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更需要心理关怀的人

马志伦

她将自己的座椅狠狠地摔在教室的地板上。

“今天怎么啦？”

“我犯病了。”

我和她在学校饭堂的一角坐下来，开始了一次师生间的对话。

一进高中，她便显得有些孤独，常常一个人来学校，又一个人回家。在校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一个人活动，玩伴似乎也是经常地换，有时会突然哭起来，后来渐渐地变得有些狂躁，情绪显得不太稳定。

“老师，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原来这样的情形在初中她就有过，初中老师将此归结为心理有问题，也曾善意地劝她去找心理医生，这给她留下了自己有心理问题的阴影，为此背上了严重的心理包袱。

显然她也为自己的这种冲动感到不满意，但又似乎很难控制自己。

或许她真的有心理问题，我想，即便如此，作为班主任的我在和她相处的时候，首先不应存有该学生有心理问题的既定思维。

“我原以为到了高中，有了一个新的环境，会有所改变，但有时还是忍不住”，她抽噎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噢，不要把什么都归结为心理有问题”我先不着急把她摔椅子的行为和心理问题联系起来，对她这样平时难以向老师敞开心扉的学生，我得先和她建立起能够一起交流的关系，“这样吧，你先安静下来。以后不开心的时候，不要随意将某个东西作为发泄对象，特别是公物，可以找我聊聊。”

我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怎么又迟到了？”我劈头就问她。因为她不止一次地迟到，这不仅影响上课秩序，同时也因扣分影响班级荣誉。

她没有回应我。

我有点恼怒，瞪了她几秒钟之后，还是隐忍下来了，先让她赶快进教室上课。

中午阳光耀眼。我故意碰到了她，随意地和她闲聊，不经意间，知道了她最近患有皮疹，早晨起来要洗浴，然后涂药，来校的时间便晚了。进一步追问，才知道她还有失眠症，晚上睡不着，到了早上迷迷糊糊地睡不醒，又因为迟到受到了老师的批评，心情也会就此恶劣起来。

自此，我和她的交流慢慢地多了起来。由于谈话的口吻是闲聊式的，并非居高临下，也就消除了她对老师抱有的戒备心理。谈话地点的选择或在学校的操场，或在学校的饭堂，或在教学楼的走廊，而不是在教师办公室，这样显得不是很正式，目的就是要和她建立起一种能够相互交流的关系。

如今我能和她做这样比较深入的交谈，也是得之于前一段时间以来建立起来的这种平等关系。

只是暂时的安抚，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由于深入心理层次的问题要一下子解决很难，我便寻找一个能转移并减轻她心理压力的突破口，让她有一个可追求的目标。

“噢，你的这张画布局不错，色调搭配也可以，就是线条勾勒有些缺陷。”我对她给我看的一张画发表了这样的评论。

“我的绘画老师也这样说。”听着我的评论，她点着头说。

也是因为我对她的关注比一般人多，发现她喜欢绘画，就让她把作品带来让我看看，当然对于画画，我不是专家，但是也有兴趣。她的学习成绩在班上还算不错，如果有绘画这个爱好，也可以从艺术特长生的方向发展，在交谈中得知她也有这个意向，我便趁势鼓励她在学业上要努力再提高。

“老师，这是刚收上来的班级同学订购教学资料的钱，要上体育课了，这些钱先放在你这儿。”她把一沓钱交给我。

“这一百元钱上面怎么都有用铅笔写的名字？”

“是我让他们写的，以防假钞。”她很自然地说。

想不到她做事还很细心，我笑道：“以后班级里要收费的事就都交给你了啊。”

“可以啊。”她应允。

我想让她为班级做点事，使她能够融入班级，和大家打成一片。

“上个月学校开运动会，这一天的饭费退给大家，每人6.5元，就给大家7元吧。”我对她说。我想让她退给每位学生一个整数，零头就不要再找回了，这样可以省些事。

“快要上课了，教室里怎么很热闹？”我带着疑问走进教室，原来她正在向每位同学找零钱，一大把硬币放在一个塑料袋里，她交给了我。

“不是让你不要找零钱了吗？”

“你的工资又不多，还是拿着吧。”她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我心头一暖，和外面的阴冷天气正好相反。虽然她是很自然地说出来的，却让我感动了好一阵子。

由此让我感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于那些被认为有心理问题或有此倾向的学生，老师自己需要保持耐心、宽容甚至是容忍的气度，在疏导、教育的时候不能让学生认为是老师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这样做的，而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助他们。也许作为成人的老师，自己有时也需要旁人的心理关怀，但是面对比自己年轻的学生需要心理安慰和疏导的时候，老师就必须显示出自己的职业素养——良好的心理素质（健康的心理）。一个心理健康水平较低或者是心理不健康的老师，本身在情绪上就缺乏安全感，在与他人交往的时候往往表现出的是冷漠、对立甚至敌视，要让他（她）去愉快地接纳别人几乎不可能。而心理健康的老师，因有足够的情绪上的安全感和情感上的同情心，故能有容忍学生不足的气度和胸襟，不会因为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破坏师生之间良好的情感关系，所以才会在学生中拥有亲和力与影响力。

（后记：该生现已考入上海一所知名的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