,而肿瘤发病率则为正常环境中的 3.26 倍。辐射不仅成为破坏自然美的元凶,还对人类的生存环境及身心健康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人类建设自身文明的主要武器——技术理性,使自然和人类都成为受害者。

2.毒物与垃圾之灾

德里罗在其小说中对人造环境的肮脏与丑陋着墨颇多,他对于城市面貌的总结就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场以及化学产品的试验场。城市垃圾不仅给城市抹上了丑陋的色彩,还污染了人们的审美视听,造成人们精神的不愉悦,造成了严重的城市生态危机。德里罗在《地下世界》中再现了纽约移民区的脏乱与暴力,并把购物天堂纽约比作经历核战争后的惨不忍睹、满目疮痍的荒原。此外,小说还控诉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向第三世界国家出口不安全的化学制品,并转移高能耗、高污染的工厂等恶劣的生态入侵行为。德里罗把城市喻为肮脏与罪恶的掩埋场,垃圾隐藏着人性和商业城市中的黑暗面,垃圾的丑的表面下有着更丑的内在。垃圾的肮脏不在于垃圾本身,而在于垃圾的生产者及其生产行为。商业社会把消费鼓吹成克服死亡恐惧的唯一途径,刺激市民疯狂地消费,消费主义导致高能耗与高污染,如此形成恶性循环,使城市变成了各种病毒滋生的垃圾场。德里罗颠覆了人们对于国际化大都市的美好幻想,揭示出人们生活在商品过剩、垃圾如山的“城市荒原”中。

3.噪音污染

在德里罗的小说里,“噪音”一词的使用频率非常高,比如汽车的噪音、超市的噪音、电视的噪音、对于死亡恐惧的“白色噪音”,等等,各种声音无序地集合,导致严重的噪音污染,杂乱的人造之声取代了美妙的自然之音。噪音污染反映了后现代社会人类生存环境的“癌变”。噪音是世界四大公害之一,正在吞噬着当代人的身心健康。长期嘈杂的环境,不仅会使人们罹患高血压、耳聋等生理疾病,还会诱发各种精神疾病乃至暴力犯罪。《大都会》的埃里克用枪打死了自己的保镖后却镇定自若,人们也对身边的暴力无动于衷,因为一声枪响不过是城市噪音中的无力的呻吟,“每天都有那么多噪音,这只是夜晚常见的动静,与猫交配或汽车逆火无异” [3]134。人们长期处于聒噪的环境中,患上了对周遭事物麻木不仁的精神顽疾。因此,降低噪音对城市与市民的粗暴干扰是建设生态城市的一个难题。实验证明,绿化能适当地减轻噪音对城市与居民带来的危害,有利于建立安宁、和谐的生存环境。

二、社会生态危机

社会生态研究人类与其所处的社会环境之间的关系。“人类对待自然的态度和观念往往是人类对待自我的态度和观念向外部世界的延伸,直接折射出人类内部关系的复杂性”[2]171。生态问题其实就是社会问题。若要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就要首先解决社会问题,消除人性异化、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民族之间、国家之间的冲突与斗争。在后现代社会,人际关系进一步异化,由此产生了难以调和的家庭矛盾、两性矛盾和族裔矛盾等,导致了更深层次的社会和精神生态危机。

(一)艺术之死

后现代是一个文化裂变的时代。后现代美国艺术进入了电媒艺术时代。在《白噪音》中,当杰克看到芭比特出现在电视上,感到震惊和恐惧。电视荧屏上的芭比特没有灵魂,完全是电子技术制造的二维复制品。这个影像是封闭的、永恒不变的,除了芭比特之外,它什么都是。人本身已无足轻重,其应有的地位完全被自身的影像所取代。鲍德里亚称这种失真的影像为“拟像”,拟像创造出一种人造现实或者第二自然,“拟像不再是某个领域、某种指涉对象或某种实体的模拟。它无需原物或实体,而是通过模型来生产真实:一种超真实” [2]152。拟像文化剥夺了人的自然属性,形成了虚假的现实感,并取代了真正的现实。正如德里罗所说,“对于许多人来说,世界上只有两块地方:他们生活的地方和电视机中呈现的地方”[1]73。杰克一家正是通过观看电视而进入虚拟世界,使真实感觉暂时缺失,使时间与空间空白化,从而逃避作为自然人始终要面对的死亡。后现代社会的电态媒介、艺术消费等拉开了人们与现实的距离,人们透过“电子眼”打量真实的世界,真正意义的自然和文化被复制成种种假象。电媒使艺术成为一种复制技术,失去了艺术灵韵,最终丧失对人类灵魂的感化与陶冶作用。德里罗反对把艺术价值经济化和实用化,强调艺术的否定性与反叛性以及审美和净化作用。在商业发达的后现代社会,艺术有了商品买卖的属性。《大都会》里的埃里克通过对艺术品和教堂的绝对拥有满足了自己的占有欲与虚荣心,但又使自己受困于对艺术品的占有欲中,失去了与广阔的艺术世界沟通与交流的能力,失去了“比他自己知道的更深邃、更美妙的生命”[3]122。

