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飞虎将军》

2016-05-14 23:32周长赋

上海戏剧 2016年5期

关键词：父王飞虎牧羊

周长赋

时间残唐时期

地点长安、晋、梁一带

人物

李存孝原姓名安敬思，李克用义子，排行第十三太保，封飞虎大将军（武生扮）

李克用晋王，沙驼人（净或老生扮）

瑞云李存孝妻，李克用、刘妃女（花衫扮）

刘妃李克用妻（青衣扮）

康君立十一太保（武净扮）

李存信十二太保（武丑扮）

小云瑞云贴身侍女（花旦扮）

梁使梁国使者（文丑扮）

马童李存孝贴身马夫（武丑扮）

虎形飞虎峪猛虎（武行扮）

众太保、众梁将、众梁兵、众侍女、众晋军、众小羊、众副将、探子、众飞虎兵、众行刑鼓手、众长枪手若干

一、机遇

[光起，一道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横贯舞台前区，军盔的形象寓意着残唐时期乱世纷争、群雄崛起的那种意象性的浩瀚杀气……军盔前面悬挂着一柄闪着冷光的宝剑，上刻“飞虎将军”四个苍劲大字。

[苍劲悲凉的主题曲音乐渐起……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内，环境光渐起。舞台后区呈现出塞外飞虎峪苍凉的景象，风雪弥漫、萧瑟凄美……

[强劲的音乐声中，马蹄声四起，战马的嘶鸣声夹杂着风雪呼啸声，从四面八方飞旋而来……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前，配合悬挂着“飞虎将军”四个楷书大字的这柄闪着冷光的宝剑在强烈的音效声中徐徐升起……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在强劲律动的音乐声中慢慢向两边分裂移开……

[沙陀国王李克用麾下十位贴身太保个个衣着金甲、身披斗篷，顶风逆雪、扬鞭策马狂冲而上，太保们在风雪中群体趟马舞蹈，彪悍、威猛……

李克用（幕内导板唱）

应诏命率沙陀兵赴长安，

（率女儿瑞云策马而上）

（唱回龙）

一路上众太保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我这里紧加鞭；

只因为昨夜梦中飞虎现，

今日里行围狩猎……

[舞台后区高处隐现出一头斑斓威武的猛虎，屹立悬崖，仰天长啸……

李克用（接唱）虎峪间……

（率众打马冲下）

（白）撒下围场！

[天际间，遥遥传来一曲苍凉的塞北《牧羊歌》：

牧羊男，牧羊男，

牧羊山峪间；

沙枣口里啖，

紫柳做牧鞭；

西风烈，雪天寒，

羊儿伴身边……

[风雪中，少年安敬思挥舞着紫柳羊鞭赶羊而上。

安敬思（白）想我安敬思，自幼父母双亡，自小未得机缘，壮志难酬，雄心难展，每日在这飞虎峪中牧羊度日。唉！每日里唱着我的《牧羊歌》，挥着我的紫柳鞭，我倒也是苦中有乐啊！

