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雄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这年的11月29日上午9时,孙中山在南京江苏谘议局被17个省的45名代表推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2年元旦,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告中华国民成立。随后,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也在南京成立。
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南社社员雷铁厓就任大总统府秘书。他觉得自己古文已经作得很好,而骈文不如柳亚子,于是专程赶到上海,盛情相邀。柳亚子怕过不惯官场生活,执意不去。雷铁厓拍案顿足,说倘若偌大的总统府找不出一个骈文家来,岂不使钟阜蒙羞、石城含垢?柳亚子却不过情面,勉强答应。
1912年1月中旬,柳亚子偕朱少屏、邹亚云搭乘司法总长伍廷芳的花车前往南京。朱少屏与柳亚子去就任总统府秘书,柳亚子到了总统府,胸前佩上一块盖有红印的白布符号,就成了大总统府的秘书。那一天,孙中山正忙于接待伍廷芳,柳亚子仅跟他匆匆见一面。这是柳亚子在1906年吴淞口海轮中的进谒之后的第二次见面,也是最后的一面。当时的柳亚子26岁,风度翩翩,上海光复后第二次剪了辫子,前发齐眉,后发披肩,穿一件甚为显眼的大红斗蓬,以至时任总统府秘书长的胡汉民问朱少屏:“柳亚子到底是男是女?”
总统府的骈文秘书,当时并没有多少事情可做。3天后,他因南北议和与各省的独立和起义,称病辞职,返回上海。
但辞职仅是形式,柳亚子内心中仍是坚决地支持着孙中山。
果然,91天后,由于革命党人未能看清袁世凯的两面手法和伎俩,又有革命不彻底性的致命弱点,孙中山辞去了临时大总统之职,让位于袁世凯。这时在南社内部也随即发生了急剧的分化,有的消极颓废,有的高攀升迁,有的以后甚至又赞成袁世凯做皇帝,并发表了“劝进书”。唯有柳亚子等少数人,他们始终继承“中山衣钵”,坚持真理,高举旗帜,不怕风险,反对袁世凯,反对北洋军阀的一切封建复辟活动。
被郭沫若称为“外表上不大拘形迹,而操持却异常严谨”的柳亚子,于1887年5月28日出生在江南水乡吴江汾湖畔的一个“入夜诵读声不绝”的大胜村。从弱冠年华到二十世纪50年代末,柳亚子始终顺应历史前进的足迹,积极投身于两个历史时期的革命潮流。他自觉追随孙中山,竭力宣扬旧民主主义革命;他热情歌颂新民主主义革命,真诚拥护中国共产党,无限敬仰毛泽东;他愤怒痛斥蒋介石背叛孙中山“三大政策”,与其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斗争。
1905年8月,孙中山在日本发起成立旨在推翻清政府的同盟会,柳亚子以激动的心情表示衷心拥护。1906年2月26日,柳亚子在上海经高旭等人介绍,毅然加入了同盟会。不久,蔡元培又介绍他参加光复会。这样,他被誉称为是“双料的革命党人”。其间,他联络章太炎、陈去病等文友,秘密主编印刷和发行宣传体现同盟会宗旨的刊物《复报》,与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相呼应。柳亚子秉笔直书,以其犀利的文锋,似匕首投向维护清政府的保皇报《新民丛报》。就在这一年,柳亚子在前往上海吴淞口的外轮上,秘密谒见了心仪已久的孙中山,聆听伟人对时局的阐析。自此,他立誓始终不渝地跟定孙中山,并经过3年的酝酿,成立一个文学团体,与同盟会互为犄角,一文一武共襄国民革命成功。当时踊跃报名参加南社的成员有200多位。
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柳亚子一时激情难抑,诗兴大发。他以“喜见南天壁垒更”、“我亦雄心犹健在”的诗句,表达了他欲欲跃试、想请长缨投身战斗的心情。
1923年10月10日,鉴于南社的分裂瘫痪状况,柳亚子和陈望道、邵力子等又组织了新的南社。他在《新南社成立布告》中说:“新南社的精神是鼓吹三民主义,提倡民众文学,而归结到社会主义实行。”在这期间,他先后担任了《天铎》《民声》《太平洋》等报刊的主笔,以其鲜明的政治倾向和亢奋的文学笔触,宣传孙中山的民主革命思想。
1924年1月28日,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党进行改组,在广州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确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并将旧三民主义重新赋予新的内容,发展变化为新三民主义。这时,已经参加国民党的柳亚子,衷心拥护和坚决执行“三大政策”。这年的8月,他和早期的共产党员侯绍裘和国民党的左派同志,组成了国民党江苏省党部,被推定为负责宣传工作的部长。不久,他又被选举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
1924年3月1日,作为国民党江苏党部的负责人,柳亚子专门发表了一篇名为《国民救国的一条大路》的文章,文中热情盛赞孙中山主持制定的《中国国民党改组宣言》,认为这个《宣言》是诊察中国病情的“脉案”和“细心下药的方剂”。他在家乡吴江所编印的《新黎里报》上,多次宣传孙中山的“三大政策”,无情揭露一些田主的专横暴戾的罪行,提出了“劳农乃是中国最主要的问题”,引起了吴江当地土霸的惊恐不安,他们联名向北京内务部诬告,以致不仅江苏省省长秉承主子旨意,勒令《新黎里报》立即停刊,而且又以《新黎里报》漫骂军阀、宣传共产党的缘由,时为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下了通缉令,声称要抓捕柳亚子。
