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研究述评

穆润

摘 要： “动机变化”在第二语言习得个体因素研究领域里属于较新的问题。本文通过分析近20年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研究的相关文献，让更多的研究者了解和关注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势，从而积极开展相关研究。

关键词： 汉语学习者 动机变化 研究述评

1.引言

随着“汉语热”在世界范围内展开，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外语教学呈现出几个显著的变化，其中之一便是越来越多的学者对第二语言习得个体因素进行研究。在影响第二语言习得的众多个体因素中，动机这一因素最早被研究并一直是研究者们关注的对象。美国语言学家Jakobovits根据心理语言学家的调查研究提出，在影响学生学习的几个主要因素当中，动机占33%，学能占33%，智力占20%，其他占14%，这一数据体现了动机在非智力因素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学界之前的多数研究着眼于动机的定义、动机的分类，动机与其他因素的关系等静态分析及对动机的变化倾向研究尚少。事实上，要更全面地把握动机的形成及改变过程，必须认识动机的历时变化和各种动态特点。处于任一语言学习阶段的学习者其学习动机会由于受到不同因素的刺激而或多或少地减弱与增强。D？觟rnyei的二语动机过程模型将学习动机的过程分为行动前、行动和行动后等三个阶段，他指出在这三个阶段中，行动阶段及其对应的执行过程的动机影响因素最复杂而重要。在这个阶段中，动机的变化涉及的因素非常复杂，同时随着社会历史、社会环境、社会教育、个体特征、知识背景、价值取向、情感因素、现实处境等因素的变化而变化。同时，这个复杂的变化过程往往对学习者之后的动机情况起着决定性作用①。由此可见，探究影响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变化的因素并得出增强学习动机的方法，对促进对外汉语教学意义重大。基于此，笔者对以往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方面的相关研究进行了回顾与思考，通过CNKI检索了2000年至今的有关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的20余篇文章，对此进行了类归分析，并提出了对这方面研究的展望，以期对将来学者在这方面的研究有所参考。

2.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研究现状

2.1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研究情况概述

笔者以“汉语学习”、“动机变化”、“消减”、“增强”等关键词，检索到20余篇与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有关的文献，其中2000年至2010年共有4篇，2010年1篇，2011年2篇，2012年3篇，2013年6篇，2014年3篇，2015年3篇。从论文数量可以看出，对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的研究正在逐步发展，但仍有很大的研究空间。综观对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的研究，在范围上主要集中于东南亚及东亚的学习者，包括泰国、越南、韩国等，对欧美等国的学习者研究较少，有待进一步扩展。在内容上，研究者将主要精力放在研究学习动机缺失与减弱的原因上，在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宏观把握和增强原因上有所欠缺。

2.2理论依据

从研究理论方面看，大多数研究采用西方二语学习动机模式，其中Gardner的社会心理学动机模式和D？觟rnyei的动机三层次理论模式影响最广泛，也最受关注，是多数学者进行学习动机研究的理论基础。Gardner的社会心理学动机模式主要表现在融入/工具型动机概念的提出、态度/动机测试量表（AMTB）的设计与扩展动机模式。邓科香依据融合/工具型动机理论及学生学习目的语的效价、学习归因、自我效能等方面设计问卷，研究外在强化与学习强度之间的关系。D？觟rnyei的动机三层次理论模式指出，学习情景层面是与二语学习情境相关的动机因素，这一层面由课程特定动机、教师特定动机和学习团体动机三部分组成。王甦晨据此研究了教师的个性、行为及教学风格等因素对学习者学习动机的影响。

部分学者着眼于动机缺失、减弱和“去动机化”的研究。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学界对“动机缺失”这一定义便有争议。Deci和Ryan认为“个体由于受自身内部的某种负面力量所控制而失去行为的动力，这是一种内部线索引起的动机缺失”，这种动机缺失会导致个体的两种行为表现：个体不做出行为或做出行为但行为的意图和价值毫无想法。D？觟rnyei对动机缺失的定义是：“使人们正在进行的行为或行为倾向减少或消失的具体外部力量。”简而言之，外部因素会导致学习动力的减少甚至消失。熊丽总结前人研究成果将动机缺失概括为两个层面：一是学习行为中的“无动机”现象，即学习者对学习本身毫无意图或持消极态度；二是“动机消退”，即学习者受外部影响逐渐产生的动机减少和消失的现象。

Trang & Jr（2007）指出，对那些正处在去动机化过程中的学生来说，教师对他们能否克服去动机因素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李晨楠延伸了这一理论并加以拓展，认为学习者对教师的教学方法存在不满会削弱其学习动机的学习者，这种现象广泛存在，“老师上课方法单一”成为汉语学习者兴趣减弱的直接原因。

