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500强企业官方网站语言使用情况

张黎 张钰浠

提 要 本文以世界500强企业中100个外国企业的环球网站及其中国官方网站为调查对象，重点考察其网站语言的语种构成及汉语使用情况。揭示汉语在国际经济贸易活动中的地位，并探讨影响汉语在国际商业交往中地位的因素。本文的研究可以为评估和认识汉语在国际商业领域的地位与价值、制定提升汉语国际商业语言地位的战略提供参考。

关键词 跨国公司网站；网络语言；汉语国际地位；语言战略

Abstract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assess languages used on 100 official webpages randomly sampled from the 2013 list of Fortune 500 Companies and focuses on Chinese language use on these webpages that specially target at Chinese readers. The main purpose is to find out the status and function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in multinational companys business activities and to explore the factors accounting for Chinese language status in international business communication. The initial findings show that the Chinese language not only lags far behind English in term of communicative importance， but also falls behind French， Spanish and German. The findings signify that Chinese has limited use in these global corporations， which is a stark contrast to Chinas status as the world second largest economy. On the other hand， the fact that the Chinese language is closely following the other three international languages is also encouraging for Chinas Chinese language promotion. This study may informs Chinas language policy makers and professionals in their endeavours in upgrading the statu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in the arena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Key words multinational companys website； network language； Chinese international status； language strategy

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跨国公司在中国开展业务，成立分公司。他们不仅有针对全球受众建立的环球官方网站（以下简称“环网”），也有针对中国市场主体建立的中国官方网站（以下简称“中网”）。跨国公司作为经济全球化的重要主体，其环网上汉语的使用率以及他们对中网建设的重视程度，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汉语在国际经济贸易中的地位。本文选取世界500强企业中100个外国企业的网站，调查汉语在其中的使用情况，从一个侧面揭示汉语在国际经济贸易活动中的地位。

一、样本分布及其中国官网开设情况

本调查从《福布斯》在2013年4月发布的全球500强企业名单中抽样，抽出100个企业作为考察样本（详见附录）。具体抽样方法是：将世界500强企业，按排名以50个为一组，共分为10组。然后采用简单随机抽样法，从每一组里抽取10个。考虑到研究目的的特殊性，抽到中国企业时，改抽其他企业替代。

本次所抽取的100家企业中，有41家设立了中网，占总数的41%。这41家企业都在中国有业务、有分公司，其中22家企业（54%）的中网是其环网的平行网站，这种平行网站是环网的本地化版本，中网的大部分内容是对环网的翻译；有19家企业（46%）专门针对中国设立了网站。

未设中网的企业为59个，占总数的59%。其中，25家在中国既无业务也无分公司；25家在中国有业务、有分公司；9家在中国有业务但无分公司。

从上述情况看，样本中设立中网的比例不到一半，而有些企业虽然与中国有业务关系，却也没建中网，说明这些企业不那么重视针对中国受众的网站建设。

二、样本网站的语种分布

对100个样本的环网和中网提供的语言版本逐一考察后，我们得到了各网站使用的具体语种信息，并统计出每个语种被各网站使用的频率（每个语种被使用的样本网站数量/总样本数）。

样本的环网中总共使用了51个语种，其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是英语（100%）。排在第二位的是法语（31%）。汉语使用频率为23%，居第五位，排在西班牙语（27%）、德语（26%）之后，日语（21%）、葡萄牙语（19%）之前。

样本的环网有单语种网站（只提供一种语言版本）和多语种网站（提供多种语言版本），单语种网站全部为英语，有37个。使用汉语的23个网站都是多语种网站，样本中没有只提供汉语的环网。

样本的41个中网都提供了汉语版本，其中，有11个仅提供汉语版本，占27%。而73%的网站（30个）同时提供英语版本，可见即使是针对中国的网站，也非常重视英语。另外，日语、德语、西班牙语、瑞典语、韩语也都出现在中网中，这与企业总部所在国的通用语言相关。

