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文以“致用”教育思想探究

2016-05-30 23:49:21李辉
关键词:梁启超

李辉

摘 要:“颜李学派”文以“致用”教育思想主要表现为“实践实用”主义、“习动主义”以及重视个性的发扬,倡导“见理于事、因行得知”,领悟“练习实务”基础上“习”的真谛,推重文以“致用”与“专精”“化合”的教育理念。

关键词:梁启超;颜李学派;文以“致用”;实践实用主义;习动主义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3-0040-02

梁氏的文学思想多从文化的视角予以关照,具体表现为文章多呈现文史哲不分家的趋向,这与中国早期文史哲不分家的传统相契合。正如梁氏以历史学家的角度讲到:“诗文集皆史,小说皆史,因为里头一字一句都藏有极可宝贵的史料。”[1]又如:“我们虽然专门一种学问,却切不要忘却别门学问和这门学问的关系,在本门中,也常要注意各方面相互之关系。”由此可见梁氏的文学思想是秉承文学之“一以贯之”“好一则博”基础上的“通学”[2]。

一、“颜李学派”研究缘由

关于“颜李学派”的研究,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和《颜李学派与现代教育思潮》中进行了较为系统的论述,当然早在1897年梁氏主讲湖南时务学堂以及暂避日本期间对其不间断的研习,均可见梁氏对于颜李学派的崇拜由来已久。

梁氏对于“颜李学派”的研究,首先是对《欧游心影录》中“思想解放”的实践;其次梁氏对于颜李学派的关注体现了梁氏较之早期崇“新学”以改良“旧学”思想观念的调整;此外,梁氏有感于当时学校教育的实际状况,梁氏敏锐的看到了那时广大青年学习的状态,极为担忧,“呜呼!今日的读书人听啊,自命知识阶级的人听啊,满天下小百姓厌恶我们的心理一日比一日厉害,我们还在那里做梦。习斋说‘未知几之何?依我看,‘灭文之几早已动了,我们不‘知惧,徒使习斋,恕谷长号地下耳。”[3]

当然,对于习斋反对读书、著述,包括梁氏在内的学者们均看到了他的这种主张是不利于文献保存的,以至于他的许多宝贵的思想观念都没有保留下来,我们在这里暂莫评论其思想“古圣成法”的功与过、文献的存与留,以及他的太过轻视书本知识的偏颇,我们今时主要着眼点在于“颜李学派”对于文学教育的启发与借鉴意义,我想这也一定是迎合了梁启超的本意。正如梁氏在《颜李学派与现代教育思潮》一文中讲到:“我盼望我所引述的能格外引起教育家兴味,而且盼望这派的教育理论和方法能够因我这篇格外普及,而且多数人努力实行,便是我无上的荣幸。”[4]这说明梁氏是赞成、提倡颜李学派的,即颜李学派的教育主张,与梁启超所看到当时学校教育的现状是相契合的,他希望通过颜李学派的教育观,以供时人思考。

此外,颜李学派所提出的教育主张是立足于儒家传统文化的,从儒家文化寻根溯源,这一点也正印和了梁氏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儒家情结,这也是梁氏之所以喜欢、选择颜李学派为研究对象的一个原因吧。

二、文以“致用”教育思想

梁氏谈到文以“致用”教育思想时说:“即属一国中知识阶级,则对于国之安慰盛衰,自当负绝对责任。说我自己做自己的学问不管那些闲事,到事体败坏之后,只叹息几句了事,这种态度如何要得!所以颜李一派常以天下为己任,而学问皆归于致用,专提《尚书》三事——正德、利用、厚生为标帜。”[5]梁氏文以“致用”教育思想是强调学问“有益于人生”的“实用主义”,而“不是谋求个人私利,不是为统治阶级或权利集团所‘用,而是适应国家、社会和民众的需要”[6]。