2.3研究内容回顾

对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研究主要包括三类：第一类是讨论汉语学习者态度和动机类型，并探求影响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因素；第二类是描述动机变化的过程，并作出合理解释。这类研究主要集中在动机减弱方面；第三类是对动机变化的原因提出激发学生动机的措施。下面将从这三个方面进行回顾分析。第一类研究讨论汉语学习者的动机类型并提出影响学习者动机变化的因素，学者对这方面的研究很多，通常是通过问卷调查获得结论。学者在研究中将学习者的动机类型大体归为六类，分别是：融合性动机、被动型动机、工具型动机、效价、归因和自我效能。邓科香将“是否为华裔”列为影响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因素，研究表明，在归因方面，大多数泰国非华裔学生把汉语学习不好归为汉语教师的教学水平不够或者汉语太难，而华裔学生更多的是把汉语学习不好归因为自己的努力不够。陶宇坤经研究发现，泰国留学生自评的汉语水平与其学习动机成正相关关系，特别是在工具型学习动机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但汉语水平考试的成绩与其学习动机并没有显示出明显相关关系。王泽蒙统计了匈牙利以米什科尔茨大学孔子学院汉语学习者的学习动机三层次的比例情况，其中，学习情境层面动机最强，达到37%，语言层面占33%，学习者层面占30%。在语言层面，融合型动机占51%，工具型动机占49%，所以学生的融合型动机相对更强一些。除以上六类动机类型之外，也有学者将文化认同提到一个很重要的层面，比较出乎意料的是，陶宇坤的研究发现，在音乐影视娱乐方面，泰国留学生对中国传统音乐、古典曲目，如京剧，并没有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普遍表示听不懂或不好听。相反，留学生们对现当代中国的流行音乐、流行歌曲却表现出较浓厚的兴趣。

第二类研究研究主要集中在动机缺失、动机减弱等方面。甘泉用动态的视角研究韩国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研究表明，从大一到大四韩国留学生的汉语学习动机呈逐渐减退的态势，大一时处于最高点的融合型动机却在大二时跌至谷底，随后在大三和大四又有了小幅回升，并趋于稳定。处于大二下、大三上这个阶段的韩国留学生对参加课外活动没有太浓厚兴趣，也不经常找机会与中国朋友练习汉语。俞伟琦调查了209名来华留学生的汉语学习动机减退情况发现，不同语言能力、不同国别地区的学生的负动机因素存在显著性差异。各类负动机因素之间也存在相关性。外部负动机因素通过影响内在动机进而削弱学生的学习动机强度，其中，“自信心减退”、“教材及学习内容”和“考试成绩”等负动机因素直接影响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的强度；“学习其他课程或语言”和“缺乏内在动机”因素的强弱则直接影响留学生今后是否会继续选择学习汉语。张楠将二语学习动机的消减分为根本性消减、短期消减和积累性消减，认为并非是学习者自己能清楚感知到的或者短期内产生的阶段性状况，而是长期渗透在学习生活中的。研究同时发现，动机消减的主要原因集中在外界客观环境的负面影响、自我效能感的降低、教学与学生自身需求之间的矛盾等这几个方面。丁安琪分析目的语环境下汉语学习动机增强者动机变化，研究结果表明，动机增强者学习努力程度提高，其动机类型并没有显著变化，但部分动机构成因素的水平却发生了变化。水平显著提高的因素是他们对中国政治、经济、语言影响的看法、对两国合作关系的看法及对汉字的兴趣；水平显著降低的因素是与中国人进行沟通的意愿②。

第三类是对动机变化的原因提出激发学生动机的措施。容丽萍提出，无汉语基础的初级学生在学习汉语中很容易产生自卑感和挫败感，所以在教学中教师更应关注他们自信心的培养，如教师可尽快记住并叫出学生的名字，尽可能多地与无学习基础学生交谈等。朱映联提出，在学生完成某一学习任务后，教师应指导学生进行成败归因。一方面要引导学生找出成功或失败的真正原因，即进行正确归因，另一方面教师要根据每个学生过去成绩的高低，从有利于今后学习的角度进行积极归因。魏娜建议，要有计划地进行教师岗前培训并定期进行教师交流，对学生情况进行交接；在学生班级安排上，除了考虑班级人数、教师课时等非教学因素以外，还要注意保持同一班级学生动机和水平的一致性或相近性。

2.4研究方法

从研究方法看，大多数研究以问卷调查为主，少数辅以访谈、课堂观察等方法。大多数的问卷均是以Gardner的态度/动机测试量表（AMTB）及学习动机缺失量表（AAI）作为原型并予以补充与扩展。Gardner等设计的AMTB量表从动机、融合性、对学习环境的态度、语言焦虑等五个维度进行测量，Legault等（2006）采用AAI从能力信念、努力信念、任务价值、任务特征四个维度出发测量了教师、父母、朋友在社会支持方面对学习动机缺失的影响，研究发现来自教师、父母、朋友的自主支持、胜任支持和归属支持与在学习动机缺失的四个维度里都存在明显的负相关。在数据统计与分析方面，大多数研究采用的是SPSS统计软件与PASW预测统计分析软件，但缺乏深入的学习动机变化机制探讨。

