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花

吴建

母亲节那天，与妻一起驱车回老家看母亲。途中，下车购买给母亲的礼物。妻问：“买什么好呢？”我说：“就买些吃的、用的吧。”妻撇撇嘴：“买一束康乃馨给妈妈吧。”我有些踌躇：送花给母亲确实是一件很高雅的美事，可母亲不认识康乃馨，更不知道康乃馨所象征的花语。但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花呢？

母亲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但她也是识花爱花的。乡下多野花，一年四季的田边地头，各种各样的花儿竞相开放，什么迎春花、鸡冠花、野菊花、腊梅花，你方唱罢我登场，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把个乡野打扮得花枝招展、风姿绰约。可我是个花盲，除了桃花、梨花、杏花，其他一概不知。母亲却能随口说出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花。每年初夏，母亲总要采撷丁香花、栀子花回来，插在盛了清水的大花碗里，那或浓或淡的清香溢满农家小屋，沁人心脾。母亲说：“闻着花香，再苦再累也不觉得。”是啊，只要有花做伴，勤劳的母亲无论做什么农活都感到快乐。

然而，爱花的母亲不识康乃馨。母亲是个极节俭的人，她从不让儿女为她花钱买什么，更别说买康乃馨了。我也就不送花给母亲，不曾告诉她康乃馨是母亲花，我怕送花给她会招来一大堆“浪费”的念叨。我打电话给母亲，只是简单地提醒母亲加几个菜、吃好点，别亏待自己的身子。现在看着妻子喜滋滋买来一大束康乃馨，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母亲看到这些花，会不会责怪我们乱花钱呢？

回到老家，母亲正在菜园里薅草。当我和妻子奉上康乃馨时，母亲惊呆了，语无伦次地说：“这，这是什么花？你们送花给我干什么？”妻子笑着告诉她：“这花叫康乃馨，在外国，儿女送康乃馨给自己的母亲。今天我们也要让您高兴一回。”母亲羞红了脸，她将沾了泥土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接过花，看了看，嗔怪道：“这花恐怕要好多钱买吧，你们这么破费干什么？我一个乡下老太，要什么康乃馨？”

是啊，几十年没有康乃馨的日子，母亲不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吗？母亲养育了五个儿女，操心忙碌至今。从记事起我就觉得母亲像那墙上上足弦的钟表，永远没有停摆的那一天。耕田耙地、洗衣做饭、喂猪赶牛，甚至夜深了还在昏暗的灯光下为我们缝衣做鞋。她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为了得到母亲节的祝福，更不是为了几支康乃馨的绽放。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一种名叫康乃馨的花，她连有关康乃馨的梦都没做过，她只是努力地养育她的儿女，一点一滴都是母爱的流露。回忆起这些往事我才真正明白，一束康乃馨与铺天盖地的母爱比起来实在是太渺小了。

母亲虽这么说，可她还是将我们带来的花瓶灌了小半瓶水，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在花瓶里，放在窗台上，凝视着，饱经沧桑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