(二)文化霸权与恐怖主义

随着全球范围内各种矛盾的加剧,恐怖主义已严重威胁到人类生存、民族团结、社会安定以及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坠落的人》以美国 “9·11” 事件为题材,揭示出恐怖袭击给美国人民带来的沉重灾难与心理创伤。但德里罗并没有将罪责单方面地指向伊斯兰恐怖分子,而是指向美国的文化入侵与伊斯兰的宗教狂热,批判了美国的霸权主义。德里罗把伊斯兰恐怖主义的形成归咎于西方文化价值与东方伊斯兰文化价值的对立与冲突。伊斯兰教信徒认为,他们遭到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文化、经济与政治等的孤立与排挤,因此他们对于伊斯兰世界以外的西方国家怀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恐怖战争,归根结底是一场文化战争。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文化生态的多样性和协调性遭到破坏,文化生态系统内部各子文化不断发生冲突,发展严重失衡。西方文化对别国文化的强势入侵,挑起了异域文化的正面还击。全球化并不是“同质化”或“一体化”,而是要求同存异,使东西方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形成人类的集合体,“在文化战略方面消除西方中心主义,获得不同文化体系之间趋向平等式的认同与共识”[5]7。以暴制暴,以恐制恐,只会造成更深的文化沟壑与民族仇恨。任何民族与文化应该尊重和敬畏世界上其他民族及其文化,以宽容包容暴力,以平等取代霸权,用谦和取代偏见,建立一种多元和谐共处的关系,建立文化共同体和绿色文化生态,创造适合人类生存的社会环境,最终消除恐怖主义。

(三)性的异化与婚姻之危

爱情使世界变得温馨而和谐,但在后现代美国社会,爱情已被深深地烙上了金钱和肉体买卖的印迹。资本主义创造了一个性欲泛滥的世界,性已经成为后现代美国的最大崇拜物。性解放是人的全面自由的一大跨越,性解放主义者主张性与爱及婚姻分离、性交易合法化等,导致了性混乱、艾滋病蔓延、堕胎频繁、离婚率激增等诸多社会问题。性是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性解放和性自由体现了人类的原始生命意志,但极端地追求性自由,会导致性迷失及人的异化。对于性拜物教下的美国家庭,离婚已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有研究报告表明,25%的美国人至少离过一次婚。《人体艺术家》中的雷离婚后与劳伦成为情人,而劳伦在雷死后又与幻想中的塔特尔建立了性关系;《大都会》中的埃里克拥有一次有性无爱的婚姻,而他在一天内就与多名女性发生了性关系。埃里克鄙视女性,认为她们不过是自己的泄欲工具。在20世纪 50 年代,由夫妻及未婚子女构成的核心家庭成为美国普遍的家庭模式,其显著特点为家庭成员关系亲近而和谐。社会学家王跃生指出,“核心家庭”是社会和谐基本保障。而在后现代美国社会,由于离婚与再婚而产生了新的家庭模式,取代了“核心家庭”,这种家庭被幽默地称为“后核家庭”,其家庭成员之间关系疏远,情感淡漠。《白噪音》中的杰克之家就是典型的后现代“后核家庭”,其中杰克和芭比特都有离婚的经历,家中的四个孩子都不是同一对父母所生,不是同父异母,便是同母异父。杰克与妻子之间经常互相猜疑与欺骗,父母与孩子们之间也频频发生矛盾和争吵,孩子们大都形成了忧郁、孤僻的性格。家庭模式的改变及家庭危机是人们不得不面临的严重社会问题。

三、精神生态危机

精神生态研究作为精神性存在主体的人与其生存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在后现代美国,在人们的生存环境遭受破坏的同时,精神世界也蒙受了污染,人的物化、异化、单一化、表浅化进程加剧。信仰的丧失、情感的孤寂、人性的扭曲等都是精神生态危机的表征。在后现代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背后,隐藏着腐朽、肮脏与罪恶及精神文明的极度匮乏,人们承受着各方面带来的恐惧、苦闷、痛苦,迷失了自我。“现代人征服了空间、大地、疾病、愚昧,但是所有这些伟大的胜利,却只不过在精神的熔炉里化为一滴泪水”[6]533。

