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朦胧诗的“人文主义”精神及其源流

2016-05-14 09:02赵洪星
北方文学·下旬 2016年6期
关键词:五四人文主义民族主义

赵洪星

摘 要:“前朦胧诗”以一种“大写的人”的姿态昭示了“人文主义”的勃兴,这是在文化的荒漠之中自觉生长出的力量,他与“启蒙”的“五四”有着很大的不同,五四时期的“启蒙主义”以民族主义为根基,而作为新时期“第一只报春的燕子”的朦胧诗则走向了“人文主义”。

关键词:前朦胧诗;人文主义;“五四”;民族主义

中国并没有人文主义的传统,或是并没有成为具有推进社会进步的潮流,具有现代意义上的“人文主义”是“新文化运动”从西方引进来的。在20世纪历史发展进程中有一个与人道主义相互制肘的力量:民族国家主义。中国的民族国家主义传统确实根深蒂固的。而现代意义上的“民族主义”也在清季产生。余英时在他的《中国近代思想史中的激进与保守》一文中认为“百年来中国最大的一个动力就是民族主义”与此相反,“人文主义”却在民族主义的裹挟之中,并没有形成一种潮流。

发生、发展于20世纪60、70年代的朦胧诗,则产生了“人性”之光。我们说,建国以来到70年代末的文学基本上延续了《讲话》所规定的新方向:文艺为人民大众,首先是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文艺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他缺少主体性。缺少作家自觉意识的觉醒。“红色文学”是“匕首”、“投枪”,是“民歌加古典”。而在这丧失人性的精神肉体消灭的狂欢下却隐含着走向自我,审视内心,充满人文主义精神的前朦胧诗写作。他并不是严格的接续“五四”启蒙传统。

首先,前朦胧诗人并没有过多的受多少五四的影响。他们基本生在“红旗”下。建国以来的文学基本上延续左翼革命文学与讲话所规定的新方向。此时的接受“五四”洗礼的老一辈知识分子的正在或者已经接受了改造。他们的作品也不在具有“五四时期”的人文主题精神。充斥的红色文学并不具备启蒙精神。前朦胧诗人们既然不能红色经典中活的必要的营养。朦胧诗是自我启蒙,是人性的觉醒,与“五四”的“揭出痛苦,以引起疗救的注意”的改良国民性运动不同。“新文化运动”本质上是为了摆脱内忧外患的政治性目标,并不是要让国民主体性确立。这也是他后来发生转向的根本原因。

其次,在60、70年代,虽然几乎没有国外文学作品与理论的出版物,图书馆也大都封存,但有一些在此之前出版的一些“内部读物”一般作为作为反面教材,叫“灰皮书”,以及一些“黄皮书”,还有一些外国文学书籍,像《人·岁月·生活》(爱伦堡)、《解冻》(爱伦堡)、《麦田的守望者》(塞林格)、《在路上》(克鲁亚克)、《带星星的火车票》(瓦·阿克肖诺夫)、《等待戈多》(贝克特)、以及萨特的《辩证理性批判》、《厌恶及其他》,罗素的《西方哲学史》等。在“知青”之间悄悄流传。这些具有欧美以及俄国现代主义精神的书籍给了“知青”很大的启发和感受,他们如饥似渴的传阅这些书籍,在内容与形式上都受到了一些影响,也带来了迷茫。章明曾发出“令人气闷的‘朦胧”的感叹,“似懂非懂,半懂不懂,甚至完全不懂”。现在看起来,朦胧诗并不难懂,多部分是,我们生活在他们之后,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使这些诗变得好理解了。朦胧诗在当时之所以这么难懂,可能确实与当时人们已经确确实实习惯了“口语加民歌”的表达方式,以及革命与战斗诗歌的内容。除此之外,朦胧诗本身也有其“朦胧”的特性,比如欧化的意象,朦胧的表达方式:象征,隐喻的运用。这与当时影响他们的西方文学作品有很大关系,也与当时的政治症候有很大关系。在欧美以及俄国作品的影响下,他确实在中国这个缺少“人文主义精神”传统的国度下生长起来了。