（唱，昆腔【梁洲第七】）

渴饮雪，寒披毡——放羊南山，

有高人曾授我武略非凡。

伯乐难逢长嗟叹，

空对这关外紫塞风寒。

黄沙漠漠，

怕的是埋却我青春华年，

还忍受摧残！

[安敬思边唱边挥鞭牧羊。突然传来虎啸声，安敬思驱羊下。

[一只猛虎追着李克用和女儿瑞云上，康君立等众太保赶上拦住猛虎，一太保搀扶李克用下。

[众太保与猛虎搏斗，纷纷落败。猛虎又扑向瑞云，康君立上前保护，被虎扑翻在地。危急之际，安敬思从山崖上跃下，挡开猛虎，救下了惊慌失措的瑞云。

[猛虎扑来，安敬思敏捷地躲开，身上的羊皮袄被抓破。安敬思大怒，猛地揪住老虎脑壳，用力将其扳倒在地，随之挥拳一阵猛揍，转眼间打死了斑斓猛虎。

[康君立、李存信等复上。

[安敬思扶起惊吓倒地的瑞云。

众太保（同）呔！

康君立贱民大胆！（关切地扶住惊魂未定的瑞云）贤妹怎么样了？

[瑞云甩开康君立，生气而下……

李存信放羊娃，快将猛虎交出来。

安敬思这老虎生在山里，长在山中，怎好说是你的呀？

李存信我父王行围狩猎围住猛虎……

康君立这猛虎自然归我！

安敬思哦！原来是你们行围狩猎，这么一群人，连只老虎都围不住，还有何脸面前来讨虎？告诉你，这只猛虎是我打死，自然归我！

康君立放羊娃！快将猛虎还我，免得本王爷着

恼！

安敬思（举鞭拦住）怎么？你们想硬抢？

李存信是便怎么样？

康君立今日我是抢定了！

[康君立、李存信上前抢夺。

[康君立、李存信和众太保围抢猛虎，被安敬思一一推开。

[李克用暗上，在旁观望。这时康君立、李存信等恼羞成怒，纷纷拔出随身兵器砍向安敬思，安敬思一一躲过，随后夺过对方兵器，轻松地把他们打败。

[康君立、李存信不服，还想再打，被李克用喝住。

李克用好勇力！牧羊娃，近前来！

众太保（同）父王！

李克用小小牧羊儿，竟有如此神力，甚是难得！牧儿你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何人？

安敬思小民姓安，名敬思，自幼父母双亡，在这飞虎峪中牧羊度日……这位老头儿是？

众太保（同）呔！休得无礼！

瑞云牧羊儿，他是我的父王——是天下征讨黄巢的兵马大元帅。

安敬思哦！原来是大元帅，小民叩头。（跪）

李克用孤昨夜有飞虎入梦，莫非就应在他的身上。牧羊儿，孤有意收你为义子，你可愿随孤中原征战，建功立业。

立、信（同）父王！

康君立这牧羊儿骨瘦如柴——

李存信身高不足七尺！

众太保（同）是啊，身高不足七尺！

瑞云父王，人不可貌相。方才多亏这位牧羊少年拳打猛虎，救了女儿的性命。您看！他身上这件羊皮袄都被猛虎撕破了！

李克用哦？也罢。孤有意将这只猛虎，割头为盔，剥皮为袍，将它缝制成虎盔虎甲，赠与这神勇的牧羊儿。孤封你为十三太保，从今往后你就叫——李存孝。

安敬思李存孝！

瑞云李存孝！

众太保（同）李——存——孝！

[舞台环境光渐收，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缓缓合拢。

[康君立、李存信在音乐声中分别退至舞台左右两侧的俯台走入定点造型光内。

李存信君立兄！

康君立存信弟！

李存信小小的牧羊儿竟然与我等并肩而立。

康君立贫贱的草民辈瞬刻间鸡犬升天。

李存信这贱民何德何能被父王封为十三太保？

康君立那狂徒一介平民却让父王宠爱有加。

李存信君立兄！

康君立存信弟！

李存信我等心气难平！

康君立我等众心难服啊！

立、信（懊丧地）嘿！

[切光。

二、受宠

[数年后。

[长安城内晋王李克用临时官邸，画楼上。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内的后区环境光亮起，高亢的【大开门】音乐曲牌奏响，众侍女手持仪仗穿梭而上……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前，众太保身着喜庆服饰整冠而上，互相祝贺并站立画楼两旁。

[后区高台楼阁上定点造型光亮起，李克用和刘妃在光区内隐现，端坐其位。

[【大开门】曲牌音乐越奏越强……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在音乐声中慢慢向两旁分裂而开……