(一)信仰丧失

信仰是人类的精神支柱,为人类提供一种终极的生存意义和价值。传统宗教信仰在满足人们精神需求和解决精神困顿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后现代社会,人们的宗教信仰已完全被急剧膨胀的物质欲望和享乐主义吞噬。宗教信仰渐渐地褪去神圣的外衣,丧失了治愈精神疾病的功效,失去统领人类精神领空的力量。当《白噪音》中的杰克憧憬受伤后去教堂寻求心灵解脱之时,修女的一番话令他震惊,“只有傻子和孩子才会相信这些古老的信仰”[1]353。杰克寻求宗教庇佑与慰藉的努力以失败告终,就连本应布道传教的修女也不相信上帝的存在,背弃了宗教誓约。宗教说教不过是帮助人们拒绝死亡和提供安慰,是宗教的“白噪音”。人们的精神世界支离破碎、千疮百孔,迫切地需要一种类似于宗教的救赎力量,而已经取代传统宗教的新的信仰,如科技至上、消费主义、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性拜物教等,无法担当起引领文明方向和净化人类心灵的重担,并且有可能导致更加严重的精神灾难。在《白噪音》中,人们的信仰呈现出复杂化倾向。杰克通过看着婴儿睡觉来获得心灵慰藉,因为“可以让我接近上帝”;研究希特勒是他的另一心灵寄托,希特勒成为“比死亡更大”的偶像式人物。此外,购物、吸食毒品甚至杀人等都成为他摆脱心灵困顿的信仰模式,但众多的信仰都没能使杰克获得真正的解脱,结果却是越陷越深。

(二)欲望之灾

欲望本是人性的一种自然倾向,合理的欲望满足使人们获得身心平衡。德里罗把消费欲望暗喻为人们驱赶死亡恐惧、消除孤独的“白噪音”。美国社会的两大消费行为是看电视和购物,前者是美国人热衷的精神消费形式;后者则是美国消费社会的宗教仪式,是一种物质消费。电视信息和影像将人们限定在一个封闭、独立的世界中,使人变得麻木不仁,产生孤独、烦躁、压抑等不良情绪。人们不知不觉地深陷于影像的虚幻情境中,沉溺于对影像的接受和膜拜中;影像成为主导人和社会的力量,并排除了人们对事物认知的质疑的、否定性意识。杰克常常在大型商场里疯狂地购物, 其实并非真正需要这些物品,而是试图通过对物质的占有来治愈空虚、焦虑、恐惧等精神疾病,以此获得安全感和满足感,成就一种生存的充实。人的欲望及其导致的心理病症都可以通过消费得以解决,因此超市、专卖店等满足人们消费欲望及感官刺激的场所便成为后现代人类精神的“宗教寺院”。《大都会》中的埃里克对金钱和消费有着宗教般的虔诚,他疯狂地交易、赚钱及消费。他拥有一套四十八个房间的公寓,大肆购买和收藏名贵艺术品,并购买了一座教堂。金钱至上、唯消费主义和占有欲已经扭曲了商业、金融资本家的价值观,人的爱心、同情心、善良等美好品质被欲望无情地吞噬。整个后现代社会已经被金钱绑架,被欲望架空,成为一台生产和消费的大机器,金钱和欲望则是其内在驱动力。人们深陷在交易与消费的怪圈中,唯有不断地赚钱和消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人人为金钱和欲望疯狂,丧失自我、良知,人的精神生态恶化。

(三)药物崇拜

后现代美国出现了“买药如同买面包”的现象,美国人形成了一种“药物崇拜”的心理,“对身体健康的过分关注已经成为美国的国病”[4]199。《白噪音》中的杰克一家像储存食物一样大量存积降压片、阿司匹林等药品;《坠落的人》中的妮娜常常服用安眠药和止疼药;《大都会》里的埃里克形成了几乎每天都要看病的依赖性。药物的影响远远超越其本身的治疗作用,已经进入人们的精神层面,产生更深层次的危害。人们储存的药品更多的则是精神类药物,如轻松丸、抗抑郁药以及吗啡等禁药。后现代死亡恐惧正吞噬着人们的身体与灵魂。为了消除死亡恐惧,杰克一家陷入了戴乐尔事件的涡旋中。戴乐尔是一种强烈的精神镇静剂,能抵制人脑中与死亡恐惧有关的神经传递素,从而抑制死亡恐惧感,但会导致大脑衰亡。为了暂时消除困扰已久的死亡恐惧,芭比特甘冒性命之危,用性交易获取了戴乐尔;杰克为了克服尼奥丁衍生物侵入身体而带来的死亡恐惧,也以暴力获取了戴乐尔。人们对药物的依赖如同对毒品的吸食一样已经成瘾。药物俨然成为一种后现代宗教,使人们在痛苦与迷狂中得到快感,进入“神”的境界。