梁氏提倡颜李学派“否认读书是学问”的观点,对于颜李学派认为“读书人”在狭隘理解儒家“文”的基础上,脱离实际只知专注于“思、读、讲、著”而造成“愚”“弱”的后果予以赞同[7]。梁氏讲到:“若说必读书才有学问。那么,许多书没有出现以前,岂不是没有一个有学问的人么?”[8]颜李学派认为宋儒狭隘的理解孔子提出的“则以学文”“博学于文”,把儒家的“文”与“博”简单的理解为“以文墨为‘文,将‘博学改为博读博讲博著”。而颜李学派对于“文”的解释,同时也是习斋倡导“读书人”“习”的内涵:“《周官》之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尚书》之六府——水、火、金、木、土、谷等等,凡人生日用所需,荀子所谓‘其迹粲然者便是。”梁启超对于这种解释:“依我看,这种解释是对的。”接着梁启超对“文”下以定义:“‘文字造字原意,本象木中纹理之形,因此引申出来,凡事物之粲然有条理者谓之‘文。”[9]由此我们可以得知颜李“否认读书是学问”的观点是建立在“读书人”狭隘定义“文”的基础上而提出的,他们以读书而读书,专注于“思、读、讲、著”,与“练习实务”基础上“习”的真谛相去甚远,而是惟“故纸堆中”浪费“身心气力”,其结果必然是“率习如妇人女子,以识则户隙窥人,以力则不能胜一匹雏也”[10]。由此可见,梁氏肯定、提倡颜李学派反对读书,只是针对于反对死啃书本,并非反对学问本身,“他只是叫人把读书的岁月精神腾出来去做真正的学问罢了”[11]。那么,“真正的学问”到底是什么呢?也就是梁氏以及颜李学派所倡导的文以“致用”教育思想到底是什么呢?

(一)“实践实用主义”教育思想

梁氏文以“致用”教育思想的表征之一是关于颜李学派“实践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提倡[12],即“习”,“凡学一件事都要用实地练习功夫”[13],也就是习斋所倡导的“手格其物而后知至”。颜李学派针对于儒家《礼记·大学》提出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习斋解释为:“格即‘手格猛兽之格。……,手格其物而后知至。”针对于习斋的“手格其物”,梁氏解释:“‘手格其物为‘亲下手一番,……无所谓先天的知识,凡知识皆得自经验。”[14]由此可以看出梁氏对于颜李学派反对“一心只读圣贤书”、死啃书本、知行分离的读书观持以赞同意见。

习斋反对程朱的“即物穷理”观,主张“以有限的自甘”,“以有限的为贵”,且认为想要“得到这点有限的知识,除了学习外更无别法”[15]。颜李学派反对死读书,主张“从自己劳作中看出快乐”[16],实际上还是一种倡导实践论,提倡真正的“学问观”,实现真正的“知行合一”,以行为先导,“可使由不可使知”,倡导教育的多方面发展,实现“练习实务”基础上“习”的彻底实践观[17],即为现今提倡体育、智育、德育的全面发展,即身心道艺一致加工,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18]。

正如梁氏在《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之教》一文中针对学校“贩卖”与“购买”的所谓智(知)识主义教育的现状,其结果导致步入社会后形成“与社会实情格格不入”的“高等无业游民”,由此梁氏认为“你们卖的买的都是假货,因为不会应用的智识绝对算不了智识”。“智识”本属于王阳明“知”的范围,但这里作为“贩卖”与“贩买”的所谓“智识”显然构不成“精察明觉”的“知”。基于这种强行“吃书”的智识教育,面对“空腹高心”的学子们,梁氏借以阐述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表达对学校教育现状的忧虑与关心。梁氏针对“智识未充,便不去实行的人”,以王阳明的“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为基础,指出“行”的必要,梁氏进一步解释为:“只要你决心实行,则智识虽缺少些也不足为病,因为实行起来,便逼着你不能不设法求智识,智识也便跟着来了。”“除了实行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得着智识,因为智识不是凭空可得的,只有实地经验,行过一步,得着一点,……一步不走,便一点不得。”[19]

由此可以看出,梁氏关于“知行合一”之说,是主“行”的,这也可以作为梁氏赞同颜李学派“本重行不重知”教育思想缘由之一,二者在主“行”的学术道路上有相同倾向[20]。颜李学派认为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之说是“主知”的,“知行合一”的建构基础就是“知行为二”,颜李学派认为只有“见理于事、因行得知,才算真的知行合一”[21]。