众太保（同）参见父王母后！

李克用众位太保少礼了！

（唱）凭栏看，天留几抹残阳亮，

依然是，山横一带阵云黄。

应诏命我挽狂澜于既倒，

谈笑间无限江山还属唐。

刘妃（接唱）收复长安还赖众兵将，

众太保功高更须多褒扬。

用、妃（同接唱）因此设宴这画楼上，

待叙功行赏醉一场！

[康君立、李存信双双而上，与众太保一起同拜晋王、刘妃。

李克用（还礼后）因何不见我那十三太保？

刘妃是啊，存孝我儿呢？

李存信父王、母后，这个牧羊儿，喜欢独往独来。

[众太保笑。

刘妃（看在眼里，也笑）他曾是牧羊儿不差，可英雄不问出身……

李克用况且他的勇力在尔等之上。你们看，他来

了。

[李存孝头戴虎头金盔，身披虎皮金甲，精神抖擞跃身而上。

李存孝（念）不负飞虎峪上望，征衣未解报父王！（拱手）孩儿参拜父王母后。

李克用罢了。

李存孝谢父王！

李克用我儿因何来迟？

李存孝宣武节度使朱温擅自带兵离去，孩儿劝说无果。

刘妃看来朱温不服我晋军拿下头功……

李克用他来日必与我晋军争雄。也罢，随他去吧，休要扫孤之兴。（手一摆）上酒！

众太保谢父王！

[侍女们摆酒上。众太保皆举杯在手。

李克用众位太保，此番收复长安迎回圣驾，一乃大唐太祖、太宗在天庇佑；二乃将士之勇，你等功不可没！

康君立父王，儿等之功，微不足道。

李存孝微不足道？君立，存信兄，存孝这一年来身经百战，攻无不克，战无不取，浴血疆场，所向披靡，这十八铁骑冲锋陷阵，攻下长安，才换得大唐的今日。怎能说微不足道？

李存信照存孝弟的意思，晋营将士无功，众太保无功，那父王难道也无功吗？

李克用君立，存信，你等各有封赏。只是此番存孝又得头功，理当特加褒奖。

李存信不，不，不，若无父王运筹帷幄，存孝纵然神勇，也是枉然。来，来，来，这头杯酒先祝父王晋升晋王，再祝父王母后洪福齐天！请！

众太保（同）干。

李克用存孝。

李存孝父王。

李克用（离座下台阶，携存孝手）儿啊，你跟随孤以来，大小数十仗，冲锋在前，攻坚披锐。此番收复长安，更是功盖三军！孤今日特封你为飞虎大将军！

众太保（同）飞虎大将军！

李存孝（跪）谢父王！

刘妃还有，你父王定下主意，要将我们的女儿瑞云……（眼望李克用）

李克用许配存孝！

[康君立手中酒杯落地。众惊愕。

李克用君立？

康君立哦……父王……

[李克用手一摆，让众太保退下。

李存孝父王，这婚姻之事……

李克用莫非儿不愿？

李存孝不不不，小姐才貌双全。

刘妃莫非是为兄妹名分？

李存孝父王。

李克用他二人并无血脉之亲。

李存孝存孝是诚惶诚恐！

李克用我儿因何如此？

李存孝存孝出身微贱。

李克用（笑）孤有幸得儿虎将，还望你相助再扶我万里江山！

李存孝如此多谢父王母后！

[喜庆的鼓乐声四起，舞美转景，红幕彩灯隐现……

[舞台上灯光变化，李存孝、李克用、刘妃和众太保等人随着后区定点造型光的压暗渐渐地隐退而下。

[众侍女手捧双喜彩灯穿梭而上，喜庆地张罗着婚礼庆典……

[瑞云、李存孝在喜乐声中身着盛装而上，众侍女簇拥着他俩，配合着两人的表演摆出各种喜庆的场面造型……

李存孝（唱）回洞房，酒不醉人人还醉……

看佳人对菱花不尽芳菲。

瑞云（接唱）得嫁英雄平生慰，

心头鹿撞，颊上霞飞。

李存孝（接唱）东北伏西边起鼓乐声沸。

孝、云（合唱）花烛摇红，锦屏珠围……

[两人温馨地双目对视……小玉暗上，唤众侍女退下。

小玉姑爷！姑爷！你看我们小姐都看傻了？

李存孝小姐对存孝爱深意切，存孝不知如何回报。

小玉（唠叨地）哎哟！姑爷！您多虑了，小姐还一直念叨您的救命之恩。还有，玉儿还知道，小姐今夜要赠您……

[瑞云有意咳了一声，丫环吐了吐舌头。

瑞云存孝，为妻知道，父王已赠你虎盔虎甲，今夜为妻也要赠你一件……

李存孝何物？

小玉（取来逢补好的羊皮袄）姑爷您看！

李存孝（一看）羊皮袄。（下意识把它往旁边一撂）

小玉姑爷，您这是……

李存孝诸位太保时常取笑我是牧羊儿，这件羊皮袄不赠也罢。

瑞云（笑）存孝，你如今已是大将军，还怕他们取笑什么牧羊儿？今夜，此袄乃妾身亲手缝补，赠送予你，这也是父王之意。

李存孝噢！这也是父王之意！多谢夫人。

[两人走到一起，手携着手，紧紧依偎着。

[突然颦鼓响起，号角长鸣，两人站住谛听着，光渐暗。

三、贪功

[数月后，晋、梁交界处。

[舞台两旁附台定点光起，康君立、李存信策马上。

李存信（念【扑灯蛾】）朱温征讨我大晋——

康君立（接念）周边包围四镇兵——

李存信（接念）奉命策马追存孝——

康君立（接念）莫教恃勇闯枪林！（欲下）

李存信君立兄慢行！

康君立贤弟何事？

李存信小弟知道，兄慕瑞云小姐已久，故而那天听父王说婚事酒杯落地。

康君立事已过去，不提也罢。

李存信小弟为大哥不平，也为众家兄弟们不平。那牧羊儿又得娇妻又封大将军，我等什么都不是。

康君立只怪我等才不如人。

李存信但是他恃勇骄纵，你看他今日——

[李存孝内唱：

主动请缨赴沙场——

[康、李二人闻声挥鞭急忙追下。

[舞台上环境气氛光逐渐亮起。

[众飞虎兵手持飞虎盾牌和钢刀冲上，威武向前砍杀，群体舞蹈。

[舞台高处，耀眼的定点光中，李存孝头戴晋王所赐的虎头金盔，身披虎皮金甲和大红斗篷，手持马鞭，率贴身四员副将策马冲上。

李存孝（唱）飞虎兵翻山越水穿平冈……

恨朱温，勾结贼阉党，

挟天子令诸侯一枕黄粱。

说甚么敌兵四围嶂，

管教他灰飞烟灭立功报父王！

紧加鞭……

加鞭战马嚷，

马蹄踏晨霜。

转眼间策马高坡上……

今日里建奇功名标晋阳！

[李存孝正准备率军出战，康君立和李存信气喘吁吁赶到。

立、信（同）存孝慢走！

李存孝二位兄长为何拦阻于我？

康君立父王有令：朱温已封梁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率四藩镇兵马伐我晋军，敌强我弱，我军应以守为攻……

李存孝敌兵刚刚来到，立足未稳……

李存信存孝，你所想到的，父王焉能想不到？

李存孝父王许我功成之后，授我节度使。

康君立父王就是担心贤弟建功心切，恐有闪失，思虑再三，还是命你收兵回营！（递过手令）

李存孝（接手令，不悦地）该不是二位兄长，又在父王面前说了存孝一番？

李存信我等也是担心贤弟你有失啊……

李存孝（大笑）你等小看于我，你等小看于我，你等从来就是小看于我。

立、信（同）存孝……

李存孝你们看，敌军就在前面，我要率兵出击，还请二位兄长告退。

立、信（同）存孝！

李存孝（挥手）请二位兄长速速离去！

[康君利和李存信交换眼色后退下。

李存孝（举起令旗）众将官！今日一战，非比寻常。必须人人奋勇，个个当先，随某出战！

众将士（同）啊！

[马童带马上，李存孝上马。李存孝率兵马绕行，众梁将率兵上，双方交战。

众将士（同）杀！杀！杀！

李存孝（接唱【二煞】）

凭着俺忠心扫荡烟尘散，

提将着燕挝社稷安；

虎皮磕脑雄风添，

镗槊灿灿浑身胆。

俺今日建奇功报父王，

要把那凌烟阁来占！

众将士（同）飞虎将军神勇！

李存孝众将官，踏营！

[李存孝施展神勇臂力，手中浑镗槊、毕燕挝左右开弓，大败梁兵梁将。大获全胜的李存孝英武逼人，手持浑镗槊、毕燕挝似金甲门神般立马舞台高处亮相，梁兵梁将魂飞丧胆、溃逃而下……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在激昂的音乐锣鼓声中从两旁向中间合拢……

