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的眼泪我懂得

万强德

今年大年初一我在派出所里值班，初二一早便回到县城家中，打算陪老婆、孩子吃顿饭，说说话，走走亲戚。午饭后，我带着家人刚刚到了亲戚家，所里值班民警就打来电话，说辖区一个16岁的女孩在家中被人强奸。节日期间发生这样的案件非同小可，我马上驾车直接赶到了现场。

现场位于村子中央的一座宅院，外围早已封闭，出于对受害人保护的需要，对外宣称是发生了盗窃案件。小女孩在父母的陪伴下正坐在堂屋内的小椅子上，身材娇小，白皙的圆脸稚气未脱，粉红色的棉袄有些单薄，深蓝色的校服裤子有些肥大，脚上的红色凉拖鞋与这个季节有点不相称。进屋后我告诉她，我是派出所所长，你不要紧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小女孩身子仍有些发抖，小声地说，今天下午1点钟，父母都到蔬菜大棚干活去了，她正在院子里刷鞋时，进来一个20多岁、个子不高、胖乎乎的陌生青年，问她：“你哥哥在家吗？”小女孩告诉他不在家，去县城还没回来。陌生青年转身走出了大门，几分钟后又回到院子里向小女孩索要她哥哥的手机号，小女孩如实相告。青年边拨电话边进了堂屋。过了一会儿，陌生青年向小女孩喊道：“丫头，你到屋里来一下，问你个事。”她天真地走进屋内，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陌生青年按在床上，捂住了嘴……小女孩紧咬着嘴唇，清澈的泪水不断地滑落在她紧拧着衣襟的手背上。泪水深深刺痛了我，这么小的年纪，正在读初中，不仅身体上受到伤害，心灵上的创伤更是深重，这或许将是她一生的痛，永远也走不出的阴影。我安慰她：“你放心，叔叔一定会抓住那个坏蛋，给你报仇。”

勘验现场、记录材料等一切都在悄悄进行。我和小女孩的父母及哥哥小勇谈话到晚上10点多，以期获得些许有价值的线索，但结果令人失望。她父母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村外的蔬菜大棚里劳作，初一吃过饺子就去了棚里。哥哥小勇初中毕业后一直在上海打工，只是过节回家几天，在本村没有经常来往的朋友，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符合嫌疑人特征的人员。我只得把希望放在该村的天网监控上面。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人去现场周围实地查看了各个路口的走向和监控点，把该村的天网监控及个人安装的监控以案发前后两小时为时间点拷贝下来，带回所里观看。几十个小时的监控录像我独自一人观看到下午两点多，没有发现符合嫌疑人特征的人员。我再次联系小勇和受害人也没有提供出任何线索。由于这个村庄面积大、巷子多、监控点少，我又把精力集中在周围村庄，把周边11个村庄60多个监控点的天网监控拷贝下来继续观看。看监控是一项枯燥、累眼、累腰、细心、耐心的工作，来不得半点马虎，关键的画面一旦错过就前功尽弃。近300个小时的监控录像我一直看到初四中午。坐累了就站着看，站累了就趴在椅子背上看，有些画面需要反复观看好多次，直到排除为止。困了就趴在办公桌上休息十来分钟，眼睛流泪了就站在窗口远眺一会儿，腰酸背疼的滋味的确令人难耐，但是一想到小女孩委屈、无助的泪水，我必须咬牙坚持。

然而，付出并没有换回有价值的线索。山穷水尽之时，我再次拨通了小勇的电话，对他的同学、朋友逐个了解。半个多小时的交谈接近尾声时，小勇突然想起来，正月初一那天中午有个多年不见的小学同学突然去他家喊他出去玩。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说你详细谈谈他的情况。小勇说：“我那同学个子不高，上学时同学们都喊他胖胖，多年不联系，初一那天下午去我家喊我去本村另一个同学家中喝酒，酒后打牌时，我看见他双手指甲很长。”

此时，我心里一惊，受害人曾向我描述过嫌疑人的手指甲很长，莫非是他？我马上把该村大年初一的天网监控调取过来，经过一下午的观看终于把所有类似人员全部截图保存，然后通知受害人在她父亲的陪同下来到我办公室进行辨认。小女孩对百余张录像截图进行了辨认，然后指着胖胖的图片，斩钉截铁地说：“就是他，错不了。”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又找来类似年龄特征的10余张照片，其中有两张照片是嫌疑人不同时期的照片，小女孩再次把这两张照片指认出来，并告诉我：“我永远记得他。”我在庆幸案件终于取得进展的同时，侧转脸看了一下我身后的小女孩，两行泪水早已挂在她腮前。我眼眶发酸，这几天的辛苦努力没白费，终于发现了犯罪嫌疑人。

辨认出犯罪嫌疑人后，我一再对她父女俩交代，不要告诉任何人，避免走漏风声，可是小女孩的父亲仍忍不住告诉了儿子小勇。小勇得知欺负他妹妹的犯罪嫌疑人就是他小学同学胖胖后，气得咬牙切齿。担心小勇知道情况后可能会做出冲动的事情来，我马上拨通了小勇的手机。此时，小勇正在去县城的路上，打算找胖胖报仇。因为他知道胖胖住在县城亲戚家，经常上网。我及时制止了小勇不理智的举动，让他全力以赴配合公安机关抓获胖胖。

虽说是小县城，可也有10余万人口，人口密度大，场所众多，想找到一个人并非易事。我们对胖胖经常出入的网吧和场所进行了全面摸排，没有发现其行踪;又对其在县城的几家亲戚进行调查、守候，仍不见其踪影。

正月初五这一天就在这样紧张忙碌中度过。初六一早，大家继续分头在县城的几处重点区域进行布控查寻。事情往往令人捉摸不透，不经意时这个人会出现在你眼前，一旦刻意去找某一个人时又无法找到。大家午饭没来得及吃，穿梭在大街小巷中，都想尽快抓到胖胖。我和刑警队的另两位同志在县城北部的几个居民区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任何收获。正当大家心急如焚时，旁边居民区的一个小超市内突然传来一阵打牌的争执声。大家自然地前往查看，竟然意外地发现，胖胖正在旁边看牌呢。抓获胖胖后，事情水落石出，他如实供述了作案的全过程。

胖胖归案后，我把消息告诉了小女孩和她的家人，并让她和家人来到派出所。我告诉她：“坏蛋已经抓获，法律会制裁他，你要忘掉这件事情，好好学习。人生之路漫长，你还年轻，你的未来一样会美好、幸福……”小女孩早已泪流满面，点了点头，站起来向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