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新世纪文坛上,“进城”的小说大量涌现。荆永鸣的《白水羊头葫芦丝》写出了主人公马欢在城里遇到了生存上、精神上的多重困境。这篇小说与以往的进城故事相比有了新的内容,我们可以通过它触摸到新世纪的社会脉搏。
关键词:乡下人进城 荆永鸣 “进城”叙事
在20世纪中国中国文坛,有许多关于“进城”的叙述。鲁迅的《阿Q正传》较早地出现了“农民进城”的情节。老舍《骆驼祥子》中,祥子抱着拥有自己的车的梦想开始了他的奋斗历程。高晓声《陈奂生上城》中,城里有了让乡下人羡慕不已的物质生活,但是乡土伦理依然保持着其相对的自足地位,这时的农村,是被作者当作改革开放后、生活水平提高的新农村来写的,农民解决了温饱,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进城”之后还是要回到农村。路遥的小说《人生》中的“进城”叙事,乡土文化在物质和精神上都明显落后于城镇,乡村伦理已不能满足农村青年的追求,乡土文化受到了城市文化的强烈冲击。高加林在良心和前途二者之间的搏斗与分裂,写出了城乡差距以及城乡二元户籍制度对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乡下人的冲击。
新世纪里,农民工大量涌入城市,“进城”的人为障碍已经消失,而看不见的障碍仍然阻碍着农民工进城的脚步,农民工进城以后的生存状态和处境依然堪忧。荆永鸣的小说《白水羊头葫芦丝》写了主人公马欢在城市的遭遇,从中我们可以触摸到新世纪的社会脉搏。
首先,“进城”已成为一种意识形态。马欢接待家乡来的村长,他对城市的熟悉和自如,竟赢得了村长的羡慕。可见城乡差距对乡下人的观念冲击。农村在城市化进程中逐渐成为城市的依附,其赖以生存的农耕文明逐渐让位于城市的商品经济。城市不但在物质上远远胜过农村,而且,在文化上、在意识形态上,占有绝对优势地位。城乡意识形态已深入人们的观念中,在城市化成为主流意识形态而被大力宣传的背景下,城里就是乡下人眼中的天堂。
然而,乡下人进城后却遇到了多重困难。城市提供给进城农民工的工作多是临时工性质,进城民工频繁换工作乃至因失业而流浪忍饥挨饿自然是马欢们生活的常态。除此之外,进城农民工在人格上不被重视,还经常受到城里人的歧视、防范乃至侮辱。农民工遭遇的这一系列不公正待遇,其深层原因是乡下人进城后的身份问题:进城农民身在城市,户口却在农村,非农非工,左右为难的尴尬身份;城市不能给他们一个正当的身份,他们成了游荡在城市里的“流动人口”,身份问题使得他们不能像城市人那样有较多的工作机会;此外城乡二元意识形态的渗透,使得城里人对乡下人有种天然的轻视和偏见。在这重重压力之下,进了城的乡下人的命运也经常是坎坷多舛。
马欢在小饭馆打工,短暂地实现了自以为幸福的“城市生活”。他原来的精瘦身材,“像气吹似的往起鼓”。被城市生活塑造了身材的马欢,在身体这一意象上与城市人达到了一致,这给了他成为北京人的错觉。在马欢的潜意识中,这个让他付出了青春年华的城市与他的生命已经难舍难分了。这是以往的进城农民所体会不到的城市情结。
然而,马欢对城市生活认同、对城市付出,城市却没能给马欢以认同。城市的夜晚灯红酒绿将马欢排除在外,他的夜晚寂寞而百无聊赖。在经历了恋爱的挫折后,马欢只能依靠一句“白水羊头”使自己觉得好受些,这是他在城市的所有凭借。可惜的是,为马欢带来所有骄傲的吆喝叫卖声也难以为继,长时间的叫喊使马欢的声带坏了,他又一次失去了工作。马欢发胖的身体,又使他连做杂工的机会也找不到了。马欢以失去原来洪亮高亢的声音以及精瘦的身材作为进入城市的代价,结果被城市改造后,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被城市抛弃。乡下人要进入城市所遭遇的悲剧命运不言而喻。在小说结尾,作者给了马欢一个看似光明,实则暧昧不明的结局:马欢卖起了陶俑,和他一起的是卖葫芦丝的阿英。
徐德明在《“乡下人进城”小说的生命图景》中总结出近年来“乡下人进城”小说的基本结构模式,即“从谋生/谋事开始,以出事/了终”[1]。与大多数“乡下人进城”的小说截然相反,作者安排了一个如此美好而富有诗意的结尾,可能与作者有意塑造进城农民中的“新人”有关,他有意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其中。论者孙彤认为,小说“充满浓郁市井气息的生活画面,没有崇高悲壮,有的只是淡淡地悲哀和惆怅;没有荡气回肠,有的只是梦想折翅后,平民主义的乐观和练达”[2]。这样的设定,刻意忽略了如下的事实:乡下人进城的基本障碍依然存在,大量进城农民难以被城市吸纳,权益还得不到保障。
一个世纪以来,进城农民与城市的关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密切,但是,进城农民依然与城市隔着不小的距离,他们进城的路依然坎坷,他们如何被城市接纳、尊重,在城市得到幸福,而不是以牺牲尊严、肉体乃至生命为代价。按照这样的要求来说,困扰了我们一个世纪的“进城”问题,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
参考文献
[1]徐德明.“乡下人进城”小说的生命图景.文艺报,2006-12-28
[2]孙彤.浅析荆永鸣的《白水羊头葫芦丝》[J]读与写(教育教学刊),2007(04)
(作者介绍:彭迎,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助教,研究方向为当代文学)