[光变，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前，李克用率四太保和军士上。

李克用（白）存孝未还心惆怅，

出关接应又审详。

[康君立、李存信上，双方相遇。

立、信（同）参见父王！

李克用因何不见存孝兵马？

康君立存孝弟不肯听令。

李存信他执意杀向敌阵！

李克用啊……存孝不听号令，只怕祸将不远啊！

[内声：“报！”随即一探子飞身上。

探子启禀王爷，飞虎大将军他……

李克用（着急地）怎么样？

立、信（同）他怎么样了？

探子杀得敌军丢盔弃甲，四镇兵马溃败而逃！

李克用哦！（惊喜）再探！

探子得令！

[李克用手一挥，探子及众军士下。

李克用哈哈！

（唱）四面围兵片时荡，

喜存孝，骁勇无敌气鹰扬；

虎儿功著须重赏……

（寻思后，微微皱起眉头）

因何有，几丝忧虑绕心肠？

李克用儿啊！

立、信（同）父王。

李克用你等以为存孝如何？

康君立父王，人道“王不过霸，将不过李”，存

孝弟堪比西楚霸王。

李存信是啊，我等不得不服。

李克用看来你等还是有些不服。

李存信只因他今日不听父王的军令。

康君立搅乱了父王的军规。

李存信损害了父王的军威。

康君立真真可恼！

李克用这个……

（接唱）他不该违命无尊上，

他恃勇骄纵须提防；

孤爱他无敌勇难挡，

孤忧他难制性猖狂；

借赏罚孤且稍稍作戒示，

有道是磨砺才出好刀枪。

康君立父王，适才存孝言道，父王允授他节度使要职？

李存信是啊。

李克用（点头）君立儿，孤先前将瑞云嫁与存孝，孤知你心中有些不悦……

康君立父王……

李存信君立兄跟随父王多年，是忠心耿耿。

[内报：“飞虎将军到。”

[李存孝兴冲冲奔上。

李存孝父王，孩儿得胜归营。

李克用哦，我儿得胜归来了。

李存孝父王，孩儿将朱温的兵马杀得丢盔卸甲大败而逃。

李克用怎么，你杀得朱温大败而逃？

李存孝正是。

李克用尔大胆！你身为三军上将，竟敢恃勇骄纵，不听号令，违反军规，私自出兵。

李存孝父王。

李克用你、你、你，你这眼中哪里还有我这晋王？

李存孝父王，父王，孩儿只想击败梁兵，并不想违抗父王军令。

康君立还敢狡辩？你今日居功自傲，狂妄自大，胆敢违抗父王军令。

李存信来日你功勋卓越，还不凌驾于父王之上？

李存孝父王冤屈孩儿了。是你，许我功成之后封我节度使，孩儿才求功心切，率兵出战。

李克用哼……你虽败梁兵，却违抗军令，搅乱了为父的战局，尔功过相抵，孤今日授你……

李存孝父王。

李克用刺使一职。

李存孝啊？

李克用这昭义节度使么，授与我儿康君立！

康君立（不敢相信）啊？

李存信君立兄，父王授你节度使，还不叩谢？

康君立（跪）谢父王……

李存孝父王，你……（既委屈又愤怒，拂袖而下）

康君立父王，这牧羊儿……

李存信也太放肆了。

李克用是么？（一笑后兀自离去）

李存信父王。

康君立送父王。

[李存信看李克用远去后，急招手康君立一起移步于舞台俯台的一边。

李存信（低声地）君立兄，瞧出来了么，父王对牧羊儿是……

立、信（同）钳制而用……哈哈哈哈哈。

[二人回头窃笑。低沉的音乐声中，下场门俯台的定点造型光渐收。

[气氛音乐的情绪转成低落消沉……

[随着音乐的变奏，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慢慢向两旁裂开……李存孝军帐的环境造型光渐渐亮起。时空转到了约一年后的李存孝行营军帐。

[李存孝独自一人靠在军帐内的虎皮榻上，捧着酒坛闷饮烈酒……情绪十分低落。

四、怠战

[李存孝手提着大酒坛，跌跌撞撞地摇晃着醉步走下平台……

[伴唱：李存孝，欲除不平凭借酒，

一年来，气吞咽喉上心头；

飞虎将英勇杀敌功居首，

却落得节度旁落恨悠悠。

[副将甲上。

副将甲（走近存孝，低声）将军，今有梁国使者带来重礼求见将军。

李存孝不见！

副将甲是！（欲下）

李存孝且慢！闲暇无事，引他觐见。

副将甲遵命，梁国使者觐见！

[副将甲下，存孝坐下继续喝酒。梁使上。

梁使梁军使者参见将军。

李存孝有话快讲。

梁使闻将军有功未得重赏，这一年来是闷闷不乐。

李存孝胡说！

梁使如果胡说，你就不该在此以酒解忧啊。

李存孝（冷笑）哈……

梁使为此我家主公派小的前来慰劳。

李存孝（故意关切地）不知如何慰劳？

梁使十坛美酒，百两黄金。看，这是礼单，还有我梁王的亲笔信那。（递书）

李存孝（接书）你家梁王倒真是有心那。

梁使我家梁王思贤若渴，若将军如能归顺，岂止是节度使官，万户侯又何足道哉。

李存孝（扬手中书）朱温果真赠我美酒？

梁使赠你美酒。

李存孝予我黄金？

梁使予你黄金。

李存孝封万户侯？

梁使封万户侯。

李存孝（收起书大笑，之后突然变脸）哈……你

看错人了。

梁使将军？

李存孝我受何封赏，乃是家事，何须你来饶舌？我父子情谊，岂是朱温的封赏可以替换。你与我走，你与我滚了出去！

[这时李存信带两个太保上，迎面撞上梁使。

李存信胆大梁贼敢是前来蛊惑劝降，休走看剑！

[三太保拔刀欲杀梁使，梁使躲。众副将上前拦住。

李存孝（依旧喝酒）且慢，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冲梁使挥手）去吧！

梁使（欲去又回）将军！莫忘韩信的下场！（下）

李存信韩……信……？

李存孝三位兄长也请告退。

李存信慢，飞虎大将军不会只见梁使，而不让我等传令吧？

李存孝哦！传令？快讲！

李存信父王有令，再次催你明日出兵。

两太保（同）尽快攻下镇州。

李存孝攻打镇州？你等前番不是言道，敌强我弱，当以守为攻；你们不是还担心存孝我阵前有失么？（又喝酒）

李存信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朱温所部已是连溃之师。

李存孝既已连溃，何须存孝？

李存信这……

副将甲是啊，事到如今才想起我们大将军。

副将乙你等俱已封赏，就该你等出战！

众副将（纷纷地）你等出战……哈哈……

李存信（笑）存孝弟你未受重赏，就因为不听号令，今天难道想错上加错吗？你已经拥兵自重整整一年，父王他寝食难安心急如煎；到如今还想不出战，莫非你受到蛊惑——心志不坚？