(四)死亡恐惧

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指出:“死亡恐惧分为两种:一是对‘垂死的恐惧,即对肉体痛苦的恐惧;二是对‘虚无的恐惧,也即对死后来者的恐惧”[7]150。有关死亡的难以磨灭的想法以及对“垂死”、“虚无”的恐惧时刻困扰着后现代社会中的人们。 随着科技与商业造成的灾难的加剧,自然生态的破坏使人的生存环境进一步恶化,人们的信仰崩溃、良知丧失、爱情死亡,后现代社会陷入深深的死亡恐惧之中。科技与消费未能消减人们的死亡恐惧,却都在加剧死亡,甚至创造出新的死亡形式。《白噪音》被称作后现代“美国的死亡之书”。表面上,杰克的家庭和睦、事业成功,事实上他们敏感而脆弱,对死亡有着深深的恐惧。死亡如同噪音一般困扰着杰克一家。杰克和芭比特夫妇就是典型的“死亡恐惧症”患者,两人经常在深夜探讨“谁会先死”的话题。德里罗在小说中不但描绘了后现代社会中“人之将死”的恐惧心理,还展示了人类为拒斥死亡,消弭精神世界的紧张与恐惧而做的种种努力。对于杰克,希特勒是一个“大于死亡”的形象,并试图借希特勒研究来抗拒死亡的威胁,消除紧张感和焦虑感,从而使希特勒这个臭名昭著的纳粹分子成为偶像。《大都会》中的埃里克遭遇挫折后,在女人身体和精神抚慰下获得了暂时的解脱。后现代社会以自己的方式创造新的死亡形式。杰克所在的小镇发生了空中毒雾事件。在撤离的路上,尼奥丁衍生物植入了他的体内并存活下来,杰克充满了死亡恐惧,并且能在X光透视片或电脑屏幕上看到这种可怕的陌生的死亡。科技每前进一步,都会有死亡的一个新的种类和系统与之匹配。科技使人远离自然、自我及真实的死亡,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人恰恰是这种分离的制造者,并且以科技之名推进着这种怪诞的分离。“人对历史和自己的血统所犯下的罪孽,已经被技术和每天都在悄然而至的怀着鬼胎的死亡搞得愈加复杂了”[1]22。

四、结语

德里罗从人道主义生态关怀出发,从自然生态层面抨击了人类对自然的掠夺与破坏,向人类发出了生态预警;从社会生态层面揭示了国家之间、民族之间、人际关系的疏离与隔阂的现状;从精神生态层面批判了科学技术和消费主义对人的异化;并发出对生态整体主义、和谐共享、回归自然、绿色消费、健康艺术与性、文化多元、技术生态、生态正义等的强烈呼吁。生态意识赋予了德里罗小说丰富的内涵和远大的前瞻性,也是构筑其小说独特魅力的重要因素。

参考文献:

[1]唐·德里罗.白噪音[M].朱叶,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

[2]凯尔纳·贝斯特.后现代理论批判性的质疑[M].张志斌,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3]唐·德里罗.大都会[M].韩忠华,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4]特里·伊格尔顿.历史中的政治、哲学、爱欲[M].马海良,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5]克里斯托夫·霍洛克斯.鲍德里亚与千禧年[M].王文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6]鲁枢元.精神生态与生态精神[M].海口:南方出版社,2002.

[7]贝克勒.向死而生[M].张念东,译.北京:三联书店,1993.

Ecological Thoughts in Don Delillos Novels

WANG Fanfan

( 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 Xinyang Henan 464000,China)

Abstract:Don Delillo is an American postmodern novelist with strong ecological consciousness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thoughts. He reveals natural ecology crisis, social ecology crisis, and spiritual ecology crisis as well as its root in his novels, criticizes anthropocentrism, consumerism, developmentalism and scientism etc, appeals to return to nature, green consumption, art and sexual health, cultural diversity and technology ecology etc.

Key words:  Don Delillo; natural ecology; social ecology; spiritual ecology

编辑:黄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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