谢冕在《新的崛起面前》说:“我们的新诗,六十年来不是走着越来越宽广的道路,而是走着越来越狭窄的道路。”经过三十年代大众化发展,40年代民族化的讨论,五十年代“新民歌”,诗歌一次次的走向了民族化、群众化,民族主义的思潮压制了个性与主体性。然而朦胧诗写作“不拘一格,大胆吸收西方现代诗歌的某些表现形式” 顾工在《两代人-从诗的不懂谈起》中曾发出质问,质问他的儿子顾城“你是用什么样的眼睛观察生活?”,“你写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诗是美学,还是丑学?”而顾城是这样辩护的:“我是用我的眼睛,人的眼睛来看,来观察。”,“我不是在意识的世界,而是在意识人,人类在世界上的存在和价值。”舒婷也曾大声疾呼:“他们都不欢迎我,因为我是人”,“人啊,理解我吧”。这在诗评家那里得到了更精确的指认。

他们要弥补与恢复人与人之间的正常关系,召唤人的价值的复归;她们呼吁人的自尊与自爱,他们鄙薄野蛮与愚昧……他们追求人性的自由的表现……他揭示了“人”的存在,而这种“人”曾经是被取消了的。

——谢冕《失去平静以后》

历史的曲折发展使他们普遍的都经历了从狂热的迷信到痛苦的觉醒”朦胧诗的歌者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借助西方的有限资源,自我生长出浓重的“人文主义精神”

——刘登翰《一股不可遏制的新诗潮-从舒婷的创作和争论谈起》

虽然“前朦胧诗”写作要早于“伤痕文学”,但是刘心武的“伤痕文学”《班主任》被认为开启了新时期文学。在小说方面,从“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再到“改革文学”其实是很不彻底的。“伤痕文学”与“改革文学”“‘祥林嫂式的哭诉”并没有什么用。而所谓的“改革文学”走到最后又成了寄托于铁腕人物“英明决策”,或是进行文革式的“造神”运动,而有的作家则干脆回到“农耕文明”。“新文化运动”是在内忧外患的环境下展开的。梁启超在《五十年中国之进化概论》说道:“近五十年来,中国人渐渐知道自己的不足了……第一期,先从制度上感觉不足……第二期,是从制度上感觉不足……第三期便是从文化根本上感觉不足”。大概因为如此“新文化运动”便成了从根本上救亡的方式,从思想上,高举“民主”、“科学”倡导人性解放,思想自由,甚至改造“国民性”。然而在这充满诱惑力的口号之下其实蕴含着民族自尊心的崩塌,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洋务运动”、“维新变法”相继失败。真的是“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在这种现实的境遇下,启蒙是有落脚点和现实指向的,那就是“救亡图存”,至少在多数的民众看来,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救亡图存”。然而“国之不国”如何图存,于是,救亡图存在直接的目标便是首先得有一个国家。这是蕴含在新文化运动内部的“民族国家主义”倾向。这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启蒙”的姿态转向“救亡”的根本原因。梁启超在提出“器物、制度、文化”论时是有一个前提的。他说:

有一件大事,是我们五千年来祖宗的继续努力,从没间断过的,近五十年来,依然猛然进行,而且很有成绩。是什么事呢?我给他起一个名,叫做‘中华民族之扩大……他长得方法有两途:第一是把境内境外无数异族叫他同化于我,第二是本族的人年年向边境移殖,把领土扩大。五千年来的历史都是同这条线路进行……近五十年来,对于这件事,有几方面成功很大”

—— 梁启超《五十年中国之进化概论》

而“前朦胧诗”写作却不是这样,他确实是一种“人性”回归与自我启蒙,他落脚与“人性”而非救亡。是关于“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的“人性”呐喊,而不是“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陈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会亡。”站在国家 、社会高度上的振臂一呼。他是“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种主体意识的回归。

注释:

姚家华,朦胧诗论争集[M].北京:学苑出版社,1989年版,第10页.

姚家华,朦胧诗论争集[M].北京:学苑出版社,1989年版,第9页.

王万森,新时期文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146页.

丁帆,八十年代:文学思潮中启蒙与反启蒙的再思考[J].当代作家评论,2010年第1期.

参考文献:

[1]姚家华,朦胧诗论争集[M].北京:学苑出版社,1989.

[2]王万森,新时期文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

[3]丁帆,八十年代:文学思潮中启蒙与反启蒙的再思考[J].当代作家评论,2010(1).

[4]孙基林,崛起与喧嚣—从朦胧诗道第三代[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4.

[5]梁启超,梁启超文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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