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经典人物形象大都可在古希腊罗马文化的精髓——希腊古典神话和基督教的宝典——圣经中追根溯源,找到其原型。在四大悲剧中,麦克白夫人、奥菲利娅、乔特鲁德、苔丝狄蒙娜、考狄利娅分别对应着夏娃、耶弗他的女儿、克吕泰涅斯特拉、海伦和安提戈涅,而高纳里尔和里根则与耶洗别一脉相承。在男权社会,无论是缺失话语权与主动权的女性,还是企图僭越男权规范的女性,始终都是被言说、被凝视的他者,终究无法跳出牢不可破的男权藩篱。
关键词:悲剧 原型 男权社会 他者
生活在16世纪英国的莎士比亚不可避免地既受到席卷14-16世纪欧洲的宗教改革的影响,又受到源于意大利在16世纪盛行于欧洲的文艺复兴的影响。“莎士比亚既弘扬了古希腊罗马的人本主义精神,又汲取了希伯来——基督教的神本主义的精华,将西方文明的两大传统水乳交融地汇为一体,创造出一个既充分张扬了人性,又极具道德示范意义的永恒的艺术世界。”(梁工,2006:47)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经典人物形象大都可在古希腊罗马文化的精髓——希腊古典神话和基督教的宝典——圣经中追根溯源,找到其原型。瑞士心理学家荣格(1987:111)在《论分析心理学与诗歌的关系》一文中认为,原型在本质上是一种神话形象。加拿大学者弗莱在其经典著作《批评的剖析》中称原型最基本的模式是神话,神话是所有其他模式的原型,而其他模式只不过是“移位的神话”,即神话不同的变异(赵一凡等,2006:831)。莎翁在其四大悲剧中塑造出了性格迥异、千差万别的女性形象,这些女角几百年来或被美化为“天使”而为人称道或令人惋惜,或被丑化成“妖女”而遭人唾弃或引人诅咒。这些或单纯或狡诈或善良或残忍的女性均可绝非偶然地在希腊神话或圣经文学中找到其原型。
一、奥菲利娅[1]Ophelia—耶弗他Jephthah的女儿
哈姆莱特曾把奥菲利娅的父亲称作“耶弗他老头儿”(第二幕第二场)。耶弗他的故事在圣经《士师记》第11章有详尽的叙述。在与亚扪人开战之即,耶弗他向耶和华许愿说,“你若将亚扪人交在我手中,我从亚扪人那里平平安安地回来的时候,无论什么人,先从我家门出来迎接我,就必归你,我也必将他献为燔祭。”等他得胜归来的时候,第一个从家门出来迎接他的恰恰是他宠爱的独生女儿。耶弗他的女儿或许根本不懂父亲为何要许这样的愿,但她没有选择抗命,也没有选择逃命,而是顺从地选择了牺牲,用自己的生命成全父亲的伟业和其对上帝的承诺。
在《哈姆莱特》整部剧的20个场景中,奥菲利娅总共只出场五次。可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场景就足以让奥菲利娅成为莎评界津津乐道的悲剧女主人公。作为一名未出嫁的少女,奥菲利娅被父亲和兄长一再要求按照社会道德规范来约束自己,不要与哈姆莱特交往,以免让处女的美德蒙羞。然而,当其父亲想方设法巴结新国王而利用她来试探哈姆莱特时,她又义不容辞地顺从父亲而任由装疯卖傻的哈姆莱特羞辱、戏弄。在遭遇恋人声称“我没有爱过你”(第三幕第一场),而父亲又被恋人莽撞刺死的双重打击后,奥菲利娅最终发狂而溺死河中。
同耶弗他的女儿一样,《哈姆莱特》中的奥菲利娅作为一名未出嫁的女儿,也是属于父亲的。作为父亲的私有财产,她没有任何个人意志可言,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她甚至可以随时被父亲任意处置。她不仅是其父亲手中随时待用的棋子,还是其恋人为复仇而借以掩人耳目的工具。同耶弗他的女儿一样,顺从的少女奥菲利娅没有任何话语权,没有任何抵抗力,只不过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是男人争权夺利、立功求荣时借用的祭品。
二、乔特鲁德Gertrude—克吕泰涅斯特拉Clytaemestra
希腊神话中的阿伽门农为希腊迈锡尼国王,希腊联合远征军统帅。阿伽门农前往特洛伊之前,安排了一位歌者在其妻克吕泰涅斯特拉身边,保证她不受诱惑。而后,克吕泰涅斯特拉虽几次拒绝埃吉斯托斯的诱骗,但在歌者被埃吉斯托斯设计陷害后,最终与埃吉斯托斯有了私情,并且和他一起统治迈锡尼。战争结束后,阿伽门农回国统治,她怕丈夫识破她的奸情,就和埃吉斯托斯一起合谋,在阿伽门农洗澡时,设计杀害了他和他从特洛伊带回来的女俘卡珊德拉。其儿子俄瑞斯忒斯长大后替父报仇,杀掉了克吕泰涅斯特拉和埃吉斯托斯。
