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
两个达利在上海打擂台。外滩十八号的“疯狂达利”和chi K11美术馆的“跨界大师·鬼才达利”两个大展同时登陆申城,让达利这位超现实主义的大师着实在申城火了一把。
一个焦点就是:两个达利谁是真身谁是赝品,双方也是各执一词。其实,这多是达利本人留下的遗产,如果我们不要那么纠结,把两个展览都看做是走近大师的一次良机,我们可能会有更多的收获。
而要理解怪诞的达利,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走近他的妻子—— 一个神秘的女人:加拉。
并不是很多人能接受达利,更确切地说,能够忍受达利的,一定是奇葩中的奇葩。其他的就不谈了,光说一点,你要能接受得了,说明你绝非等闲之辈:达利和你一见面,就会神经质地放声大笑!根本就控制不住,你能受得了?
加拉能受得了,可见此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在她之前,除了超现实主义小圈子里的朋友,其他人都视达利为异类,他被中学开除,被马德里美术学院除名,被家庭驱逐,还进过监牢。运气好,生在战乱频仍各种思潮风起云涌的20世纪,要在中世纪,早受火刑了。
有的人,生不逢时,有的人,则是时代的弄潮儿。比如达利。这位20世纪最著名的偏执狂,写了一本自传,第一句话是:“我是一位天才吗?”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我是天才我怕谁?就是这么自信、自恋加自傲。
这本自传的题献,写的是:加拉·格拉狄瓦,让达利一生为之神魂颠倒的女人,比他大9岁,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在一起,抛弃了加拉的前夫—— 超现实主义诗人艾吕雅—— 成就了达利的辉煌人生。
初见加拉
《达利自传》里对他和加拉的第一次见面有浓墨重彩的描写。达利可能第一眼就相中了加拉,可是加拉一开始并没往那里想,毕竟,她是有夫之妇。
1929年的一天晚上,在西班牙卡达凯斯,达利和加拉初次相遇,在法国梧桐的林荫道下一起散步。这时候,达利和加拉讨论了好几个严肃的问题,他严谨的推理令她吃惊,她向他承认,刚刚在法国梧桐树下,加拉因为达利用发蜡抹得油亮的头发,把他当成了一位令她讨厌、无法忍受的家伙。可见加拉对达利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而自大狂达利根本没有觉出加拉一开始对他的厌恶之感,他想的是:这样的头发使他具有职业阿根廷探戈舞蹈演员的神态。
事实上,西班牙马德里留给达利的,只有浮夸的纨绔子弟做派。在达利马德里的住处,他经常脱得一丝不挂,而到了卡达凯斯,他却会花一个小时的时间精心打扮自己,非常认真地粘头发、刮胡子,穿洁白的长裤,最新潮的皮鞋、丝绸衬衫,戴上人造珍珠项链和手镯,穿上由自己手绘的领口开得很低的灯笼袖丝绸衬衫,这样,达利觉得自己更有女人味了!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走近朝向海滩的窗户,往外望去,看到她已经在那了,加拉,艾吕雅的妻子。就是她!她就是他的加露棋卡·何地维瓦!加露棋卡,他幻想的女神,从他童年时起,他就知道她会是以后他要娶的那个人,他把她称作加露棋卡,这是他对妻子的爱称,他整个爱情生活中的这个女性形象将永远与它联系在一起。
加拉让他神魂颠倒,好像昨天晚上还没有这么严重,可是现在,他已经坠入情网无法自拔。他从背影辨认出她裸露的背。她的身体有儿童般的体质,她的肩脚和腰部肌肉有青春期那种略显不自然的强健张力。相反,背部的凹陷处却是非常女性化的,与富于活力的躯干优美地结合起来,还有那十分美妙的臀部,这使她的细腰更加令人着迷了。
照着镜子,达利觉得自己很可怜。“萨尔瓦多,你像个野蛮人,这让人厌恶!”
他走向海滩和朋友们相会,可在他正要向加拉问好时,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阵大笑使他浑身乱颤,他感到一个词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次,连他的超现实小伙伴们都无法容忍达利的臭毛病,他们知道,达利又要把美好的一天给毁了,他们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愤怒地向水中抛石子,西班牙大导演布努埃尔尤其恼火,因为他来卡达凯斯是想跟达利一起搞个新电影脚本,而这个家伙居然越来越把心思花在泡妞上!
达利努力克制疯狂,为了是把所有考虑、思想和关怀都集中在加拉身上。他要做他能做到的,要是可以,他会为她脱一千次鞋、穿一千次鞋!要是在散步途中他能摸她的手,哪怕只摸一秒,他的所有神经就会颤抖起来,他就会听到四周落下一阵绿色的水果雨来,仿佛他没触摸她的手,却过早摇晃了他那仍很纤细的欲望之树。
加拉不是没有知觉的人,她心思缜密,马上就感到了,她看到的就是达利发狂地爱上了她。她只是有些好奇,他爱的是什么,他怎么就爱上了她?