1924年底,孙中山应冯玉祥之邀北上共商建国方略,不幸于1925年3月12日在北京逝世。柳亚子在异常哀痛中多次撰文,进一步阐述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理论,指出国民党因已接纳共产党而获得了新生。他说:“我们要记得总理的指示,不能让‘三民主义’歪曲……我们奉行‘三民主义’,必须彻底遵守总理的遗教,切不可让它变了质,或者成了狭义的‘一民主义’和‘二民主义’。”他坚定地表示,将继承孙中山的遗志,完成中山先生的未竟事业,倍加振奋,积极推动国共两党的合作。
对于当时的情景,柳亚子的小女儿柳无垢在她的《自传》中记道:“有一两年,父亲的大厅里放满了许多印有青天白日徽记的小册子,有一本较厚的,叫《建国大纲》。有一种报纸,叫《新黎里》,家里放了一大堆,等待分发……一天,一位叫孙中山的人死了,父亲的神色难看了好几天。”
1945年10月,柳亚子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并在10月召开的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上被增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又在10月28日被推选为三民主义联合会中央常务干事,并任文教委员会主任委员。
1946年11月12日,柳亚子在《新华日报》上发表《纪念总理诞辰、呼吁制止内战》。此文锋芒更加尖锐明显:“在十年的内战和剿共,八年的全面抗战以后,民生凋敝,元气摧残,全国人心都渴望着和平建国;偏偏有自称继承总理衣钵的人,在那欺骗盟军,勾结敌伪,对边区和解放区作大规模的屠杀。我想,总理在天之灵,也应该赫然震怒的吧?”他呼吁国民党当局“赶快悬崖勒马,诛晁错以谢天下”。
当天,他还在所撰的《总理诞辰八十周年纪念》中尖锐指出:中共领导的边区和解放区,在实行孙中山《建国大纲》中的民主自治方面,已经取得了非常的成就:“但,一边戴起总理帽子,自称为三民主义信徒的人”,却在“利用盟军,勾结敌伪”,大肆“进攻边区和解放区,屠戮人民大众”。他愤怒表示:我们要一个独立自由、和平富强、真正实行三民主义的新中国,而不要有一个袁世凯再来做武力统一的迷梦”。
1947年10月18日,柳亚子前往香港,又精神抖擞地投入了民主派联合组织的筹建工作。在10月26日举行的座谈会上,根据时在上海的宋庆龄的意见,就在坚尼地道52号二楼的会议室中,与会人员一致决定将新成立的组织定名为“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并一致推选宋庆龄为主席。决定形成后,何香凝指名由柳亚子执笔,由她与柳亚子、彭泽民、李章达、陈其瑗、李济深六人亲笔署名,联合向宋庆龄发去了《上孙夫人书》。
我们应海内外大多数党中同志的要求,特发起于本年十一月十二日总理诞辰纪念日,在香港开一党内民主派代表会议,讨论本党新生与实现国内民主和平问题。……我们拟于代表会议中指出蒋介石背叛总理、背叛遗教、出卖革命、迫害同志、残杀人民的罪行,否认他一手把持的反动中央,并如今继承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革命党统的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建立正式中央指导机关,为革命的三民主义之实现而奋斗。在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未开之前,先设立一临时中央指导机构,肩起当前迫切需要的促进民主和平的使命。夫人为总理遗志的继承人,负有完成总理救国救民伟大事业的任务。所以我们深切盼望夫人立即命驾南来,主持中央,领导我们,内以慰全国人民暨各民主党派民主人士的渴望,外以争取英、美、苏之同情。
当年12月30日,柳亚子在其寓的香港九龙宝灵街1号四楼前座客厅墙上悬挂孙中山、毛泽东、朱德、鲁迅画像,并作五绝一首,告白自己跟随孙中山始末。
赡韩才两度,传钵定千秋。
踪迹原疏阔,精魂倘滞留。
1948年元旦,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在香港坚尼地道52号召开成立大会,出席代表90人。大会正式通过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成立宣言》、《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行动纲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组织总章》、《告本党同志书》。大会推举宋庆龄为名誉主席,李济深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柳亚子为中央监察委员会主席。选举中央执行委员43人,候补执行委员18人;中央监察委员13人,候补监察委员5人。
柳亚子以中央监委主席身份出席了民革第一、二次中央执、监委全体会议,会上决定发表《成立宣言》、《行动纲领》和《告本党同志书》三个文件。推行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通过各部门负责人和委员名单。
1949年5月5日,为纪念孙中山就职广州非常大总统28周年,又为马克思130周年诞辰,上午,毛泽东派秘书田家英率警卫、摄影若干人,以双车来接。柳亚子偕郑佩宜及范志超、余心清同往香山碧云寺,恭谒孙中山灵堂及衣冠冢,并摄影留念。柳亚子悲喜交集,感慨无尽,赋《恭谒孙中山先生之灵堂有感》七律四首。诗前长序有云:“中共领袖毛主席,实为真正继承孙先生衣钵之人,自反帝、反封、节制资本、平均地权,以及耕者有其田诸口号,凡中共所揭橥而实行者,无一不与孙先生政策相符。其倡导之新民主主义,亦从三民主义中扬弃而来,为现阶段必然发展之途径。
主义三民我讵忘,新民共产接青黄。
百年名世洪天国,一代牢愁盛孝章。
杜默王昙赢痛哭,鲁阳夸父费评量。
终怜友党传衣钵,一恸昭陵泪满江。
尽管柳亚子只当过孙中山临时大总统3天的秘书,但正是由于他始终坚定地站在时代前沿的革命精神,才受到共产党的爱护、敬崇和人民群众的景仰。可惜的是,由于他患有严重的心脑血管病,1958年6月21日刚过70岁就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