李存孝心志不坚。（大笑）你等才是心志不坚！（掏那封梁王书信）这梁使的厚礼，我借花献佛，送交父王，以表我一片孝心。还有，这镇州已来援军不宜再战，你等速速回禀父王，我劝他快快退兵莫再迟延！（递书）

李存信（接书）存孝，你……

李存孝你走是不走？

李存信啊，存孝……

李存孝你再若不走，休怪我不认你们这些混账弟兄！

[李存孝猛地把酒坛子向李存信身上摔去，酒水溅了李存信和其他太保一身。李存信等尴尬呆立，不知所措，李存孝和众副将哄然狂笑。

[李存信等含怒隐去，舞台光暗。李克用在舞台右边俯台隐现……定点光起……舞台时空瞬间从李存孝军帐转到李克用军帐之内。

李克用存孝果真如此！

（唱）存孝他消极怠战一年整，

到如今还敢劝孤快退兵！

（焦急徘徊）

[李存信和刘妃上。

刘妃（接唱）知存孝藏有私心来要挟，

还必须消却王爷气腾腾。

王爷，存孝儿不肯出兵乃义气用事，王爷还需教诲与他。

李克用这个……

李存信（突然掩脸而哭）父王，母后。

刘妃存信儿，你这是怎么样了？

李存信母后，我等兄弟受尽存孝羞辱，连那些飞虎营的将士，也是跋扈凌人。

刘妃（轻抚存信肩膀）存信，依你之见那存孝

当如何处置？

李存信这……母后，朱温所惧者，乃父王和存孝

二人。

李克用哦？

李存信存孝既以节度使自诩，不如先授他镇州节度使吧。

刘妃这节度使，本来就该授他。

李克用（冷冷地）眼下授他节度使，何异奖他抗

命？

李存信还有一事，不知孩儿该不该说。

刘妃还不快说。

李存信朱温派使者向存孝劝降。

刘妃两军相争，劝降也是常事。

李存信但他送上厚礼，许以高官，还说了什么韩信的故事，父王请看——（递书）

李克用（接书展开阅罢）楚汉相争，那韩信可是

助汉则汉胜，助楚则楚强……

刘妃（着急地）不，王爷与存孝父子情深，岂

刘邦与韩信可比？

李存信父王腋肘之变，焉能不防？

刘妃他是王爷佳婿。

李克用（怒）佳婿？只怕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呢！

存信——

李存信在！

李克用传令众太保，大军对存孝……

刘妃（抢话）对存孝多加留心，且观动静！

李存信这……是！

[李克用挥手令刘妃和存信退去。一束光照着李克用。

李克用（白）存孝，你可知为父心中所想。

（唱）孤不想担心——

[一束光照着李存孝出现。

李存孝（接唱）怎不担心？

李克用（接唱）虎儿啊——

李存孝（接唱）父王啊——

孝克用（接唱）我彻夜徘徊难入寝。

李存孝（接唱）怕的是，存信见你厉害陈，

李克用（接唱）怕的是，今日你未听离间话，

李存孝（接唱）保不住，来日不把谗言听。

李克用（接唱）怕你这虎儿难养，

李存孝（接唱）怕你那城府深深，

李克用（接唱）怕你饿了噬主饱了目中无主人！

李存孝（接唱）怕你喜怒无常对我起疑心！

李克用（接唱）想到此，一阵寒颤心头冷。

李存孝（接唱）更添这，帐外萧萧疏林声！

[李克用在前区慢慢隐去，舞台上只留下后区平台迎风站立的李存孝。

[李存孝帐下副将甲上。

副将甲将军酒醒了？

李存孝醒了，悔不该对存信说那些话语，还有，

那封梁使的劝降书……

副将甲将军让存信转交王爷，倘若他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

李存孝这如何是好？我还是面见父王，表明心迹。（欲下）

副将甲（拦）将军去不得。

李存孝因何去不得？

副将甲你未曾出兵擅回王府，王爷责怪，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存孝那我只好静待？

副将甲对，静待！

李存孝若是静待，倘若父王与朱温都来攻打于我，我岂不是腹背受敌？

副将甲这个……

李存孝我还是率兵出走。

副将甲（惊）出走？

李存孝（又摇头）不可呀不可！

（唱）休道我率兵离去同反叛，

负荣恩也叫我箭在弦上开弓难……

副将乙（上）报，启禀将军，大太保带一人马在

我营左侧扎寨！

副将丙（上）报，二太保将我营团团围住！

副将丁（上）报，十一、十二太保在我部前后安

营扎寨！

李存孝哎呀！

（接唱）骤然间四面包围情势转，

父王他生疑我已难自安。

众太保借机钳制断我路，

李存孝是进是退左右难。

[众军士上。

众将士（同）快快做主！（一齐跪下）快快做主！

[李存孝慢慢在跪地的将士间穿行——

李存孝（唱）我已受一年冷落酒为伴，

又何必续取羞辱再难堪？

倒不如闹个大动静，

避祸难出恶气也引父王注意看！

（突然摔酒坛，拔剑出鞘）拔寨！

众将士（同）将军……

李存孝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换上“安”字大旗。

众将士（同）换旗！

[急促的气氛音乐骤起……

[众飞虎营军士高高竖起“安”字大旗。光收。

五、回头

[紧接前场，路途中，光起。

瑞云（内唱）闻存孝兵变父王气填膺，

[瑞云和侍女小玉乘车在众兵士的护卫下奔上。

（接唱）心似火，马驰急，奴赶去劝夫君，