第二天晚上,他到旅馆找她,然后他们到悬崖处散步。他吻了她的手,离开了她。她几乎还没转过身去,达利就捧腹大笑起来,结果他被迫坐在门口,等这次发作过去。回来的路上,他碰见了卡米尔·戈曼和他的妻子,他们已注意达利好一会儿了,他们停下来跟他谈话。“你要当心,”他对达利说,“一些时候以来,你太神经质了,你工作得太多了。”
绘画与加拉
和加拉相识的时候,达利正在创作《忧郁的游戏》,他的神经质在这幅作品中可以表露无遗。就是超现实主义的教宗安德烈·布勒东也有点接受不了啊。怎么了?达利居然在该画的前景上画了一个人的背影,短裤上沾满了粪便!教宗布勒东也不禁皱起眉头,他们担心这也许呈现了达利不能让人接受的心理失常,达利只好为自己辩解:“那不过是像屎的东西。我向你发誓:我不是‘喜欢粪的。我很自觉地厌恶心理失常,正如像你完全可能厌恶它一样。但是我把粪便视为使人恐怖的因素,正如我对于流血或蝗虫的病态的恐惧一样。”
虽然达利身上有这么多毛病,常常不间断地大笑啊、在画中画屎啊、在性的方面胡思乱想啊,但是超现实主义的群体在当时就是一群超级小众的叛逆者,他们孤独,也许也享受孤独,他们以自己与众不同而骄傲自豪,也在苦苦寻找和他们相似的人,所以,当布勒东、艾吕雅、阿拉贡、恩斯特等人遇上奇葩到极点的达利时,他们并没有侧目以视,而是接纳了他,视为知己。其中起举足轻重作用正是布勒东,虽然对达利“心理失常”的怀疑还未消除,但他对达利的才华给予了充分肯定,认为他是用超现实方法进行绘画创作不可多得的一员健将。
这样,1929年,达利还画过一幅《保罗·艾吕雅肖像》,作为他给艾吕雅的礼物,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抢了他的妻子。
我们知道,达利的性格是非常具有攻击性的,这从他的作品也可以看得出来,比如,达利喜欢独角兽,象征男性生殖器的独角像矛一样尖锐,可是这样的达利,在加拉面前,却变得服服帖帖,仿佛变了一个人。
加拉就是达利的女神。夹杂着崇拜与性欲,达利对于他的妻子,只有顶礼膜拜。这种情绪从他的绘画中可以一览无余,加拉,是他的模特儿,永远居于他绘画的中心。
1973年的《立体镜绘画中的达利和加拉》画的,就是达利以加拉为模特作画时的情景。这幅画和近40年前的《加拉肖像》(1935年)有点相像,达利执意要将自己画在画面中,达利背对着观众,他是绘画着,也是那个凝视着加拉的人,近40年过去了,加拉老了,达利并没有因为她容颜的老去而移情别恋,在对加拉的爱情上,他一见钟情始终如一,携手相伴走过了半个多世纪。
1949-1950年,他画了《里加特港的圣母》,这幅画的原型是皮埃罗·德拉·弗朗西斯的布勒拉祭坛画《圣母和圣婴以及安琪儿和六个圣徒》,只是原来的一切都被解构了,圣母也变成了加拉。在解构的拱门的中心,端坐着加拉所饰演的圣母,她的腹中所孕育的婴孩,也许就是达利本人,因为在加拉面前,达利就是个小孩。
1958-1959年的《克里斯托芬·哥伦布之梦》中,加拉是风帆,是他们信仰的旗帜。达利说:“我爱你胜过父母、金钱和毕加索。加拉,我之所以画画是为了你,这些画同时也是用你的血画成的。因此,从今以后,我决定在署名时将我们俩的名字连在一起,加拉-萨尔瓦多·达利。”这是疯狂的达利的爱情宣言。在他为她画的《加拉丽娜》中,加拉性感中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那正是他心目中的加拉:妻子、母亲、密友和灵感缪斯。
最著名的,大概就是达利于1949年创作的《丽达与天鹅》了。《丽达与天鹅》是达利回归古典、转折期时的重要作品。这幅画的主题是希腊神话中的“丽达与天鹅”,达·芬奇画过,在达利这里,裸体的加拉取代了丽达坐在方形的台阶之上,她张开怀抱,左臂环抱着一只美丽的天鹅的头部,人与动物之间有一种难以分割的联系,加拉的静与天鹅的动仿佛又存在着一种极其均衡的力量。
加拉流露出圣母般慈爱的笑容,而天鹅展开硕大的翅膀,依附着她,眼中充满了爱意,背景是一片遥遥无际的茫茫海域,空旷的海平面上除了悬崖峭壁别无它物,难以联系现实的空间满是平静和安详的气氛,充满想象。
艺术家呈现出的真爱
不仅绘画,达利还以他的妻子之名命名达利珠宝加拉(Gala)系列。达利会亲自去挑选各种彩色宝石,红宝石代表能量、孔雀蓝则代表宁静,天青色则和潜意识有关。他运用黄金,铂金,宝石(钻石,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海蓝宝石,托帕石等),珍珠,珊瑚以及其他高贵的材料,打造出心、嘴唇、眼睛、植物、动物、宗教神话符号,并赋予其拟人化的独特形式。每种材料,不仅是挑选颜色或价值,更深入考虑每种宝石或贵金属的内涵和象征意义。
他说过,只有世界上最特别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加拉,他专门为她设计了一枚独一无二的心形胸针,黄金质地的心形底座上镶嵌着红宝石,象征着血液和血管,以此来表达他那疯狂的爱情。这就是那件著名的“皇家之心”。这是一枚机械胸针,内部安装了精微复杂的动力系统,加拉每走一步,它就跳动一下,如同一颗真正的金属心脏,如同人类的心脏一般。以此表达他付出全部真心的爱。
1982年加拉去世之后,达利就在恩波达隐居了起来,除了一些从米开朗基罗的作品中取材的设计之外,他停下了他的画笔。直到1989年1月23日,达利心脏病突发,于费格拉斯医院中去世。他的遗体用防腐剂保存,安葬在达利博物馆中。他们的爱情就此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