乔特鲁德是《哈姆莱特》中一名微不足道、并不讨人喜欢的女性。她为人所提及,几乎全在于哈姆莱特那一句振聋发聩的“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第一幕第二场)。在哈姆莱特的眼中,乔特鲁德不仅是软弱的代名词,还意味着不贞、淫荡。乔特鲁德在其丈夫去世后不到两个月,便嫁给丈夫之弟克劳狄斯。虽遭到亲生儿子的不解与当面辱骂,她仍竭力化解哈姆莱特与克劳狄斯之间的矛盾和仇恨,以期以其微薄之力保护儿子免遭杀害而最终得以继承丹麦王位。然而,乔特鲁德终究没有等到儿子即位的那一天,反而因误饮毒酒而命丧黄泉。
与克吕泰涅斯特拉一样,乔特鲁德被塑造成了淫荡、愚昧的女性典型,做了“情欲的奴隶”“让淫邪熏没了心窍”“在污秽的猪圈里调情弄爱”(第三幕第四场)。虽贵为王后,她们完全被剥夺了话语权,没有自我,没有辩解,任人述说、观望与谩骂。在男权社会男尊女卑的大背景下,阿伽门农可以任意玩弄漂亮女俘,哈姆莱特可以随意冒犯纯情少女,但女人们却不得对男权社会的清规戒律有丝毫的抵牾。乔特鲁德被哈姆莱特和他的幽灵父亲所丑化,所侮辱,被他们用男权社会的惯常伎俩合谋陷害,与克吕泰涅斯特拉一样身败名裂,遭受千古骂名,最终沦为了任人践踏、讥讽的淫妇。
三、麦克白夫人Lady Macbeth—夏娃Eve
根据圣经《创世纪》记载,上帝从人类始祖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成了第一个女人夏娃。二人住在伊甸园中,悠闲自得、无忧无虑。后来夏娃受蛇的哄诱,变得野心勃勃,居然违背上帝的禁令,偷食了善恶树上的果子,并让亚当也食用,触怒了上帝,遂被上帝逐出伊甸园,从此饱受人间疾苦。按照基督教,偷食禁果乃是人类原罪及一切其它罪恶的开端,夏娃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人类无边苦海的始作俑者。
评论界一直把麦克白夫人看做是麦克白悲剧的催化剂,是诱导麦克白走上不归路的罪魁祸首。为了让麦克白“永远掌握君临万民的无上权威”(第一幕第五场),麦克白夫人数次鼓励、教唆麦克白痛下决心,对国王邓肯狠下杀手并篡夺其王位。在麦克白杀死邓肯而最终登基为王后,麦克白夫人天天为内心的恐惧所折磨,最后发狂而死。其夫麦克白最后也死于起兵反抗的麦克德夫之手。
麦克白夫人与夏娃的形象是一脉相承的:自身易受欲望的诱惑并用其欲望来引诱男人,自身易走向邪恶并引导男人走向毁灭。在男人的世界里,麦克白夫人等同于破坏上帝秩序的夏娃,居心叵测地挑战了权威,让人恐惧、令人生厌。夏娃是软弱的,没有经受住蛇的诱惑而偷食了禁果;夏娃又是坚强的,在面对深不可测的厄运时,勇敢地与亚当携手走出了伊甸园。麦克白夫人的强大体现在面对麦克白的迟疑不决时,她表现出的果断决绝“解除我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自顶至踵贯注在我的全身”。(第一幕第七场)麦克白夫人的软弱又是显而易见的,在邓肯被杀后,她臆想的手上的血迹让她精神崩溃,狂躁不安,最终自取灭亡。在男权社会里,牢牢掌握话语权的男人们肯定不会轻易坦诚自身的邪恶和残酷,而仰仗男人生存的女人如夏娃和麦克白夫人必定会因其或坚强或柔弱的秉性去承载男人们不敢或不愿面对的一切灾难,成为男人欲望的替罪羊和牺牲品。
四、苔丝狄蒙娜Desdemona—海伦Helen
希腊神话中的美女海伦是宙斯与勒达的女儿,16岁时被迫嫁给斯巴达王莫内劳斯,成为斯巴达王后。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到访斯巴达时,在爱神阿佛洛狄忒的帮助下,拐走了海伦,并把她带回特洛伊。斯巴达王大怒,他向哥哥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求助,希腊联军遂组织了一千艘船舰出征,誓要夺回海伦,从而引发了耗时十年的著名的特洛伊战争。特洛伊城最终被希腊联军攻陷,在火海中被烧为灰烬。