规劝存孝诉衷情；

凭谁说晓来霜林红染尽，

我这里风乱云鬓泪沾襟。

心儿还阵阵地紧，

车儿偏偏迍迍地行；

远望得“安”字旌旗风中动——

[瑞云、小玉乘车急急追下。

[一面“安”字旗在空中前引，李存孝垂头丧气地率领众副将和众飞虎兵情绪低沉地行进而上……

李存孝（接唱）意踌躇我欲前行马欲停……

立、信（内白）存孝，哪里走！

[杀声四起，李存信、康君立率众太保和众晋兵冲上，将李存孝等团团围住……

康君立呔，大胆李存孝，尔竟敢反叛父王，另立“安”字大旗，军士们，与我拿下了！

李存孝且慢，尔等在父王面前屡次构陷于我，欺人太甚！

李存信你恃勇跋扈，

康君立违抗军令，

李存信换旗兵变，

众太保（同）死罪在身！

康君立休得多言，招打！

[康君立、李存信和众太保群起围战李存孝……

[李存孝夺过太保们刺来的兵器，左挡右砍，转眼间就将众人一一打败。

[存孝勒缰驻马，冷眼怒视着败阵的众太保。

[紧急之际，瑞云和小玉赶到。

瑞云（内喊）住手！

[瑞云上前，急忙阻止暴怒的李存孝。

康君立参见夫人。

瑞云退下。

李存孝啊！夫人！

[瑞云挥手示意康君立等退下。

小玉（指）小姐您看，连旗都换了，以后我们得改称他为安敬思安老爷了。

李存孝这个……（冲旗手挥一下手）

[旗手急忙收起“安”字旌旗，副将示意众一起退下。

李存孝夫人！我……我正设法接你过来！

瑞云接我？我是李存孝的妻子，与你安敬思什么相干？

李存孝这个……

瑞云你因何背叛父王！（哭）

李存孝我，我不想背叛父王，只想躲过风头。

瑞云只是你已然改换旗号！

李存孝我怕太保们构陷，父王生疑。还有，他不该赏罚不明！

瑞云（叹气）唉！存孝！看你形容消瘦，为妻知道一年来你是寝食难安。他人如何妾身不知，但妾身知道父王他，他也是痛在心里。

李存孝父王他？

瑞云（唱）只因你恃勇跋扈违军令，

父王他不得不把你轻惩；

他说是，本还想把节度授，

谁料想你变本加厉更骄横。

[侍女小玉拿来李存孝的那件破旧羊皮袄，交与瑞云。

李存孝羊皮袄？

小玉（又唠叨）小姐，新婚那日玉儿就知道姑

爷他，他不喜欢这件羊皮袄……

[瑞云一咳，小玉吐舌下。瑞云把皮袄递与存孝。

李存孝（接袄在手）这羊皮袄？

（接唱）捧起此袄心手颤动，

往事历历浮心胸。

瑞云（接唱）你原来只身牧羊飞虎峪，

端的是，穷困山深锁英雄。

李存孝（接唱）幸得父王慧眼识，

提携我，云路遥遥建奇功。

孝、云（同唱）他招我（你）为佳婿添希宠，

那时节谁不羡慕我（你）尊荣？

瑞云（接唱）到如今你负了父王期望与恩重，

也负了你我山盟海誓两心融！

（又哭）

李存孝这……

（接唱）追思往事锥心痛，

莫非我记怨忘了父恩隆？

莫非我不知不觉把祸种，

落得个心头羞愧脸上红。

不不不，

怎忘父恩如山重，

怎忘夫妻爱意浓？

我离开只为一时气冲动，

因此上，兵马踌躇欲行又止满载苦痛歧途中！

瑞云既然如此，你何不率兵回去，随我向父王负荆请罪？

李存孝我前怕太保们构陷，后怕父王究罪。

瑞云闻听你换旗兵变，父王十分震怒，为妻是特地赶来规劝于你。

李存孝夫人费心，只是……

瑞云妾身怎能不顾你的安危，故而苦苦哀告要父王答应妾身一事。

李存孝何事？

瑞云对夫君之罪，既往不咎。

李存孝既往不咎？

瑞云怎么你连为妻的言语也不相信么？

李存孝不不不，我信我信，夫人就是哄骗于我，

存孝也情愿相信，存孝愿随你回归晋营。

瑞云（破涕为笑，用手指戳存孝额头）你这牧

羊儿！

[瑞云温柔地将羊皮袄披在李存孝的身上，俩人温馨地相拥而泣。

[幕后柔美的女声独唱《牧羊歌》渐起……

牧羊男，牧羊男，

牧羊山峪间；

沙枣口里啖，

紫柳做牧鞭。

[瑞云甜密地依偎在存孝怀中，温馨的定点造型光渐渐收去。

[柔美抒情的音乐声中，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慢慢从两旁向中间合拢。

六、请罪

[接上场，舞台左右两边俯台定点造型光起。

[康君立、李存信在光区中隐现。

康君立存信弟。

李存信君立兄。

康君立那牧羊儿又回来了。

李存信他是听了瑞云小姐的劝说才回晋国负荆请罪的。

康君立瑞云此番前去可是父王的旨意？

李存信那当然了。

康君立李存孝逆天行事，举旗反叛，难道父王还要宽恕于他？

李存信宽恕他？

康君立那将是放虎归山啊。

李存信君立兄，我们父王可是有道明君，存孝那傻小子死到临头啦！

[舞台内区光起，晋王府。

[定点光中，李克用在舞台高处独自一人静静地在饮酒。

[主舞台下方，定点造型光中李存孝隐现，他绳索自绑，面朝父王忏悔地跪下。

李存孝父王，孩儿前来请罪。

李克用儿来得好……众太保！

众太保（同）有。

李克用将他拿下！

李存孝且慢！父王，存孝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李克用哼，你竟然率兵出走，又私自打起了“安”字大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逆子！

