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edith
据艺术与健康联盟(Arts & Health Alliance)的报告显示,目前有超过一半的美国医院设立了艺术项目,无论是视觉还是表演项目 艺术作品对于医院来说,不只是漂亮的装饰品,也是促进健康的重要手段 实行艺术项目的埃斯科纳西健康中心首席执行官Lisa Harris曾这样强调。
在我眼里,人长大的标志之一,是可以独立解决生活中的很多事——独自吃饭、睡觉、逛街、看电影、去医院……其中以“独自去医院”堪称列为“最勇敢”:一个人要忍受身体病痛,去到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惨白冰冷空间,挤进愁容满面的长龙队伍,只为领取一张通向健康的诊断书。掩面而泣。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种“悲壮”的“独行”有人情味一点吗?现在连厕纸都有草莓味、柠檬味、榴莲味几十种气味可以选了,医院你少点惨淡,多分柔情也不会死啊!
看来美国政府也是这样想的——它们把购买艺术品列入医院的财政预算,并在医院里放上一些艺术作品供病人们欣赏。据艺术与健康联盟(Arts & Health Alliance)的报告显示,目前有超过一半的美国医院设立了艺术项目,无论是视觉还是表演项目。
那医院大楼内放置的艺术品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华尔街日报》近三年的调查结果显示,它们“应该是装饰性强且反映大自然的”,而据刊登在2012年《健康环境研究与设计杂志》(Health Environments Research & Design Journal )上的文章报道,如果艺术品中有“害怕或是生气的脸,模糊不清或太过标新立异的主题,缺乏现实性或是尖锐的轮廓”,则会引起病人们负面的情绪反应。嗯,如果我要打造一家属于我的“艺术医院”,我会放这!些!艺!术!品!
反映生之喜悦
首先想到的是印象派、后印象派那批“有温度”的作品:有细碎温暖却不会甜到发腻,有明朗色彩却不会刺激眼球。
梵高的《盛开的杏花》,是他画给他的侄子的,他所有画里唯一一幅没有压抑的画。饱满的蓝色,充满力量的枝干,每一朵的盛开,都溢满对生命的喜悦与热爱。
而莫奈的《撑伞的女人》一挂上墙,你就能感受到阳光扑面。那天光云影,那草地葱茏。女人扬起的发梢,摆动的裙褶中,你感受到周遭的空气流动成风。
至于雷诺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于恬静中有股悠凉:少女纯洁如皎皎月光,优雅的眼神里藏着秘密,似玉兰般含苞待放。它笔触细腻,层次丰富,足以打动每一颗在人间走过一遭的有故事的心。
打开心之平和
稍微活泼的生之喜悦之后,我们可以晋级到更加“平和”气质的作品。
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excel小王子蒙德里安。同样作为冷抽象的鼻祖人物,与马列维奇相比,蒙德里安的画面色彩饱满,格局清晰稳定,给人舒适又豁然开朗之感。
别以为画不了写实派,才避重就轻去制图表。哈哈哈,要知道,蒙德里安在成为图表小王子之前,可就能画美美嗒的风景画了。
他的风景画里总有湖面,总有倒影,总有树。并且,在构图比例上,他的风景实物与湖水倒影的比例相当——他试图在反映自然的画面里,探索某种秩序感,而这种类似秩序、平衡与规律的探索,让他之后着迷画树的那些年,更加关注树与天空、环境、土地的关系,而他具象的画面背景里,天空也开始与树枝纠缠不清,极简的几何块面跃跃欲出。