(二)“习动主义”教育思想

习斋反对宋儒的“主静主义”,颜李学派从心理学的角度力斥宋儒的“主静”观,反对他们由静坐冥空臆想而产生的“镜花水月”,认为“即对镜花一生,徒自欺一生而已矣”,“故空镜之理,愈谈愈惑,空静之功,愈妙愈妄”[22],其结果一是“坏身体”,二是,“损神智”[23]。梁氏在肯定颜李学派观点的基础之上用弗洛伊德的潜意识,尝试用“梦”的解析来解释汉儒的“镜花水月”。

针对于宋儒的“主静主义”,习斋先生提出了生理、心理的“习动主义”教育观。正如梁氏所说的:“我想中国二千年来提倡体育的教育家,除了颜习斋外只怕没有第二个人了。”[24]习斋说:“常动则筋骨竦,气脉舒,故曰‘立于礼,故曰‘致舞而民不肿”。又说:“养身莫善于习动。夙兴夜寐,振起精神,寻事去做,行之有常,并不困疲,日益精壮。但说静息将养,便日就惰弱了。故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25]这是从生理上强调“习动”的重要;习斋接着从心理的角度强调“习动”的重要性,“人心动物也,习于事则有所寄而不妄动。故吾儒时习力行,皆所以治心。释氏则寂室静坐,绝事离群,以求治心,不惟理有所不可,势亦有所不能,故置数珠以寄念。……”习斋强调“提醒身心,一起振起”,即“身无事干,寻事去干;心无理思,寻理去思。习此身使勤,习此心使存。”习斋坚信身与心的“习动”,必会“一身动则一身强,一家动则一家强,一国动则一国强,天下动则天下强”[26]。

此外,梁氏提倡习斋主张重视个性的发扬。这种观点来源于他偏爱的“气质”论,他认为“气质”本性善,性善之所以为恶,是由于“正犹吾言性之有引蔽习染也”。这一点与戴震“性善论”不谋而合,即“气质各有所偏,当然是不能免的,但这点偏处,正是各人个性的基础,习斋以为教育家该利用他不该厌恶他”[27],主张充分发挥每个人的个性特点,依具体情况而定,“人之质性各异,当就其质性之所迁、心志之所愿、才力之所能以为学,则无龃龉扞格终身不就之患”[28]。

梁氏阐述“颜李学派”的教育思想,从而彰显其文以“致用”的教育理念,这也正是梁氏关于“思想解放”以及其具体的实践原则“择”的观念的体现,梁氏认为只有“择”,才能“彻底思想解放”,因为“只有这个‘择,便是思想解放的关目”。那么怎样“择”呢?其途径就是“穷原竟委”,通过“亲躬”,避免主观的“先入为主”,这里理性是以实践上的“穷原竟委”为前提的[29]。

此外梁氏抛弃阶级意识以及个人私欲也是文学“专精”教育思想的体现[30],彰显“为而不有”的“学者最高品格”[31],推重文以“致用”与“专精”教育思想的统一,同时也是“责任心”与“兴味”人生观的完美诠释[32]。

参考文献:

〔1〕〔2〕〔19〕梁启超.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1989.110,113,32.

〔3〕〔5〕〔7〕〔8〕〔10〕〔12〕〔13〕〔17〕〔18〕〔20〕〔21〕〔23〕〔25〕〔26〕〔28〕〔31〕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东方出版社, 1996.152,144,126,125,124,126,139,126,122,121,139, 141,137,138,132,132,133,149,143.

〔4〕〔9〕〔11〕〔14〕〔15〕〔22〕〔24〕〔27〕〔29〕刘东,翟奎凤.梁启超文存.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415,422,424,418,420,425, 426,424,425,424,430,431,431,16.

〔6〕罗检秋.梁启超心语.岳麓书社,1999.11.

〔16〕梁启超.饮冰室文集点校.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3321.

〔30〕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96.

〔32〕夷夏.梁启超讲演集.河北人民出版社,2004.31.

(责任编辑 赛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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