（唱）你今日率兵离去嚣尘扬，

保不定来日背主投朱梁；

孤白将你这儿郎养——

（呼）众太保！

推出那李存孝上法场！

李存孝父王……

[两军士上，推李存孝下。

[瑞云和刘妃内声：“且慢！”两人随即上。

瑞云父王！存孝呢？

李克用为父已将他绑赴法场。

刘妃你……你还要杀他。

瑞云父王啊！

（唱）你命儿劝他回归晋军营，

你答应既往不咎可放心；

你怎能幡然不守信，

突然间杀存孝天地惊！（哭）

李克用他公然反叛，不杀他何以服众？

刘妃存孝儿虽有罪过，可他走到如今，难道与王爷就无有干系么？

（接唱）当时他虽然贪功违命令，

但毕竟功高盖全军；

你有意压服来惩骄纵，

岂不是扬汤止沸更沸腾？

瑞云（接唱）到今日他能回头把罪认，

宁不是还对父王孝心存？

刘妃（接唱）可怜他满面灰尘瘦更甚，

你你你，你不心疼我心疼；

更何况，即使舍得存孝子，

你和我，

怎舍得女儿孤寡来日孙无父成单亲！

李克用呀……

（接唱）本来是，怕见女儿泪满襟，

对存孝，养他六载情也深。

夫人，儿啊，孤心中也不忍杀存孝，只是孤身为大晋之主，怎能不以军国为重？存孝英勇，但他也要为孤所用啊！孤既定下法令，有令不行将士必然不服。孤怎能因他一人而坏了我的晋军呢？

妃、云（相对）这……

李克用你们退下。孤要与众将商谈。

[三人隐去。

[李存信、康君立和众太保在舞台两边俯台定点造型光中隐现。

众太保参见父王……

康君立父王，存孝已押赴刑场，当用何刑？

李存信父王，存孝之罪按律车裂。

李克用众位太保。

众太保（同）父王——

李克用你等以为存孝，该如何发落？君立，存信……

[李存信、康君立和众太保俱低头不语……

[李克用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猛地举起桌前的酒杯独自闷饮……

众太保（同）父王——

[李克用向他们挥了挥手，李存信、康君立和众太保小心地躬身轻轻退出……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在低沉的乐声中沉重地合拢。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前，众太保低声私语……

康君立适才父王闭目不语……

太保甲他朝我等……

太保乙挥了挥手。

太保丙父王挥手……

太保丁不知何意？

李存信父王挥手，就是要我等尽快行刑，那牧羊儿还在刑场候斩呢。

康君立父王他何不明说？

李存信唉，那牧羊儿毕竟立有大功，父王不忍也不愿担负杀他的恶名。

众太保哦！

康君立如此，我等要与父王分忧？

李存信对，尤其是君立兄你啊。

四太保（同）是啊！

李存信君立兄今个你就当这个监斩官吧。

康君立好！事不宜迟，我等速速赶赴刑场——车裂李存孝！

[内声：“车裂李存孝！”

[随着一阵阵的幕后呐喊声起，舞台上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内的所有环境光、顶逆光和侧桥光逐渐亮起，舞台纵深处刑场行刑高台上，李存孝在强烈的定点造型光柱中隐现。他的脚、手和脖子被拉向不同方向的五条硕大的绳索紧紧地绑着。

[舞台后区高台上，身穿白盔白甲的行刑鼓手们擂起了隆隆的刑场行刑大鼓……

[众行刑兵士手持长枪，站立两旁，严阵对峙着……

七、受刑

[紧接上场。

[刑场。

[李存孝内唱：

叹父王让我受车裂，

[随着悲戚苍凉的气氛音乐，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快速地向两旁裂开……

[被铁链捆扎着的李存孝在五位太保驾驭着的烈马牵扯下冲上场……

[李存信、康君立和四太保在两边俯台上慢慢向两侧幕沿内隐退……

李存孝（接唱）刑场上，满地西风卷落叶。

五马挣，绑绳结，

直教我，疼切切，步跌跌。

（挣扎，翻滚）

怕甚么走了豪杰？

我只怕半途功业，

壮志难酬，遗恨千叠！

想到此只觉得浑身热。

说什么五马环列，

我一挣，管教它五马灭！

[李存孝仰天奋力一挣，五根紧紧捆绑着他的铁链被甩断抛散开去……

[瑞云内喊声：“存孝！”