苔丝狄蒙娜是莎剧中最受人怜爱、最引人同情的女角之一。作为威尼斯元老勃拉班修的乖乖女,她出人意料地爱上了“厚嘴唇”的摩尔人奥瑟罗,并与其私奔。在议事厅面对威尼斯的众多头面人物时,她公然挑战父亲的权威,毫无惧色地坦诚自己的爱情。然而,她满心热爱的丈夫奥瑟罗却在奸诈小人伊阿古的挑唆下,妒火攻心,对苔丝狄蒙娜的贞洁横加猜疑,并最终将她扼死在床上,奥瑟罗自己也在真相大白后拔剑自刎。
苔丝狄蒙娜因其美貌高贵而令威尼斯的男人们为其倾倒,贵族青年罗德利哥甚至为了她散尽千金、无辜送命;而其钟爱的丈夫奥瑟罗又因骨子里对女人忠贞的根深蒂固的怀疑而最终酿成大祸,直接造成夫妻俩双双殒命。妩媚动人的海伦更是倾国倾城,但美貌带给她的却是多舛的命运,她默默地承受众神的摆布,被动地点燃了特洛伊的战火。苔丝狄蒙娜为了爱情,抛弃父亲,让“悲伤摧折了他衰老的生命”(第五幕第二场);海伦为了爱情,抛弃丈夫和家庭,引发战争,让万千勇士无辜丧命。苔丝狄蒙娜和海伦都引燃了男人争风吃醋的妒火,都难逃红颜祸水的宿命。其实,苔丝狄蒙娜所处的社会地位与古希腊神话中妇女的社会地位是极其相似的,她们不过是男性权威压迫的对象,她们的命运完全由男性操控,完全依从男权的旨意,而男人们往往把自己的失误和缺陷都恬不知耻地推卸给女人,把战争归咎于女人,把灾祸强加于女人。
五、考狄利娅Cordelia—安提戈涅Antigone
《李尔王》中的小女儿考狄利娅无疑集温柔、善良、孝顺的美德于一身,是男权社会潜心塑造的完美女性的典范。考狄利娅因为一句“我爱您只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第一幕第一场)而得罪了年老昏聩的父亲李尔王,从而被剥夺了继承权并被扫地出门。在父亲遭受两个姐姐的虐待时,考狄利娅不计前嫌,说服法兰西国王,勇敢出兵,希望救父亲于水火之中。虽然考狄利娅最后死于阴谋,但她的行为安抚了绝望中的李尔王,让他最终可以坦然死去。
希腊神话里的安提戈涅是伊俄卡斯忒与其子俄狄浦斯在不知情的乱伦后生下的女儿。在俄狄浦斯得知自己犯下弑父娶母的罪行后,他悲愤地刺瞎了自己的双眼。而后,他的内弟摄政王和两个儿子都毫不留情地驱逐了这位失明的老国王。唯独安提戈涅甘愿放弃皇宫中衣食无忧、尊贵安逸的生活而跟随老父放逐,饱受日晒雨淋、饥饿寒冻,始终不离不弃,随俄狄浦斯四处流浪,直到历尽苦难的父亲安然死去。
考狄利娅在遭受父亲的不公正待遇后,仍旧执拗地爱着父亲,为了替父亲报仇,而不惜讨伐两个忤逆的姐姐,并因此而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安提戈涅为了陪伴失明的父亲而抛却荣华富贵,远走异乡,历尽艰辛。考狄利娅和安提戈涅的一生始终没有冲出男权的围城,她们是男权社会刻意塑造出的孝女的典范。她们没有自我,有的只是忘我的奉献和苦行僧般的克制和隐忍,她们完美地诠释了男权社会关于女儿的定义。
六、高纳里尔Goneril和里根Regan—耶洗别Jezebel
作为考狄利娅的对立面,李尔王的两个大女儿高纳里尔和里根一直以来都是千夫所指的罪大恶极的坏女人。她们阳奉阴违,在李尔瓜分土地和财产之际,极尽谄媚与巴结之能事,声称对父亲的爱是不可计量的,因为爱父亲而得到无上的幸福。可一旦父亲毫无保留地交出一切权力之后,她们恶毒、无情、阴险的本性顿时暴露无遗。她们把父亲逐出家门,导致父亲的惨死。她们强烈的主体意识、对权力的追逐以及通过背叛父亲和丈夫而对父权、夫权的挑战最终不可避免地将其引向了死亡的结局。
耶洗别的故事出自《旧约·列王记》。“耶洗别Jezebel”原本表示贞洁,但由于圣经中耶洗别的种种恶行劣迹,这个词已用于喻指无耻恶毒的女人。耶洗别是公元前九世纪以色列亚哈王的妻子,作为腓尼基公主,她大建崇拜异教神的庙宇,杀害上帝的众先知,迫害著名先知以利亚,并欲置之于死地。她为丈夫出谋划策,霸占平民财产,包括著名的拿伯德的葡萄园。耶洗别和亚哈的种种倒行逆施,招致天怒人怨,在她儿子当政年间,起义首领耶户率众攻入王宫,耶洗别被人从窗口扔下去摔死,尸体被野狗分食。