从样本企业环网和官网的语种分布情况看，汉语主要用于专门针对中国设立的中网，在环网中使用较少。即使是中网，多数也是与其他语种同时使用。

三、样本网站各内容板块语种分布

每个企业的网站都包含若干内容板块，样本网站的内容板块大致由8个部分构成：

A.网站主页

B.企业基本信息

C.产品业务

D.财务信息

E.招聘信息

F.企业新闻

G.企业重要规章制度

H.企业重要报告

在不同的内容板块里各语种的使用频率存在明显差异，除英语外，其他语种在不同板块里的使用往往不均衡。虽然有23%的样本企业官网提供汉语内容，但环网主页提供汉语语种导航的只有7个，而在这7个网站首页里点击汉语导航，打开的页面所包含的内容，与英语等其他语言版本页面所包含的内容也不一定一一对应，经常缺少某些板块。如：美国大都会人寿保险网站中，汉语主页比英语主页缺少“投资者关系”一栏；埃斯拉达矿业网站的汉语主页只显示了公司报告与业绩，根本没有与英语主页相同的其他导航栏选项；H&M网站的汉语主页与英语主页版式完全相同，但是导航栏显示的“投资者关系”“新闻”“公司治理”均为英语，点击查看二级页面的内容也均使用英语。从业务层面来说，7家企业在中国均以各种形式、不同程度地发展其主营业务，与中国的业务联系较紧密。但这7家企业环网中，即便是主页语言有汉语语种可选，也没有一个网站的汉语主页面与相对应的英语主页面设置是平行对应的。除英语外的其他语种在8个功能板块中，企业重要规章制度（G）使用最多。100家企业中有15家（荷兰皇家壳牌集团、沃尔玛、美国银行、可口可乐、默克公司、卡特彼勒、美国大都会人寿保险、三井物产、瑞士信贷集团、迪尔公司、霍尼韦尔国际、麦克森公司、利安德巴塞尔工业、阿纳达科石油、林德）使用汉语作为介绍企业重要规章制度的语种之一，这15家企业均在中国有业务，他们网站的各类文件，汉语版本与英语版本一一对应。而企业新闻（F）和财务信息（D）使用汉语最少（见图1）。其中汉语在财务信息板块的使用为0，即没有一家样本网站有汉语版本的财务信息板块。这应该与所选样本没有中资企业有关，因为财务报告主要是给投资人看的，主要投资人不是来自汉语圈的，自然就不需要使用汉语。不过，整体上看，汉语在各功能板块使用的不平衡与其他几种非英语语言（法、德、西、日）的使用情况类似。

同时，这些公司网站各功能板块中的汉语文本和英语文本也存在着不一致的情况。一是汉语页面的文本少于英语页面，点击某些汉语导航，二级页面直接链接至对应的英语页面；二是汉语文本更新速度滞后于英语或其他语言文本；三是各类文件的汉语版本有些比对应的英语版本简略。例如荷兰皇家壳牌集团环网企业新闻（F）中，汉语页面新闻的更新速度比英语页面的滞后5天，而点击汉语页面的财务信息（D），则直接链接至英语页面。

这些样本的中网，汉语、英语为使用最多的语种，对样本企业中网的8个功能板块汉语及英语的使用频率进行统计，可以看出汉语使用频率整体上高于英语，但功能分布不均衡。英语在财务信息（D）板块使用为100%，汉语则为0，这与环网一样，也与投资人背景有关；汉语在网站主页（A）、企业基本信息（B）、产品业务（C）板块的使用达到100%；英语在企业基本信息（B）、产品业务（C）板块使用则相对较少（见图2）。这种不均衡与不同板块面向的传播受众不同有一定关系。因为A、B、C三个板块面向的是中国的客户，所以基本使用汉语；财务信息（D）板块主要是给外国投资人和监管机构看的，所以使用汉语少；招聘信息（E）、企业新闻（F）板块主要是给员工、相关的专业人员看的，受企业背景和具体传播对象的影响，不一定都用汉语。而最特别的是企业重要规章制度（G）板块，汉语的使用率比较低，样本企业有27%的中网完全没有使用汉语。企业规章制度主要是给本企业员工看的，而中网面向的主要是中国分公司的员工，但公司网站上却没有汉语的规章制度板块，这反映出目前跨国公司语言生活的特点，即英语为最重要的工作语言。据《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08》所做调查，英语已成为上海外企职场语言生活中使用最多的语言。另外，王利峰、朱晋伟（2013）对在华跨国公司内部语言使用情况的调查显示，英语多用于官方的、制度性较强的范畴，而汉语多用于日常的事务性范畴。

四、影响汉语在跨国公司网站中使用的因素

（一）行业及业务分布

世界500强中，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与中国有频繁的、深度的业务关系。样本企业所在的行业以及经营业务范围，有些与中国没有什么交集，自然对汉语使用没有需求。设置中网的企业总共只涵盖7个行业，63%分布在制造业和金融业；而未设置中网的企业分布涵盖15个领域，且每个行业分布的数量比例不同。进一步分析可以看出，涉及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的企业极少设立中网（见图3）。例如，维佩尔通讯、桑内拉电信、太平洋煤气电力、公共服务企业集团等，属电信服务公司或电力、热力、燃气供应公司，大多数只在公司总部所在国或周边国家开展业务，其所属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网站中汉语的使用为公司带来的收益并不是很高。