李存孝夫人……

瑞云存孝、夫君、夫……

（扑上，抚摸着存孝，接唱）

这浑身伤痕尽带血，

看一眼，心魂绝！（晕倒）

李存孝（扶）夫人，夫人！

瑞云（睁眼）夫君……

李存孝夫人莫怕，这区区五匹烈马，岂奈我何？

瑞云千不该，万不该，妾身不该劝你归来……

李存孝不，夫人，是我自己要回。时至今日，只是父王他……

瑞云父王他骗了妾身，爹爹怎能诓骗女儿？妾身又怎能诓骗夫君？

（唱）为人妻怎堪把丈夫来诱，

怎堪诱捕丈夫回来受砍头？

奴成了斩夫的一帮手，

奴成了制夫杀夫的饵与钩。

只恨奴，心中一轮明月透，

难照亮，父王两眼昏花眸；

想到此一阵风折柳，

到阴间也难洗悔和羞！

（哭着欲冲下）

李存孝（拉）夫人，夫人莫要自责，存孝未曾怪你。

瑞云妾身情愿随夫一死，只是我已欲死不能！

李存孝却是为何？

瑞云为妻已然有孕在身。

李存孝（惊喜）啊！有孕在身？我有后了，我有后了，（欢叫）我存孝有后了！夫人，我未曾想死，如今更不能死了。

瑞云（又轻抚存孝）是啊，莫让为妻无有夫君！莫让孩儿无有爹爹！为妻知道，父王他心中是不忍杀害你的。

李存孝父王心中不忍杀我？

瑞云是啊，适才你被押赴刑场，妾身请来母亲，同劝父王。那时父王已然回心转意，在与众将商议。

李存孝与众将商议？

[康君立暗上。

瑞云康君立，父王与你等如何商议？

康君立商议之时，父王再三问道，存孝论罪当斩，如今押往刑场，如何是好？

云、孝（同）众将如何答对？

康君立（摇头）……俱都缄默无语！

云、孝（同惊）缄默无语？！

康君立父王知道存孝与众将，难以共存，因此以酒浇愁不改斩杀之命！

瑞云不改斩杀之命？

康君立父王他，他，他不想因你存孝一人冷了众将之心！

李存孝不想因我存孝一人冷了众将之心？！

[一阵炸雷惊天而响，霹雳的冷光笼罩着李存孝。李存孝一片寒颤！

瑞云（突然地）不，这定是太保们臆断，并非父王本意！你且安心在此，待我再苦苦哀求父王。（欲下）

康君立（拦）且慢，父王闭门饮酒，长醉不醒！

瑞云（绝望地哭泣）怎么，父王他他他他长醉

不醒！

[天际之间猛然响起惊天炸雷……

李存孝（绝望地）父……王！父王他……他……

他……果然杀意已决！（慢慢解下身上的虎皮金甲后）好冷啊，好冷啊，夫人，我那羊皮袄……

瑞云为妻已然带来了。

[丫环小玉哭着拿那件羊皮袄上，瑞云接过它，然后慢慢把它披到存孝身上。

李存孝（跪下）可叹存孝今生不能得见亲生骨肉，育儿之事只好拜托夫人。你教诲孩儿之时，让孩儿千万莫要重蹈他爹爹的覆辙！

瑞云存孝……

李存孝（悲愤交集地兀自说着）时至今日，身旁竟无有一个能为我说上几句帮衬之言的至亲好友！夫人，我一个塞外的放羊娃，闯进关内，蒙父王栽培，晋升太保，纵横天下，扫荡晋梁，曾令敌军闻风丧胆，如今却教自家兄弟心寒；我曾受父王厚爱，宠冠众将，如今却被父王抛弃，最终落得个五马车裂，身首异处的悲戚下场。苍天，我因何落得如此下场！

康君立你难道敢怨父王？

李存孝不，我只恨我自己。

康君立是啊，你立功后骄纵狂妄而不能自制，你不能遵从父王意愿而难以融入众家太保……

李存孝我也恨尔等，我李存孝走到今日尔等功不可没。可惜尔等杀不死我。

瑞云存孝，你快快逃走吧！

李存孝我既成多余之人，今有何颜立于世间？康君立，来来来，近前来我告知尔等杀我之法。尔等若想将我五马分尸，除非割断我的手足之筋。

康君立断筋？

瑞云（一直木立着，这时醒悟般惊呼）不……存孝……夫君……（上前紧紧抱住李存孝）

[李存孝轻轻拨开瑞云的双手，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怜爱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凄楚地推开她。

李存孝（转身冷眼面对康君立，淡然地）尔等还不动手！

康君立这个……（畏惧不前）

李存孝（大喝）尔等还不动手！（摆开手足）

康君立（颤抖地挥手）动……动……动手！

[四军士冲上，把李存孝拥上高台，拔刀迅速在存孝手足上点断筋脉。几乎同时，又有五个军士冲上，紧紧拽住存孝身上的五条硕大的铁链冲下。

康君立（叫）列开五马！

[内响起鞭声“啪！啪！啪！”李存孝浑身一震，大吼一声“啊！”四军士被震，应声从高台失足翻下。

[音乐声起，李存孝仰天屹立着，身上五根铁链越绷越紧。

李存孝（仰天惨笑）哈哈……

[一声惊天炸雷，闪电仿佛撕开天空，天地之间一片血红……

[幕内合唱：

西风烈，雪天寒，

羊儿伴身边……

[幕内童声独唱《牧羊歌》：

牧羊男，牧羊男，

牧羊山峪间，

羊儿伴身边……

[李克用被人扶上，但见羊皮袄碎片漫天飘落，一声恸哭，轰然倒地。

[压光……

尾声

[光起。飞虎峪上，烟雾缭绕，山峦隐隐。

[老态龙钟的李克用在山峦间颤颤走来……

[李存孝魂灵在舞台后区的通道平台上飘然而上。

[两人在舞台后区贯穿左右的通道平台中央碰面。

[干冰营造的烟雾好似阴阳两界阻隔着凄凉的父子……

李克用存孝，儿啊，孤来到这飞虎峪中，你在哪里啊？

李存孝父王！

李克用儿啊！

李存孝闻听父王来狩猎，

李克用旧地重逢情何堪。

[两人俱挥泪。

李存孝父王！

李克用儿啊！

李克用（取出羊皮袄残片）可怜这羊皮袄……

李存孝（接过羊皮袄残片）这羊皮袄已成残片。

李克用人世沧桑。

李存孝往事如烟。

李克用孤好悔啊，悔不该当初带你走出这飞虎峪。

李存孝若是让儿重新选来，儿情愿在这飞虎峪中牧羊度日。

李克用（一叹）儿啊！（挥泪下）

李存孝（转回身后，看着手中的羊皮袄残片，泣

不成声）父王……

[幕内独唱《牧羊歌》：

西风烈，雪天寒，

羊儿伴身边……

[舞台后区清冷的定点造型光中，李存孝灵魂站立高处，手捧羊皮袄残片泪如雨下。

[古埙悠悠，犹如恍然过逝，岁月如梦……

[灯光随着渐渐远去的古埙乐声慢慢地收去，收去……

[巨型“浮雕式军盔立面移动屏风”在古埙乐声中沉重地合拢。与此同时，那柄闪着冷光、镌刻着“飞虎将军”四个大字的青铜宝剑也随着音乐缓缓地降下。

[全场沉浸于一片黑暗寂静中，突然一声十分深沉的、重重撞击人之心灵的阴锣声响起。全场瞬间静止定格。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