到最后抽象出来的“图表”,则是他在讨论万物关系上,抽象出来的某种极简答案啦。他用此画面探讨某种形而上的自然秩序。
听晕了么?是有点玄乎。反正你只要记得制图小王子在以抽象画面概括解释世界超级牛逼就对了。不服的话,我还可以接着往实里说:这些在色彩与布局巧夺天工的作品,是蒙德里安没有依靠任何作图工具呈现的画面,从画作丰富的表面纹理,就可见其大师功底——画作中黑色长方形用的颜料较薄,黄色色块的颜料就厚重多了,黄色区域绘画表面相当丰郁,每个表面和线条都有它的纹理:条纹被刻出了脊线;一些表面,比如蓝色区域,则有来回刷笔的纹理痕迹。
另一个我喜欢的,是塞尚的作品。作为现代艺术的第一人,塞尚固执地画水果静物画了很多年,作品打破传统的绘画手法,虽是呈现具象,平和安定感却呼之欲出——那果实饱满,那气息迷人,那丰收人间。若是放在医院的用餐区,想想也是极好的。
接纳神秘之感召
继续往上进阶,我想要放的作品便是那些有点感召气氛的:囊括生老病死苦的医院,就像是微缩版本小人间,总得有些感召与崇高的意义才能算上乘。
与幸福、开心之类的积极情感相比,“崇高”在美学意义上是更加重要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往往“让人惊惧”。
比起柔弱微风般的温和甜蜜,崇高往往是与苦难、艰难、抗争相联系。比如我们会觉得与阳光下的向日葵相比,暴风雨里与自然搏斗的船只给我们另一种气魄与征服之美,它伴随着困难转折宿命,又伴随与命运的戏剧化抗争。正是这样的抗争让灵魂震颤,想想让我们感受到崇高的希腊悲剧就不难明白。
比如我会选择威廉·透纳。
透纳的自然的瑰玮宏奇的水彩风景作品,它们开阔明丽,洗去埃尘。光、雾、蒸汽、太阳、火光、水和反光……这些东西在他的画面上统统交织成甜蜜,美好和幸福的肉身和痛苦深刻的灵魂,运动着组合着成团块和升腾着的焰火,呈现出近乎抽象画的韵律感与迷人召唤。
无论是他的《哈罗德的朝圣》还是《诺勒姆城堡日出》,都有点像中国的大写意作品,表现的都是天光水色浑然一体,云、雾、水融会其中的景象,用笔挥洒,有流动感,笔下景色常沐浴明亮的光线之中。
这是其本身的赏心悦目。另一方面,他的风景,与其说是写实之美,不如说是内心的风暴。
其二我要选的是卡斯帕·弗雷德里希,因为他的作品具有某种崇高的悲伤感。
1774年,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出生于波罗的海沿岸的格赖夫斯瓦尔德,德国最北端的一个古老的贸易小镇。小时候,弗里德里希就喜欢看小镇建筑的尖峰、尖顶和塔楼越过树梢在夏日的晨曦里隐隐若现。
同样是画风景画,与那个时代大部分人喜欢的阳光、古典风景画不同,弗里德里希感兴趣的是寒冷潮湿的早晨,海边冰冷的黑夜,日出之前的暗淡黎明……
卡斯帕·弗雷德里希用自然制造出很多种庄严的气氛——在他的艺术观里,所有的树木、高山、迷雾、礁石、升起的月亮、空旷的荒野和雾气、夜晚静止的水面,都可以传达那些基督教神学家曾经在福音书里发现的痛苦、爱、折磨和救赎。这样的氛围冷静严肃,哀而不伤,却能让人直面孤独。
其作品《海边升起的月亮》十分打动我。在这里,日常生活里的恼怒和担忧都被消解了,三个人坐在礁石上,眺望远方无垠的大海与微光,似乎在叹息着,与永恒相比,人类是多么微不足道。
他的另一幅代表作《云端的旅行者》,也让人心胸开阔,心怀勇气:孤独地站在云野之上,山石之巅,留给世界一个决绝浮想的背影。
弗里德里希死于1840年,那时他六十多岁,没有卖出多少画,几乎被世界遗忘。他并不知道,在很久之后的未来,他的作品备受推崇:它重塑和表达出我们所有人最悲伤的那部分心境,带领我们学会理解和欣赏人生本质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