图3 设置中网的企业所处行业分类情况

（二）与中国的业务融合度

样本企业与中国业务融合度的高低也对其网站汉语的使用有一定影响。7个在环网上使用汉语的样本中，有6个与中国的业务联系紧密。如卡特彼勒在中国有26家制造工厂、3个在建新工厂、4个研发中心（其中无锡总部为全球第二大）、3个物流和零部件中心，超过15 000名员工——这是其作为全球机械设备行业老大现今在中国市场的布局规模①；H&M公司作为服装销售业的巨头，2007年在香港和上海成立分店，并积极扩张网上销售业务②。它们对环网的多语种环境建设中汉语使用的重视程度较高，将汉语设为主页语言之一。

样本中设置中网的企业，与中国的业务融合度较高。他们除了推出与中国相适应的产品，还积极加大投资力度、招聘人才、设立分公司、发布并保持更新与中国相关的新闻报道，大力推进公司在中国的本土化进程，推进本土化经营战略。如涉及金融、采矿及制造业的公司，大多数以参股的形式，在中国开展长期业务；也有一些公司，以设立办事处或者代表处的形式，管理其在中国的各项事宜。而未设中网的企业，与中国的业务融合度则相对较低。相当多的公司在中国并没有开展任何业务，在这些公司的环网上，汉语的使用率也较低。在此次调查中，所有样本的财务信息板块都较少提供汉语网页，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跨国公司与中国的交往深度和广度还有待加强。

（三）企业总部所在国的影响

本研究所选的跨国公司样本中，总部所在国最多的国家为美国、日本、德国、加拿大、英国、法国，而所在国通用或官方语言多为英语、日语、德语、法语。在企业官网上，这些语言的使用率也超过汉语。样本企业总部所在国中，55%的国家通用或官方语言为英语或包括英语。不难看出，跨国公司总部所在国多以英语为主也决定着商业交际领域中英语的主导地位。英语国家多是经济发达国家，它们在世界经济贸易、科技发展、政治交往和文化交往中占有很高的比重，各国经济的发展也确保了其官方语言在世界范围内的地位。

汉语在国际交流中并不具较高的通用度，也与将汉语作为国家通用语言或官方语言的国家和地区为数不多这一原因有关（任宏 2005）。David Crystal（2003）指出，使得英语成为世界语言的因素之一，是英语在许多国家是通用语言或具有官方地位。

（四）语言生态环境

语言生态学把语言视为生态系统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把语言、文化的多样性与生物多样性的依存关系作为基本的理论出发点，主张从语言与外部环境及其自身环境的相互依存和作用关系出发分析研究语言。

目前，全球语言生态现状是：全世界现有语言在不断减少；多语言并存的格局下，形成了几种强势语言。英语是世界上最通用的商务用语之一，其所占有的资源是其他语言无可比拟的，就连互联网这个虚拟的世界里85%以上都是英语资源（华少君 2005）。根据我们的调查，样本环网中各功能板块，英语都占据着主宰地位，使用频率从未低于98%；中网中各内容板块英语的使用频率也保持在31%以上，英语作为通用商业语言和跨国公司最主要的工作语言，其强势地位远非其他语言所及。

结 语

通过该项调查，我们对汉语在跨国企业信息沟通中的媒介地位有了一定的了解。总体上，汉语的使用频率与英语存在很大差距，也低于法语、西班牙语、德语，在跨国公司的全球业务中，汉语的交际作用比较有限。这与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是不相称的。

注 释

① 《卡特彼勒这些年在中国都干了什么》，中国财经网，http：//finance.china.com.cn/roll/20130917/1820349.shtml。

② 见H&M公司官网，“公司历史”http：//about.hm.com/zh/About/facts-about-hm/people-and-history/history.html。

参考文献

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 2009 《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08》，北京：商务印书馆。

华少君 2005 《汉语：逐渐凸显强势的语言》，《今日中国》（中文版）第9期。

任 宏 2005 《国家实力决定语言的强势——谈英语的强势地位与汉语的竞争力》，《集团经济研究》9下半月刊，总第182期。

王利峰、朱晋伟 2013 《在华跨国公司内部语言状况调查》，《语言文字应用》第1期。

Crystal， David. 2003. English as a Global Languag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责任编辑：陈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