在《李尔王》一剧中,正是父权意志高于一切,才导致高纳里尔和里根虚情假意的巴结谄媚,以此赢取刚愎自用的李尔王的欢喜与恩宠。当李尔王遭遇不公,诅咒女儿们是“枭獍不如的东西”时,她们便注定不会寿终正寝了。男权社会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女性做出违逆父权道德的事情,高纳里尔和里根不过无端成为法兰西入侵英格兰的借口,成为奥本尼公爵借机登基的垫脚石。耶洗别作为恶毒妇人的原型,任由自己破坏禁律的贪欲和权力欲恣意横行,她的存在以及对王权的干涉一向被视为罪恶腐朽的根源。对于男权社会里的男性而言,他们拥有特权,理应野心勃勃、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甚至残忍霸道,但女人却必须安安静静待在家里,不去触碰权力的核心,甚至不应与权力沾边。李尔王可以冷酷绝情地对待考狄利娅,亚哈王可以杀人如麻,但身为女性的耶洗别、高纳里尔和里根却不可以觊觎王权、发号施令。
作为典型的厌女症患者,哈姆莱特肆无忌惮地朝着无辜单纯的奥菲利娅叫嚣,“你们烟视媚行,淫声浪气,替上帝造下的生物乱取名字,卖弄你们不懂事的风骚”(第三幕第一场),伊阿古恣意诋毁侮辱女性,“你们跑出门来像图画,走进房去像响铃,到了灶下像野猫;害人的时候,面子上装得像个圣徒,人家冒犯了你们,你们便活像夜叉;叫你们管家,你们只会一味胡闹,一上床却又十足像个忙碌的主妇”(第二幕第一场),李尔王气急败坏地嘶吼“她们的上半身虽然是女人,下半身却是淫荡的妖怪”(第四幕第六场)。菲勒斯中心主义深入骨髓的男角们把所谓女人的淫荡、罪恶和腐朽视作破坏原本秩序井然的社会的根源,将社会的混乱、病态和灾难都自欺欺人地归咎于权力夹缝中的女性。
文学是对人类现实生活的真诚回应,诞生于人类文明早期的古希腊神话就全面真实地回应了古希腊社会从母权制向父权制过渡的真实镜像,反映了女性地位遭受彻底颠覆、逐渐沦为男权社会二等公民的历程。而圣经中的女人同样地位低下,只是服侍男人,为其生儿育女的消费品和附属品。若能生育,女子的处境就会好一些;若不能生育,妻子随时可能被丈夫休掉(申命记24:1);女儿一般不能继承家庭财产,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有继承权(民数记36:1);男人所许的愿别人不能更改,但女人所许的愿,父亲或丈夫可以随意否决(民数记30:1)。希腊神话和圣经故事里的女性分别生活在以宙斯或上帝为绝对统治和权力中心的男权社会里,被男性霸权所压制,为男性话语所绑架,身不由己地扮演着男性为其设定的社会角色,或俯首帖耳地履行着男性赋予的光荣使命,或徒劳无功地在男性权力更换的循环中扮演着替罪羊的角色。在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里,无论是人物的构建还是剧情的发展,都隐含着女人对男权秩序的质疑以及男人对女性反抗及其所构成的威胁的种种担心、焦虑和恼恨。但无论怎样,缺失话语权与主动权的女性终究跳不出牢不可破的男权藩篱。
(基金项目:本文系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2013年度科研项目“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女性群像研究”[编号SC13WY29]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注释:
[1]本文所引莎剧人名及台词均出自朱生豪先生译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中国出版集团,2014年版,不再另注。
参考文献:
[1]梁工.莎士比亚与圣经[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2]冯川、苏克译,荣格著.心理学和文学[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3]赵一凡等.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黄驰 四川成都 成都信息工程大学外国语学院 61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