3.问题与走向

3.1研究对象与研究范围的扩展与延伸

通过对文献的整理发现，对学习者动机变化的研究基本集中在东南亚、东亚，特别是泰国地区，针对欧美等国的研究较少，这是因为近年来东南亚地区汉语教育高速发展且当地华裔人数多，具有华语学习传统。但是汉语学习者由于其母语背景的差异，其动机来源也会不同，与此同时，动机的变化也会随着社会历史、社会环境、社会教育、个体特征、知识背景、价值取向、情感因素、现实处境等因素的变化而变化。因此，要对不同国家地区汉语学习者的动机变化进行考察，才能得出较可靠的结论。

除此之外，目前有关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中型样本的动机缺失或减弱的原因分析，较少看到学习者学习动机变化的全过程。笔者认为，个案分析与定量研究同样重要，在个案分析中，学习者的动机变化更容易被记录，且分析可以更深入。

3.2动机变化理论基础的明确

近年来，学界对汉语学习动机的研究相当之多，但都处于动机的静态模式，针对动机动态模式的研究屈指可数。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研究匮乏的一个最根本问题在于它缺乏明确清晰的理论基础。如果研究缺乏理论基础，就易陷入以下两种不良境地：一是使研究结果止于描述和探索，缺乏理论的升华；二是造成研究内容与指导思想的弱关联与不对等。因此，明确理论基础对于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研究应该是目前急需完成的一件大事。甘泉引入了Dornyei和Otto提出的系统性、操作性较强的“过程式模式”，强调这个复杂的变化过程往往对学习者之后的动机情况起着决定性作用。然而，现有的动机变化理论尚不能够成为统一的整体，需要研究者在整合前人理论的基础上提出创新，揭示汉语学习者动机变化的原因与机制，为解决实际问题服务。

3.3研究方法与测量手段的更新与改进

在学习动机变化研究领域，学者们普遍采用了问卷法、访谈法等方法。研究大多根据AMTB量表设计问卷让学生根据自己的学习经历填写并在分析数据之后对小部分受试者进行访谈。这些研究方法存在一定的局限：无法做动态的跟踪研究、研究深度不够、对研究结果的分析缺少量化和质性分析的有机结合。因此，今后在研究方法上要从以下几方面着手改进：第一，加入个案跟踪研究与跟踪研究、微变化研究等质性研究方法，使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进行动态研究，提高研究深度。同时也可将学习者的老师、家长、朋友等纳入访谈范围，参照他们提供的信息，多方验证研究结果。第二，AMTB量表虽为迄今最广泛的第二语言学习动机测试量表，但其题型设计未必完全吻合汉语学习者的心理机制与学习特征。因此，针对如何改进以提高量表的信度、效度，制作出符合汉语学习者自身特点的量表的至关重要。第三，多种研究方法结合，问卷法与访谈等方法结合，观察与内省结合。单从学习者依据自身经历填写问卷看其动机变化的方式过于单一，也不够可靠。除此之外，结构方程模型较SPSS统计软件更具多元化，研究者还可以通过PET、FMRI等现代脑认知成像技术研究学习动机变化者在脑神经活动方的独特特征及生理学机制。

注释：

①甘泉.韩国留学生本科生汉语学习动机变化动态研究.复旦大学硕士论文，2012：15.

②丁安琪.目的语环境下汉语学习动机增强者动机变化分析.语言文字应用，2015（2）：122.

参考文献：

[1]丁安琪.目的语环境下汉语学习动机增强者动机变化分析.语言文字应用，2015（2）.

[2]熊丽.泰国普通公立中学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缺失调查研究.山东大学，2014.

[3]陶宇坤.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及其与中国文化认同研究关系研究.广西大学，2014.

[4]王泽蒙.匈牙利大学生汉语学习动机及激发策略分析.北京外国语大学，2014.

[5]张南.长期在华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的消减原因探究.陕西师范大学，2013.

[6]王甦晨.越南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研究.云南师范大学，2013.

[7]容丽萍.泰国中学生学习汉语动机减弱原因调查及解决策略.复旦大学，2013.

[8]朱映联.非目的语环境下乌克兰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调查研究.安徽大学，2013.

[9]魏娜.韩国汉语培训学院学生学习动机研究.山东师范大学，2013.

[10]俞玮奇.来华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减退的影响因素研究.语言教学与研究，2013（3）.

[11]朱莉.文化认同对留学生学习汉语动机的影响.浙江大学，2012.

[12]张月.零起点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调查研究.复旦大学，2011.

[13]李晨楠.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学生去动机化调查.复旦大学，2011.

[14]朱晓红.回眸与前瞻：学习动机缺失研究.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

[15]汤闻励.国外动机缺失研究综述.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09（5）.

[16]张冬红.非汉语学历留学生学习动机调查分析——以河北北方学院留学生为例.河北北方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

[17]邓科香.泰国初中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研究.陕西师范大学，2010.

[18][美]Sussan Gass，[英]Larry Selinker，著.赵杨，